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后,从帝都到小城这一年,我的得到与失去
▲春天,走在去农场的路上,蓝天白云与刚刚结籽的油菜花田,随手一拍都是好风景。
如果在年轻时,便进入有些许梦幻的乌托邦世界,很难说这是好是坏。
我知道的是,我做不到。
所以我也只是在北京上海十年之后,才来到大理生活,并对这些现实性问题做好心理准备。
文 | 祁十一
几天前的一个傍晚,我从古城返回住处。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淡蓝色的天空,空中漂浮的乳白云朵,云朵下若隐若现的洱海,突然觉得很安详。
那是一个倦鸟归家的时刻,一天中最美妙的光景。我也结束了工作,在归家途中。
住在古城附近的村子,四周一片安静。几步路之外,便是饭馆、商店、菜市场,生活方便。
若要热闹,感受人群的气息与市井生活,便背着电脑去几公里外的古城,在咖啡馆里看书、写稿。
有时晚了,头顶月亮与星空而归。黑暗的夜空中,月亮澄黄,星星闪着银色的光,村子里只听得到狗吠虫鸣之声,草木的清香也在黑夜中暗自散发。
那些时刻,从心底深处感到喜悦,与对周遭事物的热爱。
也不由得想到,离开北京来大理一年多了,我的人生经历了极大的转变。
曾经身处大都市,繁忙、不安、内心漂泊,到如今地处偏远的高原小城,缓慢、安宁、内心笃定。
是美好的转变啊!我对此感怀深切。
然而但凡得到,必有失去。所有美好的事物,背后必然有其代价。
1
1
1
最大的得到,是一片美丽的风景,干净的空气,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
在北京的后几年,我每年冬天都是在痛苦、压抑甚至绝望中度过的。身处肮脏昏暗的雾霾中、高楼林立间,再加之工作繁重,内心不要说愉悦,连基本的平稳都没有。
最后身心皆损,不得不离开。
大理,是一个天然的治愈之地。我的人生,是在来大理之后明亮起来的。
是啊,如果你每天拉开窗帘,看到的是湛蓝天空、白云朵朵、青山苍翠,心也会被一下点亮吧。
无论站在哪里,都能看到苍山。一看到苍山,心就奇异地变得舒畅柔软。
所以当我看到川端康成写京都,“站在街上就能看到东山呐。”顿时产生了深深的共鸣。
如今生活于此一年多时间,我还是会在看到天边一缕云、玫瑰色的晚霞、苍山上的落日时,举起手机,拍下那美丽的画面。
有时会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却也不会减损整体上的开朗、愉悦心境。
即使头天晚上做了噩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后走出房门,看到外面碧蓝如洗,闻到白族大娘点燃的香火之味,一下子就明亮起来了,乱七糟八的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然环境,是能极大影响人的身心状态的。回想起来,在大理一年多,我再也没有过在北京时的情绪崩溃、心情阴暗与扭曲纠结。
外在环境开廓疏朗,内在清静顺畅,人的心是无所挂碍的,从而会倾情投入于内心所渴望之事。
我是一个以表达为生的人,除了“做内容”这件事外,几乎未曾考虑过其它的事情,也从未偏离这一轨道。
在北京的时候,一直供职于媒体,是生存所需,也只能部分实践想要表达的东西。
来大理后,开始去触碰内心敏感、柔软的部分,写心之所感,写遇到的有趣的人与事,写故事与人生,而非此前在媒体所写的更坚硬宏大的东西。
大理也为这样的写作提供了丰富的感受与素材。苍山云雨,雾岚飘摇,草木森林,目之所及,发肤所感,都是一种滋养,让人安静而沉潜于心。
大理,始终属于国内比较特别的一座小城,富有人文与嬉皮气质,对于创作者来说是一个很能得到滋养的地方。
▲时常去朋友开在田野里的餐厅咖啡馆,与不同的朋友聊天交流,讨论大理生活与人生的可能性。
1
2
1
最让人感怀的,或许是身处这样一个多元化的西部高原小城,接触到千姿百态的人,看到丰富多彩、不拘一格的人生。
在中国相对单一的价值观与生活方式之下,大理的这种多元尤为珍贵。
这种多元,一部分是由生活在大理的外国人所带来,还有那些突破束缚、追寻自己存在方式的中国人所形成。
几天前,我去了大理下属弥渡县的一个农场。农场主人Faraz是美藉伊朗人,已经在大理生活了快20年,6个小孩都在大理长大。
很久以前,我就听过他的传说。一个外国人,跑到大理来搞农业,一做就是十几年,帮助大理的农民发家致富。
后来看到一篇他的报道,5个小孩在家上学,最后都考到了英美名校。
见到他后,我的第一感受却是:这个传奇人物,乍一看挺普通的嘛。头发梳理得整齐,穿着格子衬衫,及膝短裤,运动鞋,就像一个在城市里上班的中年人。
只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像有60岁,看上去只有40多岁。
大致了解他的经历后,再次感到神奇:
生在伊朗,在沙特阿拉伯呆过,小学去了印度,中学在英国念的,大学和研究生去了美国。毕业后想做些不一样的事,便去了智利,做水果贸易。
10年后,身为公司经理的他被派到亚洲开设办公室,他看好中国的潜力,选择开在香港。
又过了10年,他来大理出差,决定举家搬迁来大理。后来从农业贸易转身做种植,在大理本地发展农业社区。
有时一棵树种下去,要5年10年才能长大、开花、结果,他一直耐心坚守。
从农场回来后,他本人、和他的聊天,就像陈酒一般,在我的心里发酵、酝酿,后味十足。
看上去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却一直踏实、严谨地工作生活;
对世界、对大自然充满好奇,一直在学习、探索,在自己的农场上做实验,开发新的种植品种;
不被国籍、民族所限制,只把自己看作一个普通的人,力所能及地为所在地方提供帮助与支持,十年如一日。
一天的相处,我竟咀嚼了很久。为在大理遇到这样的人而无尽感动,深受启发。
大理还有许多生活形态、价值观念各异的人们,每每相逢、相识,了解他们的人生,都像是打开了一扇看世界的门。
他们也在无形中给予我,走自己道路的勇气与坚定。
▲Faraz在农场上修了一栋房子,请来了曾在大理旅居三四年的西班牙画家卡门,在进门的地方画了一整面的壁画,色彩鲜艳,画风奔放热烈,全都是农场上种植的水果蔬菜。
1
3
1
而关于失去,我的第一个冒出脑海的念头却是:得到了很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有什么可失去的呢?且移居大理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便有所失去也是心甘情愿、自担后果。
但不妨跳出过去与当下、跳出自身,谈谈可能的、更泛泛的失去。
前段回四川呆了一段。在成都的数日,是我这一年来第一次去到较大的城市。
住在高楼大厦间,视野所及全是楼房,每天夜里都能听到汽车轰鸣的声音。
出行皆是打车,或者地铁、共享单车,逛的商场晶莹剔透、精致亮丽。
是与自然隔离的环境,最初会有一种憋屈的感觉,缺乏大开大阖、让人心境开阔的大气通透。
和朋友见面,他说看不到蓝天白云、心情压抑的时候,就开着车在二环三环上兜风。便是这样一种释放方式。
但几天下来,竟感到一种市井生活的烟火气。那些美味的街头小馆子,吃饭时聊着公司管理、升职加薪、创业融资、家长里短的人们,显得十分真实鲜活。
那是我第一次想到,大理的生活是否有点远离烟火呢?
这里的自然环境,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的人们,造就了一种“诗与远方”的气质。轻盈,美丽,像乌托邦一样。
时间长了,是否会失去与真实现实的连接呢?有一段时间,我陷于这样的思考之中。
直到去Faraz的农场上呆了一天,与他聊天、相处,看到他如何深深地扎根于土地,我才有些释然。
真实地生活,是无论地点的,它只取决于你如何去生活。
▲每天拉开窗帘后,看到的阳光与风景都让人心情一亮。
1
4
1
但若只是从挣钱的角度看,大理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地处西南边陲,大理这样一座小城市并无太多产业、也没有大公司,经济发展与东部相比是要落后许多的。
大城市过来的人们,若想在这里找到一份高薪、有很大发展空间的工作,并不容易。
大部分外地人,过来之后都以旅游业为生。开客栈、民宿,经营餐厅、酒吧、咖啡馆、杂货店,或者就是做皮具、木工等手艺,当一个安生的手艺人。
这些事情,可以让人温饱无忧,但很难说是“挣很多钱”的生意。若要投入其中,“喜欢”或许是个好的前提。
在大理,我所见过的从事这些行业的人们,因为喜欢而做的,大多享受其中。
但与此同时,大理街头的小店,关门的速度与频率也不低。从人民路、叶榆路、复兴路走过,经常看到原有的店面消失,变成了新的小店。
在这些行当中,开海景客栈或许是一门最好的生意。光景好的时候,收入远超大城市金领。
但过去一年洱海治污,旅游业受创,海景客栈关停,许多人陷于困境,也让大理的乌托邦色彩有所减损。
▲五月是大理非常美丽的月份,几乎总是阳光灿烂。
大理也生活着许多财务自由的人们,在城市里挣到足够多的钱后,退隐于此,享受山光霁月、慵懒时光。
还有诸多艺术家们,对于所处地域几无要求与限制。在大理还是在别的城市,从现实性角度来说,对他们并不构成影响。
此外,这几年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也赋予了生活在大理更多的可能性:你或许可以在大理生活,并通过互联网实现自我价值。
这都是因人而异的事情。它需要人对自己有个清醒的掂量,并依此做出选择与决定。
这样的现实,我在移居大理之前是有概念的。这也是为何十年前我被大理的美所吸引,十年间数次在北京与大理之间往返,却一直没有搬过来。
如果在更年轻时,便进入有些许梦幻的乌托邦世界,很难说这是好是坏。
我知道的是,我做不到。
所以我也只是在北京上海十年之后,才来到大理生活,并对这些现实性问题做好心理准备。
如今,大理于我是一个恢复身心健康平衡的地方,一个投身自己喜欢事情的环境与机遇。即便一时之间失去不错的现实性收入与机会,也是求仁得仁,并无怨言。
做自己喜欢的事,有所积累、进步与创造,把握好每一个当下,是现在的我所能做的。能否开花结果,暂且留待日后检验。
本期作者:祁十一,好好虚度时光签约作者。生于四川,求学上海,北京工作,喜欢大理。四处晃荡,记录人的故事与命运。公众号“她途”(girlstravelaround)。
-END-
推荐阅读:
▼ 点击“阅读原文”,开启虚度美学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