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的出嫁
今天这篇小说来自11月虚构班月中同题：推荐一首喜欢的歌曲，并根据歌曲写一个故事。软泥怪选择的是祖娅纳惜翻唱的《囍》，讲述了一个有关“冥婚”的故事。
囍
文｜软泥怪
01
董府。
朱门紧紧关着，屋檐上有些褪色的红灯笼，被秋风卷乱了流苏。
前厅，老爷和夫人模样的人正坐在桌边商量着什么，年轻的管家低着头站在一边。
夫人李兰叶正擦着红红的眼角，对着老爷董德哭诉道：“大夫说秋元没有几天可活了，可怜他才十五岁啊……我那可怜的苦命的儿啊……”
哭着哭着，她语气忽然狠戾起来：“都怪纤云那个小贱蹄子没照顾好我家元儿，到时候元儿走了，我定要她陪葬！”
董德显然并不想回应她的抱怨和哭诉，他面无表情起身，留下一句：“你看吧，不必问我。”便起身上了楼。
李兰叶看着董德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表情又怨又恨，口中喃喃道：“肯定又去找陶兴萝那个女人了。那女人带了个外面野男人的女儿进我们董家，居然还能得到老爷的宠爱。贱人，贱人，贱人！”
她猛地转头，双眼通红朝沈管家叫道：“把纤云给我弄过来！”
沈管家点头称是，转头走到了纤云的屋子里。
屋内，穿着粗布衣的少女端坐在床边，她微微侧着头，抿着嘴角正在绣帕子，看到有人进来，赶忙将帕子塞到了自己的被子里。
一看来人是沈管家，纤云脸上露出欣喜来，羞涩起身往前迎了两步，正要说些什么，沈管家开口了，语气没有半点温度：“大夫人喊你过去。”
纤云一听这话，脸色刷白，脚步也顿住了，低声哀求：“沈郎，我不能再被打了，其实我已经……”
话还没说完，便被沈管家打断：“纤云，大夫人不喜久等。”
他说完这句话，又俯身靠近纤云的耳边小声道：“纤云，你再忍忍，到时候我一定想办法救你。”
纤云咬了咬嘴唇，这才抬脚朝着前厅走去。
一进门，纤云还没来得及跪地行礼，一个茶杯便扔了过来，直中纤云的额头。纤云一惊，赶忙跪地，一丝鲜血从她的额角流了下来，顺着精致的轮廓蜿蜒而下，她却不敢去擦。
大夫人的声音阴恻恻响起：“照顾大少爷不力，你可知罪！”
纤云额头触地：“纤云知罪。”
纤云生的极美，细腰盈盈一握，面容精致，尤其是那双凤眼微微上挑。哪怕穿着粗麻衣，不施粉黛，面色苍白，也十分动人。李兰叶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面色狰狞起来，站起身走到纤云身边，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的不轻，纤云跪正的身子一歪，手肘重重磕在地上，却不敢发出半点叫声。
李兰叶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娘就是凭着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勾走老爷的？倒真是本事，不过可惜，你不过是你娘与个野男人生的，是她的耻辱，又怎么可能护着你？”
说罢，她勾起纤云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直视自己：“这张脸真不错，也难怪元儿喜欢。只要他喜欢，我这个做娘的，肯定要给他送过去的。”
纤云一愣。她不懂对方话中的意思，却本能般地微微颤抖起来。
李兰叶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少年的哭嚎声从房间传来，她急忙起身，看都不看地上的纤云一眼，抬脚冲了出去，嘴里还喊着：“我的元儿！”
沈易安深深看了纤云一眼，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跟在了大夫人的后面。
纤云一个人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捂了捂肚子，似是有些不舒服。随后，她有些佝偻着缓缓走了出去。
一出门，碰到了二夫人姜竹欢，她只得躬身行礼，姜竹欢摸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腹部，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02
三日后，李兰叶的儿子董秋元的房间内，董府的所有人都围在了董秋元的床边。人人都皱着眉头，一副悲伤担忧的表情，但心到底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姜竹欢撇了一眼床上那少年惨败脱相，满是死气的脸，嘴角勾出一个无人察觉的笑来。她找人算了，这一胎是个儿子，董秋元死后，她肚子里的就是董府唯一的少爷了。
很快，随着一声女人的哭嚎，众人纷纷用力揉起眼睛来。坐在床前的大夫起身，收好银针，朝李兰叶和董德鞠了个躬：“老爷夫人，还请节哀。”随后便转身离去。
李兰叶扑在董秋元躺着的床上，发出了刺耳的嚎叫，时而伴随着“儿啊你好狠心”，“娘会安排人下去服侍你”之类混乱的句子。董德也面色沉痛，轻轻拍着李兰叶的后背。
众人开始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唯有纤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处，像是出神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李兰叶终于停下哭叫，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纤云，通红的双眼就像刀子一般，直直刺了过去。
她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诡异：“纤云，你将大少爷的身子擦洗干净。”
纤云并非第一次为大少爷做这事，可是这却是第一次为没有气的大少爷做这事。她不敢拒绝，只得走上前去，颤抖地用毛巾为床上逐渐冰冷的身体擦洗起来。
沈管家也在屋内，此时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却时不时用袖子擦拭着眼眶。
“你们出去吧，换上孝服。”李兰叶看上去有些疲惫，朝众人摆了摆手。众人刚准备退下，李兰叶又忽的出声：“纤云跟沈易安留下。”
很快，房内还剩董德，李兰叶，纤云与沈管家四人。
李兰叶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董德：“老爷，我已经央人算过了，他们最为相配，老爷，你也舍不得你的儿子在下面孤身一人吧……”
董德皱着眉头看了眼手上的纸，又看了眼站着的纤云，眼睛在纤云隆起的胸部和细腰上停留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点点头：“你安排吧。”
李兰叶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连带着吩咐下人都和气了些，她开口道：“沈管家，你带纤云下去，将她看好。”
她着重说了“看好”二字，随后顿了顿，语气中阴风阵阵：“待到元儿下葬，便让纤云嫁他。”
纤云听到这话直接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她双眼簌簌流下泪来，浑身止不住颤抖，膝行上前抱住李兰叶的腿，凄声道：“夫人，看在纤云一直悉心照料大少爷的份上……”
李兰叶抬脚就是一踢，面上露出狠戾来：“让你嫁给元儿是你的福气，你不愿也得愿！”说完这句话，她再也不看地上颤抖的纤云一眼，转而对沈管家道：“将她关起来，不要出任何纰漏！”
沈管家点头称是，忙架起纤云出了房门，往后院的柴房走去。
纤云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双目空洞地流着泪。这会儿被沈管家拖着往柴房走，终于稍微缓过神来。她一把拉住沈管家的手：“沈郎，你会救我的吧，你一定会救我的！”
“嘘！小声！”沈管家的语气带上了些不耐，但他很快将这份不耐掩饰了下去。他眼神闪了闪，抬起头来看向纤云时，面色已经带上了怜惜与温柔：“你先乖乖待在这，我一定在大少爷下葬前将你救出去。”
纤云颤抖着嘴唇：“可是，如何……”
她的不安被沈管家伸出的食指打断：“纤云，信我好吗？”
纤云咬紧了嘴唇，一滴泪从下巴滴了下来，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03
纤云被关在了柴房里。
整个董府挂上了白，人们忙着大少爷的后事，几乎要将这个柴房忘却。纤云坐在柴房里，只能透过窗户看到一小块天空。她总是抬着头往外看去，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肚子，面上时而是憧憬，时而是忧愁。
一天夜里，柴房外出现了一个女人，是纤云的亲娘，三姨太陶青萝。
纤云看到熟悉的声音出现在门前，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娘！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陶青萝缓缓走进，拿出手中捧着的饭盒，眼中泪花闪烁：“吃吧，我给你弄了点好吃的”
纤云身形一顿，随后缓缓打开面前的饭盒，泪流了下来：“娘……”
陶青萝咬着嘴唇，看向纤云：“是娘对不起你，可是你要理解娘，娘带着你在董府过得很艰难，真的没办法再为你求情了，况且……”
“女儿知道了。”纤云忽然出声，面上没了什么表情。她将饭菜一口一口和着眼泪塞到嘴里，像是拼命让自己吃下去。一直到陶青萝拿着空饭盒走出去，她都没再出声。
陶青萝离开了柴房，摸摸脸上的眼泪，松了口气：“最近总觉得老爷看她的眼神也不太对……不管了，反正这丫头也算报了我的生养恩了，没了她，老爷会更疼我，到时候我再生个儿子，董家岂不是都是我的了。”
她面上露出笑来，扭着腰肢走远了。
而此时， 沈管家在自己的房内茶不思饭不想，自言自语道：“若是后面让大夫人知道纤云与我有一腿，甚至还拿走了她的处子之身，那我就没命了，不如……”
想到这里，他握了握拳，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缓缓倒在了饭盒里。
第二天一大早，沈管家便端着饭盒来到了柴房，他在柴房外站了好一会儿，拍拍自己的脸，又深呼吸了几下，这才打开了门锁。
一束光透进了阴暗的房门，纤云惊喜地抬起双眼：“沈郎。”
沈管家笑了笑，蹲下身将食盒递给纤云：“我找到带你出去的方法了，快吃吧，吃完我与你细说。”纤云红着眼睛笑了出来，连忙点头，打开食盒吃了起来。
沈管家看着她吞咽的动作，眼神微暗。
三两口下肚后，纤云忽然顿住了。“砰！”食盆掉在了地上，饭菜撒了一地。她面色痛苦起来，双眼微凸，开始用力抓自己的脖子，长大了嘴，仿佛要叫喊什么，可是最终，只发出了破风箱一般“嗬嗬”的声音。
沈管家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食盒，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看着地上挣扎的纤云，声音已不复方才的温情：“抱歉，纤云，我不能让你说出我们的关系，你就在这里乖乖待到出嫁那天吧。”
纤云趴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她面目狰狞，那双通红的眼睛拼命满满都是祈求，似乎还有更多。她死死抓住了沈管家的衣摆，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一条绣帕从她的怀中掉了出来，但沈管家已经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04
再后来，纤云被套上了红色的喜服，被几个粗使婆子带了上来。她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那双凤眼竟然是血红的，像是一片红色的死水。
房内点着白色的蜡烛，窗户上贴着惨白的囍字。董老爷和李兰叶身穿红衣坐在上席，其余人穿着白坐在下面。
“一拜天地！”
傧相的声音响起，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尤为刺耳。
纤云被按着跪了下来，像一只提线木偶。后面的人摁住她的后脑，她的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二拜高堂！”
双眼与双唇血红、面色惨白的新娘转向上席坐着的两人，磕了个响头。
李兰叶瑟缩了一下。
“夫妻对拜！”
一个纸人被搬了出来，那纸人脸上涂着诡异的腮红，穿着红色的喜服，与纤云面对面。
又是一个响头，纤云的额头渗出血丝来。
“送入洞房！”
尖锐的声音忽的结束。在众人的目光中，一个粗使婆子拿着麻绳走上前来，快速缠住了纤云的脖子。
那麻绳越来越紧，纤云求生的本能令她的四肢疯狂挣扎起来，她长大了嘴，似乎想喊什么，但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就这样，她的动作越来越小，终于，四肢软了下去，再也不动了。可那双血红的眼睛却没有闭上，黑色的瞳孔扩散开来，直勾勾看向了躬身站在一边的沈易安的方向。
沈管家并没有抬头。
李兰叶站起身，似乎有些慌乱：“就到这里吧，入棺。”
婆子们抬起纤云的尸体，搬到了准备好的棺材中，盖上了棺材板，在板上贴上了白色的囍字。
冥婚，礼成。
05
“哇，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呀……后来纤云变成了厉鬼，把董府的所有人都塞进了棺材里，任他们在里面挣扎求饶，也不放他们出去呢。”
“这个好这个好，好姐姐，下次我来的时候，还与我讲讲别的故事吧。”少了三根指头，灰白腐烂的小手拍了拍，那小鬼掉了一颗眼珠，嘴巴咧到耳根，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晃晃悠悠飘走了。
06
一阵阴风穿过前厅，呜呜叫着，拂过早已褪色成灰白色的灯笼，来到了挂满白幡的喜堂。白幡掀起，露出了喜堂中央那口贴着白色囍字的棺材。棺材上，身着鲜红嫁衣的明艳女人抱着浑身青白还未成型的婴儿逗弄着。
她脚下的棺材里面似乎发出了一些声音，女人侧耳听了一番，将怀中的婴儿放在了棺材上：“我儿，饿了么，再去吃点吧。恶人的血肉，可是大补啊。”
棺材内，血肉撕裂和吞咽的声音，伴随着凄厉的哀嚎响起。女人托着下巴，没有瞳孔的红色眼睛直勾勾看着那棺材，忽的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籁。
END
(字数:4430)
作者介绍
作者：软泥怪
坐标：海拉鲁
职业：采蘑菇的小姑娘
自我介绍：又懒又馋小垃圾
如果喜欢这篇文章
请留下你的评论
也不妨给软泥怪一点支持
螺旋
起飞！
推荐阅读
责任编辑：灿七
排版编辑：灿七
封面：Photo by 五玄土 ORIENTO on Unsplash
不要忘记把我们设为“星标”或给文章点个“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