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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讯 | 伯纳德·科恩《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互动》

2017-04-30 伯纳德·科恩 论文衡史

《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互动》

[美]I.伯纳德·科恩著,张卜天译

商务印书馆,2016年


     述评     


这本书说新不新,因为它有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1994年英文版,但说旧不旧,2016年才由张卜天先生译为中文在商务印书馆出版。虽然来得晚了点,它的出版总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只有一点遗憾:译者张卜天先生是这样的“吝啬”,不但没有前言,也没有译后记,连作者的介绍都找不见一点踪影。这真是令人既惊且奇。作为科学史家,I.伯纳德·科恩毕竟一不是李约瑟(Joseph Needham),二不是库恩(Thomas Sammual Kuhn),似乎还没和咱熟到这个份上。在绍介这本书之前,我们只好自己动手来梳理一下。


说起来,给整个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界以极大冲击的首推1962年库恩出版的《科学革命的结构》,它的影响显然远远超出于科学史领域,迅即在英、德、法、日、苏等国引起轰动。这是在他之前的H.巴特费尔德《近代科学的起源:1300-1800》(1949)、A.R.霍尔《科学革命:1500-1800》二书所不能企及之处。其缘故在于,他从社会学角度提出了科学革命的结构问题,并提出了范式、反常、危机科学共同体、科学革命等一系列概念或命题,从而使科学和科学史本身不再画地为牢、崖岸自高。而I.B.科恩正好是承其余绪的一员,不但在西方学界如此,在国内学界也如此。他的《科学革命史》(Revolution in Science)以1985年由美国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结果短短几年就有了中译本,于1992年由军事科学出版社出版,——要知道,《科学革命的结构》最早的中译本也不过是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的1980年版。与库恩一样,I.B.科恩也很关注科学革命问题。他在《科学革命史》中集中探讨了这三个问题:第一,科学中发生革命的两个标准,即逻辑标准与历史标准;第二,科学革命的四个阶段,即智力革命,书面上许诺的革命,纸面上的革命和科学革命;第三,发生科学革命的证据。因此,从理论框架上讲,它是《科学革命的结构》的一个延展。


也许自然科研者们不太爱听,可是一个有抱负的科学史家的确不会满足于单纯的(自然)科学史梳理。I.B.科恩就是如此。虽然是个科学史家,他对人文社会的关注是一以贯之的,终于还是交出了这本《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互动》(Interactions:Some Contacts Between the Natural Sciences and Social Sciences)。这本书现在被收在商务印书馆2016年推出的《科学史译丛》里,这套丛书目前还有《科学与宗教的领地》《文明的滴定》《从封闭世界到无限宇宙》《牛顿研究》《新物理学的诞生》五种;其中,《新物理学的诞生》也出自I.B.科恩之手,有兴趣的,不妨取以参观。这套《译丛》的著作遴选有这样一些标准:一、将科学现象置于西方文明的大背景中,从思想史、观念史角度切入,探讨人、神和自然关系的变迁;二、注重科学和人类终极意义和道德价值的关系;三,注重对科学技术和现代工业文明的反思和批判;四、注重西方神秘学(esotericism)传统,这个传统鱼龙混杂,包含了魔法、巫术、炼金术、占星学、灵知主义、赫尔墨斯主义等内容,类似于传统中国的术数或玄学;五、借西方科学史研究来促进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和反思。《译丛》总序的陈义如此之高,一望而知编纂者是雄心勃勃,有志于反思整个人类文明的。就此来说,I.B.科恩的这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互动》成为《译丛》的第一批译本,颇值得关注。


I.B.科恩要讨论的一个关键问题,正像封底上李猛老师所说的:“科学革命的一个成果是,人们开始设想一种研究政府、个体行为和社会的社会科学,其运作方式能与新兴的自然科学相媲美。这样便启动了这两个领域之间漫长而复杂的双向互动,时至今日仍然影响着学术和公共政策。”要完成这个绵密而繁复的讨论,作者首先要做的是辨析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义域。一般说来,“自然科学”包括物理科学、生物科学、地球科学、气象学、数学,“社会科学”包括人类学、考古学、经济学、历史学、政治学、心理学、社会学;传统上还有第三种科学,即“人文科学”,包括哲学、文学研究、语言研究等学科,有时也包括历史学。但正像作者注意到的,这种定义非常困难,即使是“科学”或“自然科学”这样的称呼也会引起混乱,因为英文“science”、德文“wissenschaft、法文“science”的用法就各不相同。不过,作者显然志不在此,无意于去纠结这些问题。科学革命的成果之一,在于设想有一种关于社会的科学,要在这一领域产生自己的牛顿和哈维。这才是作者关注的。


随着科学的急剧发展,到了18世纪末,已经没有任何社会科学能够与牛顿的物理学、哈维的生理学和富兰克林的新实验电学相媲美。于是,社会科学只好转而效法“科学”。19世纪末,经济学和社会学这两门学科率先声称自己具有“合法性”(其实,亦即“科学性”),因为它们分别使用了物理学和生物学的概念、原理和方法。它们与物理与生物科学据说有一种总体的相似性,在概念上也有一定程度的对应性,比如能量(对应于效用)或细胞(对应于个人或家庭等社会实体)。作者循着这一现象考察下去,还发现经济学的创立者喜欢模仿物理学或数学物理模型,比如瓦尔拉(Walras)、杰文斯(Jevos)等人,而社会学的一个重要学派则更偏爱生物科学,比如利林费尔德(Lilienfeld)、斯宾塞(Spencer)、沃尔姆斯(Worms)等人都借助于医学生物学家菲尔绍(Virchow)的“细胞病理学”来构建社会学。但这又并非绝对的,比如同为经济学家,门格尔(Menger)就没有利用物理学或数学,而马歇尔(Marshall)更偏爱生物学模型 。而且,这些经济学家的物理学与数学知识的程度往往很可疑,彼此差异甚大。一些经济学家如洛朗(Laurent)、沃尔泰拉(Volterra)等人甚至开始质疑、批判这种经济学的“数学可靠性”(mathematical integerity)。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即使作者把每一家的学说及其依附的科学门类罗列出来,也无助于我们去认清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互动的本质,充其量不过是史学层面上展示它们互动的表现。


正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作者引入了关于二者互动的类型学。因此,区分隐喻(metaphor)、类比(analogy)、同源(homology)三种类型就显得颇为关键:隐喻的使用蕴含着价值的转移,比如证明经济学是一种牛顿科学;类比蕴含着功能上的相似性,比如用一种大一统定律来解释社会,就像万有引力定律来组织地界和天界的力学一样;而同源则蕴含着形态或结构的同一性。这构成了第一章的主体。作者承认,事实从未证明,社会学家所使用的类比物、同源物和隐喻的正确性能够保证任何社会科学的有效性或有用性,但我们必须感谢作者区分类型的努力。因为这之后才能洞然于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互动以及背后道德价值的存在或流失,否则将沦没于混沌的比较中。


在探讨过程者,作者“安于本分”,始终围绕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互动展开,几乎没有直接介入思想史、观念史抑或道德价值的论述。但这些东西,隐含于其间。举个例子,尽管我们今天对霍布斯(Hobbes)的学说与思想耳熟能详,但却未必洞然于它的起源,更未必洞然于它的内在驱动。实际上,霍布斯正是基于新的运动科学、力学概念和新生理学来创建一门政治或社会的科学。对此,他自视甚高,自称“第一次为两门新科学奠定了基础”:一门是“最奇特的光学科学,另一门则是我在《论公民》(De Cive)一书中创建的自然正义科学,这是所有科学中最有裨益的。”天知道,在列奥·斯特劳斯撰述《自然正义与历史》的三百多年前,我们的这位霍布斯已经建构了一套“自然正义科学”——也不妨说就是“公民”科学。而且,霍布斯声称,“这是所有科学中最有裨益的”。这表明,尽管(大多数人相信或意识到)科学不断蚕食着人类的“道德价值”,导致“意义”的流失,但在那个科学逐渐开始蓬勃的年代,人类对自身的关怀最感兴趣。这正是霍布斯的骄傲。最妙的是,从互文性(intertextuality)——这个诞生于后结构主义,在今天横冲直撞、四处流窜的怪兽——的文本分析出发,霍布斯这句话实有所本,因为伽利略在关于运动科学的最后一部伟大著作中自诩创建了“两门新科学”,——他著有《关于两门新科学的谈话和科学证明》(Discourses and Demonstrations Concering Two New Sciences,1638)。我不相信这种雷同是无意的,霍布斯显然是在说:我是人文社会科学界的伽利略。


霍布斯这样的期许既让人伤怀,又让人欣喜。一方面,人文社会科学界的伽利略或牛顿这样的提法,已隐含主仆之义,另一方面,霍布斯毫不怀疑地宣称“自然正义科学”是“所有科学中最有裨益的”。我们担忧的是,“自然正义”可以成为一门“科学”吗?如果是,它会不会陷入“科学”的泥淖里而不复初心?今天,西方世界的挣扎,让人泛起丝丝隐忧。


正像历史所昭示的,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互动远未停止。我们仍然在“雾中前行”,但愿是向着明慧和善好。顺便期待这套“雄心勃勃”的《译丛》继续给我们带来惊喜。

 

(潘静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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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I.伯纳德·科恩是美国著名科学史家,曾任哈佛大学科学史系主任,其领域非常深入广泛,出版有《新物理学的诞生》(1960)、《牛顿“原理”引论》(1971)、《牛顿革命:科学观念的变革》(1980)、《科学革命史》(1985)等多种重要著作,还编有《科学著作选:从达文西到拉瓦锡》。历时15年翻译的牛顿《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一书,曾获1974年获科学史研究领域的最高荣誉“萨顿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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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录     

序言

 

1. 对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互动的分析

1.1 导言

1.2 定义和问题

1.3 互动的类型

1.4 类比与同源

1.5 隐喻

1.6 类比的作用

1.7 理论力学与边际主义经济学

1.8 生物学理论和社会理论

1.9 不正确的科学、不完美的复制和科学观念的转变

1.10 不当或无用的类比

1.11 结论

 

2. 科学革命与社会科学

2.1 “新科学”与关于社会的科学

2.2 数学形式的社会科学在17世纪的目标(格劳秀斯、斯宾诺莎、沃邦)

2.3 政治算术和政治解剖学(格朗特和佩蒂)

2.4 基于运动的独立的“公民”科学(霍布斯)

2.5 平衡的概念:基于新生理学的社会科学(哈林顿)

2.6 结论

 

3. 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与公共政策

——I.伯纳德·科恩与哈维·布鲁克斯对谈

 

关于“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的注释

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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