Original
2016-05-05
蕾潼
好好虚度时光
你知道古人写信用什么信纸吗？
湿红笺纸回纹字，多少柔肠事。
去年双燕欲归时，
还是碧云千里、锦书迟。
——宋 晏几道《虞美人·湿红笺纸回纹字》 浣花笺纸桃红色，好好题诗咏玉钩。
——唐 李商隐 《送崔珏往西川》
在讯息迟缓的古代，不论是佳节欢聚还是故人别离，提笔作诗俨然成为一种仪式。千里传佳音，车马劳顿，见字如面，文人雅士格外注重书写纸张的美感。
上面这两首唐宋时期的诗词中提到的“笺纸”，就是这样一种精美的纸张。
如今，在机器化生产的工业时代，“笺纸”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几乎绝迹。四月底的北京，微微扬起了沙尘。离开繁华的CBD地区，乘坐近两个小时的地铁到达顺义，再换乘空港巴士，就到了一个叫高丽营镇的地方。
虽然远离市区，但这里并没有想象中“世外桃源”的一丁点儿影子，倒像是穿越回小时候去过的乡村，午后的阳光映照着村子街道两旁并不繁茂的小树，落到地上几乎没有影子。
在北京也许你只知道798、大山子、草场地这样的艺术聚集区域，但近年来，一部分人渐渐撤离，来到这个更偏僻的小镇。 一个月前，韩宁也搬来这里。他掌握着一门已经鲜少有人懂得的技艺——笺纸手艺。△ 韩宁，水印木刻笺纸手艺人。山东人，1987年出生，2011年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版画系。笺纸，用作书札称作“信笺”，用以题咏写诗称为“诗笺”，它在现代社会几乎绝迹。古时文人喜欢自制笺纸，饰有各种纹样以彰显自己不落俗套。笺纸的题材非常广泛，边框、花鸟图案、人物、山水等等。现在，离我们最近的关于笺纸的传说大概就是鲁迅先生对于笺纸的钟爱。仅现存的鲁迅书信中，使用过的笺纸就达170余种。随着自来水笔取代毛笔，机器造纸取代手工纸，传统的笺纸渐渐走向消亡。为了能留住这项技艺，鲁迅先生与文学家郑振铎合作编印了《北平笺谱》，里面收录了300余种笺纸纹样，供再无机会使用此技艺的后人品赏。第一次接触到笺纸，韩宁就被这种制作工序繁琐、讲究的纸张深深吸引。而说到笺纸，就不得不提木版水印技术（笺纸属于木版水印的一种）。
木版水印，是将绘画原稿经过勾描和分版后，每一种颜色分别刻一块版，然后再依照“由浅到深，由淡到浓”的原则，逐色套印，最后完成一件近似于原作的彩色印刷品。这种技术全部由手工操作，过程极其繁缛、精细而艰辛。△ 笺纸手艺为木版印刷的一种，这是韩宁为制作笺纸作品所刻的版。三年前，韩宁跟随中国美术学院的一位老师学习木版水印这门手艺，主要用于完成老师的作品。选稿、勾描、刻板、印刷、装裱，完成一幅木版水印画作，少则数月，多则数年。
这项技艺的神奇还在于，用它印刷出来的国画作品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目前国内懂得木版水印技术的工匠不足百人，且都集中在上海的朵云轩和北京的荣宝斋。 越繁琐的工艺，韩宁反而越痴迷。“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挺浮躁的，静下心来做这些事情觉得很安心。”他琢磨着用这门古老的手艺做一套融入现代元素的小画儿，于是有了这组充满创意、活泼俏皮的木版水印画作《十二嬉皮系列》。 每幅小画儿都要刻七八块版，为了完成这套木版小画儿，韩宁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足足刻了一箱子的版。张爱玲曾在《金锁记》的开头这样写道：“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 当渐渐消失的民间技艺，只能出现在文学作品中供我们遐想时，这项技艺意外拥有了新的生命力，只是再无关它的真实用途，而成为一种追念前人风雅生活的方式。现在，韩宁的大部分工作是为一些画家、艺术家定制笺纸作品，这也成为他收入的主要来源。偶尔，他也会去市区的画室上上课，教一些简单基础的木版小画儿。
像风靡都市的插花、绘画、品茶一样，这个课程也颇得写字楼里忙碌白领的喜欢，或许时代喧嚣，每个人都在寻找能让心安住的方式。 韩宁和一位老师合租了高丽营镇的一处小院儿，老师平时不在这里居住，只放置一些收藏的古董小玩意儿。
小院儿很像韩宁山东老家的房子，刚刚搬来，院子还很荒芜，屋里陈设简单得很，一个人呆着说话都会有回声。韩宁的工作室和一切生活起居都在此处。唯一看上去有点狂野的是这辆摩托车，平时工作累了，他会骑着摩托车去村子里兜一圈儿，赶上市区有喜欢的展览，他自己骑着摩托就奔去了。
每天，他就这样安静地描绘、刻画着每一幅作品，这是一项传统古老的技艺，考验着手艺人的功力和耐心。韩宁说自己现在还称不上是一名手艺人，“不懂的人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我现在还年轻，很多也做不到位。” 但未来，他希望能够可以靠这门手艺生存下去，能一直做这个事情就很好。
临走，他说：“我的故事不好写，生活没有大起大落，就平平淡淡的。”
确实，你在他眼里看不到一点欲望。本期作者：蕾潼。立志做一个不说话的人，长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图片提供：韩宁如果有小伙伴想学习制作专属自己的个性笺纸，可报名韩宁的水印木刻课程。五月份在北京、上海各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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