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一棵树-水杉（2）

水杉的一年

第二周

1月10日

我们推出了观察一棵树的活动，我想到了在《怎样观察一棵树》这本书中，文字作者南茜·罗斯·胡格和摄影作者罗伯特·卢埃林（鲍勃）就是各自选择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或附近其他地方能够仔细观察到的树木，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观察同一种树，疫情之下，本来属于自然爱好者热衷的线下观花活动变得如此充满变数，制定好的计划不知道黄了几次，何不像书中所介绍的方法那样，仿照《怎样观察一棵树》，聚集一批小伙伴来一个隔空观树。

今天正式把我们推出以后，得到 了大家的热烈响应，我们一下子就组了很多组队伍。我当然是选择观察水杉，这一次，终于有一群小伙伴，在不同的地方，可以和我一起观察水杉，虽然我可以一个人安静地观察和记录水杉，但是和一群人在一起做这一件事情，肯定比我一个人摸索能够收获更多。还有一些人来问，观察一棵树怎么观察，为什么要观察一年？我也很想告诉大家，观察一棵树，其实花一年时间都不够，正如书中所说：认识一棵树就像认识一个人，了解得越多，关系越深厚，这个人（或这棵树）就会带给你无限的惊喜。

1月11日

应该是要观察冬芽了。这个时候，那些树看上去好像静悄悄的，但其实各种植物都在蓄势待发，它们既要让自己做好准备防寒，又要准备迎接春天的到来。就象玉兰树给自己的花芽准备了毛茸茸的羽绒服。

水杉冬芽

但是我家楼下的水杉树最下面的一些枝条都被修剪掉了，最低的枝条也比我的身高还要高一米以上，我根本观察不到，我也舍不得把最下面的枝条采下来观察它们的冬芽，这样我以后就没有观察的素材了。于是我决定在家附近找一找有没有理想的水杉树用于全方位观察，转了一圈，发现水杉树倒是有不少，但是都存在着同样的情况，最下面的枝条都被修剪掉了。我想这应该是园林绿化部门干的，怕这些水杉下面的枝条影响了周围的行人或者车辆的通行。

芽旁边都有一个白点

我决定去浦阳新村转一转，那个地方有大片的水杉，而且在村里，水杉的生长应该不会受到园林绿化部门的干涉。浦阳新村是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城中村，开车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钟。一来就没有失望，这里的水杉枝条比较低，最下面的枝条通常只到我肩膀处，不管是采摘还是观察、拍照，都非常方便。这样我很容易就观察到了水杉的冬芽，它的芽浅棕色，小小的，像一个圆珠笔头，应该只有4-5毫米，外面包裹着一层层的鳞片。这些小芽基本上是对生的，特别是在枝条的顶部。但是如果是枝条的下部，那么大多是互生的。每一个芽的旁边，都有一个略显白色的点，我猜测这应该是上一年水杉的小枝离开树的时候，留下的枝痕，但是这个白点需要追踪一下，看看到了春天，它会长成什么样。

所以，为了完成观察一棵树这个活动，还需要为自己多准备几个观察点，我家楼下的水杉树给我提供了观察最大的便利，可以每天都看它，了解它的变化。但是很多细节没有办法观察到，我需要浦阳新村的水杉树作为补充，因为这里的树枝条比较低，便于观察。但是水杉作为一种优美的行道树，我觉得还需要去街新线作为补充，因为这条路两边的水杉，我一直把这条路比作诸暨最美乡村公路，陪着水杉认真走一年，就需要把最美的水杉呈现出来。别的地方应该还会有，在我长长一年的观察过程中，一定会不断冒出来。

街新线的冬天

1月12日

群里的红茶发来了一张图，是水杉的冬芽和未落的小枝在一起的图片，这张图片就非常清楚地表明了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个水杉冬芽旁边的白点，就是枯黄的小枝离开树的时候留下的枝痕。我一直在找冬天留有叶子的水杉树，但是我发现我们这里水杉落叶好像落得比较彻底，每次走过水杉树，总是不忘记多看它们几眼，而每次看到它们的时候，就是光突突的枝条，上面垂下来一串串小孢子叶球，几乎没有看到过还遗留在树上的叶子。

红茶的图

下班回家的时候，照例把车停在水杉树下，又去水杉树下转悠了一下。花坛里有很多水杉的落叶，这些地上一把把象小芭蕉扇一样的水杉叶，大多数人会以为这是水杉的一片叶子，其实这是水杉的枝条。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对菊科植物的认识。菊科植物的花，正如卢梭在《植物学通信》中所说的那样，“等到我告诉你真相的时候，你一定会大吃一惊。”我们以为的菊科植物的一朵花，其实是一个花序。原来我一直以为水杉是一种复叶，而其实水杉是一种单叶，那一条条的条形小叶片就是水杉的一片叶子，中间把它们连接起来的，并不是叶轴，而是水杉的小枝条。水杉的条形小叶在侧生小枝上对生，排列成假羽状复叶，所以冬天当水杉落叶的时候，是带着枝条一起离开树的。所以，之前看到的那个冬芽旁边的白点，是一个枝痕。

这是一个水杉的枝条

我在地上捡了一些枝条，这些枝条因为叶子的掉落，上面布满了一个一个的小白点，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靓丽的白光，让人感觉就像是树上、地上都掉落了一串串金属链条。同样的白点，肉眼可见的也许只是它们的大小和排列方式，但是它们揭示了不同的生命意义，一种是枝痕，一种是叶痕。真的有这样一种感觉，用长长的一年来观察一棵树也不会让人感觉厌倦，每一次去观察它，都会有新的发现，即使没有新的发现，也会有新的思考。

水杉的叶痕

1月13日

今天下楼的时候，看了一眼水杉树的树池，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我隐约记得前几年，这两株水杉下面还是一块比较大的地方，去年楼下平整场地，把这一块空地变成了停车场，在水杉的树根下，用水泥浇注了这样一个树池，范围也就是刚刚超过了树根的大小，在树池里面，还长了别的一些植物，长得最多的就是一楼住户播下的青菜，别的还有一些野草，我查看了一下，有繁缕、荠菜、阿拉伯婆婆纳，应该还会有一些别的野草在春天长出来。这样的情景让我想到了困在小小牢笼里的老虎，连转身的空间也没有，而旁边这些小小的野草，就好像是闯到牢笼里的老鼠，能够自由的跑动一下，看看老虎，顺便嘲笑一把。

在自然条件下，树根所占的面积通常与树冠的垂直投影差不多大小 ，深度主要取决于能够获取到水的深度，一般能到2米左右，而树池里的树，不能够得到畅快地生长，常常被困在一米左右，0.8米深的下载狭窄空间里。可以说是生长地非常不舒服。所谓根基不牢，地动山摇，想想这样一个不能够深入的树根，却要支撑树上部如果庞大高耸的身体，难度有多大呀，怪不得城市里的很多树需要拄着拐杖，有时候台风来了，还会被风吹倒。失去了自由生长的空间，生存就变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抵御意外的能力也变弱了。

水杉树下的绿意

1月14日

中午的时候，我去了西施故里，我知道那边有一片水杉林，是长在江边的一片小山坡上。这里离我上班的地方不远，可以时常来看看，也应该成为我的一个观察点。这片水杉林地势有一点坡度，为了在这个斜坡上立足，这里的水杉树根为自己准备了特别的装备，树根在靠近陡坡的一面，长出了支撑根，这些支撑根帮助整株水杉能够站成一个稳定的平面，不至于跟着坡度倾斜，我看到这些支撑根就像是脚一样，维持着树木的平衡，这和我家楼下的那一株水杉的根完全不一样，看来为了应对不同的环境，植物也需要进行合适的调整。

水杉的支撑根

水杉在平地的根

正好，群里一起观察水杉的红茶也发来了她拍到的水杉长在水里的根，在山东济南大明湖附近，一共有七棵水杉基部在水里，部分根清晰可见，基部和水相接处有一圈像小根的东西。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水生植物专家陈煜初老师解答：不同的生境，植物的器官在一定范围内，往往能发育出适应环境的表型（形态和结构），同时在生理上也会有相应的变化。以便适应环境和尽可能高效的进行生理活动。水杉在水里，发育出了能够适应水环境的水生根。一般来说当植物一旦发育出这种“水生根”，其对水环境的适应能力大大增强，这种根系和陆生根系是不一样的。

水杉在水中的根，图片来自红茶

仅是一个植物的根，就能够感觉到，在不同的生境中，植物为了适应环境，对自己进行的改造。而我们人类，在不同的环境中，也是需要我们去适应环境，而不是去改造环境，让环境来适应我们。但是人类的力量太强大了，于是，我们周围的环境也就不停地被改变，以为这样就是给我们人类创造了更加美好的宜居环境。

水杉在水中的根，图片来自红茶

我站在水杉树下，常常会想，这两株水杉树到底有多大的年龄了。要知道树的年龄，我们都想当然地说数一数树的年轮就可以知道树的年龄了。这确实是一种方法。因为年轮记录了树木随季节变化规律性的生长。树木茎干的韧皮部有一圈形成层。春天和夏天，气候比较适宜树木生长，形成层的细胞就非常活跃，分裂很快，生长迅速，形成的木质部细胞大、壁薄、纤维少、输送水分的导管多，而且细胞的颜色特别浅。到了秋天，形成层细胞的活动逐渐减弱，于是形成的木质部细胞就狭窄、壁厚、纤维较多、导管较少，年轮的颜色也比较暗。不同季节的深浅结合起来形成一圆环，这就是树木一年所形成的木材，就是年轮。数年轮是一个很好玩的自然游戏，我也曾经带着小朋友拿着小圆木片数年轮。我想去哪里看看，能否找到水杉树的年轮，或许运气好，会遇到别人砍下的水杉树枝条树干，我想着会有这样一种偶遇。

目前国际上流行的古树年龄的测定方法主要有CT扫描、针测仪、碳14，但是这些方法需要专业的设备和器材，还需要专业的人员，不太具可操作性，而用年轮来计算树木的年龄只适合树木被砍伐或者是死去的树木，对于活着的树，也是不适用的。最后我得出结论，古树的年龄，依靠的是传说，那是一个来自村里老人口口相传的传说，来源于这些老人的祖辈。所以我也就没有了迫切的愿望，想要知道我家楼下水杉的年龄。 

树木的年轮，图片来自夏艳

1月16日

今天又去了浦江新村，我想去看看那边的水杉，虽然我不知道会发现什么，但是我知道肯定会有所发现的。在一株大水杉树旁停下来之后，我观察了一下它的树干，却惊奇地发现，其中有一根枝条上的叶子没有完全落完。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一个小小的冬芽，在冬芽的旁边是一根水杉的小枝条，小枝条上面还遗留着几片叶子，这正是我想要找的。虽然上次已经通过红茶传过来的照片，确认了这个细节，但是这一次我自己找到了，这是不一样的意义，也让我再一次反思，之前我的观察还有遗漏的地方。

在冬芽的旁边，是水杉未落下的枝条，

枝条上还留着几片叶子。

要判断什么样才算一片叶子，有时并不那么容易。有一次我让一位朋友帮我摘一片紫藤的叶子，但是他摘来的却是一片复叶中的小叶。这让我明白了，怎样的叶子才叫做一片叶子，是一个有些让人迷惑的概念。叶柄上连接的一片叶子如果是单叶，那就比较好判断，比如樟树、桂花、构树等，但是如果一片叶子是由很多小叶组成的，这样的叶子叫做复叶，单叶和复叶小叶的分辨就不那么容易了。而水杉应该是一种比较会被人误认为复叶的植物，我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水杉是复叶。当我意识到水杉是单叶的时候，也只是从植物志上看到了这样的描述，通过记忆把这个知识点记住了，而并不是真正去理解，但是在观察一棵树的活动中，却是通过持续不断地观察，比对，寻找到了答案。这也许就是《怎样观察一棵树》中所说的，观树真正的乐趣，就在于发现这些自然现象的过程。

水杉枝条上还留着不少叶子

水杉的叶子是单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