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坑式辩护：高官怎么成了法律援助的对象？
来源丨法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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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坑式辩护，是民间对官方强行指定法援律师占据辩护席位的形象说法，这种做法在近年多起重大案件中出现，引起大批法律界人士的口诛笔伐，但最近鹰潭中院审理的原吉安市人大主任吴敏受贿案，再次让占坑式辩护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据吴敏家属聘请的律师张庆方、王春丽反映，二人作为吴敏的辩护人，向鹰潭中院提交辩护手续时被该院拒绝，理由是吴敏已经有了法律援助律师。
一、高官怎么成了法律援助的对象？
众所周知，法律援助的对象是社会底层民众，具有社会保障属性，只有经济条件差、无力聘请律师的人才能申请法律援助。
当事人有没有经济条件聘请律师，办案单位通过办案过程已经有充分的了解，其家属的联系方式也早已一清二楚。对于聘请律师一事，只需要告知当事人权利和办案单位的联系方式，无需再画蛇添足。
以吴敏案为例，被告人退休前是一名正厅级官员，属于社会中上层人物，即使靠工资收入，也不至于请不起律师。更何况鹰潭市人民检察院指控其犯受贿罪，按照官方逻辑，其就更不可能没钱请律师。指控这样一名高官受贿，鹰潭市司法部门却要“另辟蹊径”的为其指定律师，让人感觉匪夷所思，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如果吴敏已经穷到要靠国家替他出钱请律师，那还指控什么受贿罪？
二、家属为什么要排斥法律援助律师？
法律援助，目标是为了保障穷人获得最基础的法律服务，这就决定了法律援助的水平、质量不可能达到私人聘请的律师。
俗话说一分价钱一分货，法援一个案子国家花一二千块钱，私人聘请一个律师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上百万，哪个更好，瞎子也能判断得出来。想要有更高水平的法律服务，显然要从市场竞争中择优选择律师。这就好比你没钱，可以申请住政府提供的廉租房，但是你有钱了，就一定会买商品房甚至别墅。
然而，鹰潭市司法部门的做法是，让想给吴敏买“别墅”住的吴敏家属打消念头，强行让吴敏住“廉租房”。吴敏有选择的权利和自由，正常人有谁会选择不住“别墅”而住“廉租房”？这话说出去，恐怕连鹰潭办这事的人都会觉得可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鹰潭办这事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指定律师不是为了保障吴敏的辩护权，而是为了保障吴敏在法庭上的不辩护权。在这种“戴帽定性”的案件中指定法援律师，就是为了从实质上剥夺当事人的辩护权。我在想，吴敏这案子江西纪委办的得有多烂，竟然不自信到这种程度，连让正常的辩护都感到惶恐？
三、为权利服务，还是为权力服务？
按照官方指定律师吴文兆的说法：“吴敏这个案子，就是有人借刀杀人。但只要省纪委立案了，人家的目的就达到了。除非你们在中纪委有人，否则请律师没用。北京的律师又怎么样？我在鹰潭，和哪个领导不熟？北京的律师能有我熟？”。
毫无疑问，吴文兆的说法，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真实想法，这也是权力崇拜盛行不衰的原因。大大小小的官派律师，只会匍匐在权力的脚下跪舔，当然会认为请律师没用。在他们看来，当权力要“强奸”你时，配合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能主动一点，那就更好了。这种面对权力的胡作非为就直接给人下跪的心态，焉能让权力不膨胀？
当事人和家属有这种心态并不奇怪，因为他们没有受过专业的法律训练，不了解权力和权利的制衡关系，但作为受过专业法律训练的律师，不拿起法律武器，想办法把权力关进笼子里，捍卫法治尊严，反而和权力勾勾搭搭，甚至为虎作伥，极力劝冤屈的当事人屈从配合，把自己变成了比皮条客还低贱的角色，这是给律师职业抹黑，建议司法部门尽早清理之。
四、为什么要替官员辩护？
据新华社报道，2023年前三季度，全国纪检监察机关共立案中管干部54人、厅局级干部2480人、县处级干部2万人。按此推算，全国每年查处的厅局级以上官员至少在3000人以上。吴敏只是三千分之一，但是他的遭遇却很有代表性。我很好奇，每年这三千多人，以及过去这几十万倒在腐败上的干部，究竟是谁在给他们辩护？他们的律师是家属请的还是官方指定的？
官员是中国最特殊的群体，他们在智商、人脉资源、经济条件等方面都远超普通大众，但我完全不认可“无官不贪”这一没有统计学依据的主观臆断式的结论，官员中并不乏像耿彦波、陈行甲这种在民间口碑极好的少数派，也不乏很多靠苦干、熬资历一步步走上高位的人。这些不贪的官员，按照“无官不贪”的逻辑，按照某些纪委留置期间的搞法，我不知道他们能抗多久？也不知道他们最终能不能逃脱被定罪的命运？
不可否认，有很多官员尸位素餐，就像给吴敏安排法援律师的官员那样，也有很多官员卖官鬻爵、敲骨吸髓，我举双手赞成查处这些政治麻木、办事糊涂的昏官，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懒官，推诿扯皮、不思进取的庸官，以权谋私、蜕化变质的贪官。但我亦强烈呼吁，这些官员也是人，他们的人权也需要保障。如果代表社会最精英的官员的权利都得不到保障，期待社会底层民众的权利能得到保障，那不是痴心妄想吗？
五、占坑式辩护，反击之道
占坑式辩护，法律界讨论的不少，理论上几乎没有人会认为占坑是有理的，但落到实践中，知易行难，如何应对反击，确有探讨的必要。张庆方律师在吴敏案中的做法，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思考的样本。
首先，要将占坑律师作为反击的对象。占坑，必须要有人去先占才能形成占坑的现实。那么，反击占坑律师，让占坑律师成为众矢之的就是必选动作。吴敏案中的官方指定律师吴文兆，被张庆方律师连发几条短信棒喝后，自己提出要退出辩护，希望张庆方律师不要针对他，这就是反击的效果。因为占坑律师也知道自己是过街老鼠见不得人，被人举报之后必须主动躲避，否则会人人喊打。
其次，要揭批办案单位难掩的恶意。所有的占坑行为，幕后的主导都是办案单位，只有充分揭露、控告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才能让他们有所忌惮。公开喊不一定会有预期的效果，但不公开喊，一定不会有预期的效果。所有的坏人干坏事，都会选择在阴暗的角落干，罕有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强奸的，让阴暗的角落吸引来足够的目光，坏人才有可能收敛、放手，这就是公开喊的逻辑。
再次，呼吁同行乃至全社会的关注支持。
占坑式辩护看似侵蚀的只是当事人的辩护权，实则它是在玩弄整个司法制度，它把法律赋予被告人的权利视为可有可无，把宪法保障被告人辩护权的规定视为废纸，这种做法今天发生在江西，明天就有可能发生在江苏，今天发生在张庆方律师辩护的案件中，明天就有可能发生在你辩护的案件中，推己及人，当然得全民共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