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墙角深处,有一对会说话的小人|壁柜之上,苍穹之下

书念 漂浮便利岛 2022-04-07

在1月每日书中,插画师书念写下了富有想象力的文字。她写了壁柜上两个小人的对话,描绘味道不同的舞伴们,讲述剥虾的故事,追逐海边一抹神秘的身影,又记述一封友人的来信……


壁柜之上

——————

——————

苍穹之下

文·插绘|书念

壁柜


年度最后一天,我在整理卧室的壁柜时,发现了一对小人。


他们缩在柜子顶上,墙角深处。他们的旁边,是L出差用的旅行箱、我的瑜伽包,都是尘封已久的玩意儿。但他们全身光滑如新,好像淘宝店盗版的手办玩具。


我险些从梯子上掉下来。因为他们中的一个说,“嗨,别怕,老朋友!”


“什么老朋友。”我定了定神。“我不认识你们。”


“那么你不是她咯。”他露出千古遗憾的神情,看向怀中的同伴。对方忽然癫痫起来,发出“略、略、略……”的声响,震得壁柜顶尘土飞杨,我连连咳嗽。


“别闹了!”


“我们饿呀……”


“下来吧,家里还有几块饼干。”负责说话的,急忙称谢。癫痫的倒是停止了。


“好怀念她。我们一同度日,我给她变出手帕,一颗一颗擦净她面颊的泪珠。你还编了舞蹈(跳大神吧,我暗暗地想),好逗她笑……她终于平静下来……在黑暗中,她与我们是多么快活儿呀……”


一盒饼干已经空空如也。我取出女儿娃娃屋里的小瓷杯,恰好一对,倒了刚泡好的红茶。说话小人滔滔不绝,和癫痫小人干杯,随后一饮而尽,仿佛在喝烈酒。后者也勉强接连几口咽下,好像情绪激动,要等肩同伴的豪爽。我赶忙一杯一杯,倒上新茶。


“可是,她离去得太突然!不知过了多少夜晚,有人打开柜子,光线透进来,她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被拽走的,还是自愿的。她只迈一迈腿,就出去了。这一走,把我们害惨了!我们是见不得光亮的,何况没有依靠,也不是事儿呀。还是你聪明,说,迁徙上去……”


“迁徙,迁徙!说得容易,从柜底到柜顶,一个成人的身高,却费了我们三年的功夫……三年,她在的时光,都不止三年……”


我抬头看表。再过一小时,要去接女儿。再过二小时,L就下班回家了。一,二,三。小人的声音,忽然停止了。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我,和餐桌旁一对塑料玩具。他们全身光滑如新,好像淘宝店盗版的手办玩具。


一对小瓷杯里的红茶,还是温热的。我取出女儿娃娃屋里常用的另一件东西——乳白胶,拧紧盖子。刚才似乎挤得太多,一管全新的都用完了。没想到茶杯看起来挺小,容积还挺大。明明都混入茶水的。


没关系。出门接女儿的时候,顺便再买吧。然后,和L一起,全家一同吃丰盛的晚餐,看电视,跨年。房间都清理完毕了。在明亮中,我们是多么快活儿呀。



云朵


身旁的F问,是不是口渴。


似火的骄阳刚刚过去,我正享受难得的阴云。


我很想白F一眼,但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F拉起我的手,我们一路小跑,到河边的一个椅子停了下来。“给你介绍我的朋友,冰淇淋、可乐、无糖可乐,还有巧克力葡萄果柠檬香香汁。它前两天才加入我们。”


“可……我只想要一杯白水。”


“你不懂!”F兴奋脸都红了,“他们比白水甜美多了。”


我才发现,F不像我们最初相遇的样子。他看起来像某种透明的流体,如今却是彩虹色。好歹有云朵,他才不至于反光。


“好吧。”我说。“那请给我巧克力葡萄……什么来着?”


“巧克力葡萄果柠檬香香汁。”话音未落,新会员拉着我挑了一支舞。他跳得很好,我的脚从来都会踢着舞伴的腿,如今却跟随他一起旋腾。等我反应过来,我们已在云间,我只能看见F和他朋友们的头,如一个个小芝麻球。


“怎么样?”F微弱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我有点儿眩晕,呼吸也稀薄。却不再口渴了。嘴里有淡淡的香味,却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我突然极度渴望,快让F上来陪伴。




F买来一盆虾,放到水池里冲,一个比一个跳得高。我吓了一跳。


“现在就要剥它们吗?”


“不然呢。”F用手肘指指一旁的锅。菜、米,都已开煮,锅和胃都期待着虾,做烩饭的点睛之笔。


“再等一下吧……”F却很着急,在我们拉扯间,有一半的虾已经一动不动了。等我终于说服了F,他把煤气调到最小,只剩下一位幸存者了。它身体僵直,唯独密密匝匝的小脚胡乱摆动,像梳子穗被施了魔法,全都活起来。


“为什么你的生命力如此顽强呢?别费劲了,越挣扎,越痛苦哦。”我说着,把它捏起来,放在水池外的台子上。F开始剥虾,把头掐掉,汇聚到一个盘子里,熬油备用。其他的脚爪子啦、躯干的壳子碎屑啦,统统扔在水池,和未剥的整虾混在一起。


我一边帮F剥,一边问他:“你觉得它在水池外,看着同伴一只只支离破碎,是什么心情呢?一定三观尽毁,世界都要倒塌吧?……”“诶,它怎么还在动。要不等下给它直接扔冰箱里,任它自生自灭吧。”


“反正最后吃得最香的,就是你。”F说。我们终于把所有的虾截肢了。最顽强的它,如今也一声不哼地躺着了。


我说“哇”,F看起来也松了口气,把虾肉呼呼噜噜地都倒入了锅。起码,他不用再听我假惺惺的唠叨了。



涨潮


“看到了,近了,啊,再轻一点……”


“把眼镜还我吧,乔。”


“最后一眼!”


少年和老人在岸边驻足。冬天进去,凉风出来,大海的唯一回应,是将原本干燥的沙都覆盖。白衣服边的浪,飘摇肆虐,手拉手涌过来。少年本来要哭,因不见了昨日搭建的沙堡。但老人给了他一副望远镜。“有什么可望的呢?无非越来越远的海而已。”


但潮水与天相接际,坐着一个女人。

 

少年凝住了呼吸,端望远镜,僵持了许久。水接连地涨起来,没过他的脚踝、小腿肚、腰部。他也一动不动。


老人慢慢退到高地上。


“再轻一点,再轻一点,……她怎么不见了!”


圆镜框里,一条珊瑚礁般的尾巴,收束在水面下。少年扔了眼镜,向海跑去。在他简直要浮起来的时刻,他发现自己站在岸边,老人正在擦拭望远镜的镜片。


“我年轻时候也能看到她,如今却不行了。但每当涨潮,我还是会来海边,望浪花礁石,念如果没有爷爷拉着我,我也和刚才的你一样,奔赴她的怀抱。”


“还有什么可追的呢?无非越来越深的海而已。”

教室来信


记一则友人的来信:


我躺在教学楼三层走廊中央,地面冰凉刺骨。


刚刚这里,发生了战争。我的前同事原来是另一所星球的间谍,她在我们从食堂返回的路上,我递给她我剩余的酸奶时,摊了牌。她知道我不敢拿她怎么样。


我只好监视着她,从日出到落尽山头,顺着橘黄色光滚下。学生们提前回家了,他们要准备第二天的跳蚤市场。


“要不要一起去呢?”前同事笑眯眯地邀请我。我拖延了一忽儿,时间晚了;高年级的已经卖得差不多,人流减少,组织者都在打哈欠。我们下了一个楼层,到低年级。


那里有我最心爱的学生,也是我至深的忘年交,乔。可气的是,她和前同事二者之间,都彼此殷勤。乔免费赠给她,她凭天才般的神迹做出的毛绒球。她说要单独给她补课。


是我错了。对她们来说,我才是最大的间谍。正如乔对我的态度一样,当教室的学生都暴动起来,老师们一部分被赶尽杀绝,一部分也同学生残戮,椅子、桌子、电灯、梯子都砸烂,我才明白,我也是危险之一。我躲到乔和她的朋友们告诉我,学校唯一摄像头盲区的三层走廊链接楼梯拐角门后。乔手下留情,她杀了前同事(出于分赃分歧),无视了我。


曲终人散,我走回每天都出行的长廊,躺了下来。终于想起了你,永恒在花蕊中读书。我感到,前同事在摊牌的一刻,还是向我体内埋了毒素。我快死了。对于你,我太羡慕。



END

(字数:2700)


如果喜欢这个故事

欢迎在留言区评论

也不妨给书念一点支持


🐋书念

坐标:北京

职业: 半自由插画师

自我介绍:一半属于文字,一半属于图像。二十来年的生命,一边分裂,一边和谈,至今边界不稳,争战纷纷。


推荐阅读



责任编辑:辣勺

排版编辑:辣勺

封面:Photo by Milan Popovic on Unsplash

不要忘记把我们设为“星标”或给文章点个“在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