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素描】用眼神告诉你，什么是真爱

红安县传统村落八里湾镇陡山村有这样一对老夫妻，男主人曾宪才是皮影戏表演家，今年75岁，个子不高，却很坚毅；夫人是位乡下普通农民，年龄差不多，很高挑，虽已银发满头，皱纹爬上额头，但仍掩饰不住年轻时美丽的模样。因为工作原因我们和这对老夫妻一起只待了6个小时，从中午访谈到晚上表演结束，然而这短暂的6小时却触动了我们心灵很多下，不禁觉得这才是好的爱情，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灯火昏黄不定，多少人曾爱慕你的美丽，只有我爱你苍老脸上的皱纹。

曾老先生年逾古稀，身板还很硬朗，看着很精瘦，本来考虑到老人家年龄问题没打算请老人再奔波，但传统老艺人就是有一股不服老的精神，不仅从镇里颠簸到乡下，还专门为我们“独奏”了两出皮影戏，简直令我们感动不已。他专门从老宅子里搬梯子爬二层阁楼取出那蒙灰的大木箱，在祠堂里搭起两条木凳，用一块门板固定上这些家伙物件，再点几只蜡烛，就可以现场表演。手指灵活的他操纵起来皮影简直行云流水。

皮影戏搭台

老先生清唱了两个曲目。一个是《吴汉杀妻》，讲的是汉朝潼关总兵吴汉娶了王莽的女儿为妻，刘秀被王莽捉住后，其母要吴汉杀掉杀父仇人的女儿，其妻知晓后自杀而亡，其母也为了能使吴汉一心跟从刘秀打天下，也自杀身亡。当然后来有学者认为这个剧本创作不符合史实。另一个是《王宝钗苦守寒窑》，这个故事曾被改编为电视剧，还有一首《身骑白马》的歌大受欢迎，当然剧情也有所改编。不管怎么样，这种家喻户晓的故事自然为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也极大填补了乡村那些寂静夜晚村人在繁星点点下闲坐聊天的空白。

曾老先生表演皮影戏（表演前要进行祭祖仪式）

初中毕业后，曾宪才就开始跟着皮影师傅学习演皮影。在他们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流行曲”无非是唱戏、说书、打鼓，曾先生年轻时候也爱凑人堆里去听说书人讲那些历史段子，沉醉在抑扬顿挫的音调里，不用辨是非真假。不能说天资聪颖吧，至少很有天赋，在后来组的戏班子里他是主角，曾宪才既能说学唱打，还会自己做皮影，十八般武艺样样通，其他人就负责帮着敲锣打鼓。一般4人就能组成一个戏班，虽然有主配角之分，在其他3位搭档相继作古后，他们的戏班子也就自动解散了，并且由于成员凑不齐也无法申报皮影非遗，只能由老先生单独申报皮影制作的非遗项目。

制作皮影需要经过制皮、画稿、镂刻、敷彩、缀结等步骤。画稿自然需要懂点美工。曾宪才年轻时候，爱画画，没有接受过系统美学教育，很多皮影的模板从启蒙师傅那边流传下来，但是他爱琢磨爱钻研，边唱边精进技艺。到现在，他还经常作皮影，称其曰业余爱好，需要时会送给邻里乡亲，同村吴章平老人就说曾得到过曾老先生赠送的皮影。他说很久没听过皮影戏了，这次听说曾老先生又唱皮影戏，开心地忙前忙后为其张罗。

曾老先生在镇里新家墙上挂着的皮影

吴老先生帮着搭台

他们唱皮影的，一般谁家请就去演出，经常担着两个大木箱走街串巷，停下来就能搭台唱一出。四里八方，曲调不同，但曾师傅都能唱出来。

曾老先生的夫人姓谢，她22岁嫁给曾先生，两人分工明确，她负责种田打点家事，照顾孩子，曾老先生就到处去演出，后来她也加入到皮影的幕后工作中，帮他抠图案，打酱作皮，夫妻二人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他们的行动和眼神中却处处流淌着甜蜜的味道。

衣着朴素的两位老人

访谈时，谢夫人静静坐在老先生身旁一言不发，但眼神却基本停留在老先生身上。碰到先生说错了什么，就帮着纠正一下。两位老人虽都说方言，也带着点普通话的味道。老人毕竟年事已高，又是独自一人站台，唱戏的时候，谢夫人悄悄地将一杯水递到了曾老先生的操作后台，见水杯有点靠外，又轻轻地往前推了推。后来看老先生一直顾不上喝，间隙又悄悄地过去贴着耳朵说“别忘了喝啊”。这个过程基本没人注意到。

提到自己的家人，两位老人都很兴奋，他们告诉我们说，有3个儿子，两个女儿，至今已有8个孙子，一个孙女，儿孙满堂。儿子们个个有出息，都在外地成家立业。老人既不愿离去大城市，也不愿意开老宅太远，又为了他就医方便，儿子们在镇里给他买了房，老两口想回去时就能回去。这次回去老宅取物件，门口邻居老太太跟老夫人热情地打招呼，并表示十多年没看过“影子戏”了。没能采访到老人的子女，从老人这熟稔的技术活里也能猜到，他们一定也很支持父亲的这门职业，也可以说纯粹的爱好。

问到有没有考虑接班人的问题，老人说本来皮影也不爱看了，现在娱乐活动这么多，没人喜欢看，年轻人也都听不懂皮影唱的什么，那些三唐五代、上古神话的故事离他们太远。而且学皮影还得靠点天赋，要会唱，会做，真正喜欢才行。

我们和这对老夫妻合影

对他们的感情生活我们并没有过问，但他们相伴相守、相濡以沫的爱确实能感染到我们。也许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曾吵吵闹闹过，也曾为孩子的是非争执不休，但过后依旧和睦如初，继续举案齐眉。岁月流逝，在他们的身上刻下时光的痕迹，浮华褪去，两颗相依相偎了半个多世纪的心却愈加贴合，朴实中散发着迷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