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北国最后一名天字号刺客，两天前接到一封密信，他要在两天之内杀掉一个人，找到一本“天书”。然而当他找到被杀之人时，却意外发现一个诡异、令人不寒而栗的秘密。
刺客究竟遇见了什么？刺客之死又意味着什么？
作者：阿卜萝
坐标：布泊
职业：捕鱼者兼职守陵
刺客之死
无名氏编写的《南国松阴县志》第五百八十三页有段记载，1169年，北国派六名天字号刺客刺杀松阴屈氏。屈氏亡，松阴沦陷。随后缺了两页，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1172年，南国亡。
……
我是北国最后一名天字号刺客。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从我做刺客那天起，我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死，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只觉得遗憾。也许你会觉得这像天方夜谭，但我可以用我作为刺客的尊严来发誓，接下来我要说的，绝无半点虚言。
两天前，上面送来了一封秘信。信的内容是要我去杀一个人，并找到一本“天书”。杀人越货，对我来说早已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是这次，我却有一些迟疑。因为要杀的这个人，我认识。他们要找的那本书我也听他提到过。这个人是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人。他们只给我两天时间。两天后，北国将大举南下，而我要找的这本“天书”对于这场大战至关重要。如果因为我延误了战机，北国这么多年的筹划将全部付诸东流。
我已经浪费了一天时间，今天必须要下定决心。
这个竹林里的小木屋我已来过多次。木屋的右侧有一条少有人走的小径，弯弯曲曲。我是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偶然走进了这里。
刚开始，我只是远远地望着，不敢踏进。直到那一次，他招呼我进去……
不知不觉，我已经来到了篱墙外。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目光所及，只有木屋那里在黑暗中发着光亮。那座木屋离我还有五十步的距离，我站在阴影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象出了一个由无数扇门组成的院子。
我每走一步便进入一个新的院子，那里又有无数扇门，就这样一直延伸下去。我可能下一秒就推开了那扇我要去的门，在里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起刀落。我也可能永远走不到那扇门，迷失在一个又一个院子里。
我沉浸在这种幻想中，忘掉了自己的任务。在一段不明确的时间里，我对这一切产生了极其陌生又异常熟悉的感觉。我怀疑在某个时刻，我曾一次次来到这个篱墙外，望着这座小木屋。
然而，我很快就回过神了，此时我已经走到了光影的范围。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我跟着他走了进去。他始终没有抬头看我一眼，仿佛早就料到我会来，又好像我是谁根本不重要。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天并不冷，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真是怪事。
我从没见过他的屋子这么乱过，地上、桌子上到处扔的都是书和纸，还有一些别的杂物。不仅如此，他的衣衫、头发也有些散乱，整个人看起来既严肃又颓废。总之，今天处处都透着古怪。
“你是来杀我的。” 他突然道。仍然没有看我。
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警觉起来。这个老匹夫，竟然骗过了我！然而，片刻之后我就放松了下来。我并未察觉到任何危险的气息。更何况，这世上没有谁快得过我的剑，在如此近的距离，我随时都可以先下手。
“在这之前，我们或许可以聊一聊。”
到这里，他终于看了我一眼，并对着我伸出手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稍迟疑了一下，就在他的对面腾出来的一个位置，坐下。
如果他是想求我饶恕，我将毫不犹豫地拔出我的剑。
然而，他只是从一个有些褪了色的红色木盒子里，拿出一本有些发旧的线装书递给了我：
“你先看下这个。”
我接了过来。我以为是一本什么书，结果看了之后发现更像是一个人的笔记，上面记录着一个人的生活。竟然有人这么不厌其烦地记录自己。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值得我注意的地方。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我看这个。
未及发问，他就说道：
“我曾祖父留下了一箱子这种东西，里面记录他一生中经历的所有事。起初我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将这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留给他的后人。他并非一个会做这种没有意义事情的人。他是一个很重视时间的人，做事非常有条理。但是，我翻遍了所有的笔记，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日期。”
说着他又递给了我几本那种册子，有的厚有的薄，但就像他说的，所有的内容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时间。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的曾祖父曾是钦天监，深受器重。但他后来辞去了高官厚禄，一直在做一件谁都看不懂的事。他曾经立下规矩，要他的后人像他一样，将自己的一生记录下来。但不要标注任何时间。很可惜，并没有人听他的话。而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我的家族还曾有过这么一个规矩。如果我早点看到的话，或许能够早一些解开这个谜底。”
说着，他递给了我一本那种册子，里面有一段被标红了：“晨起，见一刺客死于林中。葬之。”
接着他又递给了我一本上面同样有被标红的一段：
“今日遇刺，但不知为何那人却放过了我。”
又是一册：“于京中，遇一人，似曾相识。怪事。”
……
被他标红的有好几处。
我不知道这个人究竟要说什么，但我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我等他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我没有注意到这些有什么联系。但是你的出现，给了我新的提示。”
他直直地望着我：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但我一直没有想起来。就在不久前我突然记起来了——在我曾祖父的书房里，我曾经见过一张与你样貌几乎一致的画像。”
“不过一张画像，又能说明什么？”难不成他认为我在百年前杀了他的曾祖父？简直荒唐。
“我的曾祖父从来不让人为他作画，他死后并没有留下任何画像，但是他的书房里却挂着一幅人像。我曾经一度以为那是我曾祖父，后来我才知道那并不是。不是很奇怪吗？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挂着一副全家人都不认识的画像。这个人一定很不寻常。”
他停了停继续说：
“可惜那副画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被收起来了，再没见到过。不然，你一定会吓一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突然有些不耐烦。
他丝毫不理会我，继续说道：
“我一直以为他后面的时间是在寻找那个人，现在看来并不是。就像设计谜语的人不会让与谜底有关的字出现在谜面上一样，他在他的有生之年，记录下了他经历的所有，但是‘时间’二字从未出现过一次。那么谜底就清楚了，他在找的就是时间。”
我冷笑了一声。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我曾经调查过北国的刺客，你不用奇怪，屈氏能够在这片陆地上屹立千年不倒自有他的生存之道。开始，我以为他是你的先辈，于是我开始调查你的身世。我终于查到了那个刺客的来历。原来你并非北国人，而是——
“山海最后一个守陵人。”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守陵人世代不得离开陵墓。山海墓群在二十年前全部陷落，除我之外无一生还。他说这些的时候，完全像在讲述一个无关痛痒的消息。
“我的曾祖父其实是在找一种石头，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种生物的尸骨。那是一种非常古老的生物，它们每个月会在自己身上画一道横线，画满十二道后就会立即死亡，死后尸骨退化成石头一样的东西。也就是说，这种东西可以准确地记录时间，它们的一生就是一年。我派出去的人还带来了一个更大的消息：他们找到了有十一道横线的‘石头’。也许还有十三道横线的……”
他突然又对上我，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但是他们无法带回来，因为一旦离开那片海滩，‘石头’上的线就会消失。”
“这到底与我什么关系？”我把剑抵在他的脖子上。我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他废话下去了，我需要马上知道答案。
“也许这很难相信，其实，时间可能并不是一往往前的。在某个特殊的时刻，它突然停顿了一下，只是非常短暂的一下，短暂到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感受到。但尽管如此，还是出了岔子。因为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这么一些人，他们凭借超越常人的智慧和对时间的敏锐度，在某个成熟的时机，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时间出现了漏洞。”
“我的曾祖父也许就是一个窥见了这个秘密的人。但要想将这个秘密传出去却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而且人的生命有限，他无法去印证他的猜想。因此，他想把一切都记录下来，但不记录时间，他希望他的后人能在这种没有排序的事件中，发现其中的秘密。比如死而复生的人。”
“你的意思是，当年刺杀你的所谓的曾祖父的人是我？呵，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现在岂不是跟你那个死去的曾祖父一样老？”
我稍稍一用力，剑刃毫不费力地划开皮肤，血珠瞬时滚了出来。我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天就快亮了，这个老家伙时间拖的够长了。但是这老家伙的神情让我非常不舒服。我讨厌在死前露出这样神情的人。
所以，我没有立即动手。
他长叹了一口气，竟然笑了。片刻他说了最后一段话：
“也许，在有些时间里我们是陌生人，我们互不相识；而有些时间里，我们可能是故人；还有些时间里我们是敌人，就比如现在，可能我死在你的手里，也说不定你会放了我，或者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还有可能有些时候我们都不存在……而这一切可能，也许，在某个时刻同时存在着。”
这是个疯子。我已经没有兴趣停下去了。
时间就要到了，我稍加了一些力，这个可怜的老头便从我的面前倒了下去。
就在我准备回去复命的时候，一只暗器直刺入了我的心脏。远处竹林似乎闪过一个身影，我根本看不清。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开始流血的胸口，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结束。但让我一下子如临深渊的是那个暗器。
那是只有我才能做出的。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强撑着即将倒下的身体捡起地上散落的那些纸张。我飞快地翻动着那些东西，想知道我的结局是什么。暗器上的毒就快发作了，我感觉五脏六腑在剧烈地颤动着，我尽力压制着体内翻涌的热浪。但是，我忍不住了，摇摇晃晃地倒下了，一口热血喷到了地上。
我蘸了蘸地上的血，想写下我今天的经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是受了这家人的影响。
也许，这个老头最后的话是对的。
但我很快就明白，我根本完成不了，因为我体内的毒已经扩散至全身。我根本无法使唤我的双手。但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我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坐起来，事实上，我根本连让脸与地面分开的力气都没有，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在纸上晕开。
END
(字数:3804)
感谢阅读！
如果喜欢这篇故事请在留言区给作者留下评论
评论区
期待你的评论！
责任编辑：灿七
排版编辑：灿七
封面：photo by Viktor Mogilat on Unsplash
每点亮一颗“星标”或“在看”，刺客就能少死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