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开农场
我始终相信,这世界有多少星光熠熠的大人物,引领我们望向天空,
就有多少寂寂无名的小角色,在踏实而满足地做泥土。
前者告诉我们成功的美好,后者让我们闻到幸福的味道。
跃明是北京顺义郊区的一位农场主。
她经常在微博、朋友圈拉仇恨般描述自己的生活:
农场里想种啥种啥,开party不怕大。
夏天的夜晚,洗完澡往院子里一坐,星光满天,暗云几朵,再困再累也不想睡觉。
在地里走,总想踢掉鞋子,光着脚。草尖上的露珠,用脚丫一趟,丝丝凉爽。
大地柔软宽厚,让人忍不住想翻个跟头。
人也需要晒月亮晒星星,就像晒太阳一样。
朋友们常问她: “你当农民,成天星星月亮土地蔬菜的,能赚钱吗?”
跃明晒得黑,说话乐呵呵的,“当然赚钱,我就是玩着玩着就把钱赚了!”
我也曾过着按套路行进的人生
在成为一个玩着赚钱的农场主之前,跃明在广州上班。
她生在北京顺义的偏僻农村,童年没进过几次北京城,连四五十公里外的顺义县城都很少去。
和许多乡下孩子走过的路一样,从小努力读书,考上不错的大学,毕业后跟随大众步伐,上班卖命工作,下班尽情玩乐。
跟紧主流活到30几岁,莫名其妙就觉得越来越没意思,烦躁。
“以前相信的那一套,其实都不知道为什么相信,只是从小被灌输成这样,自己也就这么过下来。”
过了三十,解决了基本的生存问题后,作为一个人,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这种问题就冒出来了,没完没了地纠缠。
“有时回看自己这种混沌的人生,好像只是在靠本能生活。因为要吃饭,所以去工作。”
精神上的困惑可以假装没感觉,但身体的变化却显而易见。
“住处到公司走路十分钟就能到,但后来经常觉得自己怎么总也走不回去。”
去中山医院做了很多检查,指标都很正常。但就是没力气没精神。
在潮白河边上,当两年梭罗
2007年春天,拖着没毛病却蔫蔫的身体,从广州搬回北京。
先住在亚运村附近,那时临近奥运会,整个北京一派热闹的气氛。
为了调养身体,就想远离喧嚣,于是从亚运村搬家到顺义潮白河边。
在河边一住两年,她一直思考,怎么过才是值得的人生。后来看到梭罗的《瓦尔登湖》,才明白,这种自我的拷问,原来在人的一生中,必然会出现。
有的人视而不见,更多人忙碌着,一晃而过。少数人会被这个问题卡在那儿,人生在原来的轨道上,行进不下去了。
这个关口,要么蜕变,要么顺服。
跃明那两年有幸住在郊区河边,有时间看天,看云,看树,看河,慢慢地感到烦躁的身体,不再那么难受了。
春天里目睹野花开成一片花海,秋雨过后,树丛中扒出蘑菇,去农民的地里捡收获后剩下的红薯,亲近泥土,让人的自然属性一点点苏醒。
有的早晨,她会在荒草坡上狂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躺草地上打个盹。
看见远处潮白河大桥上车流不息,相距几百米,那边是忙碌的繁华,这处是静静的自己。
心里竟不再是焦虑,而是庆幸,“过去的混沌和忙碌,错过多少个春天,错过多少阳光和花朵。”
跃明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天天恢复生机,心也静到可以听清里面的声音了。
“到了乡村住下,静思默念,我又觉得自己的血液里原来还保留着‘泥土气息’,并不是把乡村当做 ‘世外桃源’。
我爱的,是乡村浓郁的‘泥土味’,不像都市那样歇斯底里,神经衰弱,乡村是沉着的,执拗的,脚步虽慢可是坚定的,——我把这称之为‘泥土气息’。”
“我喜欢广阔的地方,我喜欢野地里的风,我喜欢那些真实的收获,喜欢脚踩在踏实的土地上。”
“有些生命力必须来自田野,我想回家种地。”
回家种地,回到田野里去!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火一样点燃了她。
父母本就是农民,第一个不赞成,你都奋斗出去了,干嘛还要回来,而且农业哪有你想得那么好干啊。
村里人说起来都啧啧称怪,大学生竟然要回来种地。
更多人把她这样的念头,看成一种浪漫主义的幻想,一种文艺青年的矫情。
这些周围的声音,跃明心里都清楚。
对于回家种地,她有着不同于父辈的规划和构想。
“我想把地分成小菜园,城里人可以自己来种,也可以由我代为种植。我想应该会有人喜欢这样的方式,喜欢安全又健康的蔬菜。”
有了这个想法,本来在调养的身体竟也不治而愈,所有精力立刻不由自主地转移到这件事上。
她疯狂购进农业书籍,上网查找各种资料,评估这件事的可行性。
“那几个月,我一头扎进去,参观农场,参加业内会议,混迹种子市场种子店。总之,出门是去看农业实体,回家是看农业资料。遇到朋友就跟人家聊农业,聊我要回家种地。”
看了很多后,开始动手实践,去潮白河边有松树的地方挖回两袋松软的土,买好容器,开始在阳台种菜。
“种了一箱子香菜,啥药都没打,结果长得特别好,吃了一个冬天。”
几个月摸索后,跃明决定了,要做一个生产型的农场。种植过程不用化肥农药,能够露天种植的时候,就不用大棚。
“农场就在生我养我的村子里,土地是家里早年从村里承包的。我的叔叔当了我的合伙人。叔叔种过果园,养过猪,养过鸡,各方面都比较有经验。”
人生好像走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我喜欢植物直接生长在大地上,晒过太阳,晒过星星和月亮,经历过风霜雨雪,抵抗过病害虫害。经营模式采用CSA模式,会员预付定金,农场以销定产,有多少客户种多少蔬菜。”
“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但真正地去做农场后,才更深刻地明白,绝不是大家想象的,什么都干不了就能去种地。农业是和动物、植物、自然充分合作,才能有成果的行业。”
因天之序,合道而行。
原来,那么多人都在等待春天
伺候生命的过程,有很多艰难,也有很多美好。
“不同季节中,植物的生长规律,简直严苛到让人害怕的地步,植物们争取着每一天,甚至每一刻。”
“育的苗和一些不耐涝的菜,曾经在一场大雨中全军覆没;大风眼见着要把温室的篷布和棉被掀飞,路人邻居都跑来帮忙,狂风中有的拉有的拽,战斗了两三个小时。”
也曾在大雪之夜,为防止雪把温室和大棚压塌,“长长的竹竿或木棍顶端接一块木板,人手一个,去搂雪。”
“亲眼所见这四季的更替,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真意。”
草莓熟啦!地里来了野兔子偷菜啦!燕子来筑巢啦!西葫芦前一天刚摘,第二天怎么又结出那么大个啊!真怀疑自己走错了地!
地里永远有让人百看不厌的新奇,永远有让人心生希望的东西。
“刨土豆和挖洋葱,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收西瓜,收麦子,都是一天天看这些果实长起来的,西瓜大不大,麦穗多不多,早已了然。
从土里刨东西就不一样了,挖开松软的泥土,一把提上一串土豆,如果有个超大个的,就会不由自主地高兴!
不用除草剂,洋葱到后期杂草总是很多,等洋葱彻底熟了,叶子已经枯萎得剩个小揪揪。
收获时要扒开杂草一颗一颗地找。熟透的洋葱外面包着一层难看的干叶子,里面却是水分充足,我总觉得它们像宝石一样镶嵌在大地上。”
很多城里的朋友一放假,就带着孩子,来农场耕耘自己租下的那一小块土地,帮农场主跃明干活、摘菜,一起撒欢。
摘了西红柿往衣服上蹭一蹭,连吃好几个。
累了,什么职业身份都卸下,往地上一趟,喊着,“哎呀,太爽了,我是土地的孩子——”
开农场第一年,家人、村里人都不信这事能成,跃明老被嘲笑。
开农场的第二个春天,还没主动招呼大家,就天天收到预定。大人们想要重温儿时的记忆,也想让孩子们感受什么是春天。
“原来,自然的种子从未在人心中沉睡,那么多人都在等着春天呢!”
当自己是天地间一颗种子
小时候,跃明看过一个动画片《花仙子》,主人公走遍世间,寻找代表幸福美好的七色花,最后,她回到家乡,在家门口找到了梦中的花朵。
也许人生走到一定阶段,就会回归本源。
“在城市的那些年常常困惑人为什么活着,近两年渐渐不被这个问题纠缠,每到夜晚,躺在星空之下,觉得自己就是天地之间的一颗种子,生根,发芽,暗含生机,不慌不忙,正在长成上天安排我长成的样子。”
我问跃明,现在是你的理想生活吗?
她说,“没有所谓的理想生活,好像说你在这儿,还有一个彼岸等着似的,没有那种区别。我只是觉得我现在状态很好,在想干的事里,放入自己的生命,发现自己原来有那么大的生长空间。”
“而且你看看,只要是出生在这大地上的生命,就永远不会缺少支持生长的力量。”
人需要做的,只是想好自己怎么长就行。
我是大地的孩子
在空间中徜徉
在时间里流淌
斗转星移
我是其间微不足道的一点一滴
……
纵然此生为人
土地,天空和海洋
亦如我是
因为我亦如是
我是大地的孩子
不增一分
不免一毫
没有虚无缥缈
我是大地的孩子。
(摘自克莱尔.莱斯利&麦尔斯.罗斯《笔记大自然》)
微博:美田阳光农场
跃明已出版书籍《我有一个农场》
本期作者: 清欢。性木讷,不善言辩,好读书,不求甚解。愿内心宁静,欢喜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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