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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一张北京户口,我跟猪猡睡觉了!

甘北 甘北 2022-01-14


本文作者:圈圈

首发公众号:甘北


谢春兰对北京最初的印象源自一颗酥糖。
给她糖的人说:“这是很厉害的地方来的,你知道北京吗?想你也不知道,去个县城你都觉得是出了趟远门。我告诉你啊,北京呢,厉害到你们这些小地方的人一辈子也去不了。 ”
谢春兰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县城对她来说确实是出远门啊。 
她把糖拆了含进嘴里,很甜,糖纸上映着端正的北京两个字,像一簇火苗噗呲一声窜进了她心里。
她把这两个字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有些好奇,它到底有多厉害?但随即又涌出一股不服气,北京有什么了不起,等我大了,一定要一天就去一次! 
那个时候她太小了,不知道在地图上,她和北京隔了好几千里,火车一天一夜都到不了。 
后来谢春兰上了学,终于在破旧的地图上比划出了自己与北京的距离,比她去十次县城还要远。 
她很沮丧,为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雄心。 
但那张糖纸谢春兰一直收藏着,没事儿就拿出来看看,字都已经模糊了。 
有一回,学校里来了一个北京的赞助企业家,聊天时说起北京楼房很多,车很多,人很多。 
谢春兰撇撇嘴,集会的时候人也很多,她觉得没啥好玩的,可身体是诚实的,她依旧会找机会逗留在企业家旁边,期望听到他话里偶尔提到北京。 
企业家是来送物资的,自己带着辆货车,三天后就要离开。 
送别的时候,谢春兰盯着那辆货车发了一会怔,然后趁人不注意爬进车厢躲了起来。车子开到第二个服务区时,司机打开车厢找东西,这才发现缩成一团的谢春兰。 
那会儿是初春,她又没吃饭,又冷又饿地半昏了过去。 
企业家给谢春兰准备了热水和热面,又给她披上厚外套,热水自喉咙流窜到四肢时,她浑身打了个颤,感觉慢慢活了过来。 
企业家问她为啥会偷爬上车,她小声地说:“想去北京。” 
可企业家却说,他不回北京,而是要去西藏拿货,换句话说,谢春兰离北京越来越远了。 
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哭了。 

企业家笑着摸了下谢春兰的头说:“小姑娘不简单啊,敢想,也敢做!相信我,将来你一定能去北京的。 ”
谢春兰还在哭,她觉得他在说风凉话,她为自己勇气的失利感到绝望,所以边哭还边骂他是骗子。 
企业家耐心地等她哭完,她只是一个孩子,她有这点任性的权利。 
等她哭够了,企业家告诉她:“你想去北京,我告诉你个办法,一定可以的。” 
他让谢春兰努力读书,先去县里,再去市里,然后,考上北京的大学,到时候她就可以去北京了,那是个好地方,去了的人都想留下来。 
企业家后来联系了车把谢春兰送回家了,同时还承诺她:“如果你真的想去北京,你上学的费用我会资助,将来你在北京赚到了钱,再还给我。 ”
在谢春兰有限的见识里,企业家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他既然愿意跟自己做交易,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这个本事? 
所以,她打了个哭嗝后同意了,也在懵懂中,给自己的未来立了契约。 
等谢春兰再长大一些,就知道企业家说的办法有多难。 
她一个小地方的学生,拼尽了全力还是考不过大城市的人,高考的时候,她填的全是北京的志愿,都落榜了。 
谢春兰哭了一场,她觉得“努力”让自己绷得像一根弦,轻轻一碰仿佛就要断裂。 
不是没有怀疑的时候,可她总想起企业家对自己说能去北京时那种风轻云淡的样子,是不是因为他从北京来,所以,才会那样自如?
如果她能咬牙扛过这一关,也能做到吧? 
于是,谢春兰复读了一年,那一年,她几乎要恨人类为什么需要睡觉才能蓄足体力,不然,她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 
这一次,她考去了北京,尽管只是一所普通的学校,但,那是北京,不是么?

踏进了北京城,谢春兰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的滋味,她一直想着来这里,却从来没有具体地想象过它,如今,吸进第一口空气时,这个她想了多年的城市,才开始有了轮廓。 
哦,它真的很大,人也真密,当然,空气也很糟糕,她呸了两声,感觉嘴里吸进沙子了。 
她的愿望成真了,可喜悦还没退去,她就被扑面而来的陌生感袭击了。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去大澡堂时,她看到了一群赤身裸体的人,她觉得很羞耻,不是为自己同样赤裸,而是为自己做不到那么坦然地舒展自己的身体。 
谢春兰不喜欢那样格格不入的自己,仿佛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她其实还没有真切地感受北京,却已经有了企业家所说的你会想留下来的念头,像一根针,精准又深刻地扎进了她的骨血里,说不清缘由,但已然成了一个执念。
后来很长时间里,谢春兰感觉自己被这个大都市裹挟了,她学习这里的一切,却从来没有去想过,那些是否值得学,自己又是否真的喜欢。 
过了两三年吧,谢春兰才觉得自己有余力感受自己的呼吸,那个时候,她认识了一个北京姑娘。 
姑娘有先天性低血糖,有次在操场活动,她突然晕了过去。 
谢春兰背着她跑去医务室,直到她清醒过来才离开。 
姑娘来谢她,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谢春兰知道了她的病后,经常会随身带着几颗糖,最常见的就是酥糖。
姑娘还带谢春兰去她家,住在一个长长的胡同里,从外走进去,姑娘一路在打招呼,谢春兰觉得很新奇,跟学校里那种天南海北融杂的感觉不一样,那些斑驳的墙影,拎着鸟笼的和坐在门口下棋的老大爷,热闹里却透着一股寂静的气息,好像这才是北京人真正的生活状态。 
谢春兰跟姑娘走得近了,还认识了她的一些发小。 
其中有一个男孩子,跟谢春兰学的是同专业,不过比她高两届,已经毕业在工作了,她经常跟他请教一些问题,包括就业。 
有一天,谢春兰正在姑娘家玩儿,突然冲进来一个中年妇女,嗓音尖利地对姑娘的妈妈说:“你啊,要管好你闺女,不要让她跟什么人都玩到一起,现在的一些外地人,心眼多得很! ”

谁都不是傻子,那中年妇女说的就是谢春兰。 
更让她难过的是,姑娘家人虽然劝了几句,但他们统统都没有否认中年妇女的话,在他们的印象里,谢春兰想攀上个北京人太正常了。 
其实,那时候谢春兰对那个男生并没有什么想法,仅仅是因为专业问题走得近了些而已。 
可她外地人的身份,在胡同小院里那些人的眼里,天然的不对等,天然的,带着某些功利性的目的。 
这也让她不禁怀疑起自己跟姑娘之间的友情,是否真的纯粹,当初自己接近她,当真只是一片好心么? 
如果姑娘不是北京人,她会每天都细心地在身上备着几块糖么? 
他们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可一纸户口仿佛将她和北京人划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最终让谢春兰狠心要一个北京户口的,是因为一份工作。 
那时候她已经毕业了,先找着一份工作过渡,过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心仪的单位通知她去面试。 
那次她准备了很久,发挥得也很好,现场人事看起来也很满意,对她说等通知吧。 
为了不耽误新单位报道,也以为新工作稳了,于是谢春兰从前单位辞了,可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录用通知。 
谢春兰急了,直接跑到新单位去问,才知道人家已经招了新人,都入职了。 
她想不通,面试那天都谈得那么好…… 
但,那又如何?当时人家也没有给白纸黑字的承诺,她连讨个说法都站不住脚。 
想到自己已经把工作辞了,没了收入还要操心下个月的房租,谢春兰忍不住想哭,人事见她可怜,就含蓄地告诉她原因。 
原来,跟她一起面试的还有另一个人,两个能力相差不大,可对方有北京户口,最后领导选择了对方。 
你以为自己跟别人是在同一赛道上起跑,可原来你跟对方压根就不在同一个赛场,你跑得再卖力,裁判也不会记分。 
谢春兰没忍住,大哭了一场。 
谢春兰明白了,留在北京不是单单一具躯体停留在这个空间里,它需要一些程式化的证明,最关键的,就是那一纸户口。 
可外地人想要北京户口,太难了,她找了很多家单位,都没办法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眼看着靠工作单位帮忙解决这条路被堵死没希望了,谢春兰想到了第二条,利用跟北京男人的婚姻关系获得户口。 
一开始,谢春兰没想这茬,一来她二十多岁的姑娘,哪能心里没点浪漫的梦啊,她不想出卖自己的婚姻;二来,这个条件也很苛刻,要年满四十五岁,婚龄十年,等于她还要熬二十多年,太漫长了。 
可当所有的路都被堵了之后,她只剩这一个选择了。 
谢春兰去了很多家婚介所,稍微体面一点的男人,一看就知道她的心思了,他们毫不留情地讽刺她贪心,她都忍了下来,只要能让她达成目的,被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她还会厚着脸皮说:“你看不上我没关系,您有北京的亲朋可以介绍给我呀,万一看上了呢,对吧? ”
后来,还真有这么一个男人。 
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好男人。 
男人四十多了,离过婚,酗酒爱溜鸟,没个正经工作,脾气也不太好,前妻就是被他气跑的,他还有个女儿跟着前妻,所以,想找一个女人再给他生个儿子。 
他见过谢春兰,觉得她年轻长得不错,又是大学生,屁股还大,正合他的意。
谢春兰想起老家的屠夫就是这么看她家猪圈里的猪吧,带着冷漠的打量,她觉得自己在男人眼里跟那头猪没什么两样,可男人答应跟她结婚,这让她没有底气愤怒。 
她带着目的,他带着盘算,谁都不清白。
于是,她半推半就跟男人交往着。
 男人一开始待谢春兰还算好,可能贪着新鲜。 
有天他去接她下班,手里还捏着一支玫瑰,她看看男人开始谢顶的脑袋,再看看他手里的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那股梗在心里的别扭压了下去——男人这样,起码对她还是上心的吧?也许未来的日子不至于那么难过。 

男人在胡同里有个院子,谢春兰很喜欢去那里呆着,房子有了历史的痕迹,由于男人没钱修整,很多生活设施也不方便,但她觉得都没什么,看着那些老物件,听着男人跟邻居聊着京味儿十足的天,她有一种被收容的感觉,这些都让她觉得很踏实。 
人就是这样一步步被自己说服的,发现一点好,便把其他的问题都压了下去,好像自己要嫁的就是幸福。 
有天晚了,男人让谢春兰留宿,她知道男人的意思,也不是自己矫情地不愿意,只不过那几天她要来生理期了,腰酸腹痛,根本没那个心思。 
但男人哪管这么多,最后还是睡了。 
倒不是说男人睡的行为多粗鲁,而是谢春兰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第二天一大早她憋着气走了,走的时候,她把门甩得哐哐响。 
上班的时候发现有个文件落在男人家了,她回去拿,脚还没进院子里,就听到男人的声音。 
邻居看到谢春兰早上走时的脸色,知道她不高兴,就来问男人。男人呼着一把蒲扇,满不在乎地说:“怕啥,顶多两天,她又会乖乖地跑回来!”
男人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笃定,他一手搓着膝盖,蒲扇将他的话歪歪扭扭地吹到了谢春兰的耳朵里。 
他说:“有老子这个北京户口在,她跑不了!”
男人说了很多,包括曾让谢春兰感到婚姻不是那么无望的那支玫瑰,根本不是他买的,他只是路过商场的时候,顺手牵了一支满足了他那想占便宜的市侩心理罢了。 
谢春兰还知道了,男人离异多年,不是没人介绍过本地女人,只不过那些人都受不了他脾气坏又没上进心,不愿意跟他过日子,他这才退而求次找上谢春兰这个外地女人,只要用户口吊着她,她就会像条狗一样舔着自己。 
后来,邻居问他:“那你给不给?”
男人笑得很放肆:“看老子心情!她要让老子不爽,老子就不跟她过满十年!”
那笑,直直地砸进谢春兰的脊梁骨里,连同她那早所剩无几的自尊,被砸烂得粉碎。谢春兰转身背靠着墙,捂住嘴哭了。 
原来,她在旁人眼里贱成这样,她却还天真地做着美梦,以为利益之下会有那么一丁点的真心。 

谢春兰要离开男人,男人不信,认为她只是耍脾气,她舍不下北京户口这个诱惑。 
男人作出一副大度的表情让她回去,他愿意原谅她的小脾气,但不能失了分寸。
谢春兰看着他表演了一会,扑哧笑了,当她看清心里的执念让她变得面目全非,再次审视眼前这个曾被她视作能让她扎根这座城市的救命稻草的男人时,他竟然那么猥琐难堪,只是一个无能又恶劣的小人而已! 
她想起曾经企业家夸过她敢想敢做,可她后来都做了什么啊!为了一纸户口,差点把自己的后半生都赔进去了,她想留在北京的目的,就是这个么? 
她那么那么努力地从遥远的小村跑来北京,是为了跟这样一个男人过日子的么? 
这样自己的,难怪旁人会轻贱,她自己也觉得恶心。 
男人见谢春兰态度坚决,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讨好,竟然恼羞成怒地对她动了手。 
谢春兰没有认怂,跟他狠狠打了个来回,男人打在她身上的拳头很痛,她觉得这是自己该受的,活该自己走了歪路。 
她砸在男人身上的拳头也让她很解气,她不用在他面前窝囊了! 
谢春兰带着伤走了,她是笑着走的,她曾经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可现在,她又走了出来。 
她依旧在北京生活,工作,年少时在心底种下的那颗种子,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她的生命里了,她舍不得。 
后来,谢春兰找了一个同样在北京打拼的年青人,这一次,她好好地体会了恋爱,她付出,也索取,爱得踏实而努力。 
就这样过了十多年,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买了套不大的房子,有了安生之地,只不过,户口的事儿依旧遥遥无期。 
谢春兰还在为之努力,但当她每天脚踏在这块土地上,呼吸着它的空气,她就不急躁了,她在这个城市里笑,在这里哭,在这里成长,她是它的一部分。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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