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最美的山水月色,在哪个城?
每个中国人心里都有好的山水和月色。
这心中的山月,
能让我们暂时撇开世俗焦扰,
在急景流年里找到体贴与陪伴,
在世俗追逐里找到内心的清凉与安宁。
文 | 榕榕
▲主播/夏忆 配乐/李健 - 沧海轻舟
我对徐州的好感,
撇去它是我与先生几年异地的中转站的缘故,
还因为它的山水。
很少有北方工业城市,
如徐州愿意花费心思,
在市中心留那么大一片水域供人栖息的,
大到可以用浩渺来形容。
每次我从其他城市赶来,
都会第一时间赴同一家餐厅同一个位置,
因为那里能看到这城市最好的湖和山。
风筝从水面高高扬起,
大人和孩子一起把脚踩在温软的沙子里。
湖边那尊沙丁鱼罐头似的雕塑一如既往的难看,
却一点也不妨碍人们簇拥在这片山水下的雀跃欢喜。
我在等待先生的时候,
可以看到最好的阳光,
从粼粼滟滟的水波里折射出来,
融进对岸郁郁翠翠的山岚里,
于是一路的仆仆风尘便被涤荡开,
点化出一颗柔软心来。
山水便有着这样的包容和智慧,
当你内心有不情愿时,
当你有说不出的情愫时,
或只是向往着一处清净时,
你毋宁去千山万水中消磨时光。
它并非是老师,
却给你无数的知解,
它并非是娇惯孩子的慈母,
却从不叫你空手而回。
2
从小妈妈就告诉我,
有山水的城市都有灵气。
后来我慢慢理解,
这灵气是这座城市的福气。
山水让城市的空间广阔丰富起来,
像是与大自然缔结了盟约,
赋予城市地理心理上的开怀,
也让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拥有着性格上的润泽与丰盛。
同样的惊喜发生在淮北,
这座我从未注意过的北方小城,
却让在我无意中与之相见后,念兹在兹。
小小的城,干干净净,
人不多,却拥有三座山、六片湖、九条河。
山水间总能找到几家品味不俗的馆子,
有竹帘软席、清茶暖风,
还有主人用漂亮小楷写的今日菜单。
最让我心动的是城中湖心的天然小岛,
远远看去绿意盎然,
岛上的植物们大叶粗枝地贴着水面肆意生长,
是城市里难寻的天然与野性。
据说设计师特地取消了原本能让人们上岛的路,
如此一到黄昏,
无数的白鸟会挥着翅膀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赶来,
栖于岛上,在渐暗的天色下看,
像一颗颗星星落进了远山。
小时候背的俩单词“tranquil&idyllic”,
原以为自己忘记了,一到淮北就能浮上脑海,
我知道,这是陶渊明般的审美追求。
他在《归去来兮辞》里写,
“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山里面的云,因为无心,
所以自然流动,有大美。
外出鸟儿疲倦了便会归巢,
出自于本能,也是生命的自然而然。
太过在意采菊东篱下的地理距离,
急着要向外找寻,
便会失去悠然见南山的心境。
太过刻意的东西,往往是找不到的,
最好的风景,
不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而是忘路之远近,
在平凡生活事物中,
获得相见欢,久处喜的心安。
3
临水而居的城市总是迷人。
它们总让我想起《青木瓜之味》里,
穿白裙的有着细细脚踝的女子,
她蹑脚踩过院落水洼的样子,
像一捧月光静静流淌在河流上。
临水而居的人们心地也更温柔。
韩松落在《我口袋里的星辰如砂砾》里,
写自己曾在曼谷的湄南河上坐船,
经过吊脚木楼和岸边洗衣的人、洗澡的人,
还真切地看到一个衣衫破旧的孩子,
抓着一枝花,在低矮的房屋间急急奔走。
那种毫无顾忌的孩子式的走法,
让他觉得自己也曾经如此迫切地,
想要把一朵花给谁。
木心也曾描述过这种心情,
他将之称为“小步紧跑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
木心生在乌镇,那是一个小桥侧畔有青旗,
落花流水人家近的地方,
我曾猜想,幼年早慧的木心站在石桥上,
望着那蜿蜒的流水,是否会联想到自己?
他因艺术入狱,被斩断三根手指。
又因艺术,流亡海外半生。
一生不肯随俗,
一生不肯辜负艺术对自己的教养,
在自己身上克服整个时代。
他的人生有太多关于水的智慧,
活着,走着,看着,流淌着,
却没有被阻隔的激奋,
也没有半身泥沙,半身尘的沉重。
有的只是一场艺术的散步,
只是一场美学的流亡。
晚年他从国外回到故乡乌镇,
就像那蜿蜒的流水,
途径一切后回到起点,
依旧是那样的干净。
恰似他的生命温柔而敦厚,
恰似他长途跋涉之后的归真反璞。
4
中国南方的城市常见山水,
这时就得看月色好不好。
私以为黄浦江上的月色就不够好,
不够清爽,不够俊逸,
像霓裳灯影反衬着的女人心事重重的面庞,
偏还施了厚粉,
猩黄黄糊作一团,欲盖弥彰。
好的月色隔得不远,就在江浙。
汪曾祺能写出,像荸荠一般清甜可人的文字不是没有道理的。
淮扬一带的月色确是养人。
月光攀上城楼老街,
那一眼的光华仿佛在千年前便如此了。
小桥流水虽然势微,
但比大河大江多出依人的亲近,
踏过那月凉石阶,
便可以在罩着暖灯的小摊边,
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赤豆糊。
湖水可以偏瘦,
却总有团团琼花与月光在水面交映,
花瓣落到湖面上,泛起的涟漪安静又绵长。
走在这样的月色下,
像是与穿月白长衫的男子同行,
他随时会折一枝月桂簪在你鬓边,
你们可以一路不语,却不用患得患失。
同理,还有苏州的月色,
你叉开热闹的平江路往小巷深处走,
无需评弹的靡靡召唤,
也免去乌篷船的背景映衬,
只需你随意一个抬头,
那月亮便映在老房子飞翘起的屋檐上,
像等人的老灯,也像待拆的旧信,
一经打开,往事如昨,扣人心扉。
南京就更特别些。
不论四周起了多少高楼大厦,
一入夜,他的秦淮河两岸就陷入一场集体的梦游,
重新变回17世纪40年代初的样子。
张岱笔下那些画船箫鼓,开始影影绰绰,
茉莉花香的风,仿佛又吹开哪位女客的竹帘轻幔,
去倾听桃花扇底的窃窃私语了。
可你一定神,董小宛、柳如是、李香君……
那些刚刚还浮现在眼前的群芳相,
又风流云散捉摸不见,
只剩下眼前静静的河水和头顶的月光。
还有那首著名的《秦淮景》被人浅浅唱着,
她们唱着我有一段情啊要给诸君听,
然后话锋一转,唱起金陵风雅,
瞻园里堂阔宇深,唱起白鹭洲上水涟涟,
却始终不唱那是怎样的一段情。
其实何须多言?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古今往来,
这水这月不知熨贴了多少桩密集的心事与沉重的足印,
让人们悟出,
这世上所有的深情与相逢,
终是自我的完成,与君两无干涉。
5
每个中国人心里都有好的山水和月色。
它们是人生来便要努力在基因里寻找的东西,
像自我、像真情、像故乡。
韦羲在《照夜白》里写,
山水就是我们的信仰,山水之于中国人,
好比明月前身,中国人之于山水,亦如流水今日。
几千年了,这种遥遥相望的依恋与追寻从未改变。
自古便如此,人们游逸山水、或归隐田园,
没条件的便花中行乐月中眠,
有条件的就乐此不疲地建造属于自己的园林。
人们把山水、月色都搬到自家的后院,
想离它们近些、再近些......
他们说房子用来安放自己的身体,
而园林用来安放自己的灵魂。
晚明的造园师计成,
在《园治》里提到他最得意的绝活便是“借景”,
说的是人们在有限的空间内,尽可能地见山见水。
比如在墙上凿一个海棠形状的窗户,
或在合适的小山坡上建一座亭子,
人们借此向外眺望,晚照、秋山、飞鸟、夕岚,
便都能欣然遇见,万物皆备于胸怀了。
我很喜欢“借景”这个“借”字。
每个人都希望有个能看到山水的房间,
但这个借字带着人们有意识的挖掘与体会。
就像园有大小,墙有内外,
人们一辈子走的路、去的地方、
经历的事终究有限。
但能不能借到“景”取决于,
有没有主动地在心上开一扇窗,
因为心在眼在,最好的月色和山水,
永远在人们的心里——
它们是在城市里留一座岛给白鸟的慈悲,
是月下相伴一程的知心,
是小桥流水处擦肩而过的陌生温暖,
是分享一朵花开的喜悦,
是追至千古的寻问与共情,
是独与天地精神之往来的禅意。
当我们有意识地在山水中,
找到契合的生命经验,
整个意识都被放到巨大的空间中,
顿觉生命辽阔,天地有情。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中,
最后一句“落月摇情满江树”,
说的便是这一个情字吧!
这心中的山水与月,
能让我们撇开世俗焦扰,
在急景流年里找到体贴与陪伴,
在世俗追逐里找到内心的清凉与安宁。
这其间体会到的美好,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你若是能看到,便是福气。
本期作者: 榕榕,好好虚度时光签约作者。坚信美是抵御无聊生活最好的药。个人公共号:徽履(ID:huilv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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