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的艺术与艺术的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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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刀郎的一首新歌《罗刹海市》引起了好一阵热闹。瓜友们纷纷解读是骂某某和某某的,还有更升级为骂某某国的。众说纷纭,说的叫眉飞色舞,品的是味有津津。也是哈,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不能碰,许多情绪只能闷在心里,难得有瓜可吃,有热闹可看,何乐而不为呢?
三不先生也是俗人一个,在喜看热闹乐论是非方面,于一般人并无二致。作为一个离娱乐圈二万六千里(与罗刹国距离差不多)的凡人,对刀郎以及传说中被他所骂的某某和某某,也都素无爱憎,更谈不上是谁的歌迷谁的粉。本着看热闹的心理,把《罗刹海市》认真听了一遍,忍不住皱眉撇嘴,啐一声:甚嘛玩意儿!
整首歌有啥意境可言?无非信口谩骂而已。
骂人不是不可以,瓜众也都喜欢看骂人,问题你是唱歌的,搞艺术的,你得骂得艺术才成啊?
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 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 勾栏从来扮高雅 自古公公好威名
……
可是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 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
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低俗谩骂,哪有什么艺术可言?马户驴、又鸟鸡、黑煤蛋,用来骂某某和某某,有何凭据又有何深意?用来骂张三骂李四,乃至骂刀郎自己,又有什么不同?
骂人不是不可以,但骂人得骂得艺术骂得有水平。
章太炎与康有为政治理念不合,互相攻击,章太炎作一对联骂康:“国之将亡必有,老而不死是为。”联尾嵌康名“有为”,上句取《礼记》: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下联取《论语》:“老而不死为贼”,骂康有为清前清余孽,老贼速死。
袁士凯毁灭共和恢复帝制,章太炎曾公然大骂之。袁死之后,章太炎又送一付挽联骂之:“中华民国万岁,袁士凯千古。”上联六字,下联五字,明显不对仗,意为袁士凯对不起中华民国。
看看,名士大儒,也会骂人,但这种骂人,骂得多艺术!
骂人不是不可以,但骂人要骂得有力度,骂人要能骂到痛处。
三国时,官渡之战,陈琳《为袁绍檄豫州文》骂曹操,直骂到曹操祖上三代,曹操读了檄文之后,惊出一身冷汗,头风竟然不疼了!后曹操战胜袁绍,陈琳为曹操所俘,不但未被杀,反为曹操所用。能够骂得有力度,敌人也会佩服你欣赏你。
骂人不是不可以,骂人得有针对性,骂人要有杀伤力。譬如诸葛亮两军阵前骂死王朗的骂词: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这两句明显就没啥针对性,骂年老的人都可以用,和刀郎的马户驴又鸟鸡一样的乏味无力,指望这两句骂死王朗,估计有点玄。
但人家孔明先生的骂词中还有针对性很强、杀伤力很大内容。起始部分即语带讥讽“我原以为,你身为汉朝老臣,来到阵前,面对两军将士,必有高论……”中间又揭王朗老底:你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理当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何期反助逆贼,同谋篡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最后,再痛斥一顿:二臣贼子!你枉活七十有六,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舞舌,助曹为虐!你即将命归于九泉之下,届时,有何面目见汉朝二十四代先帝?
一生未立寸功,只会摇唇舞舌,是对能力的彻底否定;本是汉臣,助魏篡汉,大节有亏。是对德行的彻底否定。两军阵前,众目睽睽,如此被揭疮疤,怎不气极恼极,急火攻心血压骤生?因此倒撞马下一命呜呼,也就不足为奇了。
骆宾王《代李敬业讨武曌檄》骂武则天,武则天读到“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只是轻蔑一笑。后妃惑主,虽然不是什么好品行,但那也是人家夫妇之私,再说老皇帝都没了,再拿这个出来说事,显然没啥杀伤力。当往下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不由惊叹:宰相安得失此人?老皇帝坆土尚新,皇太子的安危该倚托谁?这才是可以号召唐室旧臣的关键啊,难怪武则天要吃惊了。
余光中把朋友分为四种:高级而有趣、高级而无趣、低级而有趣、低级而无趣。以三不先生愚见,骂人水平,亦可套用这四级分类。刀郎的马户驴又鸟鸡黑煤蛋,显然属于低级而无趣。与泼妇骂街,醉汉撒疯,并无甚么不同。
三不先生,看热闹心重,入戏太深,夜得一梦,某某和某某不甘受辱,亦写歌回骂。其歌曰:
结胸国
玉门关往西四万里,有一个结胸国自古称番姨
那里的人长像很神奇,个个都是鸡胸螳臂
结胸国中有座巨大的山高达一米四七
山间的土壤都是灰黑色,本是千年的粑粑堆积
山上隐居着两名高士,号称螂氏兄弟
老大蜣螂先生终日里推着粑粑上山,无休无息
老二螳螂先生生来勇猛无敌
整日里举着一对大刀,舞东舞西
两兄弟齐心合力保卫着粑粑山
谁也别想动他们的蜜
谁也别想动他们的蜜
……
三不先生不忍卒视不忍卒闻,又是皱眉撇嘴,啐一声:
什嘛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