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一棵树-水杉（54）

水杉的一年

10月1日周六

国庆节，可以放假7天，但是这种既不能出远门又要放假，又调休，后面又要上七天班的节日，实在感觉很无奈，确实也让我完全没有了出远门的打算，幸好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感到寂寞，我还有我的树，我那山上的花。至于山里嘛，也没有什么打算，从乡间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我已经能够感受到那些露营、烧烤、灯光秀、卡拉OK、民宿、农家乐的地方有多么火爆，而那些都不是我喜欢的，我只是担心山里的花鸟虫草又被这样一顿骚扰后，不知道会不会多一些变异品种。

我去了街新线，每个月总要来几次，来看看这里的树，这里应该是我看到的水杉长得最密集的地方，不过这些水杉都是人工种植的，经过长期的生长养护，才形成了这样一片风景，现在可以为树下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庇荫。

我想每一个走过这一条路的人，都应该会为这样一道风景赞叹吧！我曾经和很多人一起走过这一条路，不管多么没有感觉的人来到这里，都会不自觉地表示：这条路真美呀！一些不认识树的人，会有一种愿望要探寻这一些是什么树？我想这一条路完全是因为有了这一些树才会变得这么美！但是不一定要是水杉，其实我走过很多乡间小路，这些路上也许是枫杨，也许是杨树，也许是无患子树，也许是樟树，很多路，是因为有了树，才会变得如此美丽！可是人们赞美的，为什么往往是路呢，明明是这一条路上的树，给路增加了别样的风景。

10月2日周日

我站在楼下的水杉树下，抬头仰望它们，虽然经历了今年的酷夏，不过这两株水杉似乎没有受什么影响，一棵树有灵魂吗？我每天看着这棵树，不知道它有没有感觉到！我想起西施故里那一株大樟树，人们在它上面挂满了各种红布条，那是人们的祝福和祈愿，在很多人类的文明中，年长的人作为历史经验的见证人和传递者，会把对某些事物的崇敬代代相传，其中自然也包括对一些树的崇敬，尤其是那些年代久、生命力强、茂密、粗壮的树。崇敬之情往往通过一种真正的膜拜的形式表现出来，最突出的表现之一大概就是对一些古树的膜拜了。人们常常把写有愿望的纸条或代表愿望的物品挂在树上，期待可以如愿以偿--美满的婚姻，顺利通过考试，疾病痊愈，在外旅行或失踪多年的亲人、朋友的归来，等等。其中还有一些还愿物，代表了许愿人对神灵显现使愿望得以实现的感激。

有些品种的树，如月桂树，橄榄树，橡树，香桃木，经过时间的积淀常常含有某种象征意味。我们用桂冠表达对得奖人的敬意，甚至“桂冠”这个词也是从树名而来，奥运会上，常用树叶围成圈套在胜利者的头上，而月桂树在日常用语中也代表了各方各面的成功。棕榈叶一直是代表特殊荣誉的公认标志。十字军功章绶带上的棕榈叶表示的是军队的嘉奖,我们同样用学院棕榈叶来褒奖杰出的教授。某些树的树叶还用来装饰将军的军帽，或作为省长及其他高级官员的头饰。法兰西学院院士们着的绿袍也是从树的颜色借鉴来的。人们对水杉也一定有得某种特别的感情吧，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是在一座小庙旁边发现这样一株树，人们一定是希望这一株树能够护佑着这里的一片生灵，所以才特意把它保留下来，那么，是先有了庙，还是先有了树呢！

西施故里的古樟树

10月3日周一

今天一早去爬滴水岩，爬到了比较高的地方，这个高度我很少到达，因为每次来爬滴水岩，总是慢悠悠的，要把下面的植物先复习一下，结果往往还没有爬到高处，已经到点了。今天我放弃了下面的风景，专心爬山。我看到山坡上有一株树的树形很象水杉，有着尖尖的树冠，整株树呈现三角形状，但是我想水杉是不会长在这样的山上的，那是一棵什么树这样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让我不停地放弃看路上的花，一路奔向这一株树，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株樟树，它长得太奇怪了，居然长成这样的树形，分枝很低，整株树见不到主干，也见不到什么枝条，完成被叶子包围，叶子又长得很茂密。这一定是一株能够自由生长的樟树，一定是鸟，把它的种子播撒到了这里，在这个只有一点点贫瘠土地的丹霞地貌的山上，这里刚好有一块土地适合生长，于是小樟树发芽了，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关注，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它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和我在路上看到的樟树完成不一样。原来树也有自己的性格，如果没有人管理，它也想要长成它自己想要的样子，这是一株想要长成水杉的樟树，下次我应该要多来看看它。

10月4日周二

路遇一棵水杉，长得让人怜惜，整棵树长得细细高高的，但是底下的分枝已经全部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树的最上部，有一些分枝，长着枝条和叶子，叶子已经发黄了，给人的感觉就好象是有一个人，没怎么长头发，就在脑袋中心长了一撮头发。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这棵树失去了它下部分的枝条，看到这棵树，我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认真观察水杉已经10个月了，虽然有很多问题还没有搞清楚，但是我想搞清楚这些问题的欲望变得越来越弱了，对这些树的关注点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每次经过一些树 ，如果它们生长正常，枝繁叶茂，顶多就是多看它们几眼。但是它们如果生长得不正常，比如被砍了头、被折了枝，就会去思考，是什么人对他们造成的伤害，为什么要伤害它们，受到了伤害以后，它们又是怎么自愈的。就好象我们路上看到了一个正常人，顶多就是打一个招呼，但是如果看到了一个残疾人，肯定会多想一想，他为什么会这样？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先天的还是后天造成的？他是怎么生活的？这些树它们虽然长得不好，但是它们也是生命，它们也在拼命生长，它们要面对的肯定比正常的树要艰巨的多。

10月5日周三

今天去了赵家上京的荐福寺，每次到这里，我都是来看这几株龙爪槐，村里的人都把它叫做盘槐树，在这几株树下，我也更愿意把它们叫做盘槐树。站在树下，我仿佛穿越到光绪年间，看到100多年前，陈遹声亲手载下这六株盘槐树的情景。如今，这几株龙爪槐依然郁郁葱葱，这个时候来，不仅还在开花，还结了一些果子，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诸暨枫桥陈家村的陈遹声，诸暨史上名人。清光绪十二年(1886)中进士，曾授翰林院编修、松江知府、川东兵备道。他任松江知府，兴修水利，打击盐枭，抑制强族，严禁赌博；任川东兵备道，不上一旬即平寇万余，使计从英国人手里夺回龙王洞煤矿，后又在江苏主练兵和税务，受到慈禧太后觐见。出身进士又能带兵，既文武全才，又能写诗作画，对古董字画的鉴赏造诣也极深，著有《玉溪生诗类编》、《历代题画丛录》、《逸民诗选》、《畸庐稗说》、《畸园老人诗集》及《鉴藏要略》等著作。

陈于1920年去世，其墓在赵家镇上京村东北的狮子山上，为宋时"荐福寺"旧址。荐福寺极盛时有三百余名僧人，俨然浙东名刹，后几经灾祸，光景惨淡，到清朝末年，寺僧迫于生计将地产卖给教堂，不久又为陈遹声所得。陈遹声在原大殿的地基上为自己建了坟，栽了六棵龙爪槐，坟前造了祠堂，立了牌坊。

百年前的那位风云人物，正静静地躺在他亲手栽种的龙爪槐后面，对于家乡，乡村，陈遹声有一首诗：夕阳红沁蓼花根，枫树无声白鸟翻。乌柏人家黄叶寺，青帘酒市绿橙村。蒙庄齐物鱼相知，渔父忘机鸥到门。鸡犬声中人语乐，何须世外问桃源。这里确实是一片世外桃源之地，是他为自己精选的一处“清静佛墟”的好地方。

但是这一次，我注意到这里还有几株大的水杉树，但是这些水杉看上去并不健康，叶子稀稀拉拉的，不知道这些水杉树是不是和这些龙爪槐同时种下的。在我们的认识中，总是以人为本，于是，那些树只要和人联系在了一起，就会变成名树，也就有了故事。例如陕西黄陵县轩辕庙内的黄帝手植柏，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古观音禅寺内的李世民亲手栽种的银杏树，1992年1月，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南方视察期间，在深圳仙湖植物园种下了一棵高山榕。那些树和名人、伟人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树也就成了特别的树。

我静静地呆在树下，看着这几株水杉，希望能够从它们身上找到一些故事。

10月6日周四

今天圆蜗牛老师和晓珍来诸暨玩，圆蜗牛老师是观察一棵树紫薇组的组长，我们一起谈了很多观察一棵树的事情。一直以来，圆蜗牛老师都在用小豆本这种做自然笔记的形式观察树，和我用文字照片记录的方式不一样。她把她的小豆本都带来了，我一本一本地翻看着这些小豆本，让我羡慕不己。我们在讨论的时候也谈到了，原来以为，观察一棵树活动走到现在10月，所有的花、果、叶、芽、树皮什么的，都观察完了，感觉大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观察了，但是从最近大家作的笔记来看，更多的有了思考，对生命的思考，对生活的思考，对参加观察一棵树活动的收获所进行的思考，如果说之前的观察都是对于树本身从生态学、植物学等角度进行观察的话，那么现在，树友们更多地是进行思考，我感觉活动的意义更加显现出来，后续，当实在没有东西可以观察的时候，树友们一定会充分发挥他们的想象力，产生意想不到的升华。

10月7日周五

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我的树下，可以想很多事情，这里似乎是一个特别容易激发灵感的地方，但是我想一定是我今年为了观察一棵树这一个事情，阅读了很多关于树的书，关于树的推文，所以看到树，就特别容易引发感慨。关于树本身，植物学、生命科学、生态系统、生命网络，树与人的关系、人文故事、关于树的各种传说、树的崇拜、关于树的地下生命网络、树的各个时节的生长过程，所有关于树的一切，都成为了我关注的对象，当然，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很多我遗漏的部分。我想着用一年的时候来观察水杉，其实观察水杉的事情，我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只不过之前的时候，并没有象今年这样系统认真持续，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也不会进行这样持续系统的记录。做一件事情，确实需要一种力量来支撑，否则很容易半途而废，这么多人在一起观察一棵树，也给我提示了很多观察视角和思路，这是我以前一个人观察水杉的时候，没有感受到的经历，也许这就是一群人观察一棵树产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