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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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情歌--两只鹃儿

周末加上月季展公园里摩肩接踵去天桥上避人意外地撞见二位鹃哥天桥观鸟的好处很明显离人远了点,离鸟近了点在人声鼎沸中听鹃儿的歌唱像看了两场LIVE秀你你你你要跳舞吗噪鹃它像是深圳春天的剪彩者每当那“苦哦苦哦”的呐喊声响起那原本羞答答的春天似乎就盛大而不可阻挡地来临噪鹃生得霸蛮像旧社会的袍哥它的情歌是摇滚风的它是K厅里的麦霸破锣嗓单曲循环疯狂地对着情人嘶喊:你你你你要跳舞吗你你你你要跳舞吗因为竞争者众还不时要腾身飞起厮杀一番再夺麦继续直唱到声带破裂喉中泣血梦中人在哪里呢?那个穿豹纹裙的姑娘也许正在吃一顿美容餐忽然就想起冬天的噪哥冬天噪鹃仿佛消失了一般但它们确乎就在我们身边过于安静失去了存在感冬天里我经过过一株挂满果的秋枫树瞅见鹃哥在树冠间打盹冬日的午后阳光和暖它安详地守着它的粮仓不急着驱赶不忙着歌唱那时节你一想即将到来的春天就忍不住要感叹:原来做鸟做人并无差啊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傲寒我们结婚八声杜鹃比噪鹃要难见一点但同样容易被听见和苦嚎的噪鹃不同八声杜鹃的情歌是动听的音色圆润音韵哀婉曲也作得好不多不少的八声多变而舒缓像中年人在春日路上即兴创作的口哨所以它的情歌是民谣风的是一场不太有底气的求婚用有点衰的音色在喃喃:傲寒,我们结婚在稻城冰雪融化的早晨傲寒,我们结婚在布满星辰斑斓的黄昏……它冲着东边唱罢又朝着西边吟唱它有一个灰蒙的背影却有一个鲜亮的腹面闷骚!没有回应也没有情敌它意兴阑珊一头扎进我身边的假苹婆树里我离它更近了啊咫尺之遥但是密密的树丛里我看不清它我失去了它像狠心的情人无情地扔下你当一只鸟决定不再歌唱
2023年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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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erman--超级凤仙桑蓓斯

年年节前,公园的花境都要重新妆点一番,种的种换的换,弄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草花们焕然一新,浓烈的色彩冲击着眼球,尤其是那些超级凤仙,用量极大,花毯般地铺陈了一地,可是谁为它们让了位,你却已想不起来。公园里的草本就是这样,换来换去,接力赛般地,填满一年的时光,只有着意它们的人才知道,那看似永不打烊的花事里,招牌已经换了好几拨。可只见新花笑,谁见旧花哭?园艺草本的圈啊,比人类要卷得多。超级凤仙桑蓓斯,一听就是凤仙花中的superman,它确实所向披靡,短时间就一统了园艺凤仙的江山。凤仙花属是一个极大的属,属下物种超过900种,我国又是凤仙花的重要分布区,种类不少,但公园里的园艺凤仙其实很单调,还都是些洋角色。我初到深圳时,绿化带最常见的是非洲凤仙,花形娇俏,茎叶柔嫩,又名玻璃翠,听着就娇滴滴的可人。因为花叶娇美且繁殖容易,种得满大街都是。然后这花儿真的娇滴滴,动不动就茎腐根腐,恶疾传染起来,一腐一大片。谁愿意总侍候大小姐呢?所以卷着卷着,就再见不着它。另有一种新几内亚凤仙,来自赤道附近的新几内亚,较之非凤,身板要硬朗得多。它花大叶大,花色丰富,花期较长,在园艺界很能打,遗憾的是对高温及持续的降雨无抗性,江南的梅雨,华南的炎夏,都是它的硬伤。超级凤仙桑蓓斯正是新几内亚凤仙的打怪升级版,由新几内亚凤仙与印尼某耐热型凤仙杂交而来,吸收了亲本双方的优势,弥补了新几内亚凤仙的短版,它的花形更大,花色更丰,身板更硬,耐得住梅雨也抗得过炎夏,除了不能对抗严寒,它简直无懈可击。所以它一出世就一统江山,将至亲也挤出了园艺界。现在园艺凤仙惟它独尊,到处流传着它霸气侧漏的名字:超级凤仙桑蓓斯,超级是对它性能提升的肯定,桑蓓斯则是商品名Sunpatients的音译,听着柔美,骨子里却是sun奈我何的霸气。凤仙以仙名,自有一种仙气,山林水泽边的野生凤仙尤其如此,然而园艺凤仙走的是另一条路,更艳丽的色彩、更持久的花期以及更强大的抗性才是其生存之道。花境里那些桑蓓斯仰面朝天,红橙紫白,朵朵看着像大脸猫,只有侧颜中能看到那翘曲的长距,让人想起它的凤仙气质。那长距由三片花萼中下方的一片发育而成,内有蜜腺,能分泌蜜汁吸引粉媒,可以推断只有超长口器的动物才能获得这甜蜜。距的开口在花朵中心,有艳色的蜜斑为粉媒引路,当粉媒将口器插入距中,紧扼关口的雌雄蕊会借机揩油。桑蓓斯的花蕊亦暗藏玄机,五枚雄蕊上部合生,呈帽状扣于雌蕊上方,将雌蕊遮了个严实。它有个雄先雌后的成熟过程,花朵先进入雄性器,雄蕊在动物访花时将花粉粘于其口器上,散粉后萎蔫脱落,绿色的雌蕊至此方显露出来,花由此进入雌性期,接受来自异花的花粉。这是一种严密的防自交机制,兼具时间与空间的隔离,然而这机制是徒劳的,因为桑蓓斯是无性系的杂交种,并不能结出有效的种子,即使偶有也不宜使用,因为种子繁殖会损失园艺种的稳定性能。凤仙花又名急性子,来自于它一碰就炸的蒴果,这是一种以弹射传播种子的方式,属名Impatiens,亦是此意。桑蓓斯也会结出那烈性子的蒴果,依然是一碰就炸,但在那爆烈的果壳中只有未发育的子房,你看不到挥洒的种子。欲练神功,挥刀自宫,是否这就是修练至超级植物的葵花宝典?
2023年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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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非洲芙蓉

政策说变就变,突然之间,人世里有了“阴间”“阳间”之分,活在“阳间”的人抱团吐槽,苟存“阴间”的小心翼翼,活成了“阴险小人”。街上的行人很少,我骑着小黄立在红灯前,一位父亲带着两个男孩也来等红灯,突然大孩子剧烈咳嗽起来,数秒立刻变得很漫长。山姆无人力送菜,番茄诡异地难买。走进钱大妈家,密接的场面终于不再,随之消失的是收银台那两位热情的姑娘,顶班的男孩像强撑着在工作,面若冰霜,问话一概不答,他一人打称兼收银,窄窄的门口还是排起了小队。排我前面的女士带着个稚气的娃儿,看到都是青菜,男孩苦苦哀求:“妈妈,买点大虾吧,买点大虾。”女人默不作声,神情疲惫。男孩拖着她手往雪柜扯:“买点大虾吧,妈妈,买点大虾。”终是不忍,她轻声安抚:“今天不行。”“那虾仁呢?虾仁行不行?”男孩哀哀起来。“也不行。”“为什么?为什么啊?”他站在大虾旁,几乎要流泪了。我都想去拿那包虾了,但女人温柔地坚持:“等下出去告诉你。”今天为什么不行?出去告诉他什么?我的神经敏感地启动起来:“应该也是阳了,咳嗽发烧,海鲜不宜?”瞧,我确实阴险了。阳成了高频词,好在锅多让羊背了,空中那颗发散着光热的太阳依然是这星球上的慰籍,尤其在这寒冷的冬日。经历了两拨寒潮的侵袭,副高终于彻底控制了局势,深圳的今日晴朗、干燥,蓝天丽日的很治愈。穿过行人稀少的路口,我在一株非洲芙蓉前停下来,这是公园的一角,无人停留,我决定和它一起晒晒太阳。它的名字一听就知是远客,非洲来的,凭名字还能推断它很美丽,因为中文语境里的芙蓉常意指美丽的容颜。非洲芙蓉确有张芙蓉脸,但那脸是低垂的,不给人看,它要诱惑的是低处的授粉者,听说是某种狐猴。因为这个特点,它又被称为吊芙蓉。我曾在冬日里钻到仙湖那株非洲芙蓉的裙下观光,那些粉色的花朵组成一个个巨大的伞形花序,像向日葵生成了向地葵,蹲在树下一仰头,与一张张粉红的芙蓉脸照面,场面相当惊艳。倒垂的单花是铃铛型的,五片花瓣围成铃身,当中的雄蕊与退化雄蕊将花丝合生成柱,环绕着傲娇的雌蕊,她绽着花一般的柱头,恰似一个精致的钟舌,难怪又叫百铃花。但我眼前的植物还看不出美来,花期将至未至,它最美的一面尚未打开,此时的它杂乱纷披,几条瘦茎东倒西歪,大叶片醒目地丛生在茎顶,像树干上架了几条大拖把。可当阳光洒到它身上,眼前的拖把突然亮了起来,我不得不一万遍拙劣地感叹,太阳真是这世间恩物,所有的生命都被它滋养,所有的平凡也都能被点亮。那些被阳光点亮的叶片有许多细节:叶形是完美的心形,心形基部有个小红点,像美人的朱砂痣:绿叶张张大过手掌,叶脉是细致的掌纹,花边样的锯齿均衡地镶嵌在叶缘:梧桐科(已并入锦葵科)的植物多毛,正反面都被着星状毛,尤其叶脉上,这些毛一定让啃噬者很不适口,于是成了阳光下的艺术品:非洲芙蓉原产马达加斯加岛,是个热带植物,不耐寒,满头的新叶和花序说明冬日正是它的生长期,但风霜依然会在叶间浸染,一些叶片开始变红:观察这些红叶会发现,它们都处于枝条的下部,是枝上最老的老者,它们都曾为树贡献过青春,如今却将要告别:那些叶痕,也是无声的语言:有趣的是虫子们都避开了这些最老的叶,它们选择从第二片叶开始吃:叶序于是变得很有规律:红叶,破损将红叶,完整深绿叶,嫩绿新叶:新叶的叶腋夹着新生的花序,长长的花序垂在叶间,像备受保护的婴儿襁褓:这一切如人世,有爱,也有残酷。我们的爱习惯向下代延伸,对长者却多有亏欠,我那如花骨朵般备受保护的娃如今过上了梦想中的网课生活,电脑不离,饭来张口,远在家乡的父母已感染新冠,却喝不上我端的一杯水。正看得兴起,树却渐渐暗下来,抬头才发现,冬至日的太阳太低,翻不过眼前那两栋摩天楼,只有当它走过楼间时缝隙时,阳光才短暂地投过来。从西边第一簇叶被点亮到东方最后一片叶失去光,不过是十几分钟时间,但那是树今日全部的恩宠了吧?忽然就明白了白驹过隙。
2022年1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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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草龙,邂逅飞羽--一株毛草龙引发的游走

从玫瑰园闪到附近的草坡下,水边一株植物吸引了我。它的个头与我相若,瘦如竹枝,少少的花叶多多的果,恰合这初冬气象。然而在这以不断更新来避免萧条的公园里,它的形象是突兀的,甚至有点格格不入。那是一株毛草龙,但园林的物种名单里应该没有它,它的身份是杂草,长到今日个头,表明它至少逃过了一整年的手拔刀剪。它身旁那些矮小植株则告诉我它已成功传宗接代,是这里的老祖母。岁月给了老祖母一身风骨,现在它站在这里,将自己站成了一种悖论:毛草龙是一种喜生于沟边溪畔的深圳本土植物,脚下这土地曾是它故乡,可如今它站在花红柳绿的园林植物中,像风尘仆仆的游子站在各国名模的衣香鬓影间,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它以为是归来,却可能是过客。不过那些花朵弱化了这冲突,那一天是12月初,第一波寒潮刚过,气候正回升,暖阳下的老祖母带着一众多毛的子孙展开四基数的花朵,倒心形的金黄花瓣直指花心,高低两轮雄蕊簇拥着盘状的柱头,那足有一元硬币大小的花朵,朵朵都是蜜蜂的金色盏盘,颜值也不输园林植物。毛草龙的花期甚长,或许正是这灿烂的花朵迷惑了修剪者,让它意外地存活至今。但我不知道它还能活多久,我还记得从前它百米外的湖畔亲戚的命运,那是一株丁香蓼,它也曾同样在冬日里临水照影,脸上染着风霜的红,如今却荡然无存。毛草龙是柳叶菜科丁香蓼属的植物,丁香蓼是其属长。中志说“丁香蓼属Ludwigia
2022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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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配--花坛多米诺

起初准备花个十分钟看一看那些香彩雀没想到蜜蜂引着我从一种到另一种看了一整日这花坛中的多米诺啊……从香彩雀开始吧香彩雀香彩雀,说来话长,多年前看水泥植物的推文便发愿去看它,此刻回看,赫然已过五年!五年前的留言时间还真不经花啊,五年后我终于站在公园的小花坛前,细细打量那些花朵,它们个个裂着大嘴,看起来没心没肺。这是唇形花给人的错觉,香彩雀的唇形花有五个裂片,上二下三,花冠筒大而浅,很容易联想到一张大嘴。这大嘴在上唇中央生长着雌雄蕊,并不同时呈现,多看几朵花就会发现它的规律:雄蕊二强,雌雄异熟,雄先雌后。这是植物以时间差规避自花授粉的手法,并不稀奇。雌雄异熟有趣处在花的下唇中瓣,水泥植物中称它为旗瓣,我更愿意叫它唇瓣。这个瓣片集香彩雀智慧之大成,展示了本植物作为设计者的种种用心,其中有些结构直观可见,如那些胼胝体和矩,有些却藏而不露,如它以油回报传粉昆虫的授粉模式。就可见部分而言,香彩雀最可爱的结构是唇瓣上那个兔牙状的构造,水泥植物中称其为近端胼胝体,相应的,兔牙下那圈白色弧形为远端胼胝体。胼胝体是植物体上的增厚组织,有点像软骨,具硬度和支撑性。香彩雀的胼胝体在下瓣围出一个空腔,腔体下沉再升起,水泥植物中称此处为喉突,喉突上的两个绿色构造,据说叫油盘,可以分泌油质,存放在后方与之相连的矩内,吸引昆虫来采集。现在,将上下瓣结合,香彩雀的用意便一览无余。设计者的目的显然在于吸引某类以收集油质为要务的昆虫,体型可能与蜜蜂相当,当它降落在唇瓣上并循着油香向内探索时,被近端胼胝体加固的腔体会撑起其重量,高耸的远端胼胝体则强迫其将躯体部分上拱着前行,当它的头部最终伸至矩内接触到它要寻求的油质时,上唇的花蕊会借机在其拱起的躯体上涂抹或接受花粉,完成异花授粉。只是今时我看它,更像一个等待咽拭子的口腔。香彩雀原产美洲,不知道当地有什么昆虫会来采油,但它们一定是在共同演化中完善了彼此。小花坛的香彩雀更多地吸引着蜜蜂,它们只采集花粉,多从侧面或上部拨拉,不沾唇瓣,花朵的设计在此时全无用途,显得枉费心机。直到一只无垫蜂到来,以完美的姿势,演示了一只采油蜂与花朵的匹配:一图胜千言哪。超级一串红油回报传粉在植物中并不多见,更多的是以花蜜或花粉为报酬。香彩雀身旁的超级一串红恰可做个对照。超级一串红是鼠尾草属的园艺种,以无性繁殖为主,但它的亲本中显然有蜜回报型的鸟媒花特征:醒目的诱鸟红,适应鸟喙的开口狭窄管部深长的花冠,以及花冠管底量大而稀的蜜。撕开一朵花,还能看到鼠尾草属那特化的杠杆状雄蕊构造:以花丝为支点,一头是高举着的两粒花药,硕大而饱满,另一头是低垂着的愈合的药隔、拦路虎般地挡在通向花蜜的路上。能吸到那香甜的花蜜的动物,需要有足够长的喙、足够有力的身体。通常是蜂鸟或太阳鸟们,它们能悬停在花前,将长喙伸入花冠管、突破拦路的药隔取食到花蜜;而源于杠杆的构造,当杆一头的药隔愈合端被抬起,另一头的花药端便会下沉,将花粉涂抹在鸟的头顶或喙基,并在它访问下一朵花时被伸出冠口的雌蕊获取。植物这种用特定构造予以特定动物伙伴的方便,恰是对非特定对象的设限。对这种鼠尾草来说,蜜蜂就是不受欢迎的对象。当一只蜜蜂从花瓣开口处进入花冠管后,你会看到它费力地与杠杆搏斗,在艰难地倒退出花朵时惊惶不定,它一定不想重复那经历。于是它有了更方便的取食方式:对动物们来说,授粉并义务,花朵只意味着食物,它们也无所谓道义,不管啥有来有往。许多动物都掌握了这吸蜜的捷径:在花冠管基部打孔,吸!不只蜂,鸟类、甚至蝽类都会。这是聪明的选择,但在人类眼中是不道德的,于是名之为:盗。一只学坏了的蝽所以你懂的,学坏的孩子都聪明。五星花跟随蜜蜂的翅膀,我又拜访了五星花,在这个小花坛中,它是最受蜜蜂欢迎的食堂了。这部分要归功于它那将小花朵攒成花序的方式,小花们共同构成一朵大花,增加了对昆虫的吸引,也给了昆虫落脚的平台,但更重要的还是单花的构造。五星花单花花形小巧,花冠管细长,一个花序就像一排排精巧的高脚杯。管中盛着蜜,并不多,却恰是适合蜜蜂的杯量。每一丛五星花都是蜜蜂的免费吧台,蜜蜂们深爱这花朵,它们会长久地徘徊在花间,啜饮过每一朵,每一株。但五星花可不简单。留心观察那花丛会发现,一些植株的花朵中心只丫着Y形的柱头,另一些植株却斜伸着五个花药,所以,五星花是雌雄异株吗?短柱花(只见雄蕊)长柱花(只见柱头)不,五星花另有机巧。事实上它都是两性花,但花柱二型,有短柱花与长柱花之分。短柱花的花朵将雄蕊支楞在花外,花柱却藏在喉间。长柱花的正相反,丫在外面的是柱头,雄蕊短藏于花喉。短柱花,短柱花解剖,长柱花解剖,长柱花五星花这样折腾用意何在?化身小蜜蜂也许能理解。当我们降落在一丛短柱形花上,会感觉到花外的雄蕊正将花粉涂抹在我们身上。你可以专注于收集花粉,也可以不去管它,只当个酒客,循着那白色绒毛的指引,一头扎进花喉间,伸出口器,饕餮,再换杯。然后来到长柱花丛,重复,一朵接一朵。我们一定都醉了,不知道长柱花的花粉曾粘在我们喙上被带到短柱花的柱头,也不知道短柱花的花粉曾粘在我们身上被捎到了长柱花的柱头,我们就这样或留连花粉,或推杯换盏,五星花却借我们实现了异花授粉。每一株五星花都只开一型花,只有异型间能实现授粉。为了防止误差,它们甚至在喉毛上做了加强。短柱花的喉毛稀疏而柔软,供粘有长柱花花粉的喙长驱直入,长柱花的毛却浓密且有方向性,在外观上肿成一个囊。当蜜蜂将喙伸进长柱花的花喉,逆向的毛会刮去无效的花粉,当它抽出喙管时,顺向的毛却可以让花粉被轻松地带出。一朵长柱花的密毛蜜蜂上当了吗?不,它心甘情愿,因为这是互利。不只有五星哦但依然有单利的盗窃者,比如大个头的胡蜂,会凶头巴脑地驱赶走蜜蜂,再潜到花朵基部盗蜜。这吃霸王餐的主,还不如拣漏的苍蝇。马缨丹马缨丹,与五星花有相似的管状花和头状花序,却更受蝴蝶的青睐,因为它们的蜜藏得更深,花喉间也没有浓毛阻碍,更适合蝴蝶的口器。背着最美入侵物种的名头,马缨丹的美显而易见,它的繁殖能力绝非浪得虚名,是少数能在花坛中见到种子的植物。又名五色梅,花色随开放程度而渐变,可以吸引不同的授粉者,但花蜜都藏在黄色的花朵中。粉蝶与灰蝶坐着喝。凤蝶们可以站着喝。旁边的银叶郎德木有相似的杯型,来一杯郎德木特酿?so,银叶郎德木?不,太累人了。Over
2022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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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假象--瘤腺叶下珠

逛公园的时候爱走犄角旮旯,不为遇鬼,只为看到植物更近自然的样子。那些被人遗忘的角落往往也为刀剪遗忘,植物于是可以自由地生长。然而这样的角落并不多,也很难长久,有时你正庆幸有个观察的对象,突然一个节日或者一次上级检查,便可能让这个角落被记起,拨拨剪剪换换,一律千篇。比如那些瘤腺叶下珠,我总以为它们只能是顺服的地被,站在花境最前方,垂着它柔顺的枝细密的叶,乖巧得像女孩额前的头发帘儿,即使上扬的枝条也只会轻舞飞扬。某日在地铁口见到一株眼熟的灌木,已有半人高,枝叶层层叠叠地垂至地底,将一个消防栓罩了个严实,像把那铁器生吞进了肚里,仔细一瞧,正是我以为柔顺的瘤腺叶下珠。这是一株孤生的植株,受到的对待不同于地被,和绿化带中常见的直立灌木待遇相若,总被修剪成球状,又因此地位置略偏僻,修剪频次不密,于是生成这规矩中带泼辣的模样。对一个植物观察者来说,见到叶下珠类的植物,少不了要掀下它裙子,因为叶下珠属的属名Phyllantus意指“花生于叶柄状的枝的背面”,从而形成花果期叶下垂珠的画面,并且它们通常单性花同株,每种叶下珠在雌雄花的形象与分布上也颇有机巧,观察起来甚有妙趣。于是伸手一撩……不出所料,果然是叶下垂珠,但那花事出我意料地盛大,盛大到有一点密恐,挨挨挤挤,层层叠叠,不计其数。花朵仅小米粒大小,肉眼看不清,只见得它们具长柄,艳红,骨朵状,还未开放,合围的花瓣线条让它们像迷你灯笼。我想这裙下风光若能放大个百倍千倍,定是个火树银花不夜天的佳节气象。不过这节日不像是人间的节日,更像是冥界,因为那植物纷披层叠的外层叶遮却了光线,底层的叶遂不能生长,只剩下光秃的茎枝,而那些茎枝交错层叠,从天笼到地,阴森到——让你喘不过气来。几天以后,我想那些骨朵应该打开了,于是扛了相机去看,意外地发现它被修剪成了球。没有了遮丑的叶,枯枝露了出来,消防栓被吐了出来,植物狼狈不堪,花却仍然含着苞。再过几日,那球长出些乱发来,花却落了个干净。我只得去公园看那些乖巧的瘤腺叶下珠了,但因为这场相遇,那些植物在我眼中不再乖巧,我从它上层舒展的枝条中看到桀骜,从它下层垂地的枝叶中看到封锁,恍然间我明白,这被归入匍匐灌木的植物虽没有攀援灌木那长袖善舞的招摇和野心,却有另一种不动声色的霸道。这霸道正源于它那令人生畏的分枝能力和看似纷披的柔枝密叶,那些密、细、披共同构成一个铁桶般的统治,足以扼杀一切对光的渴望,排除异己,不信你掀一掀那些“温柔的头发帘儿”,看看其下的黑洞——那里几乎寸草不生。除了,它的花。那些冥界灯笼般的花。它网罗了一个黑暗阴森的世界再交与花朵,那些灯笼,有没有将那里照亮?我翻看那些枝叶。这里的花朵没有地铁口那株多,却展示出了雌雄二型。原来那些鲜红而悬垂的花朵是雄花,它们的六个花被并不会展开,遂呈现出那灯笼般的模样;枝头的雌花却另一番面貌,它们花梗略短,平伸或上指,花被浅绿中微染红晕,称得上清秀。而我之所以敢确认它们的性别,是因为雌花会微微展开,像一个露齿的浅笑,露出那三裂再二叉的柱头。至于雄花,那拥有可能是让它得名的瘤腺状花盘的构造的花朵,请原谅,我看不清。但我推测这些瘤腺可以分泌一些吸引授粉者的物质,引领它们在暗黑中造访那些不曾绽开的花朵,因为有文章说叶下珠家族的植物与头细蛾家族的昆虫有互利共生的关系,后者的成员会为对应的植物成员授粉并以其部分种子为育婴室。原来它是为虫子点的灯!附1:海南叶下珠附2:纤绠叶下珠啊,给我讲讲马斯克林
2022年1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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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鹰爪花

无需太多,盛放的鹰爪花,只用一朵就足以引你走向那树丛。空气中流动着它的芬芳,这花香湖畔的花香,甜蜜,微带酒气,而你循着香源抽动着鼻翼,像被隐形的绳索牵扯着的牛,略作寻觅,就端端定定站在了那花前。看到了吗,找一朵盛放的鹰爪花一点儿不难,但要发现那待开的一朵朵就有点考眼神,不是它们藏得好,它们就挂在最醒目的枝端,只是它们的颜色和形状都不像花,像攒着的叶丛,是造物已制作成却尚未注入生命气息的花偶,已具花形,却无花魂,没有灵魂的花,是称不上盛开的。所以如果我们说一朵鹰爪花在盛开,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它已由绿转黄的花色,二是它那掸不开的无可逃避的馥郁,那是鹰爪花无声的语言,是它再也藏不起来的秘密,它的美好与成熟,于兹走漏了风声。那被两轮3+3的条状花瓣嵌合成的花被如今是《西厢记》里的普救寺,住着一墙相隔的莺莺与张生,只等一位红娘来撮合,成就那花好月圆。红娘是一类甲虫,这让人意外,但看看鹰爪花的结构,似乎又不意外。魔爪花的花瓣二轮,内轮花瓣紧扣着花蕊,形成一个封闭的花室,这不肯敞开的大门堵住了蜂蝶们的长喙。但这花朵并非无懈可击,当花蕊成熟时,外层的花瓣会微微张开,在两轮花瓣之间,一个类似于外花被腋下内花被肩部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开口,恰可供小型的甲虫出入。鹰爪花花两性,雌雄异熟,雌先雄后,在雌蕊成熟期,花中是莺莺在等着红娘带来的张生,在雄蕊成熟期,是张生躲藏在红娘的棋盘下出走向莺莺。从一朵花到另一朵花,角儿们转着场,植物便在这反复上演的剧情中完成了异花授粉。瞧,好一个“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香邀甲虫动,渡得玉人来。“那带着酒意的甜香是甲虫们喜欢的味型,也是人类喜欢的味道,故《中国植物志》说鹰爪花:“鲜花含芳香油0.75-1.0%左右,可提制鹰爪花浸膏,用于高级香水化装品和皂用的香精原料,亦供熏茶用。”鹰爪花成熟的果实套路相同,成熟时转黄,散香,却不知在要约谁。花气之外,我对鹰爪花有另一种偏爱,便是它总花梗的曲线。那曲线有一种魔力,总引得我站在花前一遍遍地移动手指,跟随那花梗的走向勾画。我不明白植物为何能设计出那样的造型,如云纹,似如意,也像极了红山玉龙--那古老而神秘的华夏图腾,我更不懂那曲线的用意,只疑心它是个艺术家,像某些蜾蠃为育婴室修建的过于精美的巢室,超出了实用的意义。后来我才明白,那是鹰爪花伸出的爪子,也是它得名的由来,那不是艺术,而是它的野心,是它要攀升到更高的欲望。它的欲望在早年便已体现,假使你愿意俯身,查看一株壮年的鹰爪花,你会发现这丛生的灌木褐色的老枝底部密生着茎刺,粗壮而尖锐,如欲攀附的云梯,你也会发现它翠绿的新枝总是特别细特别长,招招摇摇,且底部有刺顶部有钩。很显然,它攀援的欲望已被唤醒,它已不再满足于做一丛灌木。那些挂名攀援灌木的植物梦想其实都相似,虽然它们早期保有灌木的低丛,却最终都会伸出那欲望的枝条,比如鹰爪花的一个亲戚——同属番荔枝科的假鹰爪,有着与鹰爪花相似但大而松散的花朵,结着并不相似的串珠状的果,在深圳郊野,你常能看见它们攀附于其它植物上的细长枝条,但它们的欲望是隐藏的,因为它们没有“爪”。假鹰爪,花我们知道植物命名中多以“假”表示相似,而非“真”的反面,但在假鹰爪与鹰爪的关系上,竟然可以两全。假鹰爪,果这是汉字的另一种奇妙。
2022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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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游戏--地桃花与梵天花

寒露之后,微有秋凉,山路上草木䓤茏。这是一条防火林带,低层的植被在冬季曾被清理秃净,土石裸露,死气沉沉,经一个春夏的生长,终于重现了生机。自然在此显露出它惊人的自我修复能力,无需人力介入,种子与宿根各自生长,只半年时光,那由各色灌草杂揉而成的植被便又覆盖了黄土,行走其间,只觉绿意森森,生机盎然。满眼的绿,色彩并不多,突然几点粉色明灭,煞是好看。原来是几株小花,粉嫩的花朵中悬着蕊柱,
2022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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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要素--珍灰蝶

珍灰蝶那夸张的尾突,让人想起鸟中的寿带,疑心它华胜于实,尤其当那只蝶去浅滩前饮水时,你看着它穿过杂草、迈向泥泞,在一片杂沓中努力翘着它的长尾,像偷了母亲的晚装去赴约的少女优雅地跨出车门,却来到街头少年在天桥下的蔽身处,那身华服啊,累赘得不合时宜。短尾突的对比下许多灰蝶都有一两对尾突,随翅摇动,结合臀角上的色斑,伪装成另一个头来保命,但珍灰蝶的尾突已不那么像伪装,它过于长,还翻卷着,迎风猎猎,不像触角,更像是召唤同伴的旗幡,我甚至觉得对天敌来说这样一对尾突近于挑衅:小样,是怕我看不见你吗?但当一只雄性珍灰蝶迎着太阳张开双翅,展示它华美的翅正面时,那尾突忽然不再多余,或许是张开后的翅面比例足以撑起那招摇的尾,或许是那黑蓝白的色彩过渡随细长的尾突谱成渐逝的仙音袅袅,总之那尾突如顾画中的当风之笔,让那蝴蝶于兹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让它开合的翅面间神光离合。它意欲迷醉异性,却迷醉了我。我忘不了去年冬日,在一个温暖的午后,我在溪边追逐到它的身影,山溪哼着无调的歌,我们在水声中相会,它就在我的视线中飞舞着,不时换着位,像一个讲究的食客,在选择它的下午茶:那场相遇,多么美好。不过即使没有那长尾,珍灰蝶依然很有辨识度。我初见的那只珍灰蝶便尾突缺失(果然是美丽有代价),它在阳光下开翅取暖:又在突然的风中合上了双翅:一开一合间,双面的翅色都入了我眼:竟然是双面双色。灰蝶翅正面具蓝斑的多见,反面具兼具米黄与米白二色的却少见,靠着这色彩,我在大图鉴上找到了它的全身照:当图中那寿带般飘逸的尾突映入我眼帘时,“寻找一只完整的寿带蝶”便成了那年冬天的目标,图鉴提示幼虫寄主大青属,于是整个冬天,我都在寻找“寿带蝶”,翻看大青。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春天读到三蝶纪的推文,才知道珍灰蝶在深圳的记录竟然是首见,这原本出没于热带的蝶种,不知何故向北拓展了它们的领地。又在视频中查到别人的饲养记录,才知道珍灰蝶的幼虫食的是花,而非叶。如此我那冬日里在溪边跌跌撞撞地溯溪,没头没脑地翻树叶的行为忽然变得很可笑。但我并不后悔那莽撞,毕竟那见到它长裙款款去饮茶时的迷醉、那在看见丛丛大青时的喜悦以及那因寻找它而发现漂亮的山钩蛾幼虫的记录,都是那个冬天的美好印记。中年人的时光不经用,一晃便是十月,初秋,又一年。在空调房里蜇伏过长夏后,重又走那条路。沿途的大青生得蓬勃,珍灰蝶的数量多了起来,看来秋冬是它的爆发期。也不知是哪里的大青属植物先开了花,养育出了一代珍灰蝶,然后它们扩散开来,寻找更多新的育儿地。路上不时遇上一只,都是雄蝶,像独行的浪子,有的在花间醉饮,有的在卖弄姿色。选定领域的珍灰蝶会在灌木高度的叶尖上踞守,不时冲撞闯入的蝴蝶,这是典型的雄蝶的领地行为。身残志坚我守着一丛尚未开花的大青,见一只雄蝶在枝叶间“蹦跳”(虽然长尾飘飘,珍灰蝶的行动并不如寿带飘逸,更像是一只兔子在草地上奔跑,行到尽头后纵身一跃),似乎是在靠前脚尖感知植物的气息,确认这里有多少它中意的大青。我不知道它有没有像狗或熊那般在那些叶片上留下它的气味,但当它最终在一张大青叶上停下来,展翅,亮出它美好的蓝白翅面时,我想,空气中一定弥漫着荷尔蒙。这是雄蝶对雌蝶的要约,但这还远远不够,花还未开,她还未来,对拓展新领地的蝴种来说,完美的爱情要素一如人类,要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人。所以除了等到心仪的妹子,蝴蝶还必须与植物签协议。对眼前的珍灰蝶来说就是:必须让自己的繁殖期与大青属植物的花期吻合,才能成功地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这不是什么苛刻事,而是一个漫长的约定,亿万年来,昆虫与植物间就不断建立和修正着这约定,只是它们没料到,会有一种叫人类的动物让它们陷入毁约的困境。气候与环境开始剧变,古老的约定突然被打破,当一种花开放,它需要的授粉昆虫还未醒来,当一种果实成熟,它需要的传播者还没有归来,在一场场的错过后,许多物种面临锐减或灭绝的困境。那份待修正的协议,或许正是珍灰蝶北扩至深圳的原因。又行到去年的溪边,水岸的大青高举着花盘,青涩的花蕾间,一只珍灰蝶在忙碌,它的行为暴露了它的性别:它只在花蕾间出没,不时弯曲尾部以产卵。那是个朴素的妇人,它开合的翅间没有神光离合,但是你知道它经历了圆满的爱情:花开,它来,它在。完美!
2022年10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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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的潘多拉--大薸

覆满水面的那些大薸,像极了工业生产线,几乎可以想象它们正在加工零部件,组装,出品……然后,就那样铺满水面。每一朵大薸都像一朵绿莲花,但那花瓣状的东西其实是叶,约十来片,构成这植物最显眼的部分。这些叶片乍看普通,其实都是私人订制。要够轻巧,才能漂浮,要够疏水,才好呼吸,设计者通过选材和构造完成了目标。大薸的叶片两面密布毛,疏水性极佳,配上斜立的装配方式,风雨中也不会积水;扁平的叶片有厚度,似多肉模样,但这杨妃体质是假象,叶片其实轻如飞燕,因为内里疏松多孔,充满空气,张张都是漂浮板;扇状的叶脉使叶在正面轻微瓦楞状,形成疏水的通道,在背面突出,具棱,支撑着叶片,也使叶背与水面间留有空隙,供植物呼吸。相较于精工的叶片,大薸的茎略平淡,几不可见,它更像这工业制品的轴心,供叶片们排列布局。大薸的主茎极短,着生着叶片,那些花瓣状的叶片并非像荷花花瓣般环子房而生,而是呈螺旋状排列在节间短缩的主茎上,假使能将茎抻长,画面或许会像交让木,但大薸不干这没头脑的事,它是水生植物中的漂浮植物,这短缩的结构更合乎力学,你能想象一根交让木立着在水上漂吗?假使植物有个性,漂浮植物绝对是个性极鲜明者,是小众中的小众。我们常说植物无脚,不能行走,它们以根深扎于大地,于是我们说叶落归根,说根深蒂固,甚至引申了情根深种,然而有一类植物的根并不深种,而是如智者之须悬垂在水中,任植物体带着它随波逐流,成为水中的漫游者,植物界的吉普赛人……它们,自由了。这自由源于根的放弃,放弃对土地的贪恋,放弃对安稳的渴求。这放弃意味着根要对自己进行改造,它必须会潜水,在水中呼吸、从水中吸收营养,它还必须懂力学,要轻柔,不致拖茎叶下水,又不能太轻柔,要成为这植物的重心。听说它用一种与叶完全相反的性能来完成了这功能。相对于叶面的疏水性,大薸的须根极具亲水性,这使得它遇水后可以迅速成为重心之所在,两种性能的结合使大薸们在风浪中翻滚后仍能回复根下叶上的姿态,像水中的不倒翁。这一构造已在仿生学为人类所用,自然中处处玄机,人类的师法自然之路,远没有终点。这种仿大薸漂浮载体在水波上能保持稳定漂浮,在水下释放后总是能定向地浮起。它之所以能像不倒翁一样,主要取决于亲水和超疏水侧的密度不同所造成的重心下移。同时,亲水和超疏水的表面与水面的相互作用也起到了协同作用。所制备Janus漂浮载体,在剧烈摇晃的水面上可以保持平衡。当被压入水下后,仿大薸载体也可以快速上浮并翻转到正确取向。--摘自《大薸启发的多功能漂浮载体--水上不倒翁》南开大学曹墨源、香港理工大学王鹏伟纵观这些巧妙的设计,似乎该给大薸颁个红点奖。但人类不在乎这设计,他们给大薸的奖项是功用性的:因它美好的形态而成为上佳园林种,因营养丰富适口性好而成为上佳饲料种,因能吸收重金属净化水体而成为环境修复种……无论如何大薸从此被广泛引种,那原产南美热带的绿莲花本不能漂洋过海,如今却借人类之力降落到各大洲,开始了它的更广的漫游。给阿基米德一个支点,他就能撬起地球,给大薸一个起点,它就能塞满河流,因这完美设计的物种自带着生产线,那生产线的名字叫:走茎。成熟的大薸会在叶腋间生出数条走茎,每一条走茎的顶端都会生长出新芽,最终成为独立的新株。《中国植物志》对此的描述是:“芽由叶基背面的旁侧萌发,最初出现干膜质的细小帽状鳞叶,然后伸长为匍匐茎,最后形成新株分离。”这条生产线的产能巨大,据说单个植物体10天后能生长出7-8个新个体,新个体在10天后又具备同样的派生能力,如此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像一个超级病毒重复着它指数级的复制,一株大薸在无干扰状态下一年内能营养繁殖数万株个体。难怪有人说它是3D打印机!营养繁殖是植物的无性繁殖,这种繁殖简捷稳定,弊端却也明显:变异性小,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差。然而无须为大薸担忧,在强大的营养繁殖下,它依然保存着开花结果的有性繁殖能力,只是分清了主次,做了更合理的营养分配。对于花果,大薸的投入很少,但你依然能看到那美妙的结构。天南星科的花序,有具体而微的佛焰苞。中部的缢缩将佛焰苞分为上下两面,雄花序在上,花粉开口向下,便于花粉粘在粉媒背上或落入水中;雌花在下,单朵,黏性的柱头向外探出,碧莹莹的一点,守候虫媒送来或随水飘来的花粉。借助水流已足够,它无须巨大和多彩,可那小巧、洁白、带有性感睫毛蕾丝的佛焰苞是多么精美啊,像领受了雅典娜给与的精美织物的潘多拉。也许大薸正可应对那潘多拉的传说,那个“All
2022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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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形科的真相--积雪草

炎夏里写下积雪草三个字,脑海中浮现的是玻璃盏里寒沁沁的刨冰,清凉的感觉立见,仿佛这草是傲立于高寒地的仙草。然而积雪草并非高冷仙草,相反它喜生温暖湿润之地,在我国是广布于南方各省的寻常草本。但积雪草确实关于寒凉,乃指其药性,它是个历史悠久的药用植物,我国最早的药学专著《神农本草经》中便有关于它的条目。《中国植物志》里总结它以“全草入药,清热利湿、消肿解毒,治痧氙腹痛、暑泻、痢疾、湿热黄疸、砂淋、血淋,吐、血、咳血、目赤、喉肿、风疹、疥癣、疔痈肿毒、跌打损伤等。”积雪草的实际用途远过于植物志之枚举,比如它富含的积雪草三萜类成分对皮肤的修复作用一度使它成为护肤界的网红,而它的抗肿瘤、抗抑郁等活性物质的研究也屡有突破,总之那举着缺角大碗般叶形的朴实小草,在过去未来都是个宝。积雪草性寒、味苦、辛,
2022年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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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弄--蕨与隐锚纹蛾

二月末,继芒萁之后,另一种蕨类植物进入我的视线。三回羽状复叶,由下至上渐次打开,当基部一对复叶舒展开身体拥抱阳光时,顶部的叶片还如拳紧握。我在《自然野趣大观察--蕨类》中见过这个描述:依深志检索表所述:互生的羽片,有明显的柄,叶脉分离;如果再能看到呈线状分布在叶缘的孢子囊群,可以确定它就是蕨了。然而直到五月,那些大复叶整面展开,高及我腰,孢子囊群依然不见,我还是不敢喊它的名字。直到一种虫子出现。它们密集地分布在这植物的嫩叶之上,吐丝连缀起复叶上的小羽片,在其间为自己织出薄薄的丝巢。这个丝巢是开放的,从巢口可见巢主的尊容,假使运气够好,可以得见两种面孔:一种是金花脸,夸张的造型,虽然迷你,依然有虎威。一种是黑脸,白斑很隐约,如果不是因为对称,会以为那是两道反光。凭着琨渊的指引和longer的饲养记录,可以肯定它们是隐锚纹蛾的幼虫。我在伞弄蝶的记录中好奇过蝴蝶在何时领受到自己的性别,因为它们在幼虫期看来完全相似,但隐锚纹蛾不给你机会想象,它们在幼虫期就宣告了性别。金花脸的是雌性。黑脸是雄性。即使看不到脸,幼虫的尾部也有性别密码,小“眼点”的为雌,长“眼线”的为雄。长眼线亮个相这位锚纹蛾妈妈产卵时似乎缺少算计,它在这蕨上托付了大量的卵,幼虫们瓜分着幼嫩的叶片,纷纷确立着自己的领地,在这虫口密集的大叶旁,一只末龄的雄性正狼吞虎咽地啃咬着另一支光秃秃的叶轴,它看起来饿坏了。这场遇见让我很欢喜,因为这是我好奇已久的昆虫,并且因为它的鉴定,即使没有那些孢子囊,我也敢喊那植物一声“蕨”了。隐锚纹蛾以“蕨”为寄主,蕨在这里特指“蕨”,非泛指蕨类植物。但这个命名容易让人生出联想,疑心它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才有了可代表本类植物的殊荣。通常我们在确认植物家世时会追认到科,将“某”科“某”属中那个以“某”命名的植物戏称为科长或属长,但蕨这个命名似乎过于放飞自我,科长已hold不住它,它就像一个敢以“人”命名的灵长类动物,你怎么能忍住不问那一句:Why
2022年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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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粪生涯--野漆与黄色凹缘跳甲

光阴真是如箭,一晃,野漆的果实又将成熟。有点疑心那是去年的宿存,但它确实是今年果了。和杨梅日渐添彩的成熟不同,野漆的成熟看来颇残酷,青翠的果实毫无过渡地枯槁,连着花梗一起失色,这断崖似的苍老,让人想到猝死。说来也好笑,野漆总能勾起我的死亡联想,就连它那冬日的红叶,也能让我想到将逝者对人世的卑微留连。类似联想在春末也来过一次,那是在目睹雄花的凋谢后。雄花雌花野漆雌雄异株,春天里会同期开花,雌花的花色偏绿花量较少,但凋谢后承接着青绿的果期,像是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得延续,雄花花色偏黄花势浩大,但衰败却来得快速而彻底。大自然对雌雄的安排似乎相通,不承担孕育功能的雄性荷尔蒙总是汹汹而来又急急而退,春天的后半段,当雄杨梅的花粉在风中轰然散尽,柱状的花序崩塌,野漆的雄花也快速颓败,那蓬蓬如枯草的花序垂在叶下,像狂欢后的群体死亡。野漆带来的另一场死亡不是感受,而是目睹,死者是一种以漆属植物为寄主的昆虫——黄色凹缘跳甲。我在春天的野漆树上看到它们的大半生:炮弹般的卵、熟悉的黄色成虫,以及奇趣的幼虫。野漆的幼虫是足以检验你对虫子的喜好度的奇葩生物,试题可能是这样:当你走在路上,迎面的树上挂着几坨灰黑色条状物,粘滑如鼻涕,鼻涕上还顶着粪,你也分不清那是排泄物还是活物,突然,一根鼻涕屎扭动起来,隐约可见头足,显然它们是虫子。那么请问:此时你是什么感觉?(a)
2022年6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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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双伞--黑斑伞弄蝶与白伞弄蝶

可能是越来越懒了,遇上的那些蝶幼,不再急于知道它是谁,就由着它吃吃长长、蜕皮添龄、化蛹、再羽化,反正最后那带翅膀的生灵会引领你走进它的世界,就如此刻枝头那只弄蝶,正用它一面红褐一面灰蓝的翅膀告诉我:它是黑斑伞弄蝶。挺美妙的配色,一面热似地火,一面冷若冰岩。我尤爱冰冷的那一面,暗沉中的一汪幽蓝,如深潭,如夜空,如眼眸,如带强引力的黑洞……看得久了连灵魂都被吸了进去,仿佛世界就凝于那一角,所有的飞扬到此都一滞,缓缓沉淀。但这并不是一只典型的黑斑伞弄蝶,典型的形象应该是雄蝶,它们的翅基部有一大块黑斑,那是它们得名的由来。黑斑伞弄蝶雌雄异形,雌蝶并无此特征。我翻了翻蝶书,找到雄蝶的图片,暗自庆幸眼前这只是雌性,因为就我的审美而言,那两块黑斑并不添彩,倒像脸上的胎记,让人想遮盖。雄蝶,来自《中国蝴蝶图鉴》这只蝴蝶的腹部构造也说明了它的性别,它的腹面有两个孔,圆形,正是雌蝶的性征,其中上方的孔用于交配,连接着储精囊,下孔用于产卵,肛门也藏于下孔中。雄蝶的腹部仅一孔,孔周有抱持器,用于在交配中固定雌蝶的身体,因此观感呈条状。库存中恰有白伞弄蝶的雄性,做个图例:白伞弄蝶(雄)这是一个粗浅的外观分别,更大的乾坤在条孔之内。相似的条与孔内有千变万化的细节,每一种蝴蝶都有自己的独特构造,且雌雄对应,如钥匙与锁,由此形成的生殖隔离是物种间不可逾越的界限。全世界的蝴蝶近2万种,那是近2万种的钥匙与锁呢。那么那些毛毛虫,是在哪一刻领受到自己的使命的呢?它们有没有憧憬或懊悔,比如:“啊哈,我是一把钥匙!”“哇哦,我是锁!”“噢,我好开心!”“不,我不愿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只小虫的成长,小时候它呆楞楞的,把土字打在自己的脑门儿上:黑斑伞弄蝶低龄幼虫慢慢它就长成了土匪,霸气凌人:黑斑伞弄蝶末龄幼虫弄蝶们擅长建叶巢,通常是将叶片啃食出一角,吐丝粘合,像那些白伞弄蝶的幼虫,个个都会包饺子:鹅掌藤上的白伞弄蝶叶巢但黑斑伞弄蝶的幼虫手艺很没准头,它们有时候能勉强包出个饺子:风筝果上的黑斑伞弄蝶叶巢更多时候是就地取材,将两片相邻的叶(甚至落叶)勉强粘粘就栖身其下,咳咳,还真像占山的土匪。风筝果上的黑斑伞弄蝶叶巢可这不是因为它们笨,实在是因为:风筝果的叶片太硬了!!那喜欢攀爬于沟谷密林上的木质藤本有皮革般硬实的叶片,张张桀骜如木藤。风筝果上的黑斑伞弄蝶叶巢如果它们能换换口味,吃上白伞弄蝶的细嫩口粮,什么鸭脚木、鹅掌藤、澳洲鸭脚木啥的,或许,它们也会像小白伞一样阳光?白伞弄蝶的阳光脸系列如果可以,谁又愿生而为匪?
2022年6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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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笔买卖--蓝花藤

大雨突如其来,将人都赶到廊桥下躲避,建筑的好处在此刻突显。其实纵使无雨,廊桥的好处也显而易见,它兼具长廊与天桥的功能,营造出桥上桥下两个空间,可上可下,可进可退,四时皆宜。在桥下穿梭了片刻,耳中有四面风雨,眼中却花叶扶摇,较之晴日别有意趣。行到尽头一抬头,竟有一架藤蔓,不知何时所植,用的是紫藤与蓝花藤,棚下数株上攀,棚顶数株侧倾,虽栽种不久,但用量不少,若照顾得当,假以时日,当是一架风景。紫藤为我所爱,但在深圳生长并不好,无冬,植物不能春化,开起来花量廖落,见不到宗璞笔下那:“只见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的画面。蓝花藤倒是近年的网红,各大公园都在引种,原产于中美洲和西印度群岛,这适应热带气候的植物在深圳适逢其境,生长极佳,用量也越来越多。它开着满架的花:哦不,其实只剩了一朵花。就是这当中那一点艳紫:其余的各色星状物,紫的、白的、绿的、褐的,不过都是宿存的花萼。那些花萼挺括而硬朗,有纸的质感,所以我常常觉得,蓝花藤是一个纸艺达人,它用淡色的硬质纸剪出海星般的花萼,再用秾艳的皱纹纸叠出浑圆的花冠,然后它将二者一拼插,一朵手工花就此完工,许许多多的花串成花串后,它就将它挂起来,招摇在风中,炫耀起它的手艺来。假使你买它的帐,凑上去细看,还能发现这花朵并非五瓣,而是二唇形的马鞭草科花朵,上瓣中心有两点白色蜜斑,花喉间有半露半藏的花药……“哇,你真是个纸艺达人!”“那要不要来一串?”但这达人的拼插不太牢靠,慢慢你会发现,花朵在不时地掉落,掉着掉着,就只剩一挂海星了。它用的纸质地也不太好,不断地褪色,那腮红般的嫣然愈来愈淡,愈来愈淡,最终竟形容枯槁。“喂,又掉花又褪色的,我要退货!!”“傻瓜,我这是在变魔术,你把它扔出去看看。”我捡起一朵枯干的海星,发现它的中心有沉沉的一粒种,我向天空一扔,它飞舞着,旋转着,飘向远方……它是一个小风车!我还有许多许多的风车!!我赚了。雨中的小视频配乐甚爱:《多美丽呀》--王诚
2022年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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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解--梅林山头探杨梅

梅梅在中国是被过度解读的植物,含梅字的地名,习惯性会先想它。但这种文人化的东西在渔村太行得通,比如深圳最著名的二梅
2022年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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睇眄流光--睇暮眼蝶

睇音dì,意为斜视,近义字有眄,两字搁一起,左斜右斜的,是为顾盼。曹植《七启》中有“红颜宜笑,睇眄流光”,听起来很美,但这神态常被视为不庄重,是《礼记》中的“淫视”(一听就伪君子气十足)。现代文中睇字基本不见,粤语中倒仍在用,音tái,意为看,中性,无褒贬。今天,先让蝴蝶睇眄一下吧。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睇暮眼蝶打过照面,就我的经验,野外的它们似乎也熟读《礼记》,约束着眼神。这是我第一次得见这眼斑,睇眄流光啊,所以别学伪君子了,赞赏它吧。我与睇暮眼蝶照面次数不少,都是在野外、林下。它始终正色以待,绝不睇眄于我。如果不是幸运地在我手中羽化了一只,我大概没有机会得见它的正面,包括蝶书。所以当它开合着双翅在我的黑布上爬行时,即使那翅面并无华彩,我依然被那忽闪忽闪的美目惊呆,那暗沉中的孤光闪烁,闪烁,如查慎行《舟夜书所见》: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即使是常见的翅反面,这新羽化的蝴蝶也与野外的观感迥异。睇暮眼蝶又名森林暮眼蝶,在傍晚活跃,喜出没林下,翅反面那褐灰夹杂的斑带是完美的隐身衣,且愈是破旧愈是自然。它在哪?我与睇暮眼蝶相逢通常都是它被惊飞,循着它的飞行方向搜寻方得。它通常在休息,竖起双翅,庄重得很,而它的翅面,用妆扮作比的话,荆钗布裙都是在夸它,它简直是披块抹布就出门。但现在,在那只新羽化的蝴蝶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它的设计,层层的斑带,鲜明的镶边,简约而用心,这哪里是抹布,分明是款曲裾深衣!曲裾深衣的穿法将时光推后,看一看那翡翠似的悬蛹,多么的玲珑精致。翠色悬蛹羽化前再往后,幼虫期,孩提时的睇暮眼蝶,它们以粽叶狗尾草为寄主。粽叶狗尾草是一种美丽的禾本科植物,翠绿,成丛生长,折扇般的叶脉如田梗舒展。睇暮眼蝶就在它的叶背成长,与这草色一般的青翠,一般的脉纹分明,它仿佛从新叶中得到了灵感,总穿着嫩绿的春装在叶的田梗间行走,别着它精灵式的发卡。那晶莹的卵,我没有得见,但此刻已经可以结论:于睇暮眼蝶,岁月啊,也是把杀猪刀。
2022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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榊--杨桐

山上的杨桐花,像是自闭了,那始终扼住花蕊的花冠如缄默的嘴,封锁着消息。很多年前我就认识了它们,在梧桐山的登山道上,它们安静地生在路旁,低矮,花唾手可得,但我始终不曾读懂它,因为花始终闭着门,像含苞待放。每一次经过它时我都觉得:再过几日,花就该开了吧?但直到花事终了,一地枯萎,枝上挂起悬珠般的果,也不曾见得花“开”。梧桐山道远,我不能时时去看,每回路过也行色匆匆,便一直觉得,杨桐的花事,是我错过了。今年就在家附近的山头行走,发现山脊线上也种了许多杨桐。近带来了诸多便利,可以时时去看,也可以慢慢地看,花上半小时盯着一棵树也不觉得心慌,要在从前,是要忙着赶路的。杨桐四季常绿,冬天里你不会注意它,它和那满山的小树一样静默。三月里的杨桐才活泛起来,生出碧绿的新枝,叶腋间花蕾显现。它们的新叶向上生长,花蕾向下低垂,到四月,当舒展的长枝向天举出短枝茁茁,向地悬满小灯泡似的花蕾时,你差不多不会喊错杨桐的名字了。但在说杨桐花已开时,你依然会迟疑。开应该是个动词,最终要达到某种状态,开花这事儿用延时来呈现,大概就是植物的苞片、花萼、花冠渐次展开,最终捧出那些王子公主——花中央备受保护的雌雄蕊,一朵花最美的构造在此时袒露开来,层层叠叠,千娇百媚,像那树木荷:但是在杨桐身上,“开”像是永不能到达的目的地,初初你会看到两片对生的苞片张开,宿存或脱落:然后,被花萼紧紧包裹的花朵底部逐渐鼓涨:最终花萼微绽,露出内部的花冠,像双层的蛋糕裙。但那花冠亦如花萼一般紧闭着,并不展开,仅露出针状的柱头:偶尔你能看到整个花冠,带着雄蕊,不过此时它已从花托底部脱落,悬在花柱上,这个状态,我们通常理解为凋谢了。如此直到凋谢,那层层的构造始终不曾对你展开,你哪敢说见过花开?不过现在我敢说了,这是虫子给我的信心。起初是蜜蜂,它们围着花朵盘旋,然后在柱头显露的花朵上忙碌,紧抓住花朵,头部贴着柱头,口器努力探进镊合的花瓣内,啜上几口,再去往下一朵。它们腿部的花粉篮里花粉甚少,显然是为蜜而来。我拆开一朵被访过的花,看到泌蜜的花盘,蜜量并不多,会浸润花柱,但并不滴答,这是恰到好处的简约,不浪费,亦可驱使昆虫访问更多的花。如果此时花粉已成熟,会借机涂上蜜蜂的额头,再到达另一枝花柱。接下来是芦蜂,这是一款体型较小的蜂,它们以花蜜花粉为食,亦会采集花粉产卵育幼,满满的花粉篮显示出它的收集对象。它们对那些微露着柱头的花朵毫无兴趣,只奔向那些花冠脱离但仍悬挂在花柱上的花朵,在那看似枯黄的花冠上搓手搓脚地刮擦,再满载而去。据虫子的行为推断,杨桐花应有一个雌先雄后的开放过程:雌蕊先熟,此时花萼紧闭,柱头伸出花外,配合花蜜吸引昆虫;雄蕊后熟,花萼此时微开,花冠脱落至变色,以变黄的花冠和花粉招徕粉媒;在花冠脱落后,花萼会再次收紧,宿存的柱头开始枯黑,以示对虫媒的拒绝,花在此时转入果期,直至种子成熟。原来杨桐花从不曾自闭,而是在隐晦地适时开合,以此形成空间的屏障和时间的开关,规避自花授粉,完成异花授粉。这是大多数有花植物的追求,算不上标新立异,但为了这个结果,植物们在花朵上费尽心机,愈是低调的植物愈有别出心裁的设计,杨桐也不例外。至于我的不懂,花才不在乎,它的投标里没有两脚兽。植物不为人类而设计,人类却因各种目的利用着植物。我国早期就有杨桐染饭的风俗,日本的杨桐更被赋与了神圣的意义,他们以捆扎的杨桐枝叶装饰庆典,供奉神堂,以杨桐盆景参拜神社,白棉纸包裹的杨桐枝条是传统婚礼上的必备之物,连天皇的即位仪式中也有它的身影……它甚至有一个专用的和名:“榊”。榊,木之神者?杨桐,你何德何能?我经常对着杨桐树纳闷,它看起来那么普通,尤其在冬天,山脊线上的它风尘仆仆,我想不出它被选中的理由。春天的杨桐让我勉强有了答案,但这纯粹是主观,仅用于说服自己:杨桐的新枝短直,叶面鲜亮,且枝枝斜上生长,像虔诚的手臂,被用于供奉的枝叶常被捆扎成“塔形”,那形状在我看来更接近手掌,或许对使用者来说,那就是敬奉神灵的手势。人总是有求于神,又不能时时拜伏在神前,于是他们选择了杨桐来替代,来象征。图片来自网络故所谓木之神者,不过是木之奉神者,是木中的“牺牲”?这落差有点大,杨桐若省得,只怕会难过。杨桐的枝叶含水量大,可供奉近一周而不干枯,这大概也是它被“牺牲”的原因之一。这特征也是它们出现这条山脊线上的原因,与那些同样饱含水分的木荷一样,杨桐也是森林卫士,是防火树种。日本民众在杨桐的使用形式上是郑重的,但对杨桐的了解大概是缺乏的。我拿杨桐的图片问一个日本朋友,她一脸茫然,但在我给出捆扎的叶片图时,她却频频点头:“有这个东西,小时候还被奶奶骂过,长辈们总是把叶面朝前叶背朝佛,但我觉得既然是礼佛,就应该把好的那面给佛看,于是就反过来放……”你看,虔诚的心,抵不过虔诚的形式。因为使用量巨大,日本的杨桐供不应求,巨大的商业利益催生了我国杨桐出口业的发展,江浙多地因此致富。杨桐在我国并无象征意义,不过是一本生意经,却曾让出口地早期的野生杨桐遭受灭顶之灾。图片来自网络幸有种植业来补救。神,救不了杨桐。
2022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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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猪肚木

在数十次经过那株树后,我开始相信,猪肚木是个艺术家。它从不张扬,但又四时不断地在创作。有时候我觉得它是个画家,作品就画在天幕上,铁划银钩;有时候我觉得它是个词人,风雨晴晦,吟成精巧的小令;有时候我又觉得它该是个音乐家,会饮点酒,趁着薄醉玩即兴……它的作品从不惊人,引不起你的尖叫,但又总是别具一格,能让你耳目一新。比如它的枝干,是直线条的,即使转折处也不会柔和,而是顿挫成折线状
2022年5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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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爱过了阿强--卷叶象

“阿强有什么可爱?”我问阿珍,一只雌性卷叶象,她正拖着孕身吃力地切着一张白楸叶,蚂蚁不时跑过来欺负她,但阿强并不来相帮。她拖着敦实的腿踱到叶缘,望着前方,在那里,一只雄性卷叶象正伸着长颈鹿般的脖子四处张望。“他,太帅了哪。”“花痴啊,活该。”我叹口气,不再说话。不得不承认,阿强有一点好看,尤其那头基部延伸形成的几近身长的“脖子”,当他踞在叶面,伸着脖,触角丫在头顶,看起来简直有点……玉树临风。但他也只会御树临风。他踞着一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叶,那是他无声的语言,是在向附近的阿珍们宣告:“瞧啊,我的本领多么高强,我的后代也将像我这样擅长切割。”也是对附近的阿强们的威慑:“别想跟我抢妹,不然,咱们长脖子杠。”阿珍就这样堕入情网。但是婚后的生活有了变化,阿珍怀孕了。她急需建一批婴儿房,这是卷象家族秘传的育儿经:给孩子卷一个兼具食物与防御功能的叶苞,让它们寝食无忧地长大。阿珍不缺建材,满树的白楸叶,又大又绿。但建房是个力气活儿,请不了帮工。不要指望阿强,他永远御树临风,永远期待下一场野艳。生活的重担,要阿珍一个虫扛。阿珍在忙碌地工作,看得出来,干活她是一把好手。她生来有全套的家伙事儿:粗壮的腿节--拖拽的力量,宽阔的跗节--善于抓持,短粗的脖颈--能钻能挤,锋利的口器--精于裁剪……天生我材,必有用。阿强?细脖伶仃,中看不中用。工程的事阿珍了然于胸,那是流淌在她基因里的密码,那仿佛也是雌性卷象的宿命:天生的建筑师,天生的母亲。开工吧。从处理叶片开始,好的基建是成功的一半:将叶面切割到只剩主脉相连(或切成L形);转到叶背连接处,切一刀,使叶面垂下;在叶脉及叶面上扎孔,切断营养流;等待叶片萎蔫。当叶片变得柔软,宜于操作,卷巢的工作才正式开始:尽量将叶面拉拢,对折;从叶尖开始向上卷;卷上几圈后歇息,产卵;继续上卷;封边,整理,巡检。一个并不对的示范,原谅我没有虫的智商每个孩子(或两个)要一个叶苞,一个叶苞要耗费阿珍数小时,她短暂的一生里,有几个数小时?在阿珍的工地附近,悬挂着几个已完工的叶苞,尚青翠着。我摘了一个下来,拆开。我以为会看见一只粘住的卵,孰料滚出个虫来,吓得我差点扔掉它。倒不是它会伤人,而是那样的相见,像未做过母亲的人突然被交付了一个婴儿,它嗷嗷待哺,她不知所措。定下来细看:好家伙,这宝宝,足完全退化,仅一张大嘴和一个弯曲成C形的肉身,能吃不能动的,像是个虫彘。这在人类眼中是重度残疾了,然而勿需担心,因为阿珍的努力,宝宝会好好长大。正是基于它母亲对她手工的绝对信心,才让她敢将这几乎没有活动能力的宝宝交付到世间,她早已用智慧与勤劳为它们铺就好未来的路,秘密就藏在那叶苞里。那些叶苞像是襁褓,让阿珍们有了“摇篮虫”的美名,但那些叶苞又不只是襁褓,还是去向未来的生命舱,那里有足够的食物、舒适的温湿度、适度的居住空间以及对外敌的层层防御。因为极少的消耗,幼虫们有着极高的能量转化率,只需少量的叶尖,便足以完成幼虫的一生,所以那小小的叶苞,也是一个个高效的能量转化场。双胞胎单虫房时光流转,自然不言不语,但那些被绿叶捕捉的能量正一点点转入阿珍的宝宝们体内,卵、幼虫、蛹,成虫,一个个具体而微的生命故事默默展开。羽化中的阿强,已会耍帅同那些动辄产卵数百上千的鳞翅目幼虫不同,阿珍们劳累更多,但产卵并不多。这也是一种生存之道:越是善于照料后代的物种,越是追求质量,弱化数量。新一代阿强与阿珍如果你遇上这样的生灵,记得向它们致敬。
2022年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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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住你--豨莶

L.)是个很难被忽略的植物,即使你不曾见过实物,它那生癖的名字与奇特的花形已足够吸引。豨莶音xi
2022年4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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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花花草草说话--黄花紫背草

假如真的能和花花草草说话,我一定要悄悄问下它--那让我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叫它黄花紫背草的植株:“您真的是黄花紫背草吗?”“您先辈在迁徙途中有没有和邻近部族通过婚?”“您相信跨物种的爱情吗……”它一定会觉得我疯了。但这不怪我,实在是它长得太混血了,从花色到叶色到更多细节,都像在说着它是黄花紫背草与一点红的爱情结晶。黄花紫背草当然要够黄,据说它应该花冠淡黄或橙黄,仅裂片带紫红,就像这样:但那些花的紫红过于深延,连花冠管都略带紫意,叫它黄花真是勉强。可它分明又不同于一点红那全紫红且被总苞拘禁得不能开展的寒微,它的头状花序伸出总苞的部分较长,开放起来饱满而舒展,放大看甚至有些富丽堂皇。放不开的一点红好个富丽堂皇花它的叶色也有混血的痕迹。一点红又名紫背草,紫“背”指的是叶背,基生叶大头羽裂且叶背呈紫色,这是一点红的典型特征;黄花紫背草的紫背却徒有其名,它的叶背应该为深绿;然而我翻看那些植株,它们的基生叶虽不大头羽裂,却多少带一点紫痕,那有迹可循的血色像在隐喻它来历不明的血统,为了不叫错它的名字,我简直想为它验个DNA。只是我不会,而且我不在乎它的血统,再说一种未经引种却能悄然从非洲辗转扩散到亚洲的菊科,在漫长无定的漂泊中有点绯闻又有什么奇怪?植物的罗曼史不正是园艺业的进步史吗?抛开名字的困惑,我更愿意在那一小片植株间留连,和花草说说话,也听它们对我说。这些随风游荡的菊科种子在这里扎根是一个偶然,但这偶然中又有必然,因为这里是这山林中的一个破损带,有不少的裸土区。可能是为了维修那些高压线,这里曾开辟了一小段道路,工程结束后人们在路上植了几株园林植物,算是完成了修复。然而这修复是不完整的,实际上也不可能完整,山林现在有一个伤口,需要时间来愈合。在愈合之前,这里是无主之地,拥抱每一个拓荒者。菊科植物在此时有天然优势,它们那轻巧的种子随风飞扬,被山体一挡,便停下脚来,从此生根发芽,成为这里的新居民。素日里擅长开荒的菊科都已到达,一点红来了,藿香蓟来了,薇甘菊来了,鬼针草也少不了(虽然它们不会飞),一些正在旅行的黄花紫背草也停下脚步,带着它们沿途的罗曼史驻扎下来。虽然它在深圳有记录的历史还不到三年,但我揣想它们肯定早已悄悄登上这块土地,在这个以搞钱为口号的城市里,发现一棵草的到来哪有那么容易?经历短暂的开拓后,黄花紫背草站稳了脚跟,它们沿土路分布,数量不算少,延伸了一段,突然又消失。但这不代表它停下了脚步,黄花紫背草花开不断,总会有新的种子来接力它的拓展,地上散生着小苗,离此不远的登山道上也出现稀疏的植株,有趣的是登山道上那几株倒一派黄花,像隐去了混血基因,认祖归宗了。你瞧,和花花草草说话,你甚至能听到了一部家族史。当然,如果你愿意慢下来,和每一朵花说说话,你还可以听到每朵花的个花史、每一个花序的个序史。一个头状花序一个孪生花序黄花紫背草的头状花序全由管状花构成,几十朵小花聚生在一个花托上,每一个花都有自己的独立生长,每一朵小花又都以个体之力贡献于这个花序,共同构建出一朵形式上的聚生大花。当你蹲下来听这朵聚生花说话时,你听到的不是一个声音,而是几十朵小花的叽叽喳喳。当然你得先有点心理准备,习惯一些花朵的语言,比如一朵花说“我终于变成女孩子了”,或者说又一朵花说“我好怀念从前的男性时光”时,你千万不要以为它们经历了凶险的变性手术。花的性别不同于人类,一朵花可能是单性,也可能会雌雄同体。而黄花紫背草的小花是完全花,也就是说,每一朵花都雌雄同体。但它们会经历一个雄先雌后的生长历程,每一朵小花都要先成为男性再成为女性。因为这些小花的成长并不完全同步,而是遵循由外向内的秩序,在你与它们聊天的时间点里,不同阶段的花朵会表现出不同的性征,所以现在,跟你聊天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假如你想更直观地领悟到这一点,不妨撕开一侧的总苞来看一看。那些花会单立人儿般地站在你面前。多可爱的小人儿啊,齐刷刷地站在花盘上,像列队的孩子。那些像足一般使它稳扎的是它的下位子房,未来种子的生长地;向上,是尚未展开的冠毛--未来种子的降落伞,由花萼变态而来;包裹在冠毛中与子房相连的部分是花冠,细长的管状,在顶部五裂,裂片的紫红嫣然百媚;花冠正中就是花朵的性征:雌雄蕊。平视一个头状花序,我们就能看清那些性别奥密。原来在花冠微裂之时,花朵就已经进入了它的雄性期,金黄的花粉被推出花冠顶,等着粉媒来作客。花冠开展后我们会看到雄蕊的构造,它们并非单生,而是由上部花丝和花药合生成筒状,内扣着,将雌蕊包裹在中央。不要小看这构造,正是它们构成了菊科的本质特征。因为这样的构造,成熟的花粉不会被浪费,而是散落在花药筒中,随雌蕊生长被顶出,或在粉媒到来时随花丝的收缩而弹出,完成花粉的二次呈现。经历了前期的雄性发育后,花朵才开始进入雌性阶段,柱头伸出,二裂,展开它的受粉面。瞧,它成为了女孩子。故事远没有结束,最终这些花朵都会为人父母,每一朵花都可能既当爹又当妈,但它们不会是身下这颗种子的父亲。它们是自身这颗种子的母亲和另一颗或远或近的种子的父亲,因为花朵演化出的这个渐进的变性程序,正是为了规避自花授粉。当种子成熟,苞片开展,有时我们还能看到那些枯槁在顶部的花部位,它们是昨日黄花,也是留留连连说着再见的父母。在它们离开后,一朵花的个花史才落下帏幕,接下来要上演的,是新一代种子的拓荒史。但不是每朵花都顺利地走完一生,有时候它们会遭遇劫难,这些劫难来得隐晦,我很想问下求证下它们是有意还是无意。比如那些被它招徕来的授粉客中,有一种实蝇会在花间留下白色的卵,它会在花间孵出,向下啃食至子房,在花朵底部化蛹,再羽化而出。每一个花序上都有且只有一粒卵,这很微妙,它使得花朵能得到有效的授粉,也使得种子不会损失殆尽。这是一种双赢的关系,而我想知道的是:这是偶然事件还是共同演化,它们之间有像丝兰与丝兰蛾那样的专属协议吗?但是花不愿意说。一只卵不怪它,谁还没点秘密呢。花的历程
2022年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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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关的大佬--松叶蕨

芒萁的叶,植物志里用了一至二(三)回二叉分枝的描述,《自然野趣大观察--蕨类》中用的却是“不断重复的假二叉分枝”,这一真一假,像孙悟空遇上了六耳猕猴,偏偏我又不是观世音,不识得个中奥秘,只得去翻书。稍补下课得知:二叉分枝是由植物顶端的分生组织一分而二、不断分裂成两个同质的分生组织发育而来的一种分枝形式,多见于低等植物,是一种较原始的分枝;假二叉分枝则是植物因顶芽停止生长或转为花芽后,由其下面两个对生的腋芽发育成两个相同的侧枝而成的一种分枝,是一种特殊的合轴分枝形式。在植物学里,合轴分枝(含假二叉分枝)被描述为较为进化的分枝方式。芒萁的分叉处有一个休眠芽,看起来是假二叉分枝了,但这个词似乎很少被使用,或许植物学的发展也如西游记,真假美猴王最终合了一?不过无论专家们如何用词,有一件事似乎无可争议,那就是在陈述二叉分枝时,松叶蕨通常会出现在例证里。也就是说,松叶蕨是满足真二叉分枝定义的植物,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也是一种比较原始的植物。作为一种古老的孑遗植物,松叶蕨诞生于3亿多年前的泥盆纪,它拥有“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古老最原始的陆生高等植物”的名头,听起来就要肃然起敬。但松叶蕨在深圳并不难见到,我家门外的绿化带上就曾有不少,它们附生在一排垂叶榕的树干上,细弱的茎飘拂着,像一把把小拂尘。若你的目光碰巧在一株松叶蕨上聚焦,纵使你不熟悉植物,也会对它生出点好奇,若你恰好喜欢植物,那好奇就加了倍,因为,它们的模样实在是太古怪了。支支叉叉、丝丝缕缕,这真是一种植物吗?如果是,它的茎叶花果在哪里?是蕨类?那那些美好的蕨叶、拳芽又在哪里?它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它是附生还是寄生?在一株松叶蕨身上,你的常识会遭到不少考验,因为常识针对的是通常,松叶蕨却偏偏不寻常。不着生在土壤里,这已是一个不寻常,虽然你也可以在土壤间看见它。松叶蕨是一种附生蕨类,常着生在树干上或石缝间,类同于某些兰科,这也让它有了个松叶兰的美名。当一株松叶蕨在石缝间挺立,我们自然会叹服其坚韧,若生于树干上,则难免要怀疑是盗贼,毕竟植物界的寄生关系不鲜见。不过松叶蕨与树的关系是附生,如人类的寓居,借住在树干上的它不偷不抢,是个自立自强的植物。可将自立自强这个词儿用在松叶蕨身上,我竟然有一点心虚。到底它是种植物,要自立首先就要扎住根,可松叶蕨竟然“无根,仅在根状茎上生有毛状的假根。”这些假根并不具备吸收水分与无机物的功能,所以为了制造养分,松叶蕨还需要依赖一个伙伴:根状茎内的共生菌。一个无根、且需要与共生菌合作生存的附生植物,算不算是自立自强呢?深圳的榕树上常有植物附生的现象,多源于鸟类传播的种子,但这个通常在松叶蕨这儿也行不通,因为在松叶蕨诞生的时代里,种子还是个莫须有的名词。作为一种蕨类植物,松叶蕨以孢子传播,但假使你因此就要去翻找那些通常着生于蕨叶背面的孢子囊群,松叶蕨又要笑话你了,事实上,你首先就找不到它的叶子。虽然叶片常是蕨类最亮眼的招牌,但那由拳芽舒展而来的精美蕨叶并非每种蕨类植物的标配,“极度细小的叶片”,这是松叶蕨的另一个不寻常,它们在书本上被描述不“不育叶钻形,孢子叶二叉状”,实际上你基本看不清,它们更像那披拂的线状物上的一星星毛刺,你的常识也让你很难将它们视为叶子。松叶蕨的孢子囊也不寻常,它们既不聚生为孢子囊群,也不着生在叶片的背面或边缘,而是由3个孢子囊聚合在一起组成聚合囊,着生在孢子叶的叶腋内。那豆子样一粒粒缀在绿线条上东西,别捂我嘴,我得说,它们看起来更像是、更像是……种子。也许真有鸟类会啄食并传播它们,才使它们得以附生于这树上,但这绝非松叶蕨的本意,因为在松叶蕨塑造它自己的时候,鸟类的祖先还不知道在哪里。假使你是热衷于观察蕨类的人,在孢子这个词后,你应该会想起蕨类的配子体世代。可现在,即使飞来一只鸟,将松叶蕨的孢子囊啄到地上、排遗到树上,你也并不能像观察寻常的蕨类植物那样,看到一片绿色的膜状的配子体,因为松叶蕨科的配子体也不寻常,它们依然要与真菌共生,且着生于地下,你无从得见。你唯一能看清的,大概就是那些拂尘样纷披的枝状物了,那正是松叶蕨有限的主体:茎。正是它们承担了通常由叶片来完成的光合作用,正是它们,构成了那原始的二叉分枝。原始这个词,我们常会联想到落后,不适应,松叶蕨似乎也打破了这个通常。从某种角度上看,松叶蕨这种附生、且与真菌共生的生存方式兰科植物殊途同归,而后者被视为植物进化史上的巅峰。其实松叶蕨那历3亿年沧桑巨变而岿然不变的形体本身就是一个大写的成功,它就像一个仅凭初始道具就将游戏打到通关的大佬,这样厉害的角色,如果没有人类对生境的破坏,兴许还能再活个3亿年。但我门前的它们,如今只剩了一株。藏起来的一株。
2022年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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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装是写榕树吧--废墟记

我现在很少出门,城市的高楼太多景观太密,行走其间目不睱接,有一种目迷而心空的慌乱。而废墟给了我另一种感受,当我站在那废墟中心,仿佛正置身旷远的海滩,它表面平静却暗潮涌动,我目中空旷却思绪翻涌,我一点儿也不慌张。于是也可以说,我正置身于海滩。这城市是座隐形的海,大潮起于珠江,席卷而来,每一处建筑都曾是或正是一朵浪花,废墟只是暂时的退潮。前浪方破碎,后浪正酝酿,生生不息的浪略作喘息,沙滩短暂显露,我是闯进来的拾贝者。浪逶迤而去又留下痕迹,像一道道谜题,供你解读。我读到一朵大浪的信息,它叫做香蜜湖度假村,起于上世纪80年代初,在90年代达到巅峰,有中国最早的“迪斯尼”型主题公园之名,在深圳早期“五湖四海”九大旅游胜地中占了一“湖”,名头一度大过了“深圳”本尊。它到高峰之后开始下落,那时的不远处,一朵叫华侨城的后浪正在升起。在它的加力下,前浪很快濒死在沙滩上。它在那里留下了曾辉煌的印记,那矗立香蜜湖畔的水上过山车曾是世界之最,那不再旋转的摩天轮曾是亚洲之最,那虽无痕迹的赛马场、夜总会、老虎机仍留在了老一代人的记忆中,带着那么一点点纸醉金迷的气息,嗯,有“资本主义的味道。后来的味道,是食物的味道,烟火的味道,从一个叫香蜜湖美食街的名头里飘散出来。与我同龄的许多人都曾在此进出,寻找乡味,尝试新味。西贝莜面村、木屋烧烤、印象毡房、河南老家、顺德佬……那些带着食物与方位气息的店名慰藉着一代移民的漂泊,温暖了异乡人的胃。灯火与烟气中,许多浪花环绕升起,一众高楼将此地围成一片洼地,如许多眼睛正虎视眈眈。这是城市中心最后一块处女地,必然被一众弄潮儿觊觎,但正是得益于多方利益的掣肘,才使那新浪一时不能掀起,据说是几位潮汕商人在僵而不死的旧浪上嗅到商机,租下度假村的部分区域,改建出了香蜜湖美食街。后来,更多的弄潮者赶来,将此处分而食之。美食街之外,还建起了汽车城、建材城。这算不上一朵浪花,但它仍荡起了涟漪,现在这涟漪正消散,留下无数带招牌的废墟。我头顶那棵榕树应该见证了这一切,它是这海滩上遗留的贝壳,从它那不一般的结构上你读得出一些信息:树下曾有一个小屋,平顶,存续的时间不短。榕树是些阴谋家,绞杀是它的惯用技。这树的气生根曾于房顶垂下,触及房顶转成支柱根,撑起更阔大的树冠,它盘结的根须在房顶聚集落叶与尘灰,不动声色地积蓄着力量,预谋着吞噬掉这小屋。突然有一天,人们拆走了小屋,树的诡计乍然暴露,它尴尬地悬于空中,阐释着何为空中楼阁。为了验证这推论,我向树荫外的斜坡上走去,一个巨大的停车场证明了我的结论:这里曾有一个当关的岗亭。在废墟中穿行,我不时拣到些海货,它们有些是真实的,如那些断壁残垣、残杯破盏,狂乱涂鸦,有些是隐形的,如:一些名字。我拾到一个海螺叫冯九,附之于耳,螺中的故事悠远绵长,从1940讲到2017。这故事中有义气、有血性、也有残酷与暗黑。冯九在香港起家,时称“沙皮狗”。他依附“五亿探长”吕乐,在警黑勾结的乱世中崛起,成为香港四大黑帮之一东联社的坐馆。“沙皮狗”与“猪油仔”等三位兄弟坐拥数百家赌场、夜总会,在油尖旺叱咤风云。这些黑帮以向警方缴保护费的方式,共同维系着由吕乐一手建立的警黑共荣制度的维妙平衡。最终,随香港廉政公署的建立,大厦崩塌,吕乐移民加拿大,大哥“猪油仔”一人担起全部罪名,使冯九得以带着数千万的地产等财富转身上岸,到大陆投资。他的投资中,有一个叫香蜜湖度假村。时势造英雄,亦造枭雄。有一个贝壳叫马克,他生于肯尼亚,求学于美国,辗转到中国定居,与一位河南姑娘结为伉俪。他留在深圳的原因是:在本世纪初的深圳看到“一个开放的中国……保时捷、宝马跟柳条编的畜力车挤在一起,佛教徒在高档商贸中心悠然出入……甚至在从简陋棚户构成的城镇流向河流的污秽和垃圾中,在贫瘠的小卖部、充满痛苦和绝望的供热宿舍,都蕴藏着无可怀疑的希望与梦想的洪流。”身为作家与作曲家的他长期为深圳福利院的孩子免费教授英语与钢琴,而他与这废墟的关系是:据说他是木屋烧烤的创办人。对,他也是奥巴马的弟弟。我还看到一颗沙砾,他可能是最后离开这废墟的人,一位保安,他在这椅子上喝完最后一点茶,拿起用积蓄买来的新手机,转身离去。他也许不想回这波涛汹涌的海洋了,他抛弃了他的制服,它们犹挂在橱里。寻寻觅觅,拣拣丢丢,穿过那些断壁残垣,我正从“海滩”回归海浪。我与他一样,都是这海中的沙砾。我最后的穿过很有象征性,那是一扇正对平安大厦的门洞。从此岸过去,如到未来。从彼岸回望,如见过去。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蓑草枯杨,曾为歌舞场……但新浪正来,你来不及忧伤。
2021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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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的雨声

寒露时节一场大雨送来第一缕秋声雨来得那样巧仿佛有一种天意因为我恰巧读到那句:“他十分迷恋瓦檐以及檐下滴水的意境……南方诗歌文化里一个非常重要的主题是'下雨'以及看到雨水从哪里下来。”我的桌前恰巧可以看到雨以及雨从哪里下来它来自楼顶的一根排水管简单粗暴地支在我头顶暴雨的时候感觉像泄洪简单,实用这是生活的常态但有时你会突然想瓦檐瓦檐之美第一在色无需琉璃的华丽最朴素的青灰便最好瓦檐之美其二在形底瓦盖瓦,板瓦筒瓦简单有序地排列像屋顶的格律诗若配上瓦当与滴水便是跳跃的词了瓦檐之美最美在声这需要雨的配合雨是瓦檐的知音嘈嘈切切,拂过瓦楞的琴弦檐下的蕉叶也赶来凑兴滴滴答答,做一个朗读者它读我听《虞美人·听雨》--蒋捷
2021年10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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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巴,你的新款香水已上线--斑蝶与假蒿

几只蝴蝶在追逐,小巧的橙黄翅膀,一看知是金斑蝶。正要侧身过,突然望见那植物,不觉慢了下来。那是一丛假蒿,有一根筋似的瘦高身材和蓬如狐尾的羽叶,丝丝缕缕的叶片随风摇曳,轻柔如一抹烟。或许正是这翠羽摇摇的轻柔,让它成为花境的新宠,今年是哪儿都能得见。一丛惯见的假蒿自然不足以让我留步,但假蒿加上斑蝶,对我就有了引力,因为我早就想嗑这对CP了。第一次将斑蝶和假蒿联系起来是在笔架山,远远见一只紫斑蝶在假蒿丛中款款,徘徊不去,这让我很纳闷儿。通常蝴蝶迷上某种植物原因有二:其一,幼虫的寄主,徘徊选址产卵;其二,成虫的食源,提供花粉花蜜。然而斑蝶的幼虫是有名的用毒高手,通常以剧毒的夹竹桃科植物为食,菊科的假蒿断不在其菜单上,而那丛盛夏的假蒿也不在花期,不能提供成虫需要的花粉和花蜜,那这斑蝶恋恋不去,意欲何为?这样的画面又撞见好几次,通常都是人把蝶惊飞,倒不是人莽撞,实在是那蝴蝶太诡异,它不像访花之蝶般在花间起落,而是潜于密密的叶丛中,路过的你浑然不觉,敏感的它却被你惊起,惊起后它也并不离开,好像它已深深眷恋那叶底。由此你的困惑加了倍:斑蝶和假蒿间,到底有什么瓜葛?现在这对CP就在眼前,干脆借机看个清楚。停下脚来,真相却让我吃惊:它们竟是在吸食一枝被折断的假蒿。为了验证那真相,我将那断枝拾起,举在手中打量:它离枝还不是太久,叶色已枯褐,但茎犹带湿意,软软地耷拉着,像一颗有气无力的头。多么丑陋啊!有什么吸引力呢?就在我怀疑这断枝的魅力时,几只金斑蝶鼓着小翅膀向我飞来。如果当时有人正好在场,定会看见几只金色蝴蝶围着一个女人在飞舞,它们在她掌中起落,时而安静,时而追逐,仿佛它们是她的宠物,而她是传说中的香香公主。他一定不会想到,香香公主是一截蓑草。蓑草尚且如此,换一段鲜枝如何?竟然,无效!被无视的鲜枝它们就爱这枯枝,就好像有些人不爱绿茶,偏好半发酵的乌龙茶。真是有趣啊。又添了一只更有趣的发现是:三只蝴蝶都是雄性,这将我引向了答案的方向。金斑蝶雌雄略相异,雄蝶后翅多一个镶着黑圈的白斑,那是它们的性标,又名香鳞囊,是雄蝶区别于雌蝶的地方,也是它散发雄性魅力的所在。雄性金斑蝶以香鳞囊散发的气息来吸引雌蝶,气味越浓,魅力越大,为此它们时常集群来吸引雌蝶,许多其它种类的斑蝶也有类似的行为。雄蝶的香鳞囊为了增加性魅力,它们会吸食某些特定植物的花蜜或汁液来加强那气息,如使用男性香水。网上能查到的“香水品牌”有:藿香蓟,吊裙草,大尾摇等,与假蒿同属的佩兰花朵更是让斑蝶欲罢不能,但我万万没想到,这半枯的假蒿枝也会是它们雄性魅力的来源,难怪它们总往叶底钻。这就是假蒿与斑蝶的瓜葛了,又一款香水来源。所以当我举起那段枯枝,我其实是在吆喝:斑蝶欧巴,你的新款香水已上线!这不,又来了一位顾客:糊成渣的蓝点紫斑蝶然而新鲜的假蒿何以没有吸引力?我在柳宗民的《杂草记》中依稀看到答案,它说:“不是说藤袴(佩兰的日文名,与假蒿同是泽兰属植物)的叶子香吗?那就再闻一闻叶子吧!咦……这哪算香啊,分明是青草味儿。别恼,把的藤袴叶子晒得半干,就能闻到沁人的幽香了……”假蒿大概是同理吧,虽然我闻不到,但是蝴蝶懂就行。
2021年10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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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如风马纸--君主绢蝶

“我眼睛的余光里,似乎看到周围清冷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丝扰动,于是下意识地举起相机来迅速寻找焦点:一只蝴蝶在风中飘过,翅膀白而半透明,如柔软的风马纸,但却充满灵性。它们是生活在高山上的绢蝶。”--摘自《寻觅绢蝶-在滇西北高原上》八月里,我也见过那样一只“蝴蝶”,翅膀白而半透明,如柔软的风马纸,它晃晃悠悠地飞在空中,忽上忽下,由着风带它去往无名之地。后来我发现,它真的是张风马纸。这让我有点失落,但又莫名欢乐,因为在这误会发生前我刚邂逅了绢蝶,看来风马纸与绢蝶之间,确实有微妙的联系。抛洒风马纸是藏民祈求平安顺遂的习俗,在藏区时常可以看见风马纸。风马纸是一种印有特定图文的小纸片,我在阿万仓的煨桑台旁见到许多。那一天忽雨忽晴,雨来得猝不及防又转瞬即逝,许多风马纸都来不及飞远就被打落在草地上,柔白的小方纸散落在草地间,远远望去,像开着一地小白花。可在看清这些“小白花”的真相后,我不由有些担忧:这算不算合法地污染环境呢?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杞人之忧,因为风马纸是一种以淀粉为原料、可快速降解的纸张。或许就因为这原因,风马纸看起来有点古怪,它不像寻常纸张那样挺括、光亮,而是一种软糯的粉白,远远看它,确有几分像绢蝶。绢蝶名绢,真是形象。虽然我之前从未见过绢蝶,但在看到它的那一刻,我的脑袋里就蹦出这俩字。我与它的初见也和卷首的描述相似:“似乎看到周围清冷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丝扰动,于是下意识地举起相机来迅速寻找焦点:一只蝴蝶在风中飘过……”我搜寻了一小会儿才发现它的身影,它正伏在一片砾石滩上休息,翅膀平张着,紧贴住地面,与斑驳的碎石浑然一体。即使是八月,高原的气温也很清凉,但日头很晒地面很暖,它需要以此积攒飞行的能量,这也给了我打量它的时间。绢蝶的精致完全经得起打量,薄白的翅素雅轻盈,因为鳞片稀少,有隐约的透明感,恰是绢的质地。绢在古时用于绘画,或单用墨色,或辅以色彩,如此便有绢本水墨、绢本设色之分。这分类用在这绢蝶身上也奇异地吻合。它的前翅外缘色带清灰,如淡墨浅晕,内侧的条斑深黑,如浓墨重染,这黑白灰的搭配,古雅如绢本水墨;它的后翅是另一种画风,有红与蓝的明艳,那些斑点可不马虎,都以墨勾了线,再大胆用色,末了还点染上高光,这一番细致勾画,成就了一幅绢本设色。你瞧,自然之美,从不逊于人类的艺术。自然之美还远远高于人类的艺术,比如,画中物不会飞,除非你有马良的神笔,但是蝴蝶会啊,尤其绢蝶。绢蝶一飞,那些飞天都黯然失色。我从没有见过那样优雅的蝴蝶,它飞得毫不着力,像御着飞,又那样漫不经心,像仙人在漫游着仙境,而这轻盈与随意,正是我混淆了它与风马纸的原因。我还记得风马纸飞来的时刻,我们已从坡顶下到坡底,那只在坡顶得见的绢蝶陪了我们小半程,不时滑过我们身前,因为不知道它的种名,我们一直叫它仙女蝶。“看,仙女蝶又来送我们了。”我扯着蛙哥。我们一起仰头望,看“风马蝶”被一股上升气流托着,渐行渐远。这是一场误会,但它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如今我知道,那是绢蝶特有的飞行方式。这些只能在寒冷高原得见的精灵早已修炼出适应高海拔生活的本领,它们会利用气流来飞行。所以,它们是真的御着风,是名符其实的仙女蝶。
2021年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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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不相识--宽叶荨麻

01—谨慎蛙哥从峡谷里转出来时,造型惊呆了等待的我,戴着宽檐遮阳帽的他竟还撑着把大阳伞,那一身户外装束与娇气的撑伞造型形成强烈的反差,以至我完全不能控制我的惊奇:“居然--撑伞……有那么晒吗?”蛙哥吐了四个字,让我瞬间笑弯了腰。那四个字是:“防止落石。”我得承认,在这危崖耸峙的纳摩大峡谷里,落石的风险是存在的,并且还是高频风险。山顶的巉岩常年裸露在空气中,经风霜雨雪的侵蚀,剥落应是日常事件。脚下的碎石路、前方的拦路石、不时遇见的玛尼堆、包括蛙现在屁股下坐的那块休息石,都是无声的证据。那些石块都曾从更接近天空的地方滚落谷底,现在,它们滚进了蛙哥的谨慎逻辑里。蛙哥是个谨慎的孩子,所以我常要怂恿他做些冒险的尝试,此刻我正指着一株植物煽动他:“你要不要摸一下这个?很特别的感觉,灼热,刺痛,像被滚烫的针戳了一下……”“这个吗?”他指着一棵有锯齿状叶子的植物,那植物就在他腿前,伸手可及。“对!”我满脸期待。他白了我一眼,挪身去了另一块落石。(我真的是亲妈。)02—奇异的相通一分钟前,我正是用这种特别的方式,确认了那株植物的身分。在这场握手礼前,荨麻于我只是平面的图片,是植物人的言传身教,凡经历过者似乎都在以灼痛的文字提醒你:小心荨麻,除非你想万箭穿身。我当然不想万箭穿身,我只是在拍一株圆叶筋骨草时不小心碰到了它,当瞬间的灼热、刺痛穿过指尖传来时,我以为我得罪了洋辣子。洋辣子是刺蛾的混名,也是我小时候的恶梦,它们是一类带毒刺的毛虫,刺毛连通着毒腺,若不小心惹到,刺与毒的迭加,会让你如箭穿身。可我眼前没有洋辣子,只有一株似曾相识的植物,于是我瞬间肯定了它的荨麻族身份。荨麻们也有刺毛,密布于茎、叶与花序,这些刺毛脆硬且中空,内有高浓度酸类,若不小心碰到,刺毛扎进皮肤,折断,酸液进入,被穿刺的尖锐和被酸灼的火辣,恰似你儿时捉迷藏钻进树丛里时遭遇到的洋辣子。荨麻族Urereae植物具有独特的刺毛(stinging
2021年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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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樗蚕

01樗蚕在我窗前挂了近一天,它是那样沉着,完全不像那些从我家中羽化出的蝴蝶。蝴蝶们总是忙忙慌慌,急着上路,对我的出现一惊一乍,稍有惊动便仓促地排出蛹便,即使翅膀尚未就绪也要跌跌撞撞地飞。可是樗蚕不那样,从我清晨看见它挂在我为它准备好的树皮上,到夜里我去睡觉,它都一直安静地悬着。它一点也不抗拒我的安排,我引它到手上,它就呆在我手上,我把它连树皮挂在书桌前,它就呆在书桌前,我看够了它,送它至阳台,它就一直停留在阳台上。因为这份留守,我甚至生出了贪念,一度盼着它就留在我家中,至少让我次日再看到它。但是清晨的阳台上,一块空树皮,它到底还是走了。乌桕大蚕蛾三年前,也有那么一只蛾子,以相似的方式悬在我面前。那是一只乌桕大蚕蛾,它披散着粗大的触角,背朝大路悬在山脚下的龙眼枝上。卖东西的小贩将它当成了招牌,吆喝着每一个路人观看它,顺便推销他的小商品。毫无疑问,这非常奏效,因为谁都会为它留步。它是那样大,那样奇特,钩状的蛇头近于诡异,充满神秘气息,对这样一个顶着皇蛾的桂冠有着最大翅面的神奇生物,谁又能抗拒它的魅力呢?我们都无一例外地都惊叹着它,拍摄着它,围着它旋转,而它好像也深知自己的震慑力,也如樗蚕这般的宠辱不惊,处之泰然。乌桕大蚕蛾和樗蚕有些共性,它们同为大蚕蛾科的生物,都有着如其名的大块头。但若论外观上的冲击力,乌桕显然要更胜一畴。它的翅展能大樗蚕一倍,颜色对比更强烈,尖锐的三角斑与同样锐尖的蛇头造型让它看起来气息凌厉。相比之下,樗蚕的气质是内敛的,棕黄的底色很低调,凭粉紫色的纹理添了些妩媚,配上弯弯的月牙斑,像笑弯了眉眼的姑娘,虽然它也分享着蛇头蛾的称谓,但那相对圆润的翅角和下位的眼斑,看起来哪像蛇?倒像憨厚的树懒。很显然,假如两只蛾子同时出现,乌桕一定会是流量最大的那位,但还是会有人流连在樗蚕身边,因为比起那些奇异的冲击,樗蚕的美好更耐品味,其间的差异,类同于小视频与书。当然樗蚕不是在等我阅读,乌桕也不是来等你喝彩,只是它们都习惯夜行,白天要休息;并且大蚕蛾们的成虫口器多退化,不能进食,仅靠幼虫期积蓄的营养来支撑它们不到两周的成虫生活,一只成虫期的大蚕蛾不需要去访花觅食,它只专注于一件事,那就是繁衍。时光有限,能量有限,假如我是它,我也要静默忍耐,节省每一份能量,只待等待夜风捎来(带走)她的气息,才振翅上路。02樗蚕的幼虫,来自虫友的分享,它到我家已四龄,类同于少年,我没有见过它黄色带黑点的童年期。樗蚕的幼虫与乌桕也有几分相似,都是青绿的身子被着白粉,短短壮壮,以致我一度以为它就是乌桕。我还记得群主当年发过末龄乌桕的照片,尾部有一块红斑,乍着一身的肉棘,肥大得吓人。但我收到那只虫子显然不够惊悚,虽然群里仍称它为“胖子”,但它其实不算胖,顶多算矮壮,像举重运动员。也许只是因为它还未到末龄吧,我这么想着,但隔日它便入了五龄,我再次将它与乌柏对比,发现它的棘突不够尖锐,腹末的斑块不是红色而是明黄,除去细小的黑色点斑,它的主体是浅绿与柠檬黄的组合,QQ的质感被着厚重的白粉,像一块在糖粉中滚过的橡皮糖,很显然,它不是乌桕。去群里问longer:“胖子叫什么呢?”“樗蚕啊。”原来是它。毫无例外,末龄的鳞翅目幼虫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暴食。在吃的推动下,樗蚕的身体日益增粗,一周后它几乎接近我拇指了,但依然保持着矮壮的身材。在吃之外,你看不到它的头,因为它是个谨慎的虫子,总是用它可爱的黄色小伪足合抱着枝条,弓着肥厚的胸,藏起小小的头,这让它愈发地短壮起来。03很遗憾,我没有看到樗蚕结茧的过程,这是可以解释它何以蚕名的瞬间。樗蚕名蚕,是因为它会在化蛹前吐大量的丝,结一个厚实的茧,加上它喜欢群集生活,民间一度曾养它取丝,类同于养蚕。樗蚕为我留下了它的作品,一个茧。单从这茧看,它的手艺略输于家蚕。色泽灰暗,形状随意,硬度也不足,这大概也是它不再被养殖的原因。野外的樗蚕会在枝条间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化蛹,还会用叶片将蛹遮挡起来,这是比取悦人类更重要的生存手段,不知道家蚕是否还有这技能?图片来自longer因为茧的阻挡,我看不到樗蚕的变化,这是迥异于养蝶的地方。蝴蝶的蛹无茧包裹,羽化前会显现出斑纹,让你知道那生命即将破蛹而出,但是樗蚕不告诉你消息,它将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其间我一再地去看它,它灰白的蛹像一堵墙,封锁着一切信息,这也让我的期待日日累积,像等着开一坛女儿红。微小的出口“坛”这个字眼,有点像樗蚕的蛹,但它开坛的方式出我意料。在将我的期待愈酿愈浓后,樗蚕从它的小屋子里羽化而出,挂在茧旁边的树皮上。它的翅展足有12厘米,像一个小风筝。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我完全想不出要如何将这样一个生命重新打包起来,装进那个小坛子中。更奇妙的是,那个小坛子并没有肉眼可见的开口,它看起来严丝密缝,就好像它从未被打开过,如果不是樗蚕为我留了步,我一定会以为它还藏在那小坛子中。它是怎么出来的呢?一只樗蚕的成虫,已失去了幼虫期的咀嚼式口器,甚至连成虫时的虹吸式口器也已退化,它要如何突破那自缚的茧?是有什么特别的武器,还是为自己留了一扇门?它还真有一个特别武器,叫做溶茧酶,这是蚕蛾们在羽化时的吐出的蛋白酶,可以水解茧壳中的丝胶,从而成功破茧。也是,没几把刷子,谁敢让自己面壁?04除蚕之外,樗也是个有趣的字。樗音chū
2021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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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海獭的信--仰泳蝽

亲爱的海獭:你好!冒昧来信,容我先自我介绍。我是仰泳蝽,一种始终仰望天空的生物。曾经我和兄弟姐妹们一起,住在溪流边的一个水坑里,但是今年太旱了,水面越来越小,生存的压力太大,至亲们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这水坑中,我是唯一的仰泳蝽了。虽然孤单,但我并不消沉,这应该归功于“仰”这种生活状态。那让我日夜仰望的苍穹已以某种形式根植在我的体内,使我在不盈一平的水坑里得了大自在。我不渴望远方,也不畏惧孤独,只想一生在这小坑里看日升月落,任云卷云舒。但是几天前,我突然渴望朋友,渴望倾诉。这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晚的月亮太美,不同于我见过的任何一次。它偏离了周期性阴晴圆缺的日常,展示出异于寻常的另一面。我看到它硕大明亮地从我眼角升起,欣欣然准备去吃一顿月光晚餐,但它竟渐渐暗去,后来又变得通红,像暗夜里的果实。我盯着那血色的圆球担心了很久,很怕它会从此暗淡下去,还好,不久它就又明亮光洁起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月亮也想睡个觉?想小小地脱个轨?虽然它让我丟了一份蚂蚁大餐,还让那蚂蚁的头永留在了我前足上(哼,倔强的家伙),但我还是准备原谅它,它已循规蹈矩了那么多年,就让它小小地放纵下吧。你见过月亮睡觉吗?缓缓地,一点一点滑向梦乡,直溺进深红色的梦里。它的梦一定很圆满,像它醺醺然的酡颜,像水坑外悬挂经年的山橙。当它在小小地沉醉后羞涩地醒来,重又明亮起我的水坑时,我的心里满溢出欢喜,我第一次想有个朋友可倾诉,倾诉那月亮也想反叛的秘密,倾诉那失而复得的光明。我拍醒水面上的黾蝽表弟:喂,你见过月亮睡觉吗?它说:月亮?我从不关心月亮,我只关心水面上的事儿。然后它揉揉眼,吸起一只腐败的毛毛虫。我拽住了水底的划蝽姐姐:喂,你又没有看今晚的月亮?它白了我一眼:月亮?什么月亮,我只看到水下的孓孓。我还问了负子蝽表叔:你看到奇怪的事了吗?今晚的月亮。它彬彬有礼:抱歉,我没有时间,我要照看我的宝宝。他背着上百个宝宝。我这番折腾吵醒了螳蝎蝽大爷,它晃着尾上的呼吸管游过来,诡异地笑着说:娃,过来,让我和你聊聊月亮。可是我不敢,妈妈说过,我们是它的猎物。我躲在一片落叶后面,光洁的背面反射着水波,这也许可以让我逃过它的捕捉足。月亮此时已经不在天空了,取代它的是太阳,日复一日的太阳。我开始怀疑昨晚的月亮是个幻觉,也许做梦的不是月亮,是我自己?我推了推蚂蚁,它已不会说话。我咬了咬中足,好疼。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总要继续。我又划动起修长具毛的后足在水面捕猎,月亮也沿袭着它的圆缺。但我再不能忘记那个夜晚,我越来越迷茫:它真的发生过吗?我甚至依赖起那妨碍我捕食的蚂蚁首级来,虽然它是我余生的桎梏,但它也曾是那月夜的见证者之一啊!也许它暗红圆满的形色,正是那夜月色的隐喻?日日里怀抱着这蚂蚁头,像揣着一个大秘密。也许余生都是这样了,记忆会越来越模糊,狐疑会越来越深,终有一天,我将不再相信奇迹,终有一天,我会认为自己是个疯子。但是昨天突然来了希望。昨天,一个女人来到我身边,她对我讲起一个名字叫:海獭。她说:你们是多么地相似啊,一样地进化出游泳足,一样地仰望着天空,她还说什么: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听不全懂,但我已快乐得要炸裂,原来这宇宙中还有和一样我仰望天空的生物,那它一定也见过那晚的月亮!所以我必须给你写这封信,请告诉我月亮偶尔也会睡觉,请让我继续相信有奇迹。若你回信,请附上地址,我将飞过去看你。另:你有翅膀吗?你陌生的朋友:仰泳蝽2021年6月1日又一个胡诌的故事揉和了六一、月食和仰泳蝽仰泳蝽是一种太特别的生物划水的样子,像一首皮划艇它们有翅膀,但在水中生活始终仰面朝天,有与我们迥然的视角身体特化,后背突起如船底前、中足短小,用于捕食后足为游泳足,长于划水作为一种捕食性蝽类它们有敏捷的行动力称得上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以小鱼、蝌蚪等生物或落于水面的动物为食刺吸食口器,可注入麻醉液再消化吸食就这样了,一个迟到的童话
2021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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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蟌之地

天气愈发热盛夏拉开了序幕空调续命的季节里最向往的就是山中的溪流了且不说那清澈下的丰盛单是那奔流的水声我就可以听上一整天溪边最活跃的就是那些蜻蜓们今天带你去往蜻蟌之地颜—华艳色蟌色蟌,艳色蟌,华艳色蟌,一个名字原来有这么多层次。《中国蜻蜓大图鉴》中有各科蜻蜓的简介,这种综述通常中性,不含感情色彩,但从色蟌科的简介里似乎能读出作者的偏爱来:“如科名含义所示,本科豆娘具有艳丽的翅且体态优美,十分引人注目。”你瞧,色字从来所向披靡。从科到属,一个艳字,颜值的高度似乎又被提升。艳色蟌属“雄性通体墨绿色有金属光泽,前翅通常透明,有时基方具金属绿色斑,后翅正面具有大面积的金属绿色或蓝色……”你听,艳不艳?至于华艳色蟌,来自拉丁Neurobasis
2021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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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入林,各显神通

竹林是个好地方生活着许多以竹为食的昆虫这些虫子又是更多动物的食物它们以各自的技能在竹丛中生活着构成一个小小的生态圈到竹园转一转吧说不定能收个竹林八仙安居房毛毛虫竹林里最易被发现的就是那些“竹苞”了,看得出来是鳞翅目幼虫的杰作。冬天里拆过几个,都是些空巢,堆积着粪便和残渣,主人早已羽化登仙。今天房主倒都在,是些蛾子的幼虫,每房一只或数只,它们吐丝将外层的竹叶粘连起来,再堵塞住两端,构成一个圆筒状的封闭空间。这是它们的安居房,也是它们的庇护所,类同于堆满食物的防空洞。只是食物比较特别,就是内层的竹叶。虫子们没什么野心,有得吃就踏实,再住得安全,就万事大吉了。拉屎是件大事情,要在室内进行,不然会暴露行迹,招致团灭。空间有限,基本的守则得遵守:粪便和厨余请堆至两端,这样做有两般好处,一来方便中段的生活,二来可加固城防。无懈可击“坐吃山空的,粮吃光了怎么办?”“嗐,你们人类就爱远虑近忧。吃光了再说呗,反正粮吃光了,房子也快倒了,💩也快堆满了,啃条缝隙钻出去,建个新房呗。”开建了“哼,那是因为你们宅基地不贵!”餐桌礼仪蝗虫比起楼上那位,蝗虫要猖狂得多,毕竟它们身着护甲,还兼有保护色,后腿的力量也很大,谁要敢惹它,尥个蹶子连攻带逃。虽然蝗群以制造灾荒著称,单个蝗虫进食却称得上优雅,假使你想让孩子学点餐桌礼仪,不妨请蝗虫做示范。它们吃起东西来安静专注、有条不紊。一只进食的蝗虫就像个老饕,全身心都在食物上,它正襟危坐,绝不左顾右盼,开动起来细嚼慢咽,先不紧不慢地啃几口,再抬头咀嚼,仿佛享受着食物的回味,刀叉技术也娴熟,食痕也常被啃成直线条。不过这只蝗蝻是个例外,它坐得歪歪扭扭,啃得缺缺拉拉……只是,哎,原谅它吧,它还是个大头宝宝。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蛛缘蝽蛛缘蝽不是一种,是一个科,但无力定种,且叫它蛛缘蝽了。这个科是缘蝽总科下的一科,和蛛有什么关联呢?端去问蜘蛛人青蛙,说可能因为本科物种腿极细长,近似蛛腿,显著区别于缘蝽科。太有道理,当场接受。稻缘蝽走一个蛛缘蝽科中最常见的是各种稻缘蝽,果然也都是细长腿,当然比跷蝽还是逊色了一点,但对照各自的名字,也算是各得其所。只是小细腿不是今天的重点,今天的重点是:非比寻常的童年。跷蝽的高跷当一只蛛缘蝽的成虫出现在你眼前,大概率不会让你惊叹,虽然它称得上精致,暗褐的色泽与凹凸的翅面让它有青铜器的质感,小盾片上还有一根尖锐的刺,只是这些都不能拯救它的平庸,它有点像办公室里那些没熬出头的中年人,衣冠楚楚又平平无奇,只有当你和它说起曾经时,它的眼睛里才会闪烁起光芒。蛛缘蝽有个长相典型的少年时代,与中年的它相差不大。绿褐色,瘦瘦高高,像那些已抽条却尚未发育的青春期人类(当然它只是想模拟竹棍儿)。那时的它有两条棘刺,不在小盾片上,而在胸背板上,新生的翅芽短短地覆在腹部前端,显示它急于进入成虫时代。”我这时个头很高了,但还不会飞。怕死啊,所以特谨慎,平常都小心翼翼地藏在竹杆间,有点风动草动就贴紧竹枝,假装是块小竹皮儿。我眼神倒不赖,尤其对动的东西,要是谁想靠近我,隔着半米远我就会发现它。可我不会飞也不会跳,只能悄悄绕在竹枝后面躲猫猫,一边躲还得一边祈祷:你看不到,你看不到。哈哈,我可真胆小。”但说起童年,蛛缘蝽就神彩飞扬起来,表情甚至有几分骄傲:“你要是见到那时的我,一定会不认识。”它拿出一张小时候的照片,我果然傻了眼:那绝对是另一种虫子啊!它有个光滑的逗号脑袋,鼓翘着小后腹,胸腹间收细的部位像蚂蚁的结节,还长着一长一短的两对刺突,这哪里是蛛缘蝽,这分明就是只多刺蚁!!只是它的配色让你动摇,你绝没有见过色彩那么好看的蚂蚁,蚂蚁们都是是黑黑红红的样子啊,你见过像翡翠一样的蚂蚁吗?或者像刚出窑的青瓷,正被画手点染着桔红的釉色?“太惊叹了,超越原作的COSPLAY,而且不仅身体结构,连动作,神情也那么像!”“必须的,从娘肚子里就知道得这样,猫起身走,像蚂蚁那样。当然这不太好,狐假虎威的,但有什么法子,我还那么小,不会飞也跑不快,还没啥毒器,那些刺也只是虚张声势,可我扮的这家伙是个狠角色。这好使,你懂的。”“真实的我是这个样子。”它递给我另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它正用餐的照片,此刻的它不再委屈地压着长腿,而是高高地踞着,藏在腹下的口器也露了出来,扎在叶面上,那是一根细长的口器。”刺吸式口器,蚂蚁可没这个。“”对,所以必须藏起来。““但是你知道吗,真实的你也很好,很美很放松。”我由衷地赞叹。“没法子,先得活着。”说着它收起了照片,眼中的光芒再次熄灭。现在,它又是个沉默的中年人。总是被模仿多刺蚁莫慌,莫慌我就是来看看是谁在冒充我作派草蛉我曾经说过,草蛉是个艺术家,一生都贯穿着艺术家的气息。它的作品就是它自己,从五线谱般的卵到朋克的幼到美若飞仙的成虫,生命的每一阶段,它都不缺少才华。竹林中那些草蛉作品也耐人寻味。比如叶片上的卵,全无规律,这儿两只那儿三只的,有时又突然来两大排,看起来这作曲家率性得很,兴之所致就谱上一曲,小调也好交响乐也罢,数量不拘,要点的是即兴。竹林中遇上的那只幼虫也有趣得紧。众所周知草蛉的幼虫爱伪装,要背负杂物来隐藏自己,它们长着一身的棘刺,用来固定那些奇特的道具,通常是食物的空壳,也随时拣拾些残渣。今天这只背负着一只斩首示众的蚂蚁以及一具看不出来历的棕色躯壳,当它转身要走时,我被它另一侧的道具惊呆了:一个摇摇欲坠的蜗牛壳,透着光,像架子鼓!太朋克了!你真要这样走天涯么?狙击手螳螂高踞在梢顶,俯瞰着全场它不爱游猎,更喜欢守候安静,保护色,摇摆如竹叶你无视地走近它闪电般出击螳螂你是个狙击手不可貌相长足虻长足虻要多给几个字。首先它够美貌,漂亮的金属绿,球状的大复眼,健硕的胸颀长的腿,胸背部的刺毛慓悍如丛林,透明而平张的双翅却轻透有力。其次是它够小,小赋予它一种具体而微的精致。它原本具备食虫虻那种矫健气质,身长却微缩到几毫米,这部分地隐没了它的杀气,还凭添了几分轻灵。但你绝不可因此小看它,因为它始终是个杀手。长足虻无肉不欢,小小的它具备惊人的速度与动力,它们擅长在叶面速滑,飞起来更疾如闪电,小而凶悍的它一旦出击,猎物们常猝不及防,还来不及反应就成了它的盘中餐。今天的早餐是一只果蝇。双翅目的同门啊,相煎何太急。八足世界蜘蛛对小个子的蜘蛛来说,竹林是个庞杂的空间,细密的竹枝厚积的落叶,加上丰富的猎物,它们很喜欢这里。纷繁的枝叶是拉网的好地方,为结网蛛提供了丰富的支点,网上悬挂的食物,告诉你蜘蛛没有饿肚子。有时候网上会悬挂着枯叶,不要上当,那也许是这丝殿的禁宫。许多蜘蛛都喜欢卷叶为巢,比如这只日本公主蛛。它在竹叶间张起了一张网,密集的网面像几面墙,围合出公主的宫城,但那些网只是外围的宫墙,真正的寝殿是那片枯叶。翻转叶面,会见到它曾将那枯叶的略作粘连,并织出小小的丝网。丰满的公主就藏身在这里。宫城虽大,但这方寸间的天地,才是公主的星球。不是所有蜘蛛都结网,跳蛛们就喜欢游猎,硕大的前中眼让它们视力超群,一跃而起的攻击更让它得了跳蛛的美名。从一只球丽跳蛛身上可以看到这一切,它可是竹林间的美艳杀手。仿佛嫌枯竹叶中的环境太杂乱,讲究的锯艳蛛决定在竹叶上捕猎。这是一只帅气的雄蛛,如炬的大眼上有艳色眼罩,第一对步足的腿节闪烁着性感的蓝光,不过这性感只属于雌蛛,对猎物来说,那一定是不寒而栗的剑气。这猎人正快步在竹叶间搜寻,离它不远,谨慎的少年蛛缘蝽藏到了叶背后,开始它那你看不到的祈祷。完蛋了,我等待记下锯艳蛛的必杀技,没想到那怯懦的少年也会反击。它突然起身,正面逼近,高撑起它颀长的身子,在我的镜头里,它就像科幻大片里突然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巨大飞行器。这也许正是它给予锯艳蛛的观感,在这乍现的庞然大物前,那凶猛的猎手竟落荒而逃。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中年人,请记得那瞬间的少年意气。迂回的智慧红耳鹎鸟是竹林食物链的顶端了,只是今天的鸟不想打猎,意在筑巢。一只红耳鹎衔着巢材出现在竹林旁的灌木丛中,它躲藏在低部,戒备地打量着我。因为前些日刚看了一对红耳鹎筑巢,我知道它的另一半一定在附近放哨,果然,一抬头,它正在高处鸣叫示警。我不知道巢址在何处,但我知道我得为它让步。小心地后退,躲藏在竹丛后,当那夫妇俩感觉到安全,衔着巢材的才开始前进。我跟着它的步伐移动镜头,这里不是,那里也不是,终于它消失不见,原来巢就建在竹丛里。红耳鹎是深圳最常见的鸟了,平日里叽叽喳喳大大咧咧,育起儿却相当谨慎。它们的选址就透着智慧,密密匝匝的竹叶是障眼的法宝,密生的竹杈恰好做支架。筑巢的时候相当谨慎,总是一鸟放哨一鸟进巢。进巢的过程曲折得很,看得你着急。巢明明一振翅就到,它却要迂回前进,在周边的灌木底部穿梭,跳跃着前行,末了再打量一番,完全放了心,才一溜烟钻进巢。再观望一下动物的智慧,从不可小觑。众生相最后来放松一下
2021年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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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趣--记三只蛱蝶

三种蛱蝶顺序不是乱来的打头阵的是白带螯蛱蝶它有种凌厉的气息做个先锋绰绰有余中环蛱蝶居中非是因它名带中环而是因它幼虫期那别具一格的拟态赋予它一种运筹帷幄的气质散纹盛蛱蝶,只能垫后了幼虫生得平淡喜欢扎堆羽化后略具颜值一身黄褐色的散纹像熬过消耗人的一日后的我们终于可以捧起的那一杯咖啡羽化是蝴蝶的奇迹很遗憾我们没有飞将军白带螯蛱蝶说起白带螯蛱蝶,我就会想起那个秋末的正午,阳光灿烂,我在孔雀山下拍蝴蝶,拍得无货了在路边坐下来休息,忽然一种怪异的风刮起,吹得孔雀山上的树刷刷作响,像是有什么黑风怪在从山里向外驱赶猎物,就在这猎猎的风中,一只大型的蝴蝶向外飞来,又快速折返林中,它飞得那样高,又那样快,和那风一样倏忽来去,只在我镜头中留下模糊的身影,阳光下的它有一条橙加白的宽带,像一支小火苗。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我翻开一本书:《彩虹尘埃》,读到白带螯蛱蝶那段时突然拍腿,好想扯过身边人来说:你看你看,原来如此,原来这叫“登峰行为”。“登峰行为”是白带螯蛱蝶等螯蛱蝶属蝴蝶寻找配偶的方式。繁殖期的雌蝶与雄蝶会前往栖息地的至高点,可能是山顶,也可能是一棵高大的树。雄蝶在此时表现出极强的领域性,像一个飞将军,常踞在最高处驱赶过往的蝴蝶,拦截异性,以期获得交配的机会。之所以进化出这样的行为,一来是它们有超强的飞行能力,白带螯蛱蝶是飞行速度最快的蝴蝶之一;二来是因为它们散居密林,彼此不易发现。据说这飞行能力有部分来源于它们不凡的食性:食腐或食粪。这真是将天使打入凡间的奇妙时刻,我与这飞将军距离最近的两次接触都在它的餐桌时分,一次是一株流着酸腐树液的病树,一次是一坨凉狗屎。其实飞将军的气质在幼时就已显现,我在孔雀山上见过一条白带螯蛱蝶的幼虫,正在蜕皮,它以尾足和两对腹足维持着平衡,半立在一张阴香叶末端,绿色的肉身上有一个圆形黄白斑,头部造型极夸张,呈扇状排列着四条带锯齿的尖角,像飞将军家祖传的头盔。不过纵使有家族威势,没有翅膀的幼虫也难逃寄生蜂等天敌。春天里我见到过一只末龄幼虫,熬过冬天的它一身“弹孔”,体下犹护着一蓬不属于它的丝垫。那是寄生蜂羽化后的痕迹,可怜的飞将军,活成了天敌的食物仓,却至死都在护卫着天敌。春暖之后,那些成功羽化的蝴蝶重又占领了栖息地,我也能不时看到飞将军的身影。最近一次是在山腰,一株数层楼高的巨大阴香树顶,在那属于本该属于鸟的高度里,我看到一只飞将军踞在那里,以俯冲的姿势,表示它会随时出击。我看了它许久,它静立时威风凛凛,驱赶时疾若劲风,你从它身上看不到蝶类的翩翩,但它是那样英姿勃发,连飞鸟都要逊它三分。方的,圆的中环蛱蝶虽然我喜欢蝴蝶立于我手上的感觉,但对毛毛虫始终是本能的抗拒,可能是小时候养蚕留下的阴影,冰凉软滑的手感,想想就心有余悸。是的,我喜欢毛毛虫,但请不要出现在我手上。不过中环蛱蝶突破了我的禁忌,我主动把手伸向了它,只为让它远离叶片,暴露出它爬行时的样子,我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这具虫身是圆柱状的。看官也许要笑了,毛毛虫嘛,自然都是圆乎乎的。可你要见了中环蛱蝶的幼虫,你的信心就会动摇。它看起来一点都不圆,它更像一匹短腿马,方头,立颈,长身,甚至还有耳朵、鬃毛和尾巴,把它搁古人的故事里,说不定就是做了错事被贬下凡间的天马。这效果来自幼虫身上的纹理与停歇姿势,是一种伪装,只有当它伸直身子爬行时你才能看到毛虫的真相。就这样,我在我指头上遛起了马。它爬到尽头,又调头向回,我赶紧放走了它。短暂的接触,感觉还不坏,痒酥酥的,也不凉。蝴蝶的毛刺看起来威风,实际上并不伤人,不像毒蛾刺蛾枯叶蛾,个个毛里藏针,针里带毒,分不清的千万别试。中环蛱蝶的幼虫在冬天也很活跃,它们喜欢孔雀山下那些白灰毛豆。白灰毛豆有一张标致的叶片,尤其嫩叶,我走过时总忍不住要摸摸看看:细密平行的叶脉,秀气的叶形,漂亮的叶尖,正面深绿背面灰绿,密生着绒毛。这些叶片像是中环蛱蝶的灵感来源,它努力模仿着叶的色彩与质感,只是它还不够绿,并且该如何隐藏凹凸的身形呢?山虫自有妙计,这是吃的艺术。中环蛱蝶的幼虫在进食叶片时总会留下主脉及一些小叶渣,这些残留部位会迅速枯干起来,枯干的叶色和毛糙感与它是如此接近,于是它干脆趴在渣间的主脉上,“方”起身子,完美地做起了干叶渣,一些大龄幼虫还会干脆咬断半条叶轴,让整片羽叶都干枯起来,然后它就可以轻松藏身其间。这计谋是如此成功,以致时常摩挲叶片的我初初都忽略了它。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旦你识破了它的把戏,你就可以轻易发现它的身影,从此走过白灰毛豆时,又多了一种“我发现你了”的乐趣。蛹期的中环蛱蝶的沿袭着它的伪装术,它将蛹结在枯叶的叶柄旁,扁而曲的蛹,枯槁的色泽,仿佛它就是那枯叶阵列中的一员。而在看过幼虫精彩的表演后,成虫的故事竟索然无味,假如硬要说,那就是:请注意它反面白色斑带外的深色镶边,那是将它与几种相似蝶种区分出来的快捷方法。生而为虫散纹盛蛱蝶看《广州蝴蝶》时,发现苎麻是许多蝴蝶幼虫的食草。我家附近的老小区就生着许多苎麻,因为无人照管,可以随意采摘,所以我总希望在那里能找到些蝶幼,这样就可以不愁食源。恼火的是,叶子年年都圆圆满满。有一天去一水池边拍鸟,鸟没有来,意外地看到了苎麻,上趴着十几条毛毛虫。那些虫子毛刺刺的,看起来是蛱蝶的幼虫,便顺手摘了一片叶下来,上有四只毛虫。这大概是我收过的最丑的毛毛虫了,尽管我很想把虫都写得美美的,但我实在找不出词来夸它们:黑乎乎的,浑身是刺,还挤在一起吓唬你,港真,夸它违背了我的良心。连化蛹的时候都那么丑,悬在盒盖上,直的直卷的卷,但一群吊死鬼。好容易化蛹成功,该好看了吧?NO!还是一群吊死鬼。这事儿在次日得到了改善。蛹在干燥了一天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背部的中段显现出奇妙的金属色泽,蓝的、橙的、金的,有规则的条带组合成难以名状的图案,在通体黝黑的铆钉蛹壳上描画出一种低调的华丽,像非洲小伙系上了豹皮裙。一周以后,我就看到了那些蝴蝶。它们是蛱蝶中的小个子,正面是黑底配上橙斑,反面的乳黄底色上密布着深褐色纹理,那无章可循的散乱斑纹,像我无规律地搅动了一杯漂着油脂又洒了可可粉的咖啡。咖啡于我是温暖时光,也是这虫子的高光时刻。我回想这小虫的一生,忽然觉得它那么像我们,一样平淡,一样害怕孤独,一样怀抱梦想。不同的是它们总能实现梦想,而我只能捧一杯咖啡。壳里的故事散纹盛蛱蝶《镜花缘》里有一个故事,讲的是天朝功臣徐敬业的后人徐承志,为避武后追杀流落到淑士国。因身手不凡,颇得淑士国驸马重视。然而驸马是个暴戾多疑的人,虽欲重用承志,又恐他是奸细,故时时提防,连睡觉也派兵士监视。后来为收买承志之心,拟将宫娥妩儿许配与他,可也因疑心,迟迟未决。妩儿是个重情的人,偶然得知承志身负血书,必回天朝,断无留用之意,担心他暴露后被驸马杀害,便数次冒死劝承志逃走,甚至偷了出关的令箭相赠。只是承志身边诸友均疑妩儿是驸马之人,两番劝逃不过是试探,于是不仅不逃,倒将妩儿之举告知了驸马,以消除驸马的疑心。驸马暴怒,善良的妩儿被赶出宫庭,发媒变卖。亲人皆知驸马暴戾多疑,也不敢救,妩儿思量自伤,几度欲死,却被官兵阻拦。如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一番伤心失意。直到唐敖、林之洋和多九公到来,才解救了妩儿,沟通了彼此,又借蹑空草之神力助二人逃出淑士国,有情人至此终成眷属,皆大欢喜。“喂,蜗牛,你说这故事,与虫子有什么关系?”“嘿,我从这蛹壳上,看到了故事里的人。”悲伤的妩儿孤独的承志背叛的伴侣策划中的唐敖、林之洋、多九公你看,虫子好有趣。
2021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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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真伪

在一场喜大普奔的节庆花表演之后春节落下了帷幕地中海之春短暂地绽放又快速地衰败在这样的花海中掠过几场像过了一个假春天还好真正的春天仍在香蜜的角角落落里静静上演01—岁朝清供岁朝即春节,一岁之始,如一日之晨,遂以朝名;供有陈设之意,若有特殊事由,亦兼祭祀之能。故岁朝清供乃是专为春节而置的陈设,由花、果、器物、文玩等组合而成,或喻吉祥、或言心志,要点在一个清字,清者,清雅也。我手拙,没有干过啥风雅事,但在香蜜看见那丛小花时,却莫名地想起这个词。那是一丛单瓣李叶绣线菊,生在灌草堆叠的花境外围,因为背阴,长得并不健壮,花也开得伶仃,但这伶仃与单薄,配上曲曲折折的枝,简简素素的叶,别有一番清雅意。比起那些大脸盘的郁金香,这花真是不起眼,但却格外耐看,它新生的枝条瘦曲而红亮,飘逸中带着遒劲;花叶稀落地缀在枝间,五瓣的小白花极素净,花瓣凋零后,花萼仍上举着,延续着花的姿态,仿佛枝上开着两般花。说两般花其实还不够,它几乎无处不是花,就像个极自律的女子,在岁月中矜持着,严格地控制着仪态。它开花时花是花,花落后萼似花,芽半含时若花、嫩叶丛生也如花,桩桩件件、件件桩桩都是花形花意,任你如何裁剪,如何陈设,都别有意态。便以镜头剪清供,附庸一回风雅吧。02—朴(破)春而来托设计者的福,让香蜜保留了那么多朴树,让我还能记起它由村庄到农科中心再到公园的历史。但我还是为它担心,因为只要稍留意那些新增的公园或绿化带,就会发现朴树是快被遗忘的树种。街头有越来越多的风铃木、越来越多的美人棉或各色羊蹄甲,它们长时间地、此起彼伏地开出红的、黄的、粉的、白的花朵,像一群群谈笑风生的时尚人士,而朴树沉默着,像泥脚杆的放牛娃,它好像还不知道,在这追求国际化的城市里,它快要站不住脚了。你不知道这里寸土寸金吗?你不担心一位难求吗?你就不能好好开个花么?站在那光秃的枝桠下,我简直要努其不争。但是朴树不着急,它是落叶乔木,必须静候春风。当郁金香夺去人们的视线时,朴树还真的开花了。朴树的花是单性同株,米粒般花朵堆在叶腋下,雄花居于下,举着它的四支花粉箭,雌花在上方,丫着二裂的柱头,可它们都细碎到肉眼难辨,花色也近于叶,要不是有蜜蜂引路,你根本看不见它。真让人着急啊!可朴树仍然不着急,它开花原不为取悦人,它只要让蜜蜂知道路。在蜂群络绎不绝的拜访中,朴树那微妙的花事转瞬即逝,但叶片却从此舒展了开来,卵圆的叶,薄薄地透着光。那薄而柔嫩的叶片啊!那薄而柔嫩的春。03—抬头见喜喜鹊在冬天是恶霸,还喜欢结群,像一群二流子。但是春天它们会改变,春天的喜鹊要成双成对,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筑巢、产卵、育雏,这是每对喜鹊的功课,为了完成这功课,它们先有一场内讧。喜鹊的巢大过篮球,结构亦复杂,筑巢需要大量的建材和时间,所以常将旧巢修缮续用。香蜜西侧的非洲楝上挂着两个旧巢,但新年来了挑战者,在一番动静巨大却并不能看清的搏斗后,一对喜鹊被迫另择家园。经一天考查后它们决定了新巢位:路边的信号塔。这位置有些危险,过于暴露。但这是观察者的福利,因为那里高而轩敞,一览无余。信号塔身通直洁白,与身下的绿叶粉花相映成趣,对着那里按下快门,张张都像明信片。每一个清晨,鸟儿们都在塔下的花叶间流连,吃喝梳洗,歌唱嬉戏,只有喜鹊一直在忙碌,它们不停地叼来枯枝,起飞、停落。喜鹊有巨大的体形,当它们从高塔纵身一跳或振翅一飞,蓝天下就铺陈开它优美的翅影,分明的黑白,像春天的琴键。这个春天多么好,抬头,见喜。04—双燕来归曾经有朋友传简讯,说在山上近看一群雨燕,我羡慕地说我从未见过,可朋友坚称:“你一定是见过的。”这让我纳闷儿。前几天我走在路上,见一群鸟在高空盘旋。它们没有猛禽的身形,却不时在乘着气流在翱翔。我用相机做了望远镜,看到它们有颀长的翼、阔大的口,喉及腰部绒绒的白,原来是小白腰雨燕。我终于也见过雨燕了,也许我从前真的见过它,它们年年盘旋在我的头顶,我却忘了去仰望它。所以如果你也觉得自己从未见过雨燕,请在春天的清晨仰望天空。听说雨燕极擅飞,一生的大部分事项都在飞行中完成,在飞行中捕食,飞行中交配,有些甚至能在飞行中睡觉。因为长期的飞翔,足部功能退化,四趾向前,不便站立起飞,所以除了繁殖,它们几乎不落地,像传说中的无根之鸟。雨燕其实不算燕,它们是雨燕目的鸟种,与雀形目的家燕亲缘甚远,但是它们都是深圳的夏候鸟,春夏归来繁殖,秋冬时再离开。所以雨燕来的时候,春天也被捎来了。在仰望雨燕的间隙,我的眼角掠过一个身影,它比雨燕飞得低,长翼似剪尾羽似剪,那不正是年年春日归来的家燕吗?“双”燕飞来伴昼长,这“双”燕是我瞎诌。但春天的真相在此,无可辨驳。
2021年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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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尾蜡嘴雀--中看还中用

银样蜡枪头岁尾,真累。忙里偷闲,阿毛到公园喘口气。也不干啥,就找块草地眯会儿。到底累了,方躺一会儿,竟梦起了周公。可梦里还没走远,便被唤了回来,不知哪里飞来的木头渣子,嚓嚓掉他一脸。“谁啊?谁这么不文明,乱扔东西,砸到人了知道么?”没声儿,又一把木头碴儿。太可气了。阿毛一骨碌坐起来,左看右看,并无人影。恰一个球状物从头顶掉下来,他一把接住,抬头,这一抬头,可吓了一跳,原来树上并没有人,却有一只鸟往叶间一躲,不再露脸。“我说那雀儿,你出来,做了坏事藏起来,不是个好鸟。”树叶摇晃了一会儿,一个黑头黄嘴的鸟露出头来:“出来就出来,你才不是好鸟。坏事?谁干坏事了?”“你啊,拿东西砸我。”“我砸你干啥啊,我正吃着饭,你一动我一惊,饭都给吓没了,差点噎着我。”“还没说砸,我可有证据。”阿毛一摊手,露出个球果。“哎哟,我的饭。”雀儿叫道。阿毛举起那球看,也看不出啥,硬梆梆的木砣砣。“饭?你就,吃这个?”“是啊,好吃着呢。”“好吃?”他用力一捏,球碎成了块,几块木片几块棱的,一堆木头碴子:“蒙谁呢,雀儿,这木头碴子,能好吃?”“好吃。那带三棱儿的,你咬咬。”他半信半疑搁嘴里,咬不动。“嘿嘿,一般鸟都咬不动。”“你能?”“那当然,”雀儿努努嘴,将个大厚嘴壳骄傲地扬起:“也不想想俺叫啥。”“敢问高姓大名?”“黑尾~蜡嘴~雀!”说完雀儿一摆尾一翘嘴,意得志满,没成想树下的人笑了起来:“哎呀呀,蜡嘴雀啊蜡嘴雀,我猜你那嘴不好使。”“什么话,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人说谁中看不中用,就叫他银样蜡枪头,红娘用它骂过张生,林妹妹用它骂过宝玉,我妈也这样骂过我。所以嘛,蜡枪头,蜡嘴雀,你那蜡点个灯还行,吃饭怕是不好使。”雀儿猛地飞下来,叼起阿毛手中的木渣,大厚嘴壳挤压着,三下五除二地,磕出个种仁来,接着它又嘁嘁嚓嚓一阵儿,整个球果便都露了仁儿,小而饱的一堆,像公司年货里发的松子仁。阿毛目瞪口呆。它斜他两眼,作势要飞,又转头盯着他说:“我劝你谦虚点儿,我们雀儿不仅嘴好使,脑子也好使。人那点事儿鸟都瞧着呢!你道那蜡是点灯的么?我告诉你,银样蜡枪头,那蜡,是金属的,点不着。”阿毛掏出手机一查,果见这“蜡”原为“镴”,乃是铅锡合金,又名焊锡,银亮但质软,中看不中用。这可让他吃了惊,待要再问,雀儿却已起飞。“可是,雀儿,你怎么懂得那么多?”他大喊。“我~有个~鹦鹉朋友,它祖上的主人叫~'林~黛~玉'。”远远飘来雀儿的回答。黑尾蜡嘴雀黑尾蜡嘴雀是深圳的冬候鸟,在香蜜见到它们时是12月,那时的池杉叶子还丰盛,半红半绿地披挂着,树梢上挂满一咕噜一咕噜的球果。池杉的球果有坚硬的种鳞,装甲般的护卫着种子,许多鸟雀对它都无可奈何,但它们是黑尾蜡嘴雀的专宠,因为黑尾蜡嘴雀有一张大厚嘴,专破种子的装甲。冬天的黑尾蜡嘴雀喜欢结群,常各据一枝在树上进食。在球果丰富的日子里它们总是踞着一堆球果猛啄,毫不俭省,嚣张得像个富二代。在它们强在力的敲击下,落果与种皮纷纷而下,树下很快堆积出一片碎屑。挥霍着挥霍着,球果越来越少,它们似乎也节俭了起来,偶尔寻到梢头仅有的那个,要啄下来躲在枝叶间偷享,像是怕不小心掉了,或者被同伴发现来抢食。食物一少,见到它们的机会也渐少,前几天我再过那里,发现树已近光秃,鸟影不再,陡地想起那些厚嘴巴的小家伙来,它们去哪儿了?是找到了新的食源,还是已经起程北迁?春节里的香蜜汹涌着人潮,官方宣称已接待了五万人,到处都是行走或野餐的人群,素日里鸟儿漱洗的溪,现在满是捞鱼的娃。我想鸟儿们一定很恐慌,都哪来这么多巨兽啊?这地儿没法呆了吧?没想到它们自有一套适应,尤其是蜡嘴雀,竟然学会了在草地上捡瓜子嗑。嘿,大过年的,谁还没点儿坚果吃。左雌右雄,嗑个瓜子春一点点加深,池杉蕴酿着新芽,蜡嘴雀们一定也感受到了春的召唤。昨天在我又在香蜜园见到了黑尾蜡嘴雀,是一对小夫妻,黑脑袋的哥哥忙着磕瓜子,褐脑袋的妹子却收集起树皮来。恋爱的季节到了,这筑巢的冲动,是否会让她想起了北方家乡?想要有个家年年见啊,蜡嘴雀。
2021年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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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白鹭莞

莞:1、guān,草名,可以用名编席。《诗经·小雅·斯干》:“下~上簟,乃安斯寝。”(此指莞草编的席子。)2、wǎn,笑。苏轼《石塔寺》诗:“山僧异漂母,但可供一~”
2020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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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能辨我是雌雄--剑麻

剑麻是植物吗?我觉得它不是。它生来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气质,硬挺的叶、尖锐的刺、冷竣的色,都逼着你和它保持距离。剑麻之所以叫剑麻,是因为它那剑形的多纤维的叶子,那些叶片利剑般扎向天空,看起来很有生气,偏偏你看不出它在生长。时光在剑麻身上像是凝固了,没有晨昏,没有四季,通常也没有花,没有果,所以大部分时间剑麻都不像植物,它更像一座雕塑。“大部分时间”,那意味着有例外,这例外来自剑麻的花。剑麻一开花,你会突然想起它是植物来,然后隔三岔五的去看它。看剑麻开花的我有一点花痴,这花痴既是字面意义上的,也是引申意义上的,因为剑麻开花不是惯见的女儿态,它有一种磅礴的男人味儿,那动辄数米直指蓝天的花葶托举着层楼般的雄伟花枝,像个顶天立地的伟男子。从6月到7月,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一次次从它脚下走过,仰望那巨人般的花序。它是多么迷人啊,无论晴雨,无论云朵是白是灰,它都淡然地矗在天地间,它一定是惯见了白云苍狗、翻云覆雨,所以对我这小小的人类的爱恶,早已是宠辱不惊。剑麻那雄壮的花序上有巨大的花量,数十个花枝旋转着排列于花葶,每一个分枝上都有成十上百的花朵紧凑地排列成簇,像一个个巨大的头状花序,也像步云的阶梯。当花朵自下而上开放,底部的花朵会由绿转褐,近于枯槁。我觉得那很像是个火箭发射塔,有我听不到的声音喊了一声“点火”,于是花一层层着起来,向上,向上,向上……一定还有个声音正在倒计时吧?“10,9,8,7……”它会发射什么?会去向哪里?我有一脑子的古怪问题。但是发射失败了。倒计时还没有完成,发射塔就被拆除了:有人砍掉了剑麻的花葶。这操作并不奇怪,甚至还在我意料之中,因为剑麻与竹子一样,是一生只开一次花的植物。剑麻一旦开花,母株就面临死亡,这是它的选择,它要用所有的能量来支撑那巨大的花事,借以完成它的繁衍大计。而为了阻止它死亡,园林通常会中止花事,在孕育之初就砍掉花葶。花事磅礴,剑麻却走向死亡,这是肉眼看得到的变化。当剑麻的花一层层绽放,它茎上的叶片就渐次软垂下来,像久病的人与命运进行着拉锯战,最终放弃了抗争。六月里,两株开花的剑麻的叶还挺拔着,七月它们就现了颓势。这颓败显然惊动了园林,事实上,剑麻生不生长、开不开花他们都无动于衷,他们只要剑麻像雕塑一样的存在,可如今这雕塑突然要倒塌,他们便惊觉应该做点什么,于是脑袋一拍,砍。这是一个正常的决定,却在一个错误的节点。如果他们早一点动手,剑麻还不会对生活投降,如果他们晚一点动手,剑麻会以死换来后代的生,现在的剑麻卡在生死之门,进不得退不得。当我在七月的某一天再经过它时,它向下是垂头丧气的叶片,向上是巨大的伤口,这状态持续到如今,我完全不知道它的未来。很想了解它,便翻过围栏去看它。围栏里是它的生活区,对一个以服务儿童为主题的公园来说,剑麻的锐刺是危险的存在,所以它只能生活在围栏里。现在危险已解除,它再无力举起那些利剑,但那伟岸的汉子也已不再,它更像个被阉割的男人,或者被强行流产的妇人。我终于可以亲近一株剑麻,在它最软弱的时候,我抚摸过它的叶、它不再流血的伤口,它一定很痛,却无法喊叫。我在邻近植株上看到它的落花,那些生长在高处时我完全无法看清的花朵,让我惊讶的是,那看似充满雄性荷尔蒙的花竟然是女儿态的:花被片披针形,开放后反折,紧贴花被片有雄蕊6枚,花丝纤长,中心的雌蕊又倍长于雄蕊,这些纤细的构造如今被定格在时光中,很有些袅娜之态,如吴带之当风。这柔弱的花朵让我开始修正对剑麻的印象,我在脑中重演了剑麻的一生,赫赫然发现男儿身只是假像,甚至可以说,没有多少植物比剑麻更像女性了。剑麻通常在生长6-8年后开花,花后即死;它的花量巨大,结实却并不多,但是它会在花序上生出大量的珠芽,这些珠芽在剑麻的母株上生长,如人类的胚胎在母体中成长,它们靠着母株的营养生根长叶,成为可独立生长的植株;而为了供养这些胚胎,母株会献出所有的能量,包括自己的生命;连它的死亡也是精心策划过的,因为渐虚弱的母株会訇然倒地,并借这最后的撞击将孩子们送向远方。如果将花事看作植物的爱情,剑麻的爱绝对是轰轰烈烈,像传说中的老房子着火。这世上除了来自金星的女人,有几个男子能在爱上这般决绝?而在这转瞬即逝的爱情之后,剑麻展现出它宏大的母性,那类同于献祭般的供养,除了宗教,也只有母亲了。这让我想起了那句台词:神灵不能无所不在,所以它创造了母亲。昨天我再一次经过了剑麻,它依然卡在生死之间。在我确定了它的女性灵魂后,我觉得那些下垂的叶片很像裙裾。我围着它的裙裾转了一圈,试图寻找生命的迹象,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吸芽,依稀来自它的根茎。吸芽是从剑麻的根状茎上生出的芽,是植株的自然延伸,也可截取作无性繁殖之用。那吸芽离它最近,比同居群的吸芽要瘦弱,我却把它看作了生命之光,我想如果它还活着,那这株剑麻就活着。我希望它活着。砍伐的工作殃及了池鱼,它周遭的植株受到了损害。那些受损的叶片在风吹日晒之后展露出丰富的纤维,洁白而坚韧,这正是剑麻中关于“麻”的部分。剑麻的纤维坚韧、耐磨,也耐盐碱与腐蚀,具有重要的经济价值,广泛运用于运输、渔业、石油、冶金等行业。剑麻正是倚仗着这特性,驱驰着人类将它从原产地墨西哥扩张到各地,现在,它已在亚、洲、拉美等地广泛种植。据说它还有重要的药用价值,但这已不是我关心的部分。
2020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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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满--半边莲

可能是半边莲的花太有名了,以致我从没好好看过它的叶了。那天我坐在水边,努力想让自己记住那些叶片,但以我目前的脑力,最终还是会忘记它。它那娇怯怯的披针叶互生在略呈之字形的细茎上,隐没于草丛中,好像它根本就不想让你注意它的存在。好吧,成全它的隐士梦。只是当它举起它奇特的小花朵时,你就再无法忽视它,而当那朵小花与它的花名碰撞后,会奇迹般地在你脑中留下一道烙痕。经年之后,即使你不是一个植物爱好者,也可能在某次邂逅时打开封存的记忆,道出一句:咦,这不是半边莲吗?是这样吧?与一朵花再会,就像与一个在生命中留下痕迹的人重逢,一点点惊讶,一点点欣喜,暗在心底说一句:原来你还在这里。半边莲在深圳公园很常见,但香蜜这一丛是我见过最水灵的,因为近水。植物在适合自己的生境中呈现出的面貌最能打动你,即使它很小,因为有一个词语叫:生机盎然。小花太有个性,修长的小花瓣于形于色都似莲,花冠管从后部裂开,将五个小裂片甩向一侧,花于是开成半个扇面留下一半空缺,像缺了一半的莲花。更奇妙的是,在平开的半面花瓣之上,有鹅颈样优雅的花蕊构造。五条花丝在上部合生成柱状,向花瓣低头,颈上如紫黑围脖状的是花药管,从这管中伸出的来自雌蕊。当雄花完成使命之后,雌蕊开始张开性感的柱头,瞧啊,那一张梦露唇。但是这些奇妙都不是我爱它的理由,我最爱的是它的姿态,那五片平开的小花瓣太像一个姿势:静立,微向前张开双臂。每当我做出这个姿势,我都能感受到其中微妙的能量,它很像一个期待,一个不主动不热烈却充满暗示的期待,它好像在说:来吧朋友,我准备好了。半边莲,半边莲,开成一半,也就缺了一半。是否花想告诉人,越懂得残缺,越期待圆满?
2020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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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与傻瓜--假马齿苋

在湖边等一朵花开,很多年前我在儿童乐园见过它:假马齿苋,我称它是“草地上的星星”。但它是颗流星,第二年就从儿童乐园消失,再没有回来。此处的它却生得欣欣向荣,我决定要好好看看它。时针指向八点,阳光已洒满花间,那些花朵都已“半开放”,五片花瓣向斜上方举起,像一支支迷你的马蹄莲,再给花一点时间,花瓣就会平展开来、向我展示它漂亮的蓝紫色花蕊了吧?我乐意等,我就坐在花前等。眼前的它乍看很乖巧,柔顺地匍匐着,对生的小叶,浑圆的茎,连花朵也都圆圆润润,细看却有些野性,匍匐茎倒向水面,节间生出张牙舞爪的根,正从岸边抓住水藻向湖中延伸。只是这野性在我眼中颇可爱,因为它是那样自立自强,再说它比那些水藻好看多了。大自然不会让等待的人寂寞。方坐了一会儿,就见两只褐斑异痣蟌飞来花间,抓着那柔嫩的肉质叶休息。一只是雄性,蓝黑配的色彩光亮分明,像有铮铮亮的皮鞋和大背头;另一只是雌性,色彩淡雅,咖啡色的眼影配上同色的肩线,柔和如烟。只是这色彩实在低调,一不小心我就会失焦。褐斑异翅蟌的雌性多型,同色型的与雄蟌相似,这只应该是异色型。反正在等花开,我有足够的时间去看它,看它上咖下绿的复眼、看它渐变色的胸,看它细长多刺的腿……看来看去,竟越看越爱。从前总以为雄蟌才以色取胜,却原来雌蟌也别有风情,那亚光系的色调既温暖又妩媚,像埋了多年的女儿红,入口绵柔,耐人回味。一只毛眼灰蝶赶来叹早茶,草地上还有许多它的同伴,那里有一场小型派对。这只蝶的翅上有一角残缺,像是在舞会上受了惊。直立的花瓣对它不太友善,但它仍颤微微地立在悬崖,甩着长长的虹吸式口器一饮后快速离去,它走得那样慌张,看来这杯小酌还不够它压惊。花一直没有绽开,像要和我比耐性,还好又来了一只虎甲铃蟋,让等待凭添了趣味。虎甲铃蟋是一种小型的蟋蟀,撇去它那长长的触角,看起来真有几分像虎甲。草丛中时有细微的鸣叫,或许就是铃蟋们在摇着小铃铛。只是那声音属于雄性,而我眼前这只尾部有产卵器,是个沉默的女孩。假马齿苋有一朵素净的小花,花药是它身上最秾艳的色彩,紫蓝紫蓝的花粉囊像彩笔头,绽开时露出饱满的花粉,围合成阵,伺机抹上虫媒的身体;在花药一侧,扁圆的柱头如凝固的泪,它绿莹莹粘答答的,正歪着头避开花药,静候虫媒捎来异花的花粉。这是个不算复杂的机巧,但依靠花药色彩和花冠管内蜜斑的指引,昆虫们还是会乐意前来,吃一顿精致的餐点,植物也能坐收渔利,完成它的繁衍大计。现在,花朵已经得逞,而铃蟋也同样急于繁衍。这秋后的蚂蚱,它进食的方式是如此急切,初初它的大长腿还搁在叶上,前半身趴在花中,抱着一颗大花药,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慢慢它转向另一颗花药;后来它的头探下去,探下去,越探越低,直至它的大半个身体都消失在花朵里,只剩那弯刀般的产卵器和细长的触角还露在花外,随它的啃食而摇曳。我从未见过吃得如此不顾姿态的姑娘,她是那样的饕餮。我身边有毛眼灰蝶在抢亲,有狭腹灰蜻在交欢,有鸟在觅食,有扛着“大炮”的人在打鸟,还有更多的人在晨跑,在饮茶,在散步,但没有谁有她那样投入、那样不管不顾,它一定是这个早晨最努力的“人”了。在它离开后,我拆开了一朵花,惊讶地发现花的雄蕊不是五基数,而是明显的两长两短,是二强雄蕊,其底部的两条雄蕊花丝极短,难怪那食客会越陷越深。植物名中的假通常强调相似,但翻查植物志会发现,假马齿苋与马齿苋的关系仅限于相似。马齿苋是马齿苋科的物种,它的五个花瓣会平平展开,袒露它众多的雄蕊,构建出适宜昆虫停靠的平台;而假马齿苋是玄参科的花朵,5花瓣是个假像,事实上它是二唇形的合瓣花,上唇2裂下唇3裂,它永远不会平开!而我傻傻地在等!!唉😔,看来这A货,还是个大骗子!
2020年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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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生长--红花酢浆草

早上想为花盆松松土,一锹子下去,竟挖出条“千年老参”来,那家伙顶着一头鳞茎,半透明的肉质根圆锥状,配上飘逸的须根,出奇的美。这东西我一点不陌生,它是红花酢浆草的根,更是我童年时的好玩具。我这代人通常兄妹众多,父辈疲于生计,疏于陪伴,于是有个野蛮生长的童年。我们没有乐高没有芭比,但我们有很多奇妙的“玩具”,红花酢浆草是其中一种,我们叫它酸酸草。咀嚼它酸咪咪的叶子是随手的事,它那肥大的肉质根也在我们的玩具单上。那时候哪懂什么酢浆草啊、肉质根的,只知道这玩意儿拔出来竟有个神奇的形状,野地里生长的根比我图中这位要更大,更白,更透明,像传说中的人参娃娃。我们惊奇地呼它为神根,比赛谁挖的更大,用它来过家家,“起死回生”。深圳的红花酢浆草无处不在,它有飘逸的茎叶,粉嫩的花色,掌状复叶具3小叶,故又名三叶草。心形的小叶片能激起许多人的少女心,寻找四叶是为幸运草也是个很有少女心的无聊游戏。但在挖出这段神根之前,我从来没有要说它的冲动,也许那段神根,正是命运埋藏在我回忆中的暗线,当我将它放在我手中把玩,它便打开了时光机,引领我回到童年。我童年的后半段是在父亲的单位里度过的。单位有几排平房做宿舍,后院是个百草园,无人料理,生存下来的植物都是猛将。染绛子狂野地爬满大树,几家人齐薅也吃不完;家属们种下的芋头能长成小树林,供我们钻进钻出地捉迷藏;法梧荫下那片“神根”地更是顽强,花毯般地掩盖着荒废的事实,任我们如何在其间奔跑,踩踏,拉扯,挖掘,总又能繁盛如初。百草园的边上是单位的库房,每隔数米有一个通风口,类似于站在地面的百页窗。封窗的是一块木板,半米见方,抽取式开合。因为大人并不太照管这里,便常被我们拔出来玩。垒一个砖台,搁上这板,便是个桌。砖台是中空的,冬天可以生火。桌面画上格子,棋牌社就此开张。棋类有中国象棋,喊三棋等,棋子也别致,废报纸叠成豆腐块,写上車马炮土相将,红的黑的,便是你的我的。豆腐块本身也是玩具,大力地往地上摔,砸对方的豆腐块的,谁弄翻了对手谁赢。有一回库房前来个大家伙,是一台电锯,开动起来威力大得惊人,工作时嚎叫着,仿佛要把人锯成两半。这样一个危险品大人们也不照管,任我们在齿轮两边加上砖头,变成了我们的乒乓球台。那台面又小又窄,常不敢发力,然而我对乒乓球的爱,比我那从小上着三位数一小时的孩子要深得多。更大的玩具是一个修车房,供修理来往的货车用。说它是房,其实就是一个架空层加一个一米宽的地下深槽,有台阶下至底。槽深是成人的大半身高,可以立于其中,修理头上的车肚子。槽两侧有开孔,搁着修车工的家伙事儿,通常会有小半瓶机油。车坏是小概率事件,大多数时候修车房都闲置着,供我们吹穿堂风,或者玩回声喊叫。有一年堆了许多木材,参差地叠着,并不齐整,像一座小山。这可是个好东西啊,可以捉迷藏,玩攀爬。我那时个头应该很小,竟顺着木头间曲折的空隙下到了修车槽里,天哪,好一个美妙的地心世界,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神秘空间,要知道我那时连自己的床都没有,还和尿床的弟弟挤一起……在一个堆满木材,空气稀薄,还有一小罐机油的窄窄地下室里点一支蜡烛发呆,这是多久不可思议的场景?可我确实这样做了,并且觉得妙不可言!!我那美妙的童年果然也险象环生:从二楼的栏杆上摔下来,从花园的鱼池里被拖上来(至今还不会游泳),从郊区的绿肥池里爬出来……我还在这里,这真是奇迹。但我对那样的童年怀念不已。我从不羡慕现在的孩子,从不!将放飞的思绪拽回2020,现在我得用植物志的语言来描述一下那“神根”,那是它生生不息的繁殖利器:主根圆锥状,肥厚,肉质,半透明,有多数须根。在主根之上长出一段短的地下主茎,无地上茎;在地下主茎上长出多数小鳞茎;小鳞茎脱离母株后便长出小植株,通常为卵球形……
2020年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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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儿,你且退后--吉贝的意中人

看了则故事,故事里有故事,圈里套圈的,也是有趣。说奉旨填词的柳三变浪迹金陵时,曾携好友张生同访名妓宝宝。宝宝才貌俱佳,张生为之着迷,但宝宝已属意一富家子,于张生无意。此事柳永知,张生不知。某日二人再访,恰逢富家子在,那宝宝便将富家子藏于房内,仍与二人虚与委蛇。少顷,佯醉欲脱身。这情形,柳永心中敞亮,张生却不明所以,赖着不走。不得已,柳永讲了个故事:我听说何仙姑平日独自在仙居岩修炼,有一天曹国舅来访,二人相谈正欢,见吕洞宾驾剑前来。曹国舅说:“洞宾若见我二人在此,怕会怀疑些什么。”何仙姑说:“不妨事,我把你变成粒仙丹吞下便是。”方吞下,吕洞宾至。二人说得几句,见汉钟离和蓝采和正赶来。何仙姑便对吕洞宾说:“你快把我变成仙丹吞掉吧,省得被他们瞧见,生些怀疑。”吕洞宾便吞下了何仙姑。仙姑的地盘上没有仙姑,这当然奇怪。蓝采和于是问吕洞宾:“怎么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吕洞宾说:“刚视察了凡间,在此休息。”蓝采和说:“别骗我了,你肚子里明明装着何仙姑,为何不让她出来见我?”何仙姑只好现身。看见何仙姑,汉钟离却笑了:“蓝采和啊蓝采和,你只知吕洞宾肚里有何仙姑,却不知何仙姑肚里还有一个人呢。”故事至此,张生终于醒悟。二人告辞出门。柳永却不离去,径于墙下题词一首,是为:《红窗迥》小园东,花共柳。红紫又一齐开了,引将蜂蝶燕和莺,成阵价、忙忙走。花心偏向蜂儿有。莺共燕,吃他迤逗。蜂儿却入,花里藏身,胡蝶儿、你且退后。用白话说就是:小园里的花开了,红红紫紫的香艳,引来蜂、蝶、莺、燕迤逗,但花心里想的只有蜂,蜂儿已经藏在花里面了,花却还在逗引着莺莺燕燕。蝴蝶儿啊,你就醒醒吧,不要再扑上去了。那柳永是借花讽人,我今日却要看花是花,又说吉贝。植物在花朵上费尽心机,自然有属意的对象,便如人有意中人,只不过花的意中人不是爱人,却是媒人,是授粉者。人为悦己者而容,花也在花色、花形、花气、花蜜等装备上使出了浑身解数,对于粉媒,有些花来者不拒,有些却一生只等一“人”。吉贝开着这硕大而浅淡的花朵,但不知莺、燕、蜂、蝶中,它属意的会是谁?这是我早年就好奇过的事儿,却一直不得解,所以我真希望我也是那柳三变,能知晓花魁的房中事。吉贝的花朵大过核桃,授粉者体形也应不小;鸟类算是大个头的粉媒了,但吉贝的颜色浅绿至鹅黄,不是鸟类属意的鲜艳;我也曾数度从吉贝下过,见蓝天下的花朵间蜂来蜂往,显然,蜜蜂是喜欢吉贝的;但就如张生迷恋宝宝、宝宝却无意于张生,吉贝对蜜蜂是无心的,小体型的它们不是吉贝的良媒,很难接触到柱头,花对它们的态度,只差个柳永来说明白。直到前些天,花友曼维@我说,离我家不远的吉贝下有蝙蝠飞舞,我忽然像听懂了故事的张生,瞬间开了窍:原来这原产南美和西非的吉贝等的是蝙蝠!关于蝙蝠授粉,我还记得艾爵爷用他浑厚的嗓音解说过的它们何利用仙人掌的花蜜与果实完成从墨西哥到美国的迁徙之旅并成为仙人掌的“种植者”,那是一种植物与一种动物的协同进化与共赢,而吉贝这浅色系的硕大花朵似乎也可与这大块头互利。可依靠蝙蝠授粉的植物往往在夜里有丰富花蜜与浓郁花气,那吉贝是否有这特质呢?为了验证,我急忙赶到花下。还是香域那几棵树,花靠近路灯,不致太黑暗。夜色中的花枝拥挤着花朵,蝙蝠的魅影在花间出没。蝙蝠善飞,却不擅行走,所以它们不像鸟或蜂蝶会在花序间逡巡,它们在一朵花上停留的时间不过数秒,然后它们起飞,离开,再扑向另一枝花。蝙蝠吸取花蜜的方式绝不温柔,头埋在花杯中,翼手包覆着花朵,像人类孟浪的熊抱,但这熊抱正是吉贝的期待,当蝙蝠埋头畅饮时,身体的绒毛会沾染上花粉,然后这移动的授粉器会扑向下一朵花,迎接它的除了花蜜,还有等待花粉的柱头。空气里弥漫着花香,但这不是艾爵爷说的腐果的气息,是摇荡的粉香,很像我从前着迷过的玉蕊,它还让我想起使君子,想起夜香花,想起那些同样在夜里花气袭人的可爱花朵,它们都曾在夜色中等待着各自的“意中人”。我在白天也嗅到过隐约的花气,但绝不似此刻的馥郁,这让我有些迷惑:到底是植物先发散了香气诱引来蝙蝠,还是蝙蝠的到来刺激了植物发散出更馥郁的香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花在开放,蝙蝠在飞舞,而我在这花光魅影中盘桓,像醒悟了的张生。
2020年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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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贝

算起来,这是我第三次写吉贝了。第一次是香域中央的几株。第二次是小区的几株。这次是市民中心的几株。我这么罗嗦,只因人与人不同,树与树也相异。我小区的吉贝处境甚差,一株虽为风水树,但生在高楼的夹缝间,受不了多少光照,另三株则为人让路,一度被砍了头。香域的那几株要幸运得多,是小区的门脸,阳光充沛,也受着不错的照料,但那样大的树被拘禁在小花台里,多少有些施展不开。有一天过市民广场,发现音乐厅后也有几行吉贝,市民广场有音乐厅、图书馆等文化设施,建筑限制高度但个性十足,大部分空间建成了广场,生在此间的树于是枝叶舒展,株株顶天立地,煞是好看。离吉贝不远、与之并肩的是两列木棉。同为木棉科的大乔,吉贝与木棉各具风情,若非要二选一,还真不知该按谁的灯。好在二者花期错开,不至于谁掩没了谁。相比木棉的明媚刚烈,吉贝的美素朴而大气:茎干比木棉更高壮,常有稳健的板根,灰色的树皮纵裂着,露着细密的绿纹,见之欲抚,不似木棉密生着刺,让人忐忑;吉贝的花期在农历新年前后,乳黄的花朵簇生在高处,常被人忽略,这较木棉那“千树珊瑚齐裂……喷出此花如血”的热烈,实在算冷清,但这冷清中的淡雅,却又不俗。上木棉下吉贝我这样品评二花,好似《世说新语.
2020年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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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最好吃的腊肉

菜苔肥美,鱼腥草上市,豌豆颠儿随处可见,父母做的香肠腊肉也寄到,这是一个四川人冬春将交的记忆,每逢此时,年的气氛便一日日浓起来。母亲每年都会做些腊味,即使在无冬的广东。制作腊味需要腌制,晾晒,风干,若有条件,还要用柏桠烘薰,这在广东颇有些难度,一来气候湿热,食物易腐烂变质,二来地方受限不便晾晒,食物滴滴答答的油脂,多少都会带来些烦恼。但是母亲依旧年年做,年年予我,这是她的习惯,她的心意,对那代人来说,腊味是一年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把好东西留给孩子,也是那一辈人的习惯。腊肉有时不只是腊肉,尤其当它要从远方来。我并不常给母亲打电话,偶尔聊天,听她在电话里说那块二师兄的肉曾怎样被搬回家,怎样成为一块合格的腊肉,怎样在不能收寄猪肉的规定下被她成功地寄出来。因为担心被查没,她会一遍遍地询问:“收到没?”“收到了吗?”又因为担心口味,会一再地询问:“吃了没?”“咸淡如何?”“腊肉正好,香肠的味道有点重。”“哎呀那个卖调料的,非说要加三包才够。”虽然她的腰椎不好不宜操劳,但我还是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手艺。嘻嘻哈哈地听,开开心心地吃,这是我对这份腊味的心态。我想爱不只是付出,懂得爱,接受爱,也是爱。可能因为今年在四川,调料正宗,腊肉的风味相当好。我喜欢把肉切成薄片,透光的半肥瘦,看得到瘦肉的纹理和肥肉的脂肪粒。现代人对动物脂肪噤若寒蝉,但是我瘦我怕谁!!毫无心理障碍地吃。从前的肉金贵,并不能尽兴吃,小时候梁上悬挂的腊味太诱人,我和弟弟都曾偷偷煮来吃,煮好的香肠也不会切,藏起来慢慢啃,一口一点点,像总不愿舔完的棒棒糖。过年的时候就奢侈了,几桌席的腊味煮出来,满满的一大锅。母亲在厨房里不停地切,我们便不时凑过去馋,去得几趟,母亲也明白,便停下刀,拈起边角的一片塞给我们,一脸的佯嗔。最好吃的就是这一片了,混合着欲望的满足与亲昵。我如今也会拎着这片肉去投喂家人,但我知道,他们吃不出那份味道来,因为对他们来说,这肉里少了两份调料:一份叫渴望,一份叫疼爱。
2020年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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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墙上的荣光--一点红

港真,我从没想过要写什么年终总结或新年愿望,我只是在买早点的路上遇上了一点红。我觉得它挺适合今天的我,够小,够随意,还有那么一点儿节庆色。小心踩雷我可没有想过要去看它,谁会刻意去看什么一点红呢!我只是记得那面墙上生着许多的苎麻,也许能找到些毛毛虫,于是顺道过了那里。那条路走起来不太愉快,一侧是高墙,一侧停满了车,墙与车间有几十公分的空隙,有时侧身方能过,最不愉快的是鼻子,因为沿途不时有“地雷”,实在也不明白,得有多急,才能在这样的公共道路上大方布雷。苎麻们安好得很,养蝴蝶的愿望落了空,但是意外地发现了些叶子。叶形多变,不好描述,多为宽肾形,由下至上的渐变。和素日不同的是那些叶脉,浅黄绿,嵌在深绿的叶肉间,像精心描摹的勾线。莫不是在赶节庆,植物也要来个新年妆?虽然无数次地路过过一点红,但我得承认我不了解那些叶子。我只知道它们的叶背紫红,所以被呼作紫背草、叶下红等,据说最早见载于《植物名实图考》:“紫背草……形似蒲公英而紫茎,近根叶叉微稀,背俱紫……"菊科的叶片常是由基部向茎顶渐变,为了看清楚那些变化,我决定蹲下去细瞧。这一蹲就惊了艳。只觉得每一片都是工笔画。每一片,都在变。难以置信植物在叶片上花费的心思,假如每一片叶子都是裙裾,那这跨年夜的路上,一定曾有场盛大舞会。用植物志的话来说,是这样:下部叶密集,大头羽状分裂,长5-10厘米,宽2.5-6.5厘米,顶生裂片大,宽卵状三角形,顶端钝或近圆形,具不规则的齿,侧生裂片通常1对,长圆形或长圆状披针形,顶端钝或尖,具波状齿。中部茎叶疏生,较小,卵状披针形或长圆状披针形,无柄,基部箭状抱茎,顶端急尖,全缘或有不规则细齿。上部叶少数,线形。--《中国植物志》面对那样一丛未曾晤面的叶脉,我几乎不敢确认它就是一点红,幸好墙面、路上犹有常见的模样。看得出来,具浅色叶脉的多是新生的植株或老株的新叶。至于为什么有此变化,我也不清楚,我宁愿相信那是新年妆。“梢端秋深开紫花,似秃女头花,不全放。”这是关于花朵的描述。一点红是菊科一点红属物种,菊科的头状花序在枝顶疏松地排列、在细长的花梗上荡漾着。初初低垂,开放后直立。它的花冠紫红色,俱为管状花,合生在圆形的花盘上,被绿色的管状总苞包裹着,像在直筒花瓶中插了一束紫红花。只是这花瓶过于深长,几与花同,让那花朵不得舒展,只开出拘谨的一点点。这一点,就是所谓的“一点”红吧?相比之下,它那喜生山里的妹子要大方得多,它的名字叫小一点红。小一点红的总苞片短于花,花朵受到的束缚较少,开放起来要自在得多。如此一个头状花序常大过姐姐,让人有时会犯迷糊:大的花小,小的花大,到底哪一个才是妹妹呢?小一点红我的理解是:小一点红的小在叶片。虽然在花朵上略胜一筹,小一点红的叶片相对较小,且单调得多,似乎这姐妹俩的精力也有限,用在花朵上的心思多了,用在叶片上的就少了。小一点红但它们都会结出那“近蒲公英”的伞兵队伍,那是由许多带冠毛的瘦果排成的圆球状队形,那也是许多孩子心中误以为的蒲公英。这不奇怪,在没有蒲公英分布的深圳,许多的菊科都是蒲公英的替代物,他们会对各个绒球嘟起小嘴。我也时常像孩子那样,摘一个蓬松的毛球,“呼~”,送种子们上路。这随风而逝的小魔法,谁又会不喜欢呢。一点红是一年生草本,原应有春生夏荣秋华冬逝,但在温暖的岭南,四季枯荣没有明显的交替,你能在一条路上看到四时的风景:这窄窄的50厘米通道间有新叶在滋生,有花朵在绽放,有瘦果在飘落,植物用接力的生命妆点着这贫瘠的秃墙,让一堵枯墙放射着四季的荣光,让敏感的人接收到生命的能量。这是2020年的第一天,对一株小草,你还能要求什么?
2020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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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而降的巨人--太空榕

和娃在一个废弃的村落穿梭。对长者我来说,这一切都太熟悉了:木梁、瓦顶、几片明瓦,在房子里一仰头,就回到了小时候。但对娃来说全是新玩意儿,十万个为什么模式不时开启,比如:“明瓦是什么材料的?”我不敢确定,哆哆嗦嗦地说:“应该是……玻璃的吧。”我们一间间房巡视,像两个探险队员。这是传说中的一切。传说中的明瓦,传说中的……上图传说中的毛爷爷传说中的农具不明用途的大孔传说中的……妈妈也不知道。后来我们发现了一棵树,一棵榕。它太有意思了。你能想象这场景吗:一棵树,悬在半空中,卡在屋梁之上又骑在墙的中央,它的上方梁塌瓦坠,它的下方墙身坍塌,右侧毫无支撑地空悬着,左侧有根系到地,但细弱的根系与树冠全不匹配,无力支撑,于是委屈地蜷曲着,像姚明用了学生床。失败的穿墙术从这间屋里看,它像是崂山老道的半吊子徒弟,穿墙而过时有了杂念,法术失灵,成功了一半。失事的巨人从另一间屋看,它像个失事的外星巨人,在太空探险时损坏了飞行器,紧急迫降才到了地球。但它选错了降落地址,老屋太老了,经不起一点震荡,从天而降的它砸断了房梁、砸穿了半面墙,四仰八叉的它失去了平衡,情急之下张开了手臂……吼,稳了。房屋另一侧,气生根悬着一株小灌木,那是它的飞行器吗?还能不能修复?还能发射电波吗?记得给远方的同伴说一声:“地球有风险,探访需谨慎。”村头的古榕当然从天而降的并非外星人,而是一粒旅行的种子。起点可能是村口那几株古榕,飞行器是鸟翼,事故嘛,只是鸟突然想拉翔。一粒种子就这样降落在屋顶,裹挟它的粪便、瓦脊间的积尘、南方多雨的天气……这一切混合为它的母乳,哺育它度过了幼儿期。有经验的主人是不会任由榕树生长的,他们晓得它的厉害。但村里人已搬迁,老屋已被废弃,再没有人时时检视翻修。屋顶如今是树的地盘,虽然有点贫瘠,但它有顽强的气生根。它们顺着屋脊生长,拦截着一切可能的营养,不断长大。无人料理的植物总是生机勃勃,无人料理的房屋却正好相反,屋子这东西有点像妖怪,要用人气来滋养,没有人气的屋子总是朽得特别快。树与屋的关系如今有几分像父子,那个当年把孩子托在肩头玩耍的老父越来越老迈,孩子却越来越茁壮,终于有一天逞强的老父再直不起腰,巨婴跌落,成为这巨人滑倒的场面。一间间破败的老屋检视这半空的巨人,背部残留着瓦楞的痕迹,与实际的瓦楞方面垂直,似乎跌落中曾有旋转。它应该曾平躺在屋脊的一侧生长,腿部那一个折叠,应是翻过了屋脊。它的大长腿曾顺着瓦楞延伸,坠落时超过了房高,于是不得舒展。如果它们当初是垂直生长,这气生根早变成了支柱根,绞杀或独木成林,榕树这冷面杀手的习性,我们多少都听过。若无人插手,假以时日,你就瞧吧,房屋灰飞烟灭,天地间一棵奇树。旋转一下将图片作了旋转,想像它在坍塌前的模样,看得久了恍了神,竟在天空看出一栋大厦来。你看到那大厦了吗?你有没有害怕?
2019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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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瘦环肥--油条与油酥

泉州南音,横抱的琵琶刷山的干粮中,油条总是很受欢迎,且无论好吃与否,事后都成了梗。高长子上回带的油条特别不像油条,被讥为拉长的油饼,奇怪也颇有市场。我拈了半条来尝,不脆不空,绵绵软软,且还是甜的!油条怎么可以是甜的?也太没节操了!我一边吃一边放话:“我们四川的油条才好吃,带花椒粒儿的。”但其实,我有几十年没吃过四川的油条了,四川的油条还有花椒粒儿吗?想起在成都的果果,便探头去问她:“四川的油条还带花椒吗?”她说:“油条是不带花椒的啊,你莫非记成了方油糕?”我一下怔住了,一来是四川油条竟然无花椒,二来,身为四川人,竟不知何为方油糕。我的记忆莫非是错的?不甘心,去问仍在家乡的发小。她说:“油条很少有花椒的啊,你是不是记成了油酥?”我恍然大悟,原来我记忆中的那颗花椒确实不是油条,而是油酥。燕尾脊,泉州红我有这串线的记忆,大概因为油酥与油条类似,俱是先发面后油炸、外酥脆内绵软的食物。油酥是我最早的美食记忆,藏在我的童年的记忆里,在我踮着脚尖的期待里。油在小时候是奢侈品,油酥也不是日日可食,自家断无这锅油来挥霍,村里也没有,得逢上赶集日,到几里外的集市上去买。赶集日是附近村落的大日子,大人们叫赶场,在小孩儿看来,就是去看花花世界。我那时的花花世界,不过就是一条石板路串起的街巷,这街巷现在想来真是小,但在儿时,那里是最大的缤纷荟。近江边的丁字路口有一食肆,门口立着面案油锅,暄暄的面团堆在面案上,赛过玉作肌肤的美人。乡里人不时兴排队,俱都围着油锅等。等这种事小孩子最有优势了,他们不像大人忙里忙慌,也愿意围着锅流哈喇子,这活便常派给了我,所以我对那口锅记忆深刻。稍事追索,这锅油酥便在我记忆里重演起来,活色生香的,比出浴的贵妃诱人。和油条那长条身材不同,油酥是一个个拳头大的团状物,所以若将油条比燕瘦,油酥便该是环肥。炸油酥的人也不像炸油条的那般轻松,一根筷子压压便入锅,他像个双枪老太婆,一手一只竹筷,将面团利落地挑起,缠打两圈后左右刮擦,“哧~”,面团顺势入了锅。面团与油相见时的声音分外动听,长长的一起炸响,有久别重逢的欢愉。初入锅的面团沉在锅底,像羞涩得不愿露面的小姑娘,但油是个痴情的小伙子,他连绵地低语着,哧啦啦,哧啦啦,油锅冒着细密的小泡,面团终于按捺不住了,脸红面热地浮出了油面。面团一出头,锅边的人便利落地翻转它,几个翻滚后,面团泛出油亮的棕色,香气弥漫着整条街,那锅边人如今是这里的君王,他漏勺一挥,贵妃,哦不,油酥就出了锅。刺桐城里的刺桐“我要一毛钱的。”“给我串两毛钱的。”“要得,要得。”锅边的人忙而不乱。拎一串竹篾串起的油酥,走在悠长曲折的山路上,一边走,一边摘下一个咬,这过程真是又美好又煎熬。美好的是油酥的滋味,咸鲜,带着油香,花椒粒是其中的神来之笔,又惊喜又刺激。舌头没有眼睛,你并不知道它在那里,花椒边缘的面团总是特别美味,但一旦咬到花椒,却会麻到颤栗,有时它们会挤进我的虫牙里,呲牙裂嘴地吐不出,于是它们就源源不断地麻啊麻……或许就是虫牙里那一粒花椒,以永恒的姿态,嵌在了我的记忆里。煎熬则来自食物的有限,这饱含诱惑的一串,我只能吃其中的一只,家里还有人等着它改生活。油酥的吃法之一是切成厚片,浸在汤面里吃,这种面浸面的吃法我想不出道理,或许就是为了给贫穷的生活加些许油香?吸了汤汁的油酥确实也好吃,有味儿,就像,就像泡在豆腐脑里的油条。隔门一窥,千年古桑和油酥配面相似,油条的好吃常是伴生的。很少有人单说油条好吃,需配豆浆或豆腐脑。我在天津上学时,冬天里天寒地冻,有暖气的寝室与室外是两个世界,若非有课,出门常要大勇气。但我会在清晨出个早门,只因那时食堂里有油条配豆腐脑。食堂供应早点的时间甚长,但油条豆腐脑却要靠抢,晚去就没有了。有时候我也想,豆腐脑有什么好吃的呢,稀薄的豆花,黑黑的一碗卤,我从没吃明白过配方,可只要将油条浸进去……嘿,你便有了对抗风雪的勇气。我到深圳再没见过那玩意儿,这里人爱吃豆花,白生生的,浇红糖汁或撒白糖粒。每当我说豆腐脑是咸的,他们便说有啊有啊,盛给我一勺辣萝卜丁。唉,不是这样的。巷弄深处,蓝花楹没了豆腐脑,我再不渴望油条。新近却对油条有了期待,只因食了面线糊。面线糊是泉州随处可见的小吃,常以早餐或宵夜的形式出现。泉州也是我喜欢的城市,它没有像其它古城一样活成一半游客一半本地人的拼凑,泉州仍是泉州人的泉州,悠远的人情味儿、烟火气,都藏在街头巷尾的小吃店里。我在泉州早晚一碗面线糊,酒店的自助餐,夜里才出摊的婷婷面线糊,它们有着各自的气质,却又殊途同归的让人念想。一碗一家一味儿的高汤,撒入细细的面线,番薯粉勾出爽滑的薄芡,这是一碗面线糊的底子,然后有炸醋肉、带汁的卤大肠、溜肚尖……十几种不同的配料任取,临了洒一把香菜葱花,端走。等等!等等!没有油条的面线糊是没有灵魂的!又是那一根油条,浸在爽滑的面线糊里,吸饱各种食物的滋味,烫贴着泉州人的日与夜,成为下南洋的牵挂,成为背井离乡者的乡愁。藏身鞋类批发市场的银桦离开泉州时,我没有买海鲜,没有买茶,只在巷弄深处的杂货铺里买了一把面线。它们又白又细,根根细过头发丝。我想不出在没有机器的日子里要用何等的耐心才能做出这幼细之物。或许这海丝之路的起点上曾有太多的离合,那岸上等待的人总有捱不明的更漏、诉不尽的思念,于是她们在漫长的守候中缕啊缕,将深情注入这绵长的面线之中,那一碗碗温软的面线糊,是欲要以牵绊的姿态暖人的胃,留人的心?我不知道,我只是揣想,食物比想象的有力量。食肆门前的金线兰那面线犹在我柜里,每当家中恰有卤肉、高汤,我都宣称我要做一锅面线糊。但我终是没有做。“为什么又没做?”“因为,买不到好吃的油条啊。”我真的不是要偷懒。
2019年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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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紧逼--落葵薯

小区的一面粉墙,旧旧的,微裂,不太好看。几枝花漫不经心地垂下后,墙面忽然就有了生气。植物生长着,像用它的茎叶花在墙面作画,裂痕便也沾了光,成了画作的一部分,随手一框,便是一张悬轴。花有两种色彩,一白,一深咖。前者是生,后者已死,但常常是生死同枝。死者甚至美过了生者,到底白色的花朵过于普通,一枝深咖色,单是色彩便已胜出。我们时常感慨花的凋落,殊不知有些花凋而不落。宿存的花被片停驻在枝头,甚至也不皱缩,仿佛时光在它老去时冻住,一枝花于是兼有了少女的娇媚和成熟的韵致,却又没有向死的颓唐,这样一种奇异,来自这很常见的植物:落葵薯。带一枝回家摆拍。过于上镜,玩到停不下来。白纸作底,深咖色的花躺在这素净上,无论一枝还是一扎,无论枝头还是坠下,都可以轻松入画。这样一个完美的模特,让人生出自己是艺术家的错觉。开花,结果,传播种子,繁衍子嗣,这是有花植物的头等大事。花朵越多,种子的机会越大,种子越多,物种存续的可能愈多。落葵薯应该深知这一切,它有一场盛大的花事。每到秋来,那硕大的总状花序就白雪雪的覆盖一片,每一个花枝都绵绵长长,每枝着花数十朵,成为西语中的“Lamb's
2019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