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一片最好吃的腊肉
菜苔肥美,鱼腥草上市,豌豆颠儿随处可见,父母做的香肠腊肉也寄到,这是一个四川人冬春将交的记忆,每逢此时,年的气氛便一日日浓起来。
母亲每年都会做些腊味,即使在无冬的广东。制作腊味需要腌制,晾晒,风干,若有条件,还要用柏桠烘薰,这在广东颇有些难度,一来气候湿热,食物易腐烂变质,二来地方受限不便晾晒,食物滴滴答答的油脂,多少都会带来些烦恼。但是母亲依旧年年做,年年予我,这是她的习惯,她的心意,对那代人来说,腊味是一年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把好东西留给孩子,也是那一辈人的习惯。
腊肉有时不只是腊肉,尤其当它要从远方来。我并不常给母亲打电话,偶尔聊天,听她在电话里说那块二师兄的肉曾怎样被搬回家,怎样成为一块合格的腊肉,怎样在不能收寄猪肉的规定下被她成功地寄出来。
因为担心被查没,她会一遍遍地询问:“收到没?”“收到了吗?”又因为担心口味,会一再地询问:“吃了没?”“咸淡如何?”
“腊肉正好,香肠的味道有点重。”
“哎呀那个卖调料的,非说要加三包才够。”
虽然她的腰椎不好不宜操劳,但我还是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手艺。嘻嘻哈哈地听,开开心心地吃,这是我对这份腊味的心态。我想爱不只是付出,懂得爱,接受爱,也是爱。
可能因为今年在四川,调料正宗,腊肉的风味相当好。我喜欢把肉切成薄片,透光的半肥瘦,看得到瘦肉的纹理和肥肉的脂肪粒。现代人对动物脂肪噤若寒蝉,但是我瘦我怕谁!!毫无心理障碍地吃。
从前的肉金贵,并不能尽兴吃,小时候梁上悬挂的腊味太诱人,我和弟弟都曾偷偷煮来吃,煮好的香肠也不会切,藏起来慢慢啃,一口一点点,像总不愿舔完的棒棒糖。过年的时候就奢侈了,几桌席的腊味煮出来,满满的一大锅。母亲在厨房里不停地切,我们便不时凑过去馋,去得几趟,母亲也明白,便停下刀,拈起边角的一片塞给我们,一脸的佯嗔。
最好吃的就是这一片了,混合着欲望的满足与亲昵。我如今也会拎着这片肉去投喂家人,但我知道,他们吃不出那份味道来,因为对他们来说,这肉里少了两份调料:一份叫渴望,一份叫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