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穿衣服的彭昱畅，拍出了2020年第一份温暖
作者 | 肖瑶
2020快结束才终于在电影院开怀大笑了一场。
笑中带泪，松弛有度，但不觉煽情过度。
《沐浴之王》不算是一部逻辑精致的电影，但却是一部干净、纯粹的喜剧片。它不是闹剧，也不故作严肃，该笑，就让你好好笑，该收，也有办法让情感适时沉淀，轻轻落地，成全了一次包裹着喜剧外衣的温情叙事。
如片名《沐浴之王》，“洗澡”这件日常活动，被当成了一种艺术来拍。
中国人的沐浴，既是一项清清白白的洗涤流程，也是门技术和学问，甚至是丝毫不亚于烹饪、武术、民乐这类传统民间文化。
梁实秋曾专门写了一篇散文《洗澡》来论述“我们中国人一向是把洗澡当做一件大事的”，杨绛先生也专门通过“洗澡”为框架著书《洗澡之后》，串联起一家三口共度岁月里的琐碎与温柔。
▲《沐浴之王》预告片
围绕洗澡这件小事，电影《沐浴之王》讲的故事也很小。乔杉扮演的搓澡大师，与彭昱畅扮演的“澡堂富二代”之间的喜乐故事。人物设定夸张，沐浴过程讨喜，底调却十分温情，令人落泪。
“俗套”，但好快乐
肖翔（彭昱畅饰）是在一次失败的跳伞时，失忆的。
在这次跳伞之前，他是某大型洗浴集团的富二代，贪享纵乐，瞧不起底层劳动者，比如上门来为他提供搓澡服务的周东海。身边人私下嘲讽他是废物“吉祥物”，含着金钥匙出生，却一无所长。
而乔杉饰演的周东海，则是一个“欠一屁股债”的民间搓澡高手。
这两个主角设定，配上失忆，“富二代”受骗住到“民间大师”的小家，受其欺负，学习搓澡手艺，却相互产生感情。——真是好久没见到这么“俗套”的电影情节了！
它令人仿佛穿梭回了2000年代，周星驰的电影、台湾的偶像剧、初中看的少女小说，却神奇地不太令人讨厌，甚至有一点感动、想念。尤其是在今年，我们太想念在影院大笑一场的感觉了。
日本漫画大师宫崎骏，曾在爱上《白蛇传》之后大悟一场。
他起先恨自己低俗，后来才承认，“人类的本性就是爱这些俗滥的作品。”之后，宫崎骏立志要做畅销的动画，才有了《龙猫》《千与千寻》……吉卜力工作室那一部部孩子们喜欢的深刻神作。
《白蛇传》算不上高雅，但所有受欢迎的“通俗”文艺作品，都有这样的共同点：能够在最基本、人类最共通的感情上打动大家。
可能是爱情、兄弟，可能是家国，也可能是家庭。
《沐浴之王》就是这样。他正是把“搓澡”的欢乐外衣，挂在“家庭”这个大核心之下，才能感动人。
肖翔看似纨绔，却是个纯粹、简单的孩子。他对兄弟真诚相待，却不知道对方不仅私底下对他充满敌意和嘲讽，还觊觎着他的继承者位置。
周东海看似市侩、满嘴跑火车，本质上却也是善良、单纯的。他把欺负了自己的“富二代”，骗到家里来做牛做马，却在相处中逐渐认可他。
肖翔，一个日常把“消毒”挂在嘴边的挑剔少爷，却慢慢睡惯了澡堂里的行军床，以至于在周东海送自己一张双层架子床时，忍不住高兴得像个被奖励、却嘴硬的孩子。
周东海也逐渐发现，这个看似不学无术的少年，其实有着极其丰富的创新和想象能力，他深谙青年流行文化，三下五除二把澡堂改造成一个网红迪厅，吸引了一众年轻人纷纷前来打卡。
从假兄弟到真兄弟的情感重塑，纨绔恶少肖翔完成了一次真正的“民间”落地，搓澡大师周东海也完成了一次自我的战胜。
这也是兄弟情有别于其他情感的一大特殊之处，不是亲密无间，浓烈外显，而是有着家人之间的拌嘴、互相嫌弃，也有着挚友之间的信任，依赖。
澡堂给这种兄弟情的叙事提供了合适的环境。洗澡和搓澡都得赤裸着上半身，似乎暗示着，兄弟情和沐浴技艺，都得接地气，得真实，坦诚。
如周东海所说，最好的技术，都藏在民间，藏在看得见摸得着、有着真实触感的生活肌理之中。
搓澡有大文化
高手总是在民间。
90后的童年回忆《中华小当家》里，少年刘昴星在参加料理大战之前，多年与家人过着平静淡然的生活；
金庸笔下的越女阿青、少林寺里的扫地僧，都是潜藏民间的高手；
周星驰的《功夫》里呈现的真功夫，也是刻在地上而非升在空中的。
沐浴洗澡，只要有人内心把它彻底升华成一种门道，自然也藏着民间高手。
《沐浴之王》的导演易小星曾在首映礼上说：希望通过这部片子，传扬几千年的洗澡文化。
电影的故事背景是架空的，观众看出它发生在一个弄堂人家，却听不出人物口音，看不出城市特色，这也将“搓澡”这一文化特色泛化呈现了：这是一种分布在全国各地，从历史流传下来的，真正的民间文化。
比如，人体身上搓下来的那层“泥”，看起来恶心，实际上，如周东海向“周吉祥”介绍的，这东西在全国不同地方还有不同的叫法：江浙叫裉（kèn），东北叫皴（cūn），湖南叫蔓，广东叫老泥（nǎi）。
搓澡师傅的手艺，是撑起一个澡堂的核心硬件。
大多数南方人初到北方澡堂，看到那么多的陌生身体，都有一种“被冒犯”的本能恐惧感。但是只要住下三五年，就会彻底“真香”，爱上躺着被搓澡的感觉。
一个好的搓澡师傅，除了搓、回、赶等基本手法，还要准确掌握运力平衡、节奏技巧，有“掌如刀刃”、“来时收掌去时发，搓出时手掌伸展”的讲究，也有枯燥训练终成劲道之力的一种美感。
很多人都知道东北沐浴文化厚足，澡堂子大大小小，有的富丽堂皇，大吊顶、北欧风、堪比皇宫，但实际上，东北澡堂里最棒的搓澡师傅，大多来自于扬州。甚至不止东北，全中国三线以上的城市，只要有浴池，基本上就有扬州搓澡工。
扬州人之所以能在搓澡行业打下一片天，靠的就是亲戚朋友互相带，使得队伍不断壮大。能为团队尽份力，自是义不容辞。
舒适又“下泥”的搓澡技术是扬州搓澡工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一件令搓澡工们自豪、攀比的事，就是自己搓到过谁，有名人、有政客、也有大富翁。
但，沐浴之所以传承为文化，离不开背后蕴涵的“清洁”寓意。
走进澡堂，脱了衣服，人人都一样的赤条条，一样的平等、都得清洗干净。
这一点在《沐浴之王》里也有所展现：
甭管你在电影里是不小心摔泥坑里的快递员，是热情霸道的黑道大哥，还是利欲熏心的投资人，扒开那层皮，里子，都得经受清洗，经受“清白与否”的考验。
说到底，洗澡是一项扎扎实实的功夫，虽然它不能制敌，不能炫技，没了搓澡工，这澡也能洗干净，但把那些不必要、非刚需的东西练成一套技法，才是蕴藏在烟火和市井人家中真正的民间文化。
《沐浴之王》通过对“沐浴”的解构，进行了一种文化上的传扬和科普，也使得极其“俗套”的情节变得不那么油腻、甚至有点精彩。
好几个片段让人想起熟悉的老朋友《食神》，以一种热血澎湃，却偶尔略显中二的拍摄方法，把我们熟悉的食物、烹饪，拍出了舞林大会的既视感。
搓澡像和面，像切菜，也像弹奏，像打太极。
人体成了一块砧板，一张轻功台，运气凝神紧合慢推，刚柔并济，搓澡如练功。
在一种炫技搓澡中，电影把一项老百姓的日常活动，脏、累、乏味枯燥，升华成像跳花舞一样全程曼妙。尤其是片末的沐浴技法大赛会场，各国参会者高呼“兄弟”，场面热血沸腾，与现实生活中沉默有序的澡堂，有着极大差距的对比。
当然也正因为此，有观众评判《沐浴之王》的结尾花里胡哨，之前维持较高水准的比拼展示，也被混乱的群众呐喊稀释了。电影潦草结尾，前半段好不容易贯穿起来的一口气蕴，忽然瘪了下去。
但总体来看，《沐浴之王》仍然瑕不掩瑜。
喜剧（演员）的自我修养
乔杉如今已有一席之地了。
早在2012年，还在搜狐做主持人的大鹏偶然看到了德国一档情景喜剧《屌丝女士》，被其新鲜有趣的形式打动，但国内还没有人做，便去问乔杉：愿不愿意演一个“脚臭熏人”的屌丝？
乔杉接了，没拿片酬。
他在剧中扮演一个常去保健做足浴的中年男人，《屌丝男士》第一季播出后，通过扎实的表演功底，不怕扮丑的精神和强烈的戏剧热情，乔杉从一个小透明变成了喜剧明星，“大保健”的外号也开始跟随着他。
“接地气”，从一开始就是乔杉身上最鲜明的标签之一，或者说，“生活感”。
但他其实也是扎扎实实的科班专业户——中戏表演系出身，擅长用最贴近角色的方式，把自己代入剧中人。
喜剧演员不好当。
小沈阳能演得好小品却怎么也演不好戏，王宝强也曾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困于“傻根”和“许三多”的形象，沈腾也曾被观众吐槽演什么都一副模样。“演什么都是自己”，是喜剧演员的魔咒。
近十几年内，全国上得了台面、撑得起场子的喜剧演员，也大多在黄渤、沈腾、徐峥等人之间反复切换。
抛开哗众取宠的闹剧、害怕扮丑而不愿意耍宝卖萌的演员，在今天，优秀的喜剧和喜剧演员，都正在逐渐稀缺。
如赵薇在《演员请就位》上说的：“不是所有的演员都可以演喜剧，很多人正剧悲剧都演得很好，但你一让他演喜剧，别人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演喜剧需要天分，需要你天生拥有让人笑的能力。
显然乔杉和彭昱畅，两个主演都不错。
《沐浴之王》并不是乔杉第一次饰演类似的喜剧角色，其早些年饰演的角色中，亦不乏足疗顾客等人物。这次在接受采访时，他也调侃自己“另一只脚永远留在了洗脚城”。
▲乔杉上吐槽大会：在观众心里，我的另一只脚永远留在了洗脚城
而新生代演员彭昱畅，是近年最火热的演技派青年演员。
彭昱畅有点憨憨，但又混合着朝气活力的少年气，把那种愣头小子身上残余的富二代式嚣张，表现得足够生动。
两人的巧妙结合，碰撞出了让观众眼前一亮的火花。
除了戏中真诚而单纯的青年，戏外，彭昱畅与乔杉还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是不断朝着“接地气”和“生活气”靠近的演员，既能让人大笑，又能在关键时刻让人瞬间噙泪。
至少，目前看来，真实和踏实，是彭昱畅和乔杉选择的路。
《沐浴之王》是一张不错的练习卷，至少，在情感传递和人物塑造上，绝对合格了。
遗憾的是，播出至今，该片最终呈现在豆瓣上的分数停留在了6.5，不上不下，不温不火。
一个重要原因，是它在首映前就一度陷入“抄袭”风波，虽然导演易小星澄清否定，却还是对其口碑造成了严重影响。究竟事实如何，尚待进一步的考查。
就像当年众口不一的《少年的你》，客观来看，片子的质量不能否定，也明明白白体现出独特的中式元素和创新之处。不过，对待创作，有一些基本原则绝对不能违背。
对待喜剧、对待生活，也都该向片首、文首提到的那样，落到实处，扎根沉淀。希望《沐浴之王》如其所言。
总之，想在2020年结束之前开怀一笑，如海报所说那样“洗掉一年不开心”，《沐浴之王》值得一看。
作者 | 肖瑶
编辑 | 何焰
排版 | 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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