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为什么害怕去方舱？我给一点经验建议【封城日记4月10日】
一
生活就像去方舱，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方舱是什么味道。
有可能是纸箱味道的。
（截图说明：宝山官方已经辟谣，说这是某公司内部的隔离地点，和宝山区无关）
有人来问我，去方舱或者隔离点有什么经验？要不要坚持居家隔离？言辞间在犹豫要不要听从疾控人员安排去隔离。武汉、西安封城期间似乎都有没听到类似问题。一个原因是之前武汉和西安病毒毒性大，人们谈虎变色，不会犹豫要不要去方舱，另一个原因是感染人数相对上海比较少（武汉到现在确诊的也就5万多人，上海已经20万人），方舱和隔离点资源都充分，条件有保障。
而现在的上海，政府在突击建方舱，各种关于方舱的视频满天飞，越是条件恶劣的，传播得越广，让大家看着害怕，尤其是家里有老人阳性的，怕做出让自己终生后悔的决定。况且转运途中发生过不少波折，比如熬夜受冻引发疾病之类。另一方面，奥密克戎毒性较小让人心存侥幸，而朱医生电话录音建议病人以核酸数据不准确为由拒绝去方舱，给了人们别样的念头。
我的朋友圈里，即便坚定的清零派，也感慨这些方舱条件会吓得人们不敢去做核酸。
应该说，上海方舱肯定有好有差，但条件会渐渐好起来，只是在舆论当中，越差的方舱景象会传的越广。
全国人民都希望上海方面能够严格执行规定，应收尽收，尽早结束疫情。但私下里，熟人、朋友，远的、近的给你的建议，绝对不会叫你赶紧把阳性老人或孩子送走。反正给我打电话的都是说别让老人去方舱。问题是面对事情的是你自己。
我的建议是：这件事情不完全是自己能决定的，只能根据实际情况，尽力把握，不用在意任何方面的建议，没有做好也不必自责。非常时期，没有万全之策。要知道，即便坚定让你拒绝方舱的人，可能也只是希望你先带个头。
我在这里分享自己的有限经验供参考。
4月6日晚上，疾控通知我家老人转运。因为老人在腹泻，我把电话打回去商量。我认为老人这个状况不利于转运，也不利于疾控，推掉了当天的转运。
8日凌晨12点半，居委会电话通知要转运，我没有把老人叫起来等待，继续休息，等后面疾控来电话再说。后来疾控也没来。注意我这个做法，后面会有对比。
9日通知的早，下午就通知了，电话里回答我说老人会得到照顾。不过这人是居委的，他也决定不了一路上会发生什么。
家里食物开始紧张，老人这时候更倾向出去隔离。晚上8点钟左右有小区工作人员上门接人，乘大巴出发。大巴不久停在几公里外一所中学门口，停了很久，最后就住在这所学校里了。
所以这个学校就是一个方舱？每间教室15张床，有课桌，有洗漱用品，洗漱间在走廊上。这条件总比上万人一间的方舱要好，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下楼在学校院子里走动放风。男女分间，房间里还有个1岁的宝宝。（宝宝不占床位，睡觉是宝宝妈妈和奶奶两张床拼起来，宝宝睡中间。这家是7口人一起来的。）
教室晚上睡觉熄灯，不像方舱里彻夜灯火通明。有不少人反映在方舱里不容易睡好觉。一个豆瓣文艺女青年更是抱怨自己被方舱折磨到神经衰弱。
我不懂就问，方舱到了夜间不能把灯熄灭一半吗，然后广播喊一喊，让大家保持安静，给人稍微好一点的入眠条件。休息不好也不利于肌体免疫啊。习惯于现代私密空间的文艺青年肯定是受不了，不过非常时期，与其心理抗拒不如顺势而为，多元一点，暂时放弃私人生活，学学大妈在方舱跳广场舞，学学方舱艺术家整点才艺表演，甚至组织方舱文联。
看之前武汉的方舱是比较成熟的，卫生间管够，晚上不关灯，但是发眼罩。
老人住教室里，我放心点了。但是今天老人告诉我，这里是中转点，后面还要去方舱。今天还有个电话告诉老人，说他们来错地方了，会转去另一个地方。是哪里不得而知，已经不在我控制之内，只能等待答案揭晓了。
我那位在少年宫中转点呆了4天的粉丝，今天终于被转到浦江镇一个方舱，看上去还比较标准。
二
昨晚12点多居委还给我打过电话，我已经睡了，铃声没开。没想到居委和我手机的AI自动应答系统还对话了好几句——
网上都说上海的居委会年龄偏大，对数字化的东西不理解。由此可见一斑。当然，年龄大有年龄大的好处，而且这些天大家已经明白过来，不要再怪居委不给力了，他们已经超常发挥了，组织核酸、组织转运、组织物资、解决困难……还要各种汇报工作，不辞职就算好的了，实在是各种命令和要求太多太乱。
我猜这个电话还是来通知我转运的。没接这个电话，转运车就不会来。在我这里，还没有出现强制上门转运的情况。之前居委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说过，“我也不催你们，就是把那边来的通知告诉你们。”
我猜各个居委都有转运指标，但同时还要等待转运机会，相当于在撮合两边匹配。人要先拉到中转点，当疾控那边获悉中转点有了空余床位，就会来通知居委，看能拉几个人过去。今天你这个小区没有安排人，那就给别的小区。说不定各个居委之间还要抢单。我错过了昨晚的床位，昨晚的床位就没了，就要等新的床位，但是新的床位什么时候来就不一定了。毕竟昨天上海新增两万五感染者，这比修建方舱的速度快多了，如果持续如此，被迫实际居家隔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反正半夜12点之后的来电我一概不接。这样做结果如何？我给大家一个反例作对比，这可是市中心某高档住宅区居民转给我的9日晚经历：
各位同楼居民，我是***号的住户，现在我怀着非常忐忑的心情诉说一下目前我情况：昨天晚上11:30接到疾控电话，确认阳性感染，并通知一切以街道安排为准。今天凌晨2:16又接到街道电话，告知车已到达小区门口，让我速下去，安排转运，15分钟左右我到达大约地点，没有车，在来回寻找过程中，陆续10多人也到达此地。然而，等了整整5个小时后，所有曾联系我们的电话都无人接听或忙线中，最后我拨通了110的电话，在一番来回确认中，告知我们今天无转运车辆，回家等候消息。我们小区保安非常负责，阻止我再回小区，无奈之下，我只能去居委求助，回到家中。希望大家进出千万做好防护，再回来并非我本意，我也是遵纪守法良好市民……
我感觉这是一位很规矩的女士，特别想配合疾控出去隔离。不过居然为此甘心在风中等待5个小时，还是让我有些纳闷。一个小时之内联系不到人就该回去了吧。
疾控、居委、交通调度，这里面好多环节，很容易发生误差。对比之下，我的做法是，病人半夜12点以后休息，管你什么电话，都是骚扰电话，不管是老板、领导还是疾控中心，都不接。要转运，就正常时间转运。
三
今天还有一个电话录音刷屏。一对夫妻和上门接他们转运的人员大吵大闹，说自己已经向公立医院投诉和确认过了，自己的检测结果是阴性，你们搞错数据了，你们不能把我拉到方舱去。对面说你可以到了方舱再投诉，女士说到了那里我就肯定转成阳性了，我还怎么投诉？！男士最后都带着哭腔说话了。
乍一听会觉得这是一个“22条军规”的故事，让人感到荒诞，无奈和恐惧。不过这只是一段电话录音，有多少前因后果我们并不知道。电话里她说自己有阴性报告，这是听众没法确认的，也可能就是健康云或者核酸码的不实数据，但是疾控中心确认她家是阳性。也可能她根据朱医生的建议，让对方拿出阳性报告，拿不出就拒绝去方舱。
但是这一次执行人员态度比较坚决，在向上级请示之后，发出警告，表明将要坚决执行。然后女士到底是上海人，不管前面吵得多么激烈，快到悬崖边上了，也还是会掌握分寸。最后女士服软了，说会去的，我答应的就肯定去做，但是要给我做饭吃饭的时间。接下来双方就这个等待时间进行了讨价还价。软硬兼施，刚柔相济，且双方都有克制，泼辣和精明交织，所以我猜这段对话以后迟早又会成为“沪吹”的素材……
上海现在这个感染规模和过去武汉、西安都不可同日而语。有一本畅销书叫《规模》，说的是事物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复杂度和问题不是按照同比放大，而是按照指数级别放大 。现在上海这个疫情和防控，就到处会有不确定性漏洞。所以我一直在区分“原则”和“实操”，体会做事当中的难度和尺度。比如原则上要动态清零，应收尽收，不然怎么全国一盘棋？可是在实操上，轮到你的时候没有方舱，就在家等着，可能等48小时之后仍然没有方舱，那么很多情况都已经发生了变化，比如某人已经实际转阴了但还没有做核酸确认，还要不要拉到方舱？
难，大家就当在玩现实版大型剧本杀吧。希望政府方面也能规范一下转运流程，并通过公告的方式让大家心里有个数，让情况一天一天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