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舟平 | 始皇雍城加冕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始皇雍城加冕
文 | 杨舟平
被明代思想家李贽称为“千古一帝”的秦始皇于公元前238年在故都雍城（今陕西凤翔）举行成人加冕礼，这是秦历史上重大的政治事件，秦始皇由此开始“亲理朝政”，雄姿勃发，实现其横扫六合，气吞天下的第一步。按说秦当时的国都已迁至咸阳，时年二十二岁，一代雄才大略的秦始皇为什么要在故都雍城加冕？这得从头说起！
华夏九州雍州
“九州”是中国的别称之一，从战国时期的《禹贡》中明确提出以后，这个称呼延续并影响中华民族几千年。说到“九州”就不得不提九州之一的“雍州”，宝鸡就位于古雍州所辖范围内，古雍州也因先秦国都雍城而声名远播，而今的凤翔县就是古雍城所在地，也是古雍州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雍城的故事远到洪荒，雍城的繁盛由来已久。凤翔因“凤鸣于岐，翔于雍”而得名。“雍”本是关中方言，指许多东西聚集。周秦文化专家何志虎教授认为：“雍”原本只有表示自然的意义，但在《诗经》《尚书》中开始有了人文涵义。包括：“大方”，“大雅”，“和悦”等。古文献记载中，“雍”的一个主要意思就是壅塞，洪荒时期先民也许发现这块被密布的河网壅塞出的肥美土地时就开始在此繁衍生息了，这已无从稽考。古雍地即凤翔位于关中西部，西北部有座山叫雍山，由北向南有条河叫雍河，中部土塬河水环绕，土地肥沃，高大开阔，一望无垠，犹如无数兵马营帐陈列一般，故而产生了特有的地名“雍”。西周穆王时就在郑（今陕西凤翔横水一带）居住过。春秋时期，雍水旁出现了一个人口较多的城池，叫雍邑，已是当时关中西部发达的城邑。秦人东出陇山之后经数次迁都，最终将都城选在雍邑达三个世纪，雍城的名望带来了以“雍”命名的九州之一雍州。
秦人崛起于雍
秦人始祖为五帝之一的颛顼帝（《史记·秦本纪》）。西周孝王时“封土为附庸”号称秦赢。秦襄公因护送周平王有功被加封诸侯建立秦国。秦襄公子秦文公即位三年后率七百人东猎，第四年（前762年）到达水草浩渺的汧渭之会（千河渭河交汇处一说即今陕西凤翔长青镇一带,史学界有争议），建都近半个世纪，秦人开始问鼎中原，疆域真正扩展到了“岐西之地”。这是秦历史上又一重大事件，汧渭之会是秦人东迁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都邑。秦文公立足关中后其孙秦宁公即位，进一步东进又将都邑建在平阳（今宝鸡陈仓阳平镇）。
公元前677年，秦德公（秦宁公儿子）即位，挥师北上，再次迁都，最后选择了地势开阔，物产丰饶的雍城，从此建都长达294年，历19位国君，雍城由此成为秦历史意义上的真正国都，是秦历时最长的都城，标志着强秦的全面崛起，穆公称霸、萧史弄玉等一幕幕风云际会、美丽故事都发生在雍城，中国历史上实现九州统一的帝国开始在这里运筹帷幄，厉兵秣马，问鼎中原，正如电视纪录片《东方帝王谷》中说：“雍城，它见证了秦人不容忘却的峥嵘岁月，一个伟大帝国的前世今生尽在其中”。
《史记·秦始皇本记》载：“德公元年，迁都于雍城，居雍城大郑宫.”司马迁在记述德公居雍后，接着说“后子孙饮马于河”，《正义》也说：“卜居雍之后，国益广大，后代子孙得饮马于龙门之河。”足见雍城非同寻常，它是秦国发展史上一座及其重要的里程碑。
秦德公徙都雍城是历史的必然，它和先前三座都邑迁徙迫于当时军事形势不同。那是已牢固控制了关中的秦人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封地里自由选择都城。雍城距平阳仅数十里之遥，为什么秦德公要迁都雍城呢？首先是崇神思想的支配。德公继位后经过占卜，说“居雍子孙（可以）饮马于河”，加之“雍州积高神明之隞，故立畤（古代祭天地和五帝处所）郊上帝，诸祠皆云集”。于是“遂都于雍”。迁都雍地后，秦人逐步兴起祭畤热潮，十分崇信神灵，以致于形成和雍都相适应的秦人独有的畤文化中心，难怪此后历代秦君都将雍城视为圣地。其次是繁荣的物质基础。如前所述，秦德公在迁都雍城之前雍地早已繁盛，形成规模，其地位和影响远非平阳可比！再次是优越的地理环境。雍城地势高而开阔平坦，水土丰美，自古人往高处走，有明显的发展优势。最后是时机成熟。当时秦在军事方面已由战略防御转向战略进攻。可见，德公徙都是历史的选择，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是秦人完成立国，实现由过度都邑向正式都邑的转移，秦人在这里得到了全面发展，国力迅速增强，为秦始皇后来统一六国奠定了雄厚基础。
据史料记载，雍城座北朝南，平面呈不规则方形，面积约10.89平方公里，超过了当时的洛阳城，相当于今西安市城墙内总面积。1988年雍城遗址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秦雍城布局合理，结构紧凑，功能完善，宗庙宏大，朝寝（秦国君居住、办理朝政的地方）考究，市井严谨，离宫别馆(依附都城而建的宫殿群，用于国君出行、狩猎)遍布，是一座精心规划的都城。纵横交错的八条街道将城内分成25坊，城内有三大宫殿区，城外有城郊宫殿，手工作坊，陵园遗址。如今勘定的雍城遗址总分布范围达51平方公里。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以宗庙为都城标志的雍城，设施齐全，规模庞大，《周礼·考公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宗庙位于雍城中部，由门塾、围墙、中庭、昭庙、穆庙、祖庙组成。由于宗庙特殊而神的地位，秦国军国大事、重大仪式都在这里举行。这也为后来始皇加冕雍城奠定基础。秦穆公让戎族使者由余看了雍城的宫殿、宗庙、积聚，由余对秦都雍城的宏大建筑惊叹道：“使鬼为之，则劳神矣；使人为之，亦苦民矣。”雍城发现的大量宫殿区和宗庙建筑，再现了雍城作为秦早、中期都城的繁华和建筑的雄伟华丽，是春秋后期和战国时期全国最发达的都城之一。
始皇雍城加冕
迁都雍城后，秦国获得了快速发展。特别是穆公时期，选贤任能，辟地千里，称霸西戎，跻身春秋五霸之列。秦穆公之后，内乱不断，国力渐衰。秦献公二年（前383年）为安抚边疆，迁都栎阳（陕西临潼一带，一说栎阳只是秦献公临时军事指挥部，都城仍为雍城）。前361年，秦献公子秦孝公继位，任用商鞅为客卿（意为在本国做官的其他诸侯国人），为了便于继续向东发展正式迁都咸阳，进行了大刀阔步的改革，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商鞅变法。变法使秦国走上了富国强兵之路，成为真正的战国七雄。前246年，秦昭王年仅13岁曾孙秦王政即秦始皇继位。
【秦公一号大墓】
秦人迁都咸阳后宗庙一直在雍城，所以重大的祭祀活动仍在雍城举行。前238年，秦王政22岁，按照秦国祖制，到了可以独自执掌朝政年龄了。他从咸阳来到雍城，在祖先宗庙预先斋戒，隆重祭祀列祖列宗。时年四月巳酉这天，在众文武大臣拥戴下，按照预定议程在蕲年宫（今凤翔孙家南头村）举行了盛大的成人加冕仪式，标志着秦王政正式走上政治舞台，开始执掌秦国军政大权。
此前秦国朝政因秦王政未行冠礼一直由其母亲赵姬太后掌管，日常政事则由丞相吕不韦把持。当时秦王政的母亲赵姬因与长信侯嫪毐有私情，为遮人耳目借故从咸阳回雍城大郑宫居住，而吕不韦也曾与赵姬有过私情（赵姬曾为吕不韦小妾，后献于秦王政父亲异人），秦嬴政之所以在雍城加冕也许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向其母亲赵太后，嫪毐，丞相吕不韦等人当面宣示，从此开始真正亲理朝政，摆脱其控制。
嫪毐与赵姬太后奸情败露后，铤而走险，于嬴政加冕当年在雍城起兵造反，谋求篡位。秦王政指挥若定，迅速平息叛乱，车裂嫪毐，幽禁太后，放逐吕不韦，从而稳定了国君地位，进一步独掌朝政，开始了气势恢宏的统一大业。
九州文化芯片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育一方文化。雍州乃中华九州之一，雍城乃雍州之核心区，几经起落，历史绵延至今，为历代州府路郡治所，穆公称霸，始皇加冕，唐时陪都等一幕幕波澜壮阔的历史话剧在雍城上演，深刻影响着雍城，不断丰富着雍州文化的内涵。
有学者形象地比喻陕西是“中国文化的芯片”，如果从传统历史文化的角度来看，陕西毋宁说是内存及其丰富的“硬盘”。陕西特别是其中心关中地区，属于中原文化圈，古雍州无疑是中华文明的破晓之地。可见在华夏九州文化中，雍州文化因其地域特殊性，它是九州文化之根。
何志虎教授认为“义利兼有，以义克利”是当代中华文化的最大特色。“义”的概念来源于周文化，“利”的概念来源于秦文化。周秦两种文化的发源地，就在雍州最重要的地区岐山，凤翔一带。
春秋战国时代，随着物质财富的增长，人们的功利欲望大为增强，开始冲破西周礼制之桎梏。秦人在战旗猎猎，不断东进过程中，分别以雍城、咸阳为中心，烽鼓不息，开疆拓土，它的理论基础是历史进化说，实力决定说，集中彰显的是秦人的精神——自强不息。如果说周文化体现的是“厚德载物”，代表“义”，那么秦文化体现的“自强不息”则代表“利”，中华文化就是“义”“利”结合体，而当两者对立时，中国人每每取“义”。正如孟子所言；“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当然，当代中国文化不全都来自周秦文化，也有对其他地域和外来文化的吸收，但对周秦文化继承颇多，毋庸置疑，周秦文化奠定了中国文化的基本特色，发源于古雍州的周秦文化，是产生中华文明的两大主要源头。
秦都雍城还孕育创立封建专制中央集权制的秦民族，汉承秦制，汉民族与汉朝有关，显然秦民族与汉民族不无渊源关系，穆公雄踞雍城时，大部戎族融入华夏，也有不少流向西方，秦的名声由此远播世界。前四、五世纪，秦就被西方国家知道，期那、支那等“秦”的译音就出现在史籍文献中，这与雍城作为国都时期的秦国当时有着密切关系。
秦人崛起于雍，才有始皇雍城加冕，始皇加冕后的雍城虽归于寂寞，但这寂寞恰恰透出一种雍容的美，历经岁月雕琢，沉淀梳理出厚重的雍州文化，雍秦文化，就像其它华夏八州一样，只有不数典忘祖的后人与她足够亲近的时候，才能品味到伟大先民曾经的沧海桑田，秦汉民族的生生不息，华夏文明的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杨舟平，陕西凤翔人，基层法官，宝鸡市作家协会理事，凤翔县作家协会副主席。从1986年开始发表作品至今已40余万字，著有散文集【岁月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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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编辑：李 强
责任编辑：辛 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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