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初二那年，我被老师打过......
读初二那年，陈老师教我的数学课。
陈老师50岁左右，1米75的样子，体型中等偏瘦，有点秃顶，鼻子特别高，说话中气很足。他上课时，每讲完一道题就会张开右手手指，伸直手臂，自上而下果断地劈下来，以示一个问题的结束。
他对学生要求很严，对做错事的该骂则骂，该揍则揍，该留则留，从不讲情面，同学们都很怕他。
陈老师的儿子陈同也跟我们一个班，我们玩得很好，经常一起去食堂买饭，下午课后一起散步，冬天还会约我去他家里烤火。但有一天我跟陈同的一次玩笑，引发了陈老师的误会，弄得我被老师狠狠地打了一顿。
初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后的一个中午的午睡时间，有些同学在教室里睡觉，有些在看书，我跟陈同一起在看当天上午发下来的数学试卷。
陈同的数学很好，分数比我高得多，他说要教我做最后一个解答题，还说可以使用一种比陈老师教的更简单的方法。陈同讲得很认真，我却听得糊里糊涂，每一个步骤都要他讲两三次。待我确实会做了后，他又跟我传授数学学习方法，我有时不同意他的说法，两人就很争论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引起了午睡的部分同学的不满。
被吵醒的同学有的站起来指责我们，我们就一致对外，开始跟同学斗嘴。有一位同学平时被陈老师骂过，心里不舒畅，趁此机会说了些难听的话，大约是：你以为你父亲教我们班，你就可以耀武扬威吗？陈同自然不服气，跟同学越吵越凶，任凭我如何调解，都无法平息。
那时候孩子之间吵架，骂得最歹毒的话就是直呼对方父亲的名字。陈同是知道那位同学父亲的名字的，吵得兴起的时候，随口就大声叫出同学的父亲名字。同学也不肯服输，或许心里气短，潜意识里根本没有想过陈同的父亲是我们的数学老师，也大声喊了陈老师的名字。
我吓怕了，赶紧要他们别喊了，但谁也不听我的。
正高潮迭起的时候。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巨响，我扭头一看，是陈老师！他气得脸色发青，右手掌还撑在教室后门口的一张课桌上 —— 刚才的响声是陈老师拍案而起的声音。
我们都不敢说话了，默默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陈老师厉声道：“陈同，出来！”过了大约5分钟，陈同回到教室，推推我的肩膀：“我爸叫你去他办公室，你小心点。”
我诚惶诚恐地挪进了位于教室隔壁的陈老师办公室。
我一进去，陈老师就吼道：“把门关上。”关门的那一刻，我身上直抖，我猜测得到要发生什么了。
陈老师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你翅膀硬了？竟然敢公开骂老师了？你还想不想读书了？”
我细声辩解：“老师，我没骂，是陈同跟同学在吵架......”
“不管谁骂的，你说是不是因为你引起的？”
“是，陈同跟我讲解数学题……”
我话没说完，陈老师就举起竹鞭狠狠地抽下来，我下意识地用右手护脸，竹鞭恰好抽在我手背上，疼的钻心，几条红色血痕立马显现出来。
老师没有停，一个劲地抽我身上和腿上。我一开始还躲闪，后来就不躲了，直直地站着，任由老师抽打，眼泪却不住地流。
或许见我态度不错，或许见我可怜，或许抽累了。总之，陈老师似乎解气了。
他把竹鞭一丢：“还狡辩不？陈同都说是你骂的。老师的名字是你喊的吗？”
我知道老师正在气头上，此刻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只求快点离开险境：“老师，我相信你总会弄清楚的。”
幸好，上课铃声及时响了，为我解了围：“你先回去上课，我还会找其他同学，看你们你今后还敢不敢骂我。”
回到教室，我低头坐在座位上，左手小心地抚摸着右手，眼泪不住地流，一下午没心思上课。
晚饭后，陈同像往常一样找我散步。我们理他。从那以后，我一直没理过他。他几次要跟我说事情经过，我都没给他机会，直到放暑假，我们再也没说过话，当然班上也再没有同学叫过老师的名字。
很快，暑假过去了，初三了，我们换了谢老师教数学。我在校园里再也没看到陈老师。
打听了几个人，才知道陈老师暑假调走了，陈同也跟着转学了。
谢老师属于慢性子的人，虽然上几何课都不需要圆规之类的教具，可以随手画出无可挑剔的圆来，但同学们还是怀念陈老师，怀念他那每讲完一道题就狠狠地劈下来的手掌。我一样怀念陈老师，怀念他那每讲完一道题就狠狠地劈下来的手掌，还怀念他那充满男人味的果敢的性格，当然还希望哪一天能见到他，当面跟他解释清楚那次误会。
可过了很久，还是没机会见到陈老师 —— 一个初三学生，要见到调去外地的老师，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终于，有一天下课后，我鼓起勇气找到谢老师，跟他说了初二被陈老师误会和抽打的经过，请谢老师告诉我陈老师的地址，想写封信跟陈老师把事情说清楚。谢老师很支持我，爽快地写了地址给我。
当天晚自习，我什么事情都没干，花了两节课给陈老师写信，从认识他、认识陈同写起，回忆了老师给我的关爱、陈同和我的友谊，主要部分细细地回忆了那天教室里“吵架”的经过，当然很“艺术”地忽略了被老师鞭打的情结，最后还写了对老师的怀念，并要老师代我问候陈同。
信发走了，我一天天期盼得到老师的回音，还会暗自想象老师读信模样。
终于，一个星期后收到了老师的回信。
老师在信中也回忆了那天的过程，他说当时是陈同由于害怕，没把事情说清楚，恰好踏进教室时听到我在大声说话，就以为真是我骂的，气愤之下才打了我。
老师写道：“我后来搞清楚了，一直想着要跟你道歉，几次要陈同约你去家里，但你没给我们机会。再后来就放假了，我还在想着等初三了，你大一点了，再跟你解释和道歉，却没想到暑假就接到了调令。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谢谢你的来信，让老师一个解释和道歉的机会。对不起，老师错了。”
读完信，我趴在课桌上泪如雨下，大声地哭了出来，我的同桌以为发生了大事，从我手里抓过信仔细看了一遍，也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抱着我：“这回好了，陈老师不会误解你了。还哭什么？走，我请你喝汽水去。”
陈老师的回信，我小心地保存着，夹在日记本的塑料皮里面。可惜我家老房子拆除的时候，连同中学阶段写的几十本日记都遗失了。
初二的离别，就再也没见过陈老师，也没见过陈同。但陈老师那清瘦的身影，磁性的男声，劈手掌的动作，还有陈同跟我的友谊，一直珍藏在我的心底。
现在，陈老师应该有80岁左右了，陈同和我也年过不惑了。每每回忆起那段经历，我没有任何对老师和陈同的怨言，有的全是怀念。
但愿陈老师健康长寿，但愿陈同一切顺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