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立新教别旧教，只为新人逐旧人 | 欧洲皇室八卦系列【英国篇】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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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沃尔希大主教的处理下，亨利八世和凯瑟琳的离婚案拖了很多年。沃尔希大主教把自己给整出了一个叛国罪，没熬到上庭就一命呜呼 。安和国王已经同居并怀孕。急不可待的亨利八世掀起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欧洲皇室八卦系列第三部

  英国篇   

原创：嗔才人

藐视陈规自创门户大主教

算尽人心巧安天下小指头

第五章 

所有在宗教界一步一步论资排辈爬到高位的主教，都深谙宗教圈子的各种权力斗争潜规则，没人敢对抗教皇，做过分出位的事情。在坎特伯雷大主教逝世之后，安·博林及其党羽就拼命游说国王，破格提拔托马斯·克兰默来继任。亨利八世虽然应允了这个安排，当时还没想跟教皇彻底闹翻，于是写信请示教皇批准这个提名。1532 年底，托马斯·克兰默收到密报，即刻启程回国准备接任大主教。

与此同时，教皇接到亨利八世要求任命克兰默的请求，非常不悦。他之前压根没听说过这个无名小卒。克兰默是哪根葱？竟然让我破格提拔他当大主教？一旦有此先例，以后怎么摆平其他要求提拔的主教们？但是，经过反复研讨，梵蒂冈最后还是决定妥协，暂且给亨利八世这个面子。为了离婚案，他们这些年已经把英格兰国王给得罪得够狠了，梵蒂冈毕竟不愿与英格兰彻底翻脸。可是就因为这个研讨拖延，外加冬季风暴耽误了行船，教皇手谕拖延了好几个月也没到达英国。

而之后一切的进程，都在安怀孕这个强力催化剂的刺激下，突然加速。

亨利八世与安·博林的秘密婚礼

1533 年初，克兰默还未回到英格兰。为了避免安腹中的 “儿子” 变成私生子，国王已急不可耐地跟安秘密结婚。另外，亨利八世等梵蒂冈的回信等得心急火燎，他以为教皇一定是不同意自己的请求，坚决反对克兰默担任大主教。既然教皇连最后这个台阶都不给自己，那么他只能下定决心，一意孤行了。

1533 年 2 月，克伦威尔提出新政提案，限制罗马教廷不可干涉英国内政。

1533 年 3 月，克兰默回到英格兰，亨利八世立刻用国王身份册封他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并且开始草拟离婚公告。

1533 年 4 月，英国国会正式通过克伦威尔的议案，英国正式立法摆脱教皇与罗马教廷。

1533 年 5 月，克兰默宣布亨利八世与凯瑟琳的婚姻无效。凯瑟琳拒绝到场接受一个非教皇任命的主教主持的仪式。5 天后，克兰默宣布安博·林是国王的合法妻子。10 天后，教皇在震惊与盛怒之下，宣布绝不承认这段新婚姻。

亨利八世丝毫不为教廷的威吓所动，教皇的强硬态度反而令他之后的行动更加紧锣密鼓。脱离了天主教廷的英国，不再设立红衣大主教，而由坎特伯雷大主教担任宗教界首脑。不再承认教皇是解释圣经的权威，不再听命于教皇，接受他的管辖。英国教会得到的财产，不再向罗马进贡，一切都留在英国国内。至于英国大主教，则由国王任命，只需要向英格兰国王效忠。

这场变革来得太震撼，教皇愤然宣布把英国国王开除教籍，踢出天主教。虽然新教改革派最兴盛的地方在中欧（现在的德国地区），英国却成为第一个公然脱离天主教体系的基督教国家，直把欧洲各国都看傻了眼。

1533 年 6 月 1 日，亨利八世终于为心爱的女人安排了一场极其盛大的加冕典礼，安·博林正式加冕为王后，实现了她苦等近十年的心愿。

安·博林的王后加冕游行画面

在这场博弈尘埃落定之后，财政大权那边有托马斯·克伦威尔，神权那边有托马斯·克莱默，安·博林一党如虎添翼，势力也如日中天。难怪在日后新教的典籍里面，安被歌颂为一位划时代的伟大女性。她带动了新兴平民阶层的崛起，摒弃了贵族血脉、骑士精神那些古老尊贵的概念，社会风气转为对知识，对商业的尊重。她的出现，让阶级的固化，受到严重冲击。而反观凯瑟琳，则被讽刺成一个迂腐保守的西班牙老妖婆，死缠着国王不放，用她那些过时的外国理念来桎梏英格兰经济腾飞的契机。

然而，纵观亨利八世的一生不难看出，他从来不是一个能被任何女人左右的男人。安这一派虽然胜利了，其实背后的亨利八世才是最大的赢家。之前红衣主教携教廷的影响力，不仅掌握宗教界的发言权，甚至还能干预英格兰内政。而之后的克莱默不参与内政，克伦威尔不干预宗教，只有国王一个人才能统揽神权王权于一身。

亨利八世和克莱默与克伦威尔

安的成功上位，其实是符合亨利八世个人试图摆脱旧贵族、旧的宗教体系禁锢的强烈愿望的。这个离婚案会闹到如此翻天覆地的地步，不过是因为安的崛起恰好符合了英格兰经济发展的需要，符合了国王的政治利益需求。俗话说，哪怕一头猪站在风口都能飞，安本身就千伶百俐，又恰好撞上了历史大环境的风口，才能一飞冲天。

再说克兰默这个大主教上台后，推行改革也并非一帆风顺，因为缺乏资历，他遭到许多宗教界 “大佬” 的嫉恨。而且，出于国王授意，克伦威尔将红衣大主教倒台后的不少教会财产，都抢到了王国名下，克兰默毫无异议。看在宗教前辈的眼里，这个大主教简直就是教会叛徒，完全不保护教会利益。而克兰默这种新教思想的人，对于过去那些大主教奢华无度的生活毫无兴趣。路德教派认为，教会本来就不该掺合太多钱财俗事，应该更在乎对信徒心灵的救赎。一个人是否能真正被救赎，与他进贡教会的金钱数目完全无关。

可是其它习惯了奢靡生活的主教们却不这么想，明里暗里对他使绊子，甚至当面羞辱。说到底，克兰默只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学者，虽然宗教辩论口才过人，却不是在政治斗争里面淫浸出来的。为了压服满肚子怨气的其他主教，亨利八世不得不再次派克伦威尔出马解决难题。把更多任命主教的规程加入行政权范畴。

托马斯·克伦威尔

克伦威尔对于这些宗教界 “大佬” 采取各个击破的战术：对天主教顽固派死硬分子严厉惩罚，毫不留情；对于妥协派则巧加利诱，让他们明白支持国王才是最符合自己未来利益的。很快，他就精彩漂亮地搞定了所有敢对克兰默不敬的老资格主教们，同时，也更加稳固了自己在亨利八世心目中心腹重臣的地位。

在完成任务之后，克伦威尔非常明智地抽身退让，并不把手伸得过长，随便干预宗教事务。所有宗教结构改革的话语权，都大方地留给克兰默去处理。他的知情识趣深得亨利八世欢心，因为亨利八世可不想再看见一个有能力同时干涉神权王权的沃尔希。而托马斯·克兰默也从此对安·博林一派愈发衷心耿耿，对克伦威尔的辩才与权谋，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吧，让我们再把焦点转回到新王后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到了 1533 年 9 月，安·博林即将临盆。 这时候，全国人民都已经听说这将是一个男婴的传闻。所有的庆祝活动，张灯结彩都已经准备好了。英格兰上上下下每一个角落，都在屏息静气地等待着国王花了那么大力气，换来的一个王子的诞生。

        作者有话说

虽然依靠新教力量搞定了离婚，但是亨利八世骨子里其实并不能接受新教的很多平等自由的前卫理念。他只不过希望英国的宗教金字塔不接受教皇领导而已。

托马斯·克兰默肖像

而托马斯·克兰默本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教信奉者。前两年的中欧之行，恰好给了克兰默一个更加接近路德教派的机会。他本来就倾向新教，到了德国更是如鱼得水，跟一大帮志同道合的宗教改革派友人研究教义，讨论变革，对新教理念有了更深刻的想法。

如果按照路德教派上帝之前无尊卑的理念，他本不应该接受英国大主教的职位。可是，看到了之前很多改革派朋友的坎坷遭遇，克兰默已经明白如果一生只做一个低级教士是很难有什么建树的，权力才是帮助自己实现宗教改革理想不可或缺的工具。虽然他不喜欢宗教届的金字塔制度，却坐上了英格兰宗教金字塔的顶端。

克兰默的妻子(The Tudors 剧照)

在德国，克兰默再次结婚了（因不屑天主教的陈规，路德教派很多人都通过结婚来表达反抗）。其实在当时天主教廷金字塔中高层的那些神父，玩玩妓女，包养情妇，收藏娈童，都是圈内公开的秘密。克兰默位列大主教却不愿用包情妇的名头侮辱自己的感情，他坚持按照路德教派的规矩秘密举行结婚仪式，立誓要以丈夫对妻子的忠诚对待自己一生的爱人。

I take thee to my wedded wife,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till death us depart.

- Archbishop Thomas Cranmer - Book of Common Prayer (1549) -

到了克兰默晚年彻底掌握英格兰宗教话语权之后，英国的神职人员（牧师）终于有了可以公开娶妻的权利，不必再偷偷摸摸结婚。但是能够离经叛道到以大主教之身结婚生子，估计世上也只有克兰默一人了。所以说，之后所有享受了娶妻生子快乐的牧师们，真的都该好好感谢历史上这位颠覆传统的大主教。

托马斯·克伦威尔的名字在历史上可能并没有多出名。即使在他活着的时候，人们都没有意识到他对英国历史轨迹有那么大影响。因为他太善于藏在幕后策划，巧妙利用别人的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直到他死后多年，越来越多史料才暴露出他在亨利八世制定的改革政策中起到的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个以他为原型塑造出来的艺术形象却在近几年名声大噪。就是热播美剧《权力的游戏》里面最重要的反面角色之一  “小指头” 。马丁叔叔写的故事情节里面，小指头通过女人的说情上位，热衷于幕后黑手的角色，在乱局的机遇中迎接挑战，巧妙地一次次成为赢家，基本都是照着历史原型的脚步。后面还会提到小指头更多与克伦威尔相似的情节。

托马斯·克伦威尔年轻时的画像   ----  小指头的剧照

历史上的托马斯·克伦威尔几乎可以被称作全才，同时兼具律师的思辨口才，管理经济的理财智慧，权力斗争的诡谲谋算。他最大的历史功绩，是帮助亨利八世大刀阔斧进行英国经济改革，让英国从封建落后的经济模式，向工商业转型。有了这个充满活力的健康经济基础做后盾，英格兰之后的几百年才有了向世界强国发展的原动力。

克伦威尔的人生观跟安·博林可谓志同道合，同样为了上位不择手段，面对挫折百折不挠，所以俩人才会在往上爬的过程中惺惺相惜。他也带出了一大批出身普通，来自商人，手工业者家庭的年轻人日后爬上仕途高位。马丁叔叔书中很多小指头的经典台词，都准确把握了这个历史原型托马斯·克伦威尔的神韵。最著名的就是那段关于 “乱世” 的独白：

Chaos is not a pit. Chaos is a ladder. Many who try to climb it fail and never get to try again. The fall breaks them. And some are given a chance to climb, but they refuse. They cling to the realm or the gods or love. Illusions. Only the ladder is real.

乱世并非深渊，乱世乃是阶梯。有些人刚爬几步，摔下一次就胆怯了。下坠的恐惧令他们无所遁形。而另一些人拒绝攀爬，只因更留恋心中的什么爱情或信仰，那些可笑的幻像。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实的，只有那向上攀爬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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