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傑【682】尖叫的三文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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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灣有大量外來遊客，在海邊挖生蠔，即挖即食，引起矚目。

原來東京灣多船舶，水質不良，日本在此處殖蠔，用以過濾水中的毒質。也就是說，東京蠔是一種化解環境污染的工具蠔，不是美食蠔。

進食海產，要做點功課，了解食物的源頭。

挪威的三文魚，長期在北冰洋水產養殖，佔香港的新鮮三文魚市場九成。誰都知道，挪威是全世界最天然潔淨的地方，但香港的消委會，在「魚尚壽司」的三文魚發現一點點不尋常，即引起許多口腔期網友對三文魚產生恐慌。

挪威的奧斯陸魚市場，是北歐旅行清晨必去之地，三文魚羅列攤檔，即買即食，從來沒有事。為何香港的三文魚有問題？橘越淮而枳呀。

挪威大畫家蒙恩（Edvard Munch），名作為「尖叫」（Scream）。他自己的經驗，是有一天在奧斯陸與友人郊遊，看見日落，紅了半邊天，好像血一樣。蒙恩忽然感覺人生的一股驚懼，回家作了這幅畫。

時維一八九三年，本來是畫家一瞬間的感覺，但傳到歐洲，影響了政治經濟動盪的德國，許多人看了，加上自己的陰暗詮釋，這幅畫，變成了「現代主義」的先驅，影響了德國的導演費茲朗，開創了心理激盪甚或精神分裂的亂世。

但挪威一直很太平。這幅畫，無意折射對岸已經滋生無政府主義思想的歐洲大陸，這不是挪威畫家的原意。

橘越淮而枳，有問題的，絕不是橘子，而是一過了淮河的那種文化水土。

挪威的三文魚，憑「挪威」二字，已經是優越的招牌保證。當然，全球化潮流，冰鮮的三文魚被吃熱、吃香、吃火。日本人本來不食三文魚，也不養殖，八十年代起由挪威入口了。但日本和挪威都是同一等級的文明國家，對食品衛生，監控極嚴。香港若發現污染的三文魚，香港飲食網民，不必嚎啕大喊，只要勿懶惰見食物即小腦條件反射的即刻張口，了解一下三文魚之原產地。

香港的超級市場，各色水果肉食，都標明來自美國、紐西蘭、以色列、澳洲。這些國家，單名字已經令人不止放心，還開心而感動。不要污染挪威，不要污染北冰洋，若海產附送其他的什麼生物，亦文化多元，當然可以大愛擁抱，不要緊的，但不是從挪威傳來的。

每次去北歐，都吃那邊的三文魚。最近一次在一個月前。北冰洋淬洗過，也繞着一片粉紅加淺橘色的斯干的納維亞的落日，入口精膩，入心冰澄。

有問題的，不是遠在北國天邊的生靈，而是近在眼前的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