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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纽约这五个月

赵丹喵 爱予星球 2024-04-06


 1

在La Ventana的每一天都莫名其妙醒的很早。闹钟设到6点半,但我基本在那之前十分钟就醒了,在黑暗中静静体会刚才做过的梦。有时觉得冷,就要把被子从脚底下的小狗那里狠狠拽过来。6:30之后的一个小时,乌龟都还在睡觉,所以我独自拥有了每一个清冷的早晨和朝阳。在客厅的桌子坐下,正好对着窗帘后面朦胧的大海,和那一抹正融入深蓝的橘黄色。
我们在这个墨西哥的临海小镇住了整整三个星期。镇子只有四五百人口,在大片大片的仙人掌、土黄色的沙漠、低矮的植物丛和鲜花中,有唯一的一条水泥高速路。从任何一个路口向左或向右拐,都只能走上迷宫一样的土路。
我们这座小房子开到高速大概要走五分钟的土路。正好是交通方便,日常生活不会被打扰的距离。不过就算离得再近点,镇子也是没什么车的,从早到晚都极其安静。院子里有大片的树和空地,像一个错综复杂的小小花园。清晨和傍晚出去的话,甚至能听到昆虫扑扇翅膀的声音。夜晚则是满天的繁星。在院子里搬一把椅子,就可以仰头看到清晰的银河拱桥。
我觉得欣赏星星是极浪漫的,可是乌龟嫌弃外面有蚊子只好作罢。后来有一天晚上,我读完了村上春树《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的结局,沿着书里的描写找来了鲍勃.迪伦来听。于是我们讨论起了为什么伟大的音乐好像只能诞生于残酷的时代中,以及我们这个时代是否也像五十年前一样,正在不可避免走进一个由两个极点组成的漩涡之中。就在这时我去院子透透气,一片黑暗中遥遥听到镇子好像正在办音乐会,月光洒在地上,树林是朦胧的黑影。我大叫着跟乌龟说外面好美,你快出来。他于是放下ipad走出来,看到天上的星星也发出哇的一声。我笑嘻嘻地说跳舞吧,于是我们十指相扣抱在一起,音乐此时正好变成了欢快的圆舞曲。
其实也没必要每天看星星,我当时想着,有这样一个晚上就足够了。

 2 

乌龟是什么时候变成乌龟的呢。回忆起来,刚刚认识他的时候,我用了他名字首尾二字的缩写,叫他MC。后来结婚了,有时写文章称呼他为先生。其实是因为叫别的都怪怪的。“老公”这两个字我现在在生活里都叫不出来。我仔细观察过身边的朋友结婚后,对另一半的称呼是什么开始变化的。有些女生朋友可以非常自然地改口叫老公,我不知为何有些羡慕。
乌龟这个名字最开始出现在去年12月某一天半夜的纽约地铁里。我们去年9月分开,乌龟自己出去长途旅行了一个月,等他回来时我们都带着伤口试着重新靠近。虽然痛,但我们都知道有些错误注定要犯,也许这一切在相遇的那一天就已注定。痛过后才更加认清了彼此。再次做出选择时,我们都知道这一次将比从前的任何时刻都要更加艰难,但就想试试,还是想试试。
那天在地铁,他正好穿了那件军绿色的加拿大鹅羽绒服,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莫名其妙说出一句:我知道你最害怕什么了。他有些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我好像更坚定了,我说,你最怕变成小乌龟!对不对!
说完我哈哈大笑。他居然恍惚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是啊,他这样说。我也没再说话,回家的路上牵着他走了很久,想了一会儿才问,你害怕别人说你是小乌龟吗。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只说是的吧。我又问为什么。他也想了一会,快到家了才慢吞吞地说,乌龟很笨,又爬的慢。
10月份我在朋友的帮助下做了一个自我实践的项目,写了一个讲述自己的童话故事,那里面我是一只小灰兔。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兔子,蹦蹦跳跳,总是精力充足。当时决定分开的时候,我提出的一个理由就是,你跟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好像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也不会主动安排事情。过去两年的生活确实我对他抱怨很多,觉得总是我在计划、安排、执行我们生活中的所有事,而他就是慢吞吞跟在后面,对什么都不上心。
曾经气不过时,我会忽然拉住他暴怒输出一通,而他的反应就是陷入呆若木鸡的状态,低着头好半天不说话,问我那你想怎么办?我看了就更生气,有问题的是你,你提出解决方案啊!
12月的那个晚上,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如果一个人害怕自己是小乌龟的话,有另一个人大声地对着他说:你就是个小乌龟!他可能会爬的更慢了吧。


 3

今年6月6号,我们清空了房子,把自己所有的行李打包到特斯拉里,带着小狗上路了。我们花一个星期的时间从纽约开到了克里夫兰,又花一个星期开到了明尼苏达,6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伴着美国北部大平原的狂风,我们从North Darkota州入境加拿大。枫叶卡是今年拿到的,在美国住了快十年,一方面不想继续再等绿卡了,另一方面也想换个环境。
加拿大几乎就是美国的翻版,语言、饮食和天气都没太大差别,东西海岸遥遥相对各有所长。硬要说区别的话,就是好像工资更低一点,人也没那么卷。我们从加拿大东部的Winnipeg开到了西部的卡尔加里,横跨半个加拿大,路过中部草原三省的一个个小镇,住了一个又一个Airbnb,基本都是中产家庭别墅的地下室。这些家庭把短租的地下室都弄得有模有样,有自己的入口、洗手间、厨房,有的还有自己的院子。
有时周末,host家里开小孩的生日趴,一屋子的人跑来跑去,尖叫声不断,到处都是蛋糕和烤牛肉的味道。我们讨论了很久是否想要这样的生活。在一个大别墅里住20年,稳定、舒适,生两三个孩子,都在这里长大。
卖掉房子出来旅居的决定是去年八月做出来的,当时乌龟自己在跟朋友旅行,我独自在家第二天就约了房产中介,一个月之内房子就挂了出去。那一个月我俩都沉浸在对美好生活的展望里,每天激动得不得了。可谁也没有开始做收拾东西清理家具这些艰苦活计——这房子我们住了三年,有数不清的美好回忆,铺了墙纸钉了照片装修了阳台,房间里的摆设换了好几次,每一件家具的位置都是仔细考虑的,哪一件都舍不得扔。
又想走,又想留。身体里的一个自己渴望着更自由,更热烈,更广阔的天地,可另一个自己又贪图这好不容易筑立的一切,这个我们曾经以为可以永恒承载幸福与爱的地方。人类的感受有时就是那么难以理解。
可最终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一个带着矛盾心情做出的决定,不管这矛盾藏的有多么深,不管表面上的渴望有多么强烈,一定会在现实中遇到阻碍的。房子还没卖掉,我和乌龟就决定分开了,而且理由跟旅居这件事出奇地相似——一些遭遇让我们坚信离开了彼此会过得更好,能拥有更多的幸福,所以虽然分开很痛,但也要斩断这段错误的过去。
绕来绕去,我俩经过了混乱又动荡的大半年,身体里无数感受意识里无数回忆被翻来覆去地检阅,我不知道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写了多少小作文,两个人也有一些执手相看泪眼的夜晚,过程想象不到,但结局回到原点:房子经过很多波折最后卖掉了,我俩经过很多波折最后和好了,如今一起上路,加拿大待一阵又开回了美国,一路从蒙大拿开到洛杉矶,把车卖掉又带着狗飞了墨西哥。


 4

人虽出来了,可心还是晃来晃去。每到一个城市,我们都拿出手机查查这里房价多少钱,公立学校评分怎么样,甚至一度动过在加拿大买个小公寓,不住的时候租出去的念头。”想不想settle”、“要不要settle”、“settle的意义是什么”、“人生一定要settle吗”之类的, 是我们长途驾驶必备的讨论话题。
讨论可以促进交流,但也常常没啥结果,往往两个人后来都不说话了,各自看着窗外的景色听着歌。但不管路上埋了多少石头,生活这条河流还是继续向前走。到墨西哥的时候,也许是之前两个月的长途奔袭让我俩都有点疲惫,我们决定找一个舒服漂亮又便宜的房子,多躺几个星期。我在Airbnb胡乱搜索时,La Ventana这个小镇跃入我的视野。
墨西哥的下加利福尼亚半岛与美国的加州接壤,算是美国人热门度假目的地,但大家常去的也就是Cabo San Lucas,La Paz这些有机场的大城市。我做了一番research才知道,La Ventana在西语里是“窗户”的意思,这个临海小镇常年有大风,因此是玩风筝冲浪的宝地,整个小镇也是基于这项运动建立起来的——人口相对年轻,基本都玩极限运动,游客不多,但餐厅和住宿质量都很高。
我俩在这的三个星期简直美妙得像一场梦。我每天六点半一到就醒,打开卧室的床帘看一眼海上的日出,对即将开始的一天充满了无限期待。但说起来,我们每天的生活却无比的规律和重复,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刺激——7点吃完早饭我会开始学西语,8点我们开始打坐,9点到11点半简单处理些工作,11点半乌龟开始做饭,我去卧室跳帕梅拉。下午1点或2点再打个坐,下班后四五点我们开出去海滩或徒步,玩两三个小时就心满意足了,七点回家一起做饭,然后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剧或看书。到十点多打着哈欠一前一后洗澡上床睡觉,几乎灯一关闭眼就昏过去了。
我问乌龟,躺着这么舒服,你还要继续旅行吗,想settle吗。他哼了一声,做梦,接下来还要去墨西哥城的,好久没住大城市了,我还挺期待的。明年还要去日本、欧洲、台湾、火人节。接着他严肃的提醒我,我们之前经过反复讨论终于确定,隐隐约约又想买房settle的想法是恐惧驱动的,要互相监督,不能堕入舒适的陷阱。
说来也奇怪,在纽约一直住着的时候,稳定、舒服、社交圈固定,可我俩倒从来没这么规律生活过。晚上倒在床上刷手机就能半个小时,早上九十点才起,一想到要做饭就头疼。这三个星期,平静、规律、幸福,我们简直活出了一直以来自己理想的模样。

 5

从发现乌龟是乌龟后,我开始自然而然喊他乌龟。有时候趴在床上看着他笑:你刷牙洗脸的样子慢慢悠悠,好可爱哦,真像一只乌龟。有时在路上会佯装生气大喊,你能不能走快点!真像一只乌龟!他有时也反抗:你能不能别叫我乌龟。我会哈哈大笑摸着他的头说,可你就是一只乌龟啊。
慢慢地,我俩围绕着“乌龟”发展出了一系列生活周边。旅居的时候我有一天突发奇想设计了一个logo,是一个乌龟一个兔子手拉手向前跑,我说我们的公司叫乌龟旅行公司(turtle travel company),你是Chief Electricity Officer,因为你负责开我们的小电车(特斯拉),以及每天给手机充电,我是Chief Dog Officer,因为我负责每天在你开车的时候照顾小狗。后来他把logo的贴纸打印出来贴到了电脑上。

从疫情以来我就一直给他剪头发,但乌龟其实一直不喜欢剪头发,后来每次他该剪头发的时候,我就在他耳边念叨,你现在长毛乌龟了,你再不剃毛动物园就要给你换笼子了,你就该搬家了。
他也有的时候会一脸严肃地跟我说,你不要再念叨我了,乌龟就是走得很慢,但我已经在努力改变了,不要再敲我的壳了。
八月的时候我们和阿菜和乐乐一起在洛杉矶住了一个月,他俩的梗是互称兔子,一个是大兔子一个是小兔子,之前曾经有一天一起玩耍的时候,乐乐认真看着我说,我觉得你像一只小灰兔。我觉得还真挺像,后来他们也叫我小灰兔。八月再见面的时候,我严肃地通知他们:我以后不是小灰兔了,我是小乌龟。
他们指着乌龟说,不是他是小乌龟吗?我说现在不一样了,情况变了,我也是小乌龟了。兔子们挠挠头说,那不对啊,你俩都是小乌龟,我说是这样,我们轮流的,有的时候他厉害一点,他是大乌龟,有的时候我厉害一点,那我就是大乌龟,另一个人就是小乌龟。他们哦了一声。
后来虽然兔子们没有管我叫小乌龟,但乌龟已经习惯了,比如在厨房做饭时,他会说,小乌龟你给我拿一下那瓶醋。我会“砰”地一下跑过去拿了说:好的小乌龟。
做了一段时间的小乌龟之后,我真的觉得,其实爬得慢一点也没什么。以前呀,可能我就是爬得太快了,有时候爬着爬着就丢掉了最宝贵的东西。两只乌龟也可以在一起慢慢爬,看看大海、潮汐和日落。这世界的风景是无穷无尽的,爬得慢一点也不会错过什么。

 6

旅居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也说不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许多变化就无痕无迹地入驻到生命里了。
从前在纽约的时候,我每一天都渴望着出去玩,提前一年会把下一年的每一个假期都排满。到了旅行的时候,我要从早玩到晚,连睡觉都觉得浪费时间。这一路从纽约到了加拿大再到墨西哥,我反而觉得,好像没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或者非做不可的事了。
我喜欢每一天早上的阳光。喜欢风吹过树叶摇动的样子。喜欢大海的声音。喜欢煮熟的胡萝卜的香味。喜欢走在沙滩上的脚丫子痒痒的感觉。喜欢每天睡觉前闻一下小狗的臭脚。喜欢在乌龟放屁的时候大喊一声你放屁。我喜欢的东西就在每一天的生活里,有那么那么多,我何必还去其他地方找寻呢?
我跟乌龟渐渐开始不讨论要不要settle的问题了。之前有一段时间我们迷恋房车,想着不买房整个房车也行啊,甚至看到德国一款新出的房车我会兴奋到一个晚上都睡不好觉。如今想来,房子也好,房车也好,都是很美好的事,可这阳光这风这树这花也很美好,有机会去体验其他那些美好自然不错,但好像也不紧急不必要,自然就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了。
我甚至觉得,如果现在生活出了什么意外,比如说因为生病而需要钱,因为钱而需要工作,因为找不到远程的工作要固定在一个地方上班,倒是也可以接受。不管有多大的变化,我一定还是能在每天的生活里,创造出新的幸福与意义的。但如果生活还眷顾我,让我健康、富足,我就还和乌龟这样继续走一走。哪天走不动了,忽然想停下来了,那就顺其自然的停下吧。
发现自己这个变化时,我诧异极了,也惊喜极了。这时我会深深吸一大口空气,然后摸着胸口对自己的心说,记住了吗小乌龟,就是这个感觉。

 7

最近感到很幸福的一件事是和乌龟一起看了日剧《最完美的离婚》。
一开始是有一天我做了个梦,说梦见四个人上了火车,但实际上是一个外星文明的英雄试炼场,他们四个要一起做任务。感觉很适合写小说。乌龟说四个人的故事啊,那你要去看看《四重奏》,贼好看。于是我们看完了那部剧,我哭得哗哗的,一查发现编剧坂元裕二被称为日本最伟大的编剧,于是顺藤摸瓜找到了他更早的这部剧《最完美的离婚》。
故事讲的是在东京的两对30岁出头的夫妻,矛盾爆发遇到感情危机要离婚和分手,彼此生活交错纠缠,种种际遇和意外发生,在这些波折中认识彼此,也重新发现自我的故事。我俩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手脚都缠在一起,真的每一个情节都让我想拍大腿。亲密关系之难,几年前热恋中的自己不会懂。如何在矛盾中学会去爱,爱对方也爱自己,大概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功课吧。
《最完美的离婚》里面,光生一开始一直在抱怨妻子大大咧咧、粗鲁无理,已经不记得在两人相遇的最初,也是妻子这种天真活泼吸引了他。对他来说,和另一个人结婚、一起生活,是对自己个人空间的一种侵入,连带着让那个曾经喜欢的人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可在特别篇的结尾,两个人已经分开后,光生写给结夏的信里说:
“和你结婚后,我懂得了很多事。
洗手台上并排着的牙刷,被窝中碰到的脚,不知何时消失掉的冰箱中的布丁。
穿错了女生袜子出门,发邮件来拜托我录的电视节目,抓背,做噩梦了就互相依偎。
恋爱总有一天会变成生活,生活会变成喜悦。”
我想,我和乌龟也是走过了从恋爱到生活的挑战吧。都说恋爱是甜的生活是苦的,可这苦其实是学习如何去爱的高级功课。有的人苦着苦着就把彼此丢掉了。有的人像暴雨里的两艘小船一样短暂失散后又紧紧抓住了彼此。
最终我们都要学习从生活里去寻找喜悦。

 8

快要离开La Ventana了,有一天我打完坐忽然跟乌龟说,我们2024年开始计划要孩子吧。我觉得我们再这样快快乐乐旅居一年,该体验的都体验的差不多了,可以迎接一个新生命带来的挑战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想了一秒钟,然后半丝犹豫都没有地说,好啊。我掰过他脑袋仔细看了看:你确定?你不是之前那么多年都说不想要小孩。他拿开我的手,坦然地说,那时候我都30岁了,怎么也都把自己整明白了。
之后的那几天,我俩莫名其妙开始讨论起很多跟小孩有关的话题。在La Ventana的最后一天我们去骑了山地车,同行的一个加拿大姐姐离了婚,带着一个十岁的女儿。姐姐说小女孩冲浪比她冲的都好,自学成才,在海里无拘无束没有恐惧。我说那山地车呢,你厉害还是她厉害,姐姐一挑眉说那当然我厉害,我可以像碾压一个虫子一样碾死她。我们都哈哈大笑。
我跟乌龟说,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玩这些运动都比我厉害。乌龟说那肯定的,估计到十岁滑雪水平就比你高了。我说那可太期待了,可以教教我。
加拿大姐姐的小孩是home school。她说因为自己喜欢旅行,每个月都会换个地方住,加拿大和墨西哥两边跑,小孩没办法固定在一个地方上学。我说那你觉得这样对孩子好吗。她耸了耸肩,说没办法,只能这样。她会给女儿找很多线上自学的课程,接下来还在La Paz给她找了个西语学校。她说女儿很聪明,现在西语水平还是有点低,以她的能力在这个年纪应该可以学会流利的西语。
我跟乌龟也讨论过有了孩子还要不要继续旅行。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为了她而牺牲我自己的生活,那我大概不会幸福,如果我不幸福,那我一定不能使孩子幸福。如果我们带着孩子一起旅行,小朋友可以看世界,可以了解各地的文化,可以学各种语言,可以在各种极限运动里学习挑战自己与接纳自己的功课。不知道相比起在学校里固定而系统的教育方式而言,这样长大的孩子会更容易过好这一生吗?
讨论来讨论去,我俩也没有答案。但我们都开始很期待能有小孩的人生体验。我想带小朋友去冲浪、潜水、滑雪,去世界各地看人看海看城市,一起在沙滩上堆城堡,在青草地上打滚。我想看着她的眼睛找到身体里失落已久的那种单纯的快乐,我想做她最好的朋友,可以一起笑一起疯一起闹。至于工作、荣誉、意义、财富……既然已经是无法再困住我的枷锁,自然也不可能困住她本就自由的灵魂。
回首过去这大半年,好像年初我所困惑的事情,渐渐都有了答案。我想,只要条件允许,只要上天还眷顾我们健康与自由,我们应该会继续这样探索下去。探索世界,探索关系,也探索自己。
有一点我是确定的,就像每天清晨在La Ventana看见海上缓缓升起的朝阳,生活无穷无尽的可能性正在我们面前徐徐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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