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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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仙
作者丨【宋】秦观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释秦观《鹊桥仙》
作者丨沈祖棻
《四库全书总目》在沈端节《克斋词》的《提要》中,曾论及词调和词题的关系。它说:
考《花间》诸集,往往调即是题,如《女冠子》则咏女道士,《河渎神》则为送、迎神曲,《虞美人》则咏虞姬之类。唐末、五代诸词,例原如是。后人题咏渐繁,题与调两不相涉。
这就是说,最初的词,调和题是统一的,词调既与音乐有关,也和文辞有关;但后来则分了家,词调只是代表乐曲,不再涉及内容了;如果对内容要有所说明,就得另加题目。宋词绝大多数是属于后者,但这首词却是属于前者。
《鹊桥仙》原是为咏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而创作的乐曲,本词的内容,也正是咏此事。
牛郎、织女故事是我国古代人民依据天象所创造的传说。织女星在银河之北,牵牛星在银河之南,隔河相对。农历七月,两星相距最近。因而产生了每年七月七日夜间由乌鹊搭桥让这对夫妇相会的情节。鹊桥仙,即指这对终年分离,只有这一夜才能会合的夫妇。
这个传说产生于汉代,为人民大众所喜爱。历代诗人用它作为素材进行创作,或作为典故写入创作中的都不少,但多半是为这对仙侣的爱情生活受到天帝的无理干涉,致使他们不得不长期分居而感到悲哀。同情他们,为他们代诉相思之苦,成为多数有关这一题材的创作的基调。著名的《古诗十九首》中有一篇,可为例证: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但这首词,却是一篇出色的翻案文章。
它上片以两个对句写七夕的景色,景中有情,而且是这个民间佳节特有的景和情。
纺织是古代妇女主要的劳动项目,所谓男耕女织。传说中的织女则是织锦的能手,所以在七夕这一天,女孩儿们都要陈设瓜果,向渡河的织女乞巧,希望她赐给她们高度的工艺技巧。而在初秋七月,气候晴朗,空中云彩,纤细清晰,很像是织女显示她的技巧而织出的锦。
诗人对色彩鲜艳复杂的云和锦之间产生联想,由来已久,以云状锦或以锦状云而形成的“云锦”一词,也为他们所习用,如李白《庐山谣》的“屏风九叠云锦张”,即是一例。这里说“纤云弄巧”,也就是天空的云锦乃是织女所表现的技巧的意思。这就将初秋的云和织女的巧联系起来,成为特定的情景了。
飞星即流星。星既然在飞动,就仿佛能够传递什么似的。而在七夕,那当然应当是给牛郎、织女传递离别之恨了。这就将飞流的星和牛郎、织女的恨联系起来,而使“飞星传恨”一语,同样成为特定的情景。这两句所描写的,只能见之于七夕之夜、银河之边,又只能用之于咏叹牛郎、织女之事,所以不流于一般化。
第三句交代主要的情节。按照天帝的无理规定,牛郎、织女只能在这一夜渡河相会。“暗度”,是指在世人不知不觉之中渡过天河(银汉),因为人们实在也没有看见他或她如何渡河。“迢迢”不但形容相距之遥远,而且同时形容相思之迢递,与下文“柔情似水”相呼应。
第四、五两句,表明了词人对这一对仙侣长年分居、一年一会的看法。一般人都认为他们会少离多,枉自做了仙人,还不如人间的普通夫妇,但词人却认为在这样秋风白露的美好的夜晚,相逢一次,也就不但抵得,而且还胜过人间的无数次了。
金风,即秋风或西风。 古人以五行、五方和四季相配,秋天于五行属金,五方属西。玉露即白露。古代诗人常以金风、玉露作对,以形容秋天,如唐太宗《秋日》:“菊散金风起,荷疏玉露圆。”
下片也是两个对句,写牛郎、织女相爱之长久与相会之匆促。
他们温柔的感情就像天河中的水那样永远长流,无穷无尽。写情而以眼前的河水比喻,就显出本地风光,情中带景。同时,会晤又是如此地短暂,简直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离别,是长的;感情,是深的;会见,是短的。这就逼出下面一句来,怎么忍心去看要往回走的那一条路呢? 看都不忍看,那走,不消说,就更不忍走了。不说不忍走,只说不忍看,意思就更为深厚。如果说“忍向鹊桥归路”,那就差多了。
以上三句写这对仙侣离别之苦,还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但接着一转,却推陈出新,大放异彩。“朝朝暮暮”,用《高唐赋》,已见前。
这首词上、下片的结句,都表现了词人对于爱情的不同一般的看法。他否定了朝欢暮乐的庸俗生活,歌颂了天长地久的忠贞爱情。这在当时,是难能可贵的。它用笔比较平直,在艺术技巧上不太突出, 但内容方面值得肯定。
沈祖棻(1909-1977)
现当代最优秀的词人、诗人、文学家,文论家,著名教授。曾任教于华南多所高等学府中文系。有“当代李清照”美誉。与丈夫夫——著名文学教授程千帆合称"程沈",曾被师友赞为"昔时赵李今程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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