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明缅战争是中国网络上争议非常大的一场战争。此役中明军展现出了对缅军的碾压性战斗力，凭借较少的兵力就打得缅军屡战屡败，损失惨重。但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战争的最终结果却以孟养、孟密、木邦等缅北土邦脱离明朝势力成为缅甸领土告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呢？
麓川王国是由傣族思氏建立的。明英宗时代的麓川之役，将其在云南西南部的老巢麓川路夺取，置为三宣。麓川残部则逃到缅甸北部的孟养，利用当地掸人（缅甸的掸人即傣族）的支持延续统治，名义上称臣于明朝。彪悍的麓川人并没有放弃再兴的野心，一度以小搏大，吞并了缅甸中部的阿瓦王朝，但最后却被新兴的缅甸东吁王朝得利，吐出之前的战果，退回缅甸北部的孟养。
▲缅甸三大帝之一莽应龙剧照
“麓川之外有国曰缅，车里之外有国曰八百媳妇，皆内附” 。在明朝中期，缅甸阿瓦王朝，泰国北部八百媳妇国（兰纳王国），乃至老挝，都被列入六慰之中，这是古代中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看法。用当代的看法而言，缅甸、老挝、兰纳当然只是附属国。
随着缅甸东吁王朝取代了阿瓦王朝，不再承认明朝的宗主关系，双方的关系自然而然地解除。东吁王朝最强大的君主莽应龙继位后，便将征服缅北掸人诸邦乃至进取云南作为其战略目标。莽应龙的首次入侵以惨败告终。戛撒之围中，孟养宣慰使思个凭借不到两万的战兵，借助地形优势分层次抗击，诱敌深入，切断粮道，以寡围众，逼得莽应龙号称多达20万的大军宰杀象、马充饥，以至于人相食。最后莽应龙只得寻求陇川宣抚司岳凤的帮助。岳凤率2000兵打开包围一口，才使得莽应龙杀出重围，死里逃生，逃亡路上又被思个追击，死伤惨重。
▲东吁王朝开创者莽瑞体
明朝金腾署事罗汝芳已经发兵支援思个，却被云南巡抚王凝要求撤退。“汝芳接檄愤恨，投之于地，大骂而罢”，只得撤兵。由于思个是麓川后裔，在王凝等许多明朝官员眼里，曾与大明缠斗百年的麓川思氏，威胁要远大于缅甸人。这样一来，明朝就失去了一举击杀莽应龙的极好机会。对于投靠东吁王朝的陇川宣慰使岳凤，由于此人本是汉人，夺陇川宣慰使多士宁之位，一向目之为汉奸。但我们必须指出，滇南缅北的掸人土司和缅甸的合作绝非孤例，在明缅战争中这种情况非常普遍。
如万历十一年（1583年），缅王莽应里（莽应龙之子，于1581年继位）“西会缅甸、孟养、孟密、蛮莫、陇川兵于孟卯（今云南瑞丽），东会车里及八百、孟良（今缅甸东北部，府治在今缅甸景栋）、木邦兵于孟炎（在今缅甸兴威以北），复并众入犯姚关”。除了万历七年（1579年），莽应龙派兵攻克孟养，击杀孟养土司思个之外，其他土邦压根没有像样的抵抗，便拜服在缅甸东吁王朝的军旗之下。某些文章中掸人诸土司誓死抵抗缅甸，明军却迁延不至甚至拼命拖后腿的说法是非常片面的。不光是六慰，哪怕三宣，作为明朝云南边疆的外边政区，由于没有安插流官，控制力都薄弱之极。
对于掸人诸土邦来说，他们对明朝并没有什么忠诚度，如果投靠缅甸不会被削除领地还能借机劫掠甚至开拓领土的话，他们是乐意之极的。当然，孟养由于麓川思氏和缅甸的世仇关系，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因此抵抗缅甸较为激烈，情况又有所不同。但即便如此，缅甸第一次攻克孟养时，也只是扶持了支持东吁王朝的思氏族人思义上位，而并未马上削除孟养领地。
万历十一年（1583年），明朝名将刘铤、邓子龙率精兵万人，及云南地方官军、土司军数万对缅甸发起反击，在攀枝花（云南西南部，非四川攀枝花）取得大捷，斩首1600余级，缅王莽应里的叔父猛别、南甸叛乱酋长落参皆死。明军乘胜追击，刘铤攻克陇川，逼降岳凤，并乘胜长驱缅甸境内，一度攻克缅甸中部重镇阿瓦城。后来清缅战争中，清军大将明瑞（乾隆富察皇后之侄）也曾谋取阿瓦城，结果在周边被缅军包围而战死。
万历十二年（1584年）五月，缅军再次入侵，攻占孟密，包围五章。明军把总高国春率500人发起奇袭，击溃数万缅军。缅甸方面因为军队编练制度落后，披甲率低下，即便从葡萄牙人手中获得了少量火器，其军队战斗力仍然疲弱，不但不是明军对手，也不如某些西南土司兵。但拥有肥沃的伊洛瓦底江流域的东吁王朝，能动员起来的人力却全非明朝的云南方面可比。经过明一朝的大移民，云南夷汉人口合计也不过四五百万，而东吁王朝在伊洛瓦底江流域的平原地区人口就已有五百万以上。且由于哀牢山、无量山等重峦叠嶂的阻隔，从云南北面人口较密集的大理、昆明等地向滇南缅北投送资源已经很艰难，更不必说自云南以外转运了。
▲云南山脉格局，显然东吁王朝攻略缅北滇南地区比明王朝发兵抗击容易得多明王朝抵御缅甸的后勤困难，导致 “转输米,石运价至千金”“至内地运铜之苦,又有不忍言者”,以致“编氓妻子,诸郡邑不支”。许磁《赠云抚凤坪公西征缅甸序》说：“……一战而取罕虔，再战而获岳凤，三战而诛莽应里，四战而缅甸之老营尽退兵矣。”但刘铤尚未三战、四战便解职而去，后世往往以为若非如此，便能讨平缅甸，这是太低估缅甸的纵深了。东吁王朝都城东吁城位于缅甸中南部，远远超过明军的投送能力范围，又怎么可能击杀莽应里呢？而如果不击杀莽应里，缅甸的侵略亦不可能停止。刘铤调走后，邓子龙等人继续在云南维持，以寡敌众，屡奏凯歌。然而打赢的终究都是些防御反击战，到处救火。东吁王朝也明白己方没能力再次侵入云南腹地，就开始对缅北掸人土司一面分化瓦解，一面侵夺其领地，明军救援这些地区补给线极长，转运物资导致“云南虚耗”。
但这并非意味着明朝完全没有一劳永逸解决缅甸问题的机会。1593年，泰国阿瑜陀耶王朝著名的君主，“黑王子”纳黎萱在侬沙菜战役中击杀了缅甸王储诃·乌巴罗阇，歼敌甚多，泰国在与缅甸战争中掌握了主动，开始反击到缅甸境内。莽应里因为惨败及长期的穷兵黩武，国内陷入动荡，“屡为暹罗、得楞（孟族）所攻，疲于奔命”，地方封建主纷纷割据，缅北诸掸人土司也恢复了独立。在这种情况下，明朝如果大举发兵，联结暹罗、掸人众土司及孟族，进行一次万历十一年那样的大举讨伐，是有希望一举肢解缅甸，获得一部分伊洛瓦底江平原地区并一劳永逸解决缅甸问题的。为什么万历皇帝没有做出这样的决策，大家可以猜到，源于东面岛国的丰臣秀吉。可以说日本入侵朝鲜拯救了缅甸。
万历朝鲜战争从1592年延续到1598年，消耗物资是三大征中最巨，“费帑金七百余万”，超过宁夏之役和播州之役之和，而回报几乎为零。如果没有丰臣秀吉惹事，这庞大的资源将会如同洪水一样砸在缅甸头上，把反复横跳的东吁王朝碾成齑粉。结果，事实上，等到三大征结束的时候，莽应里之弟良渊王已经敉平了缅甸内部的乱局，完成了中兴。而明朝因为三大征耗空了国力，万历也变得怠政不作为。
▲万历朝鲜战争
万历三十年（1602年）到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之间，缅军再次北上，相继攻克蛮莫、孟养、木邦等地。不过除了孟养思氏终于遭到废除之外，木邦在内许多土司仍然保持了其独立性，东吁王朝衰亡到贡榜王朝崛起的窗口期，木邦一度请求归附清王朝，遭到乾隆皇帝拒绝。明缅战争导致了云南人力物力损耗严重，人民也遭到缅军杀掠极惨，可以说吃了大亏。但经过拉锯，也强化了对三宣以及六慰中车里宣慰司（西双版纳）的控制力，这些地区最终成为中国的固有领土。当然，明缅战争爆发时明王朝已经步入衰落期，在西南局势的处理上往往显得迟钝不作为，缺乏足够的决心，也是战争结果不理想的重要原因。本文系冷兵器研究所原创稿件、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特色内容。主编原廓、作者海云天，任何媒体或者公众号未经书面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追究法律责任。
谁说没马不能打闪电战？
皇帝头盔刻梵文，古代中国有哪些武备没自主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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