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开放式关系，会发生什么？ | 《成人暑假》（一）
将儿子送去参加夏令营后，瞿月决定和结婚12年的丈夫尝试一个月的开放关系，给对方自由，也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自由。卸下母亲和妻子身份的瞿月会经历一个怎样的“成人暑假”？
从今天起，我们为大家连载思凡的小说《成人暑假》，每周四五更新。
作者：思凡
坐标：西雅图
职业：设计师
自我介绍：我在人间卧底，写悲欢。
成人暑假
连载（一）
周六下午，瞿月和夏宇去纽瓦克机场送康儿参加一个国际夏令营。午间刚刚下了一场雨，纽约的马路在高温下融化，向上蒸腾着潮湿热气。瞿月眯眼，看到康儿跐溜地跳下了车子，几个跨步兴奋地朝他同学奔去。几个小孩子，大的也不过八九岁，被两个带队老师一前一后夹着，在长长的队伍里等着安检。她感到夏宇的目光紧张不舍地追随着人群中那个蹦蹦跳跳的绿色小点，直到那个点钻到了一个门后，倏然消失在视线里。
夏宇回到停车场的路走得格外缓慢，眉头皱着，像是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就走了？”瞿月捏了捏他不安的手背。自她知道这个夏令营起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心里一遍遍预演康儿消失在门后的样子，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到一阵难得的放松。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把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跟夏宇说了一下。
“什么意思？接下来一个月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夏宇不解地问。
“不限制对方的安排，不给对方造成生活上的困扰，一个月后康儿回来就恢复原状。”瞿月说。疑惑归疑惑，她知道夏宇不会拒绝。
“做了什么都要坦白吗？”
“嗯，但你想隐瞒的话，我也没办法。”
之后夏宇又问了一些其他的细节，比如家务活怎么办，晚上要回家睡觉吗，要不要让康儿知道。从纽瓦克机场回家的路程不短，瞿月突然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这样一场你来我往无关工作和孩子的对话了。
“你是不是悄悄计划很久了？吴双双给的灵感？我们隔壁设计组有个男的就在办公室里宣传自己开放关系，还对我们部门的实习生下手。”
“刚刚送康儿去机场的时候想到的。”
“谁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夏宇嘟囔，“有些疯狂就是刻在骨子里的。”
瞿月朝他笑笑，“我们当年不就是因为那样才在一起吗。“
夏宇没有再说话，只是耸了耸肩作为回应。
她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吴双双组织的一场华人聚会上。她在洛杉矶读一家学费高昂的艺术学校，夏宇则是隔壁一所工科大学的计算机博士。一开始她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坐在沙发边上安静甚至带着点局促的男生。那时她刚好从肯尼亚回来，跟大家分享在非洲做人类学观察收集当地各种图腾的见闻。后来其他人都醉得东倒西歪。夏宇的脸上带着点微醺的红，穿过半个客厅来到她身边，一脸向往地说，“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你这么帅的女生。”
他示好的信号在摇曳的烛光中格外直接而坚定。
“那大概是你没有见过太多的女生吧。”瞿月笑着避开他的眼神。
“不是的，只有你才可以。”
瞿月最后在这种独特性面前缴械投降，借着酒劲吻上了夏宇。
送完康儿之后，他们决定去看一部最近很火的片子，讲的是一个美国女孩回国送别奶奶的故事。然而快到家的时候，夏宇的手机响了。车上的音响从一首老歌切换到一个怯怯的年轻女声，磕磕巴巴地解释着一个后台交易系统的故障。夏宇挂了电话，歉意地告诉瞿月这个周末他忘记把电脑带回来了，要先回公司一趟。
瞿月点点头，让他把自己放在一个家附近的咖啡馆。她平常都会来这里写点东西，有的时候是给国内的一些机构供稿，也有时候是帮纽约华人艺术基金会写宣传文案。这样自由的时间每天都有三四个小时，时间一到，她又要重新回到母亲和妻子的角色里去。
她要了一杯抹茶拿铁，坐到自己习惯的位置上，把太阳镜放在一边。窗户里映出她三十多岁的脸，下垂的眼角拽出一些褶皱，除了嘴唇依旧薄而锋利外，面目其他线条早已经柔和成一片，融成了类似于风韵一类的东西。
她被康儿在机场告别时闪着强光的眼睛给照亮，突然一股热血涌过全身。是啦，中年人为何就不再有一个假期。不，不是那种公司里放的带薪长假，一家人飞去佛罗里达或是夏威夷无所事事地躺在海边，而是那种卸下漫长人生中一个个加诸于自己身上各种身份的假期。
不是谁的太太，也不是谁的母亲，只是重新回到一个人的身份上，让那个仍然幼稚而躁动的灵魂探出身体，趁着眼睛还没有混沌之前，和这个世界重新认识。
瞿月对着望着窗外出神了一会，在电脑上打开谷歌地图，找到两天后的一班往返巴塞罗那的机票。吴双双和她两个人庆祝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去过一次西班牙，当时圣家堂正在维修，大部分的尖顶都盖着一层白纱，庄严奇诡。走去那儿的路上有不少做婚纱的手工店铺，有一回吴双双指着一个花纹繁复长近两米的新娘头纱，扬起下巴骄傲地说，爱神啊，我以后就要戴着这个嫁人！她姣好白皙的脸庞上闪着光，拿出手指戳了戳瞿月，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当我伴娘。
谁也没想到，几年后还是瞿月先嫁了人，吴双双翻遍了全世界，终于帮她找到了一个相似的头纱送给她当结婚礼物。
临近傍晚的时候，夏宇给瞿月发信息，说自己这边已经搞定了，要不要在外面吃饭。瞿月说好，找了一家曼岛上的的餐厅给他发过去。出发前，她特地回家洗了个澡，从柜子的最底层找出了很久以前买的一套丝绸质感的内衣裤。
纽约的摩天大楼也充满尖顶，几乎是人类文明的强势宣告。如果说圣家堂是一部“由石头雕刻的圣经”，那么纽约就是混凝土铸就的交响乐。因为夏宇的工作调动，他们八年前一起从洛杉矶搬来纽约。那个时候康儿才是个胖嘟嘟的小不点，最不爱乖乖吃饭，老是把喂进嘴里的土豆泥又啪嗒啪嗒地吐出来。
一次吴双双来他们家做客，看着客厅里散落一地的玩具和正用身体在抗拒进食的康儿，顿时就目瞪口呆，"我这辈子都不要生孩子，你来纽约的日子怎么过成这样了？"那个时候，吴双双刚刚辞职搬来纽约找她的真爱，一个长相深邃的钢琴家老头。看着她穿着收腰天鹅绒长裙，挽着一只马蹄形的手包，瞿月报以苦笑。
他们今晚要去的是一个创意亚洲餐厅，soho区无数网红餐厅的一个。等他们到的时候，队伍已经很长，大部分是面目光鲜的年轻人，时不时对着窗台上的倒影整理自己的发型。
夏宇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来来回回地走，“干嘛来凑这个热闹？”
等到他第六次看表的时候，服务员终于叫他们的名字，“Shawn！”夏宇赶紧回过头来看瞿月，示意她跟上自己。他们点了一些平常吃不到的菜，比如黑色的墨鱼小笼和洒了柠檬汁的北京烤鸭。她不用开车，额外叫了一杯鸡尾酒。
“我又想了想，还是觉得你的提议有些突然。我今天跟同事一说，她立马笑我了，说开放关系的一大原因，就是两个人无法满足对方。是我没法满足你吗？“夏宇搓了搓手。
“不是那回事，就是就想尝试一个月的自由，你没有这种想法吗？”
“有的时候会想体验一下别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吧。”
“那就这一个月。你有我的允许。”
“那要是最后失去控制了怎么办？你不怕吗？”
“夏宇。”瞿月看着他。“我们已经在一起十二年了。如果有什么天雷地火的感情能让你放下我们这十二年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那么我会祝福你。”
瞿月和夏宇只分开过一次。刚搬来纽约的时候，康儿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一周不退，后来瞿月为了照顾儿子也累倒了。夏宇的母亲陈金遥那段时间刚退休，电话里听到消息后立即买了从上海飞纽约的单程机票。一来就占领地盘似的给沙发换上了一套国内带来的粉红色罩子，说是大姑送的。
他们当时找了一个保姆，陈金遥表面上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每次上门，整张脸就皱成一张废纸，眼睛如射灯一样跟着人从厨房到客厅转，搞得保姆每天都战战兢兢，一连跟瞿月反映了好几次。她和夏宇商量后，不得不辞退了人家。陈金遥知道这个决定后眉开眼笑，带着胜利的口吻，“早这样就好了嘛。一小时一百多块，抢钱哦，小瞿还是要多学着过日子。”
保姆走了后，起先瞿月还不好意思，看着陈金遥在那边干活，总要站起来帮忙。过了一个月，瞿月发现陈金遥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好几次她劝她，妈歇会吧，妈我来，陈金遥都笑着摆摆手，没事，你去忙自己的。瞿月终于放弃，开始重新回到咖啡馆办公。直到有一天，她刚拿出钥匙打开门，听到陈金遥给夏宇打电话，声音刻薄尖利，“儿子，你在纽约这受的都是什么苦啊。你一天到晚加班干活，结果呢，好了，老婆一天到晚往外跑，儿子么儿子不带，家务么家务不做。”
瞿月顿时血脉泉涌，从头骨一路酸麻到脚底，那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够了”，她冲了进去抱起康儿，在陈金遥惊诧的目光里夺门而出。
“不过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处理地挺好，没逼着我反过来去给你妈道歉。”瞿月拿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
“就只有个'还好'吗？我那几天都抑郁了。你在吴双双家倒是住得开心。这事吧，虽然是我妈不对在先，但是你就这么在她眼皮底下把孙子抱走，老人也要面子的啊。“
“我怎么觉得，我其实是在帮你啊。”
“帮我？帮我制造麻烦吗？”
“替你释放一下压抑的那部分啊，你想像我这样反抗一次很久了吧。”
瞿月朝他眨眨眼。她结婚前见到陈金遥那张写满控制欲的脸，就明白了夏宇为什么会爱上她。
离开餐厅后，夏宇开车带她回家，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拉住了她。她想到十几年前刚恋爱时，手几乎是长在一起的，每次皮肤和皮肤分别后又重逢，全身酥酥麻麻如过电一般。夏宇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polo衫。之前听到过一种说法，有人在恋爱上寻找永恒的家园，而有人追寻永恒的远航。夏宇两者都不算，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她就感受到这个人身上不自知的魅力，仿佛在跟过往的水手密语，靠岸吧。
回到家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急着开灯。街道上的一泓黄晕隔着窗户照出了瞿月脸颊上的柔细汗毛。两个人靠得近，她的鼻息轻轻地落在夏宇的脖子上，直到对方的呼吸开始慢慢变地粗重。
牵着的手还没有放开。
夏宇喊她的名字，整个气息笼罩了上来。下一秒，她已经被紧紧地搂住。
这样的事几乎是有程序的。他们会先以夏宇喜欢的方式，然后再变成瞿月喜欢的方式，最后再回到一开始的位置进行最后冲刺。倒不是什么仪式感，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
结束后躺在床上聊天，夏宇的头枕在瞿月的颈窝里，让她用手臂环住自己。夏天的夜晚仍然是热的，窗外的月光将两个人的身体都照地得微微发烫。
夏宇听见瞿月轻轻地说，“我后天要去巴塞罗那。”
待续
(字数:3837)
瞿月去巴塞罗那会发生什么
会迎来一段艳遇吗？
明天继续更新，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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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二维酱
排版编辑：二维酱
封面：Photo by Evie S.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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