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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午,妻子要12点多才下班,轮到我负责做午餐。11点半离开单位,我直奔菜市场,找到熟悉的摊贩买菜。阿姨麻利地称好,装袋,递过来:“大青椒炒猪肉片,最好吃啦。8块钱。”“你都是老顾客了,怎么会骗你。一斤二两多,6块半一斤,不是8块吗?看来你没学过数学。”“5块?那是去年的价格啦。现在贵啦,你们不是涨工资了吗?我都在新闻里看到啦。就是管你们的那个什么教育部都说你们的工资已经超过公务员拉。还是你们老师好啊,一会又涨工资,一会又涨工资,涨到比当官的还高啦。其实,菜价也是让你们老师牵连涨价的。你们工资年年涨,害得物价节节高。唉,什么世道,老师怎么能这么好当?!”“阿姨,你弄错了吧?我都很久没涨过一分钱工资啦。怎么就年年涨啦?怎么就比公务员还高啦?”“你们老师都是很精的,涨了也说没涨。人家新闻联播早就说了,教师工资已经高于公务员。新闻联播呢,会说假话?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唉,跟你这阿姨说不清。我自己涨没涨工资,自己还不知道吗?新闻里的事,你也这么信?”“信信信,信谁也不能信你们老师。新闻联播里说了不算,还要谁说了才算?你涨你的工资,我加我的菜价,各管各的。你爱买不买!你们老师黑着呢,补课一年二三十万,寒暑假又可以去挣钱,一个老师抵人家几个公务员呢。就苦了我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挣不来几个钱。”“好啦,好啦,不跟你说了。8块就8块吧。我要回去做饭啦。”揣着满腹郁闷,回到家里,我赶紧用手机查查工资。见鬼了,哪里涨了啊?我仍不放心,打电话给人社局的朋友:“请问我们的工资是不是涨了?”朋友大笑:“你是不是做梦了?谁给你涨工资了啊?是不是想请我吃饭了啊?”“请你个头,刚才无缘无故被卖菜的阿姨数落了一顿!”涨工资的新闻,教师工资不低于或高于公务员的新闻,我见过多了。2021年初,教育部干脆向全世界宣布中国中小学教师工资收入已经超过公务员啦......这新闻,连母猪都能哭晕好多回。《教师法》出笼的那几年,我跟同事们经常一起憧憬美好未来:工资一定会涨,一定会高于公务员,法律都写得清清楚楚的,还会有假?可是,一等等了几十年。参加工作后,每年教师节前夕,各类给教师涨工资、给教师送大礼包的新闻就铺天盖地。可每年都激情满怀地过节,每年都望穿秋水地失望。有一年,新闻报道说要给教师搞一个“工资倍增”计划,害得我连消费项目都拟定了,结果据说计划流产了……早几年,新闻报道说要实行绩效工资制度了,他们甚至算出来一个教师增资比例,说某省某市每位教师能够增加1000多块钱。我和同事高兴得手舞足蹈。我甚至跟妻子商量了一个改善住房的宏伟蓝图。后来,真的绩效了,经历了大半年,才知道是扣了我们自己30%的津补贴来重新考核。结果考核来考核去,我自己的本钱都无法拿回来,倒发扬了一回无私奉献精神,把自己的部分本钱拿去奖励了领导。而且必须要一直奉献下去。更幽默的是,当初新闻里测算的教师能够增加1000多块钱的某省某市还发生了大规模的教师上访事件。后来,新闻又说国家公职人员要实行车补了,我和同事们暗自惊喜:平时没空沾公车的光,这回有车补了,可以自己养自己的车了。可最终方案曝光,才知道跟我们教师一分钱关系都没有,车补是给人家公务员的。原来,我和同事们错误地理解了《教师法》说的教师工资不低于或高于公务员的规定:人家根本就没把车补等项目视为工资范畴,是我们教师自作多情了。
2018年,国家说到2020年底必须彻底落实教师工资收入不低于公务员水平的法律规定。可是,也根本没看到单独为我们教师涨什么工资啊?看了新闻才知道,我们这里的教师工资收入其实早就不低于公务员了,只是我们教师自己不清楚而已。至于到底怎么样不低于,我真的不知道。
2021年初,大招来了,教育部突然宣布,到2020年底,全国所有县市区的中小学教师工资收入已经不低于公务员了。伟大的蓝图早已实现,只是你们教师自己信息不灵通罢了。这些新闻都很振奋人心,而我们教师自己,只能微笑着,淡定地路过。我们教师自己信不信无所谓,反正人家只相信新闻,例如那位卖菜的阿姨。记得当初新闻说实行绩效工资制度是为了保护教师利益,是为了确保教师工资不低于或高于公务员的法定权益。不仅是我本人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莫名,连我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也纷纷来电祝贺,那热情就如我突然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或者获得了奥运会五项全能冠军一样。幸好,我理智还在,并没有答应帮村里实现村道硬底化的梦想或者帮村里兴建一栋办公楼,否则就溴大了。公务员车改后,我有一次出去办事租摩托车,不到三公里路程被收了15块钱。我质问摩托车手:“怎么这么贵?”车手说:“看你这样子,就是给国家做事的。你们都拿着车补了,还不能让我们涨点价啊?”“怎么会没有?我家大侄子在农业局上班呢。他都有600多块钱车补,他亲口跟我说的,还会有假?你们老师也是给国家做事,还说没有,骗谁呢?老师最会算数了,又小气。”回顾起来,教育部其实很有意思,教师工资收入到底高于公务员多少,你怎么也得给我一个具体数据啊?我连公务员工资的真实信息都不清楚,我连公务员的车补、餐补、年终奖到底算不算工资都不知道,我怎么敢相信我已经“不低于”了呢?媒体其实也很有意思。只要一有教师加工资的传闻,立马添油加醋,写得有板有眼,弄得满世界都以为当个教师的收入堪比马云了。至于结果加了没有,他们是不在乎的,也不会道明真相的。
前不久,有一个报道特别详尽:教师工资大涨,工龄补助一年60元。我看了暗喜,一年工龄60,我20多年了,一个月可以加一千二三呢。我还把这喜讯告诉了妻子。可直到现在,仍没动静,害得妻子以为我拿了她工资的回扣。年初去某房地产老板那里闲聊,谈到房价。我说这价格严重背离了收入水平,泡沫太严重了。老板恨恨地说:“还不是被你们老师带高的?你们一会又涨工资了,造成物价上涨,建安成本增加,房价怎么能不涨呢?你们教师工资都比人家公务员高很多了。”“不可能,年年都看到新闻里说要给教师涨工资呢。现在教书好啊。如果读到有书,我就不会辛辛苦苦建房子了,当个教师多好,轻松,收入又高。”我还曾经历了一件趣事。弟弟在老家县城的新房装修缺钱,弟媳妇跟弟弟说:“钱不够就问哥哥拿,他们教书的工资很高的。”弟媳妇神秘地说:“谁叫你平时不看新闻,人家新闻里经常说要给教师加工资呢,还能不高吗?”后来弟弟跟我说起这事,我只好把工资清单发给弟弟审核,以自证清白,以免影响兄弟感情。教育部喜欢官宣,他说我们工资收入已经高于公务员,说得有板有眼,我们教师端他的饭碗,啥也不敢反驳。
媒体喜欢炒作教师,前天炒作教师增加工资,昨天炒作教师有偿补课,今天炒作教师打骂学生,明天炒作教师嫌贫爱富,后天炒作教师带薪休假……但他们极少报道教师早起晚睡,极少报道教师深夜备课改作,极少报道教师带病上课,极少报道教师心力交瘁,更极少报道教师平均寿命只有59.3岁……
唉,我们要吃教育部的饭,要养家糊口,无法无能跟教育部划清界限,但特别希能与这些无良媒体划清界限,希望这些无良媒体此后闭嘴,让世界安静。如此,教师会少挨骂少被黑,青菜车费房价也能保持稳定,社会将更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