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247】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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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新片上映，哈利、妙麗、榮恩，三個兒時的好朋友，在銀幕上都長大了。

兒童都經歷過這樣的變局：三五歲的時候，天真可人，周圍的大人哄過來，呼喚著小安琪兒，親吻他的小臉蛋，他是一顆小太陽，這個世界是圍著他旋轉的行星。

但有一天，他很快發覺，周圍的笑臉和親吻，忽然冷卻下來，四周的 Uncle和 Auntie們四散離去。同一批大人，同一堆臉孔，忽然笑容不再。當自己背著書包，蹦跳著放學回家的時候，樓下的管理員，梯間的清潔阿嬸，從前都親愛地揑揑他的臉蛋，摸摸他漆黑的頭發，但他們忽然視自己如陌路，冷冷看一眼，埋頭忙自己的營生。

是怎麽回事？這是人生的第一場困惑。只因為你童稚不在，不再像洋娃娃般趣致，你長高了，身軀開始發育，頸際長出喉核，小腿冒出青青的汗毛。不，你沒有頑皮，你沒有不禮貌，你還是天真的你自己，只是冷酷地，這個世界第一次遺棄了你。

當小孩成熟為少年，他走出了童話，踏進世界的門坎。他發現門外的花園不再，陽光、草地、小黃花、生命的銅門第一次關上。他走進人生的殿堂，發現庭院深深，朝陽隨著早晨消逝了，現在是中午，窗戶垂下了幽幽的竹簾子，一簾清影，花園的鳥鳴和花香沈寂了，這是一堂不一樣的風景。

每一個小孩都經歷過這一課。像一株小小的植物，抽出了青蔥的葉蔓，伸向茫茫的虛空。他曾一度以為，世界是美好得如此之簡單，像一卷豐美的故事，永不落幕，像一臺熱鬧的嘉年華，永不散場。在天旋地轉的音樂中，他像一個快樂的小溜冰手，在晶藍的天空下，在掌聲的波浪中獨自回旋，忽然一切都沈寂下來，他一個人，越界地獨舞著，發現天地寂然，觀眾不知什麽時候都離場。

孩子長大了，一道門從此永遠關上。月光下的森林，森林裏的一座橡木房子，窗戶的一閃紅光，多蘑菇的小路，四周幾閃貓頭鷹的炯炯眼色。

關上的這只是第一道門，越往前走，越會闖進不可預知的幽室，陽光暗下來，當歲月不再青蔥，當你在童話幻滅之後的荒野，四顧而失落，在孤獨中你已經成熟，然後在星空之下聆聽永恒的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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