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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村民们的梦魇和阵痛

2016-10-11 辛 克 时光捡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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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村民们的梦魇和阵痛

 | 辛  克


1973年7月的一个晚上,正值一年当中酷暑时节的到来,忙碌一天的农人们坐在夜晚的门前,三三两两地闲聊。天气太热,这个时间根本睡不着,随便拉一张席子铺在地上,孩子们追逐打闹,大人们或躺或坐,依然持续着东家长西家短的不变话题。天气热的有些过头,白天树叶纹丝不动,就连晚上也是一样的闷热不堪,盼了好几天的白雨都没有到来。一轮明月悬在当空,这是普普通通的一夜,几乎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月光下的村庄显得格外静谧,但是每条街道都时不时传来人们爽朗的谈笑声。手中的蒲扇一刻不停地摇动着,额头上的汗珠还会吧嗒吧嗒地掉落,“这是要把人往死里热么”,上了年纪的老汉无可奈何地感叹着。


门前的老桐树终于有了动静,一丝丝晚风掠过,乡亲们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凉爽,孩儿们兴奋地喊叫着,“风来了,风来了”,这是渴望已久的事情,要是顺带着能下一场白雨就更好不过了,起码晚上能凉快地睡个好觉。这么想着,天公似乎也顺应着人们的意愿,眼看着挂在当空的月亮被一层层阴暗遮蔽,最后完全看不到一丝光亮。风越来越大,乘凉的大人们大声唤着孩子,门口铺的破席也被卷起来,此起彼伏的关门声预示着大雨即将而至。风刮得更起劲了,房前屋后大树的枝桠不断地被大风肆虐,不时传来摧枯拉朽的断裂声。一道道劈开夜空的闪电划过,小孩们悄悄地把头缩进被窝,用手捂住耳朵,一声连一声的炸雷从房顶穿过,漆黑的村庄在一瞬间被电光照的清清楚楚,白天一棵棵平静的树木变得狰狞无比。雨滴借着风势,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纸糊的窗子上,即使房檐也遮挡不住如此强劲的急雨。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曝光下的村子犹如汪洋中的一片孤岛,就这么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上。

母亲说起这一幕,语气中依然带着一丝恐惧,大雨持续下了一个多小时,这样的阵势对见惯暴雨场面的乡亲们还是少有,孩子们在不安中昏昏睡去,大人们则在忧心着院子积水是否顺畅排出。漆黑的夜里,漂落汪洋的村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已经逐渐失去了控制。窗外风雨交加,在如此肆虐人心的嘈杂中,母亲开始听见异样的声音从房子的某个角落传出来,怪异的嘶吼声越来越大,擦着火柴的一瞬间,一团簇拥着的白色泡沫从衣柜下喷涌而出,“坏了,地道里面进了水”,母亲又惊又怕的同时,窗外传来了隔壁的喊叫声,“大水来了,赶紧往出跑”,小孩的哭声,大人们匆匆忙忙、夹带惊恐的呼喊压过了无处不在的风雨声。几分钟前还在喷涌白沫的地道口已经变成了一眼喷泉,强劲的水压掀翻了柜子,水面几乎快要漫过炕沿。跳下土炕,来不及收拾任何东西,趟过浸没膝盖的积水,借着闪电的瞬间照明,母亲和家人跑出屋子,随同惊慌失措的乡亲们一起在漆黑中寻找逃生的庇护所。

这是让乡亲们永生难忘的一夜,顷刻而至的暴雨不仅卷走了绝大多数家庭生活的必需品,更让人痛心的是四通八达的地道让好多房屋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地面会出现一个大坑,屋顶的木头横七竖八的扎在浸满泥水的坑里,房子所有都已经荡然无存。物质匮乏的年代让一切生活必需品都无比珍贵,即使炕上的铺盖都很有限,洪水来临的一瞬间,没有人来得及收拾家里的一切——即使想收拾,黑灯瞎火的晚上也看不见什么,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想着如何能逃出洪水的魔爪,生命比什么都重要。黎明悄然而至,小雨依然淅沥,村子已经是满目疮痍,度过惊魂一夜的乡亲们双手空空,竟然不知何去何从。

母亲一再描述老宅的样子,因为洪水,更是因为地道从房子下面通过,几辈子的老宅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父亲和爷爷商量着要在原地重新修盖,但因为地道已经把老宅下面挖空,若干年之后再有洪水光临,房子还是要面对塌陷的可能。生产大队几经商议,最终确定要把受灾的房屋统一搬迁至村子北边,重新规划,统一修盖。人民公社化的时代有着如今不可媲美的集体力量,全队的青壮年劳力以工分形式出活,三天时间就为家里盖起了三间土坯房。老邻居一并搬迁上来,一起居住在村子的新庄子——至今被称为“新农村”的住址。


从七十年代到2000年前后,地道已经彻底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如同弃之不用的家具覆满尘土,永远被尘封在记忆中。每一年的秋雨季节,村子任意一处地方突然会塌陷一片,终年不见天日的地道重又出现眼前,这些场面对村民来说已经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即使用大量土方回填,说不准某一天又重新塌陷。真正让乡亲们再一次饱受地道之苦的阵痛来自于最近十多年来频繁发生的房屋开裂现象,往往是修建一新的房子还没有住进去多长时间,某一面墙壁就会莫名其妙地开始裂缝,最初只是一条细纹,随着时间推移,裂纹变成裂缝,最宽时甚至可以塞进一只拳头。墙体开裂伴随着地板砖“分家”、房屋主体倾斜。究其原因,罪魁祸首还是位于房基下面的地道作祟。这是让所有村民头疼的现实问题,盖房子不是多大的事情,倒是每日担心房基会不会因为地道开裂成为了大家的心头魔障。家里的房子是2003年全部新建,住进去快13年时间了,幸运的是没有受到关于地道的任何损伤,估计宅基地刚好避开了地道经过的区域。母亲说当年从新庄子第二次搬迁下来的时候,现在所住的地方还是一片农田,当年“战备”热潮还不至于把地道一直挖到农田。房子从2003年至今完好无损,这已经是万幸的事情了。假若因为地道再要重新修建,父亲一生中大概要经历四次盖房。农村有句俗话,“盖房搬家,越搬越穷”,这话放在当今社会不一定适宜,但对于没有固定收入的农民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真理。

1973年的洪水让地道成为了村民记忆中的梦魇,从祖辈几代人居住的老屋搬出来,还有二叔父和四爷爷两家人住在老院子。二叔父大概是在2009年修建的房子,原来的房屋全部拆除,按照最新样式盖起了宽敞明亮的平房。家里在1973年的经历再一次上演,二叔父的新房子没有逃过地道的厄运,墙体开裂,房屋走形,最终又是重新挖开地基,采用三合土夯填的方式把房子基本恢复到原样,这是一场耗费人力、精力、财力的大工程。全村大概有将近二十户都出现了这个情况。

2013年8月29日,时任陕西省省委书记赵正永来村子调研,书记爷把村子曾经因为“战备”而深挖地道的历史事实予以陈述,因为地道遗留的历史问题给村民生活带来的种种困境也一并反映,希望上级组织能切实关注村民生活的疾苦,给予因地道而受灾返贫的农户一定的经济救助。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原定二十分钟的会谈让省委赵书记足足交流了一个多小时,赵书记感慨地说,这是共和国发展历程的一个缩影,一场政治运动给村子带来了至高无上的荣誉,也遗留下了诸多的现实问题。赵书记现场办公,指示市县两级部门要持续跟进,切实解决好存在问题,党和政府一定会给村民一个满意的交待。书记爷在调研完毕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数次奔波于县级相关部门,最终争取到了专项救助款,为受灾村民拿到了为数不多的赈灾款,钱数不多,但足以温暖每位村民的心。

这是社会发展的全新时期,正如书记所言,地道或许可以成为村子发展的新途径,如何构建发展框架,如何走可持续发展的路子,书记正在给我描绘他心中的蓝图……

(未完待续)


来源:时光捡漏

ID:google1982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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