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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我不走了。”|秋瞑逝水(一)

夏夏喵 漂浮便利岛 2022-10-10


秋瞑逝水

作者:夏夏喵


在醴城酒肆林立的金波巷里,人人都知道有一间懒回顾,酿尽天下美酒,老板娘是一位号称忘忧娘子的奇女子。

酒客来来往往,故事也在一直发生,不知这间小酒馆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每周四、周五,为大家带来夏夏喵的《秋瞑逝水》


懒回顾-星野

1

般若江之水浩浩汤汤,日夜奔流不息,如银龙沿醴城西侧绕过,一去不返。水岸两旁遍植高大挺秀的玉兰,正值三月花期,大轮白色花瓣盛放如莲,姿态舒展,远看如神女头戴的华阳玉冠。许是因刚刚下过一夜急雨,微光闪动的花瓣纷纷扬扬,随风跌入水中,可惜神女有意,湘君无情,转眼被滚滚江水卷走,沉浮几息便难觅踪迹。偶有几片侥幸乘风远走,穿街过巷,落入醴城寻常人家的屋前瓦上、小娘子的发髻旁、或门前酒客的青瓷杯中。


金波巷口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各家酒旗高悬于过道两旁,迎风烈烈舞动,如同酒娘殷殷揽客。一个素色青纹的半旧酒帘下,灰衣客未曾注意杯中落花,仰头将余酒一饮而尽,咂摸几下,脱口赞道,“好酒!”闭目回味片刻,才评论道,“酒甘易得,辛味难酿。这九酝酒味极醇厚,清香绵长,余韵无穷,一杯入喉,倒似腾云驾雾升仙般快活!可惜只有一杯,唉,老板当真小气得紧。


酒肆门口斜倚着一个少年,青布短打装束,闻言懒洋洋地瞥了灰衣客一眼,讽笑道,“再多一杯,怕是客官连回家的路都认不得了。”见那酒客不大信服,解释道,“我这酒冬酿六七次,春酿少说也有八九回,后劲极大,是以有个别名叫‘百里醉’。你现下不觉得,出门行百里后才知道厉害,只这一杯就够你醉上一天一夜。”那客人暗暗咋舌,讪讪的想再说什么,少年伸了一个懒腰,径自向酒馆内走去,竟不再理会他。


灰袍客顿觉受冷落,面上过不去,忍不住向邻桌酒客道,“酒是好酒,可老板待客态度也忒差劲了些。”


隔壁桌是一个衣衫落魄的穷酸书生,对着面前这壶最便宜的薄酒,早觉寡淡无味之极,见这灰衣客人衣饰不凡,便笑嘻嘻地凑过去蹭酒,热心攀谈起来,“那小子就是个沽酒打杂的伙计,不必理他。此地佳酿与别处不同,兄台何必盯着一杯九酝不放?”说罢搓了搓冻得发青的手,扬声向店里伙计道,“为这位大爷来一壶你们的羔儿酒暖暖身子。”


灰衣客蹙眉道,“羊羔酒我喝过不少,也没什么稀奇。”


书生接过酒壶为二人各倒一杯,只见酒水色泽白莹,香气绵甘,凑到鼻下深深一吸,叹道,“试开云梦羔儿酒,快泻钱塘药玉船!兄台莫小看这酒,用的是灵州当地几个村子才有的上好羊羔肉,质嫩味鲜,绝无腥膻。而且为保香气不散,连储酒的柳条篓子都要拿石灰发过的动物血涂上十几层,每涂一层就贴一层麻纸,费尽周折才运到此处。”


灰袍人轻呷一口,只觉齿尖醇香流溢,周身暖洋洋的,忍不住道,“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店,也有如此珍酿。”他这才眯起眼睛细看门外已有些褪色的酒旗,低声念着,“懒——回——顾,真是怪名儿。”


“对喽,”穷书生拍手道,“店如其名,喝过这几样好酒,你就再也看不上别家。不过懒回顾三绝,酒只是其一,据说他们还收集了很多失传的酒方,像是武陵桃源酒法、真人变髭发方……不过从不外售,能有幸喝到的人实在不多。”


“若真如此,那此间老板真可谓是酒中高人,大隐隐于市。”灰袍人一脸神往。


“兄台好眼光,”书生赞许地点点头,“这第三绝便是酒肆老板了,据说早年师承少康后人,习得独门酿酒秘法,人称忘忧娘子。”


“老板是女子?”


“还是个明艳绝伦的美人呢!这酒肆少说开了也有七八年,她还跟当初刚开张时一个模样,一点儿没老。我见过她几回,性子极爽利,就是酒量不太行,每回要跟客人拼酒她家伙计都得拦着。多少酒客为看她一眼,不远千里地找到这儿来。不过这位老板行踪不定,每隔一段时间就消失一阵子,近日大约是不在店里了。”


灰袍酒客难掩失望之色,正要细问,门外忽传来一声怒吼,“黑心店,还我弟弟命来!”话音未落,只听一拳重重擂在门上,门板应声而裂。来人是一个肌肉虬劲的高壮汉子,一身麻衣,头束白巾,正恶狠狠地扫视店内。穷书生兴味盎然,小声向同伴道,“哎呀呀,镖局褚老三来找麻烦了,不知他那游手好闲的弟弟又怎么了。”


那青布衫的少年已慢悠悠地从后厨踱了出来,倚柱抱臂而立,笑道,“壮士莫不是找错了地方?小店本本分分卖酒,可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啊。”


褚老三见这少年毫无惧色,怒意更盛,“我弟弟喝了你们店里的酒,回家就再没醒来过,贴身的长命锁也没了,可不就是你们谋财害命!”


“长命锁……可是这个?”少年从柜台下摸出一块小小的银饰,见那壮汉一副要扑过来咬他的样子,忙闪身躲到一旁,“哎哎,别动手。这是令弟为了凑酒钱抵给我的,这儿还有他的画押,这种成色可不值我两坛好酒呢。”


褚老三深知自家弟弟的德性,已信了几分,恨恨道,“就算他不成器,终是在你这店里喝死的,是也不是?”


少年似笑非笑,问道,“令弟是否一回家就倒头大睡,无知无觉,无声无息,手脚如冰却面色红润?”见那大汉默认,叹道,“这就对了,我店里少了半坛价值百金的千日醉,不知被谁偷喝了去。此酒能让人醉上十天半个月不醒,正是令弟这般症状。”


那壮汉满脸涨红,呆了一呆,忽然面露喜色,“你的意思是,我弟弟还活着?”


少年翻了翻眼皮,“活得比你还好,怕是正在酒乡快活呢。不过他喝得太多,你们记得每个时辰替他翻两次身,否则酒液消肠蚀脏,烂穿了肚子,我可不管。”


褚老三连声称是,不住地赔礼致歉、打躬作揖,见那少年不甚计较,忙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放在柜台上,欢欢喜喜地走了。


一旁看热闹的灰袍客悄声问,“这酒还能蚀骨消肠?”穷书生撇撇嘴,小声道,“倒是听闻有这么一种消肠酒,不过肯定不是千日醉,那小子诓他呢。”


少年听到二人议论,并不在意,只是不住向窗外张望,目光在人来人往的巷口搜寻片刻,微露失望之色,几不可查地低叹一声。


“伙计,再加三碗酒!”


“好嘞。”听到客人呼声,他迅速收回目光,面上已换了副淡淡笑意,手脚麻利地拾起旋子开始筛酒,黯淡的斜晖透过窗格落在他年轻的脸上。


2

二更过后,客人陆续散了,少年抱着待洗的杯盘来到后厨,刚进门便觉满室焦香。锅里安然卧着一只棕黄油亮的烧鸡,拿长筷轻轻挑开,鸡肉酥烂肥嫩。他眼睛一亮,转头问厨娘,“阿香,可是小姐回来了?”


“是呀,入夜才到家,一进门就要吃烧鸡。”


“我给她送去。”少年不由分说便用盘盛出,稳稳托起,脚下步履不停,熟稔而迅捷地穿厅过堂,绕过小花园,来到宅子尽头的一个小院。屋内隐隐传来咳嗽声,一个女子低声问,“是阿星么?”


这唤作星野的少年应了一声才推开门,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但依旧掩不住那股腥甜之气。他见床上之人脸色发白,皱眉道,“你受伤了?”


屋内正是酒肆老板忘忧娘子,不过她更喜欢玉荧这个名字。传闻里的神秘佳人此刻狼狈得紧,毫无光彩可言。她用披风挡住沾着血渍的衣衫,一头冷汗将鬓发皱巴巴地粘在脸上,下巴上还蹭着一小块灰,唯有两个眼珠灵动清亮,雀跃道,“阿香做饭就是快!啊哟……我手抬不起来,快给我撕一条鸡腿尝尝。”


星野忍住滑到嘴边的责备,挑了一块烤得最焦香的肉递过去,默默看她吃下,才叹口气,“我给你换药吧。”


玉荧向里侧了侧身子,若无其事道,“这种小事叫阿香做就好了嘛……”


“血在往外渗,你想撑到什么时候?”


“好了好了,小小年纪,不要跟阿姐这么凶巴巴的好吧。”玉荧嘟囔着把脸别过去,解开衣带,领口往下扯了扯,露出半个肩头,胡乱包扎的绷带已被血浸透了。


星野缓缓解开绷带,动作一顿,肩头赫然三个深可见骨的圆形伤口,像三只流血的眼睛,伤处周边发乌,显然中毒不轻。玉荧心中不安,柔声安慰道,“这毒有麻痹之效,现下已感觉不到痛了,尽管敷药吧。”


他闻言眉头拧得愈紧,面色紧绷,动作轻柔地消了毒,清理创口,细细敷一层药粉,再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如此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玉荧果然一声没吭,神色甚是轻松。


星野一面低头收拾药具,一面缓缓道,“你要去,我不拦着。只是此次伤重,纵然你体质与众不同,也该好生将养几个月。来日方长。”玉荧背向他,倚着床柱一言不发,探过去一瞧,原是睡着了。星野扶她躺下,用热手巾帮她仔细揩了面,盖好被子,才无声离开。


3

月至中天,已是深夜,寒星孤悬,寂寂庭院。


在星野印象中,玉荧总是在这样的深夜离开,短则十余日,多则一月,又浑身是伤地回来。第一次被他撞见时,她正在井边汲水清洗伤口,裙摆不知为何碎成一条一条,大腿上有个触目的齿印,像大型野兽留下的,闪着异样的绿色幽光。


那时他十三岁,比其他孩子懂事得早,镇定地问她,要不要帮忙。玉荧推说无碍,他还是翻出了药箱,笨拙地包扎起来。她从来没说过深夜出去做什么,他也不问,渐渐这就成了一个他们之间的秘密,但说到底,是她的秘密。


她身上诸多谜团,星野在十三年中耐心地逐一弄明白,倒也不是很难,因为她酒量实在太差,不知不觉漏了口风。有一回她新酿了酴醾酒,高兴地喝完一整坛,双颊酡红,坐在树下放歌。星野问她何事欢喜,她说,“我们很快就要搬去醴城了,开不开心?到了那儿可以开个酒馆,每天都有很多人来。”醴城是坐落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小城,紧邻般若江,以酿酒闻名,往来商客如织,繁华热闹,距当时他们所处之地有两千余里。


“为何要走,这里不好吗?”


她笑盈盈凑过来,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认真道,“这天下只有一个好去处,就是他在的地方。”


原来是寻人。


他们并排躺在树下,看风吹海棠花如细雪霏霏,胭脂,雪白,浅粉,天旋地转落了玉荧满头满身,秾丽娇艳,如新妆初成。起先她还哼着小曲,没过一会儿便睡着了。星野撑起身子端详着她,时间好像将她遗忘了,未曾在容貌上留下丝毫痕迹,与他第一次见她时别无二致。


那时星野八岁,守着双亲的尸首坐了一天一夜,满身血污,又冷又饿。她背着一把红伞经过,冰凉柔软的手牵起他,说别怕,我带你走。他在走出村口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尸山血海,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三十多座焦黑的房屋,几缕灰烟袅袅升天,不能忘怀。


这场景追着他跑,反复潜入他的梦境。他看到同村男女老幼从地上爬起来,包括父母在内,齐齐抬头盯着他,神色幽怨,眼泪长流,不住地问,星啊,为什么?这质问声与婴儿啼哭、妇人号泣、老人呼救交缠在一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夜一夜地不断将他淹没。


夜半时分,是玉荧把他从梦魇里打捞出来,轻抚他的头发说,都过去了,别怕。他沉默地躺着,不敢再睡,眼睁睁看着黏湿夜色从窗外钻进来,不怀好意地爬上他的脚背,一点点漫过他的胸膛,让人喘不上气。第二天被刺痛的阳光蜇醒,为自己又活了一日感到无地自容。


就这样,他不睡不吃不说话,终于在某日起床时一头栽倒,额头磕在床脚,血流如注。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玉荧膝头,看她一点一点拭净自己脸上的血痕,口中絮絮地说,叫你阿娘看到了,不知多心疼。


他眼睛一阵刺痛,伸手要推开玉荧,反被她握住,一双澄澈眸子直望到他心底。她轻声说,这怪不得你,你知道吧。星野喉咙滚了滚,想开口说什么,溢出的却是一声呜咽。


玉荧低头剥了一只沙桔放在他手中,低声道,你能遇上我,都是你阿娘在庇佑,她又怎会怪你。


咬破一瓣沙桔,冰甜微酸,小星野埋头吞咽着,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哭起来。


这难道就是他的命吗?


按照村里大巫的说法,他出生时是孤星入命之相,寡亲缘,克双亲。母亲不信,一意将他留在身边,悉心抚育。他生长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崎岖险峻的群山环绕其间,外人轻易不得入内。族人世代以铸造刀剑为生,极少下山,仅通过一条密道与外界交换物资。宝刀利刃总是引人觊觎,为免招来祸患,族中孩童自小就被告诫不可擅离山谷。


星野贪玩胆大,时常偷溜到谷外去玩,并无人察觉。有一次走得比平时都远,遇到一队迷路的商客,个个饿得奄奄一息,恳求他赏些食水。星野踌躇再三,终归不忍,回家取了好些干粮送出来,却不知那些人已尾随他探明了入谷通道。当日晚间,阿娘刚为他端上来热腾腾的汤饼,便听村口传来一声凄厉喊叫,马匪来了。他扒在窗口望了一眼,正是白日里救过的商客,笑得兴奋而狰狞。


母亲慌忙把他塞进装衣服的大木箱里,在他头上盖了两层被褥,嘱咐他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他缩在一团漆黑中,隔着层层叠叠的棉花布料,隐约听到门被撞开,碗碟叮叮当当摔在地上,墙板震了震,几声模糊的闷哼。紧接着衣箱盖子被掀开,一把长刀刷地插进来,在他耳边激起一阵凉意,随即又收了回去,只留下铁的腥气和血的温热。


他僵手僵脚地团着身子,如同一块石头,时间漫长到不可捉摸,不知怎得睡着了。醒来时凝神细听,整个世界如坠深潭一般安静。他笨拙地爬出木箱,被一个绵软的东西绊了一跤,扭头一看,母亲的脸正对着他,双目惊恐而空洞,五官扭曲错位,一摸早已冷掉。


偏偏是他活了下来。


4

玉荧有一把褪色的红伞,旧得斑驳,不管去哪儿都背着,却从没见她用过,哪怕是雨天。一日清晨,星野被雨声吵醒,推开窗便看到玉荧拎着伞从外面回来,人已被浇透了,仍不紧不慢走着。


他等在屋檐下,递了一条热手巾过去,怪异地瞥了她一眼,“明明有伞,为何不用?”是觉得淋雨格外洒脱不羁吗。


玉荧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含笑撑开手中伞,在黯淡天光下如一朵不合时宜绽放的红花,异样鲜艳灼目,甚至染红了伞面滑落的雨水,在脚边汇成一股赤色溪流。


“这是你仇家的血。”


他打了个寒战,伸手去摸伞缘,锋利如薄刃,血雨晶莹剔透。


“都死了?”


“一十三口,功夫不错,可惜遇上赤伞出鞘,不饮尽人血是停不下的。”她爱惜地摸了摸簇新光滑的伞面,“还有样东西,或许你认得。”


他接过一把长剑,拿近了细瞧,剑鞘上星宿纹饰缠绕,拔剑出鞘,一团清寒的银色光华不住闪动,剑身上方一寸处刻着“饮秋”二字。他立马认出这把剑出族中手艺最好的铸剑师,是七大护族宝剑之一,族人每月初一都会举办祷祝仪式请求神剑庇佑,没想到却成了灭族的祸端,如今他唯一的念想。


恍惚一阵,他将剑紧紧抱在怀里,眼睛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嗫嚅几次,才冒出一句,“我会好好活下去。”


“举手之劳,不用这么感动啊。”玉荧搓搓手掌,忽得打了个喷嚏,催促道,“正事交代完了,快去煮碗姜汤来,冷死人啦。”


“……你下次带把真伞出门行不行。”他嘟囔着,手上却麻利地干起活来。


玉荧见他对这饮秋剑爱惜得紧,便为他寻了个教剑法的师父。此人号白堕真人,素衣美髯,看着仙气飘飘,其实是个十足的酒鬼。起先是他瞧着星野根骨颇佳,同意指点一二,十日后便要启程去别处。玉荧想法子弄了几壶难得一见的武陵桃源酒,硬是把他留下了,一留便是三年。


后来星野剑法小有所成,白堕真人自知已耽搁太久,却也舍不得这个天资上佳的徒儿,问他愿不愿跟自己回青冥山修炼,若能汲取山中灵气,功法进益可增数倍。


星野有些心动,便去问玉荧,她看着如今个头儿已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少年,沉默了很久,才笑道,“学好功夫,以后就能保护自己啦,也不辜负我为你寻回这把好剑。去吧。”他忙道,师父说我学满三年便可归来,阿姐可要等着我。她没说话,笑着点头。


出发那天早晨,他跟着白堕真人一路往码头走,兴奋地问,“师父,青冥山在哪里啊,还要坐船吗?”


“瀛洲。”师父没回头。


“那是什么地方,很远吗?”


“仙界和人界交接之处,会稽海外,一去数万里。”


他愣住,放缓了脚步,“那我还能回来吗?”


白堕真人终于转过身来,叹道,“为师不想骗你。瀛洲一日,世上一年。”


二人停在原地,相顾无言,白色衣袖在风里鼓涨如鸟翅。星野蓦地对着白堕真人一揖到底,真人了然一笑,甩甩袖子,转身自去了。


星野回到住处时,正看到玉荧抱着一个空酒坛发呆,自言自语着什么,酒也没了,人也没了,真是亏大了。


他好笑地凑过去瞧她,“后悔了?”


玉荧闻言一顿,转过脸望着他,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她吸了吸鼻子,又疑惑地盯着怀中酒坛,“我醉了?”


星野从背后抱住她,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颈窝,闷声道,“阿姐,我不走了。”


以后都不会离开了。


未完待续

字数:5303



作者介绍

作者:夏夏喵

坐标:汴梁城州桥夜市的小摊儿

职业:总是接不到业务的江湖说书人

自我介绍房子盖了一半被风吹倒了,只能借住在王楼山洞梅花包子铺的隔壁,每天绞尽脑汁编故事,好换点梅花包子、曹婆婆肉饼、旋煎羊白肠、麻腐鸡皮、荔枝膏、香糖果子、滴酥、水晶鲙……谋生不易,感谢各位看官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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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灿七

排版编辑:Op 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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