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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誌】《一念無明》導演及編劇訪問(第三節) — 與「外判」同行 卸下包袱開展責任

2017-04-14 Hin Chung 匯澳傳媒RECAP853

【澳門獨家】「係唔係所有嘢都可以判畀人做?」這是電影《一念無明》其中一句最打動人心的金句(Tag Line)。第三節訪問,導演黃進及編劇陳楚珩承接有關「既定價值」的討論,進而探索「外判」、「責任」和「包袱」,這些大眾每天都要面對的迷思。 


方皓玟飾演的Jenny反映了很多被既定價值框住,自以為跨得過傷痛,苦了自己的人。<圖片來源: 電影宣傳片截圖/ Golden Scene提供宣傳片>

《一念無明》Jenny在教會分享人生低谷,崩潰繼而「借刀」責難阿東一幕觸動了不少教會人士的神經,質疑電影是否「醜化」宗教。導演和編劇於電影上畫後積極出席多場映後分享會,對於這個議題明確表達立場,指出Jenny一幕只是一個表達手法,意指很多口裡說「跨越傷痛」、「突破困厄」的人其實並沒有從根本的既定中釋放,結果以為「得力」,實質只是「外判」了傷痛而沒有一同進步,事情沒有解決之餘,問題雪球越滾越大。如是者,這根本不關乎信仰宗教,而是批判很多人處理傷痛的方法其實自欺欺人,用層壓的方式激起下一個更大的爆發點。

從這一點可以窺探,電影其實並非表面看的暗黑,而是有很大的釋放意義,希望透過貼近現實,不那麼「灑狗血」、不那麼「明天會更好」的方式,提供空間予觀眾反思人生的纏絆應當如何解結,真正的解結。「結」正是躁鬱症的根源,相信是導演和編劇花了近4年的鑽研,希望帶出的信息。

黃進和陳楚珩出席多場映後分享會,與觀眾交流,他們認為這才是完整了「電影作為溝通媒介」的必要過程。<攝: Hin Chung>



匯: 匯澳傳媒RECAP853   |   黃:  黃進  |   陳:  陳楚珩

兩位如何理解「責任」與「包袱」?人始終對生活要有責任,基於原始男女生物構造上的不同,兩個性別各有不同主責的項目,例如男性身體強壯就負責外出打獵,女性則要生育下一代,有時候較難改變。你們是否認為社會發展令這些責任變成了包袱?

:責任何時會變成包袱?這個值得深思。

但責任本來就可以是個包袱吧……

:可以是一個融合了的狀態。

我們當然理解「進化論」所說的男女特質原理,但到現代社會,營生方面男女已經可以是平等的狀態。我覺得責任必然是個包袱,其實在關係或責任中,要看你哪方面做得較出色,如果一個男人擅長照顧孩子,就去吧,女人在外工作出色,也可以啊,不要因為社會定型而刻意安放自己在某個位置,但其實自己根本處理不來,如是者,生活就不只是責任而是個很大的包袱。

(大家沉靜了接近30秒)

我們到底如何理解「責任」和「包袱」?<圖片來源: 一念無明 FB>

這是中性還是貶義的字眼?其實責任和包袱是共存的,你不喜歡的時候就會說它是包袱,但事情的本質沒有改變,不是你覺得它是包袱就不用處理。就好像「執著」和「堅持」,你喜歡放到哪邊去說?我沒有動機去釐清。

或者換個方法去說。我想到的是大海和阿東的情況,一開始大海覺得兒子回來是包袱,糾結、不知所措,認為叮囑兒子準時吃藥就足夠,到後來參加分享會,看到別人的情況後,開始將照顧好兒子轉化成了自己的責任。

這樣我就明白了,前者是執行的角色,後者是真心去做。

就是想做和不想做的分別了。

你這樣說我就覺得是。前者是我不想做一個「仆街」,而事情壞到一個地步,不想再多一個愧疚,所以去做;但後來是珍惜這個兒子,而不是去避免被指責,這是責任的開始。

醫生說,如果阿東想自殺,就要再入院了,彷彿是一個暗示,希望阿東親口說自己沒有問題,將「責任」攬上身,當然我們明白那是基於醫療資源緊張的原因。那麼,社會是否將有情緒病的人當成包袱?如果真的想去履行責任,醫生是否要了解病人真正需要去作判斷,而不是作這樣的引導?戲中不同位置都有責任與包袱的意味。

醫生的潛台詞是「你不想入去吧?合作點吧!」。

是想關心,還是想「處理」?

Jenny供樓也是,就算之後繼續供樓,她已經將之視作包袱了,看她向阿東表白時是多麼的痛苦……

她是在完整一個必須要完整的虛幻的、被教育的人生。根本她的伴侶和關係也不存在了,還在「死撐」……

但她怕連樓都沒了……

也對,對她來說,如果連樓都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很慘,有樓才有人生……

<圖片來源: 一念無明 FB>

分享會的情節很能夠呈現「責任」的一體兩面。那位師奶說他老公「又入返去」(精神病院) 了,似乎當了老公是包袱,掉走了,就輕鬆得多了,後來甚至說「我們懂什麼,交給懂處理的人去處理吧!」,認為這樣做才是負責任的做法;而大海之後就說出了那句很觸動人心的「是否所有事情都可以外判?」。

對,拉鋸得很厲害,公說公有理……

對啊,有時真的不懂處理,但交給人……

又是否甘心?如果是著緊的話。這個我覺得應該交給觀眾去判斷,我們沒有任何權力去立論。

當然,每一個人的人生都有無限個抉擇要做。

甚至,後來有人說,如果當初阿東不要那麼執著,早點送母親到老人院就沒有後來的發生了,起碼不會殺了自己母親,也許說得對……

但可能母親會在老人院自殺,你看她的情緒、性格……很難解決的,戲裡的角色都很無能為力。到底他們有沒有選擇?

很後設的話,就可以說有。

甚至可以說,離開香港吧……但如果真的回到香港的社會狀況,事件都很難解決。

如果我是阿東,我可能都一模一樣。

我會 …..不說了(哈哈)

<圖片來源: 一念無明 FB>

也許這就是這齣電影的可貴之處吧!在沒有空間的城市,電影總算提供了100分鐘的想像空間讓人喘息和沉澱,答案人人不同,但至少有想像、有思考,總算踏出了重要的一步。有關包袱,我看現時少有被談及的,就是Jenny到教會釋放然後崩潰,你覺得她是否將包袱「外判了給上帝」?不是Jenny這個角色而已,而是設計這場戲時,你們想表達的是什麼?宗教是不是一個可以外判傷痛的地方?

(沉默,黃、陳努力思考,靜止了差不多2分鐘)

每個人都會將傷痛外判給一些東西,有些人可能會將傷痛外判給食物。

又或者像朝偉外判心事給樹洞?

編者註:電影《花樣年華》最後一幕,周慕雲(梁朝偉飾)在柬埔寨吳哥窟,對著一個樹洞說了一番話,成了香港電影經典一幕。


<圖片來源: 《花樣年華》電影截圖/ Youtube電影>

對,其實重點是如何去跨過傷痛,自己有沒有一起去走這段路。Jenny很明顯未能做到。就好像朝偉,他跟樹洞說了話,事情就解決了嗎?其實沒有,自己都要一起行,才能離開傷痛。那是否外判?如果單是將所有困厄推卸給外界就是,但如果是一同跨過就不是外判。

(陳此時望向黃,笑說)很認真,很久沒有見他那麼認真。

:很久沒有做一些要那麼花腦能量的訪問,我用腦的時候說不了話,平時答得很快的。

(所有人大笑)

<攝: Hin Chung>

:傷痛的本質是什麼?人要跨過傷痛可能要借外力幫助,就正如自古為何人需要宗教、信仰或形意上的東西,都是將一些我們承擔不了的事,先去消耗,當然前設是要去思考及沉澱,但重點在,如果你相信經歷是一個學習,即使外判了情緒,但你都不可以忽略了學習。就如Jenny和阿東的事件,承受不了,要找方法去幫助自己,完全沒有問題,但不能跳過學習,可惜她跳過了學習。

沒錯,我就是說她跳過了中間的過程,她想外判,然後事情就完結。

: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思考沒有聽你所說的……

有沒有搞錯!哈哈……

:所以信仰本身沒有問題,而是地上的人如何去看待或運用?甚至,現在電影裡Jenny更像是利用信仰來充權,去無視對方的感受。那塊講壇上的金色布在後面,她雖然很弱,但後面有金色布,用來閃著阿東,那是個很高明的「借刀」,她是用這樣的一個方法去處理情緒。

要留意那權力關係,如果沒有真心想去和好,其實沒有意思,真的想和好就不會在那個台上去做這樣一件事。

同意,Jenny用了一個很高明的手法去報復,在這麼多人的地方去揭阿東的瘡疤,在這麼神聖的情況下去批判他,他可以怎樣反應?

:對,當場說Jenny錯也不是……

其實她不是惡意的。

但客觀的事實是,她做了出來。

Jenny在教會大爆發一幕非常震撼。方皓玟憑這次演出獲得第3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提名。<圖片來源: 網上圖片>

導演及編劇簡介電影:

~第三節訪問完~

敬請留意即將發布的第四節(最後一節)訪問。

 

<採編: Hin Ch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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