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鱼也要爱鱼及渔，讨海也要养海护海

2019年8月1日，经过了整整3个月的伏季休渔，福建全省海域迎来灯光围（敷）网、张网、刺网、桁杆虾拖和笼壶作业的开渔时间，晋江市深沪中心渔港两百多艘灯光围网渔船蓄势待发。

视频来源：晋江经济报

灯光围网渔船是利用灯光诱捕法来捕捞海洋鱼类的渔船，是一种效率较高的捕捞方式，因渔网不触及海底，对海洋生态系统的破坏力较轻。在漆黑的大海中，全船灯亮的渔船成了海洋中的一颗明珠，具有趋光特性的鱼群联袂而至，随着一盏盏灯泡逐渐熄灭，在最后几盏灯泡的吸引下，鱼群趋之若鹜地向中心聚拢，有经验的渔民抓准时机布下围网，将鱼群包围在水下“篱笆”之中，然后再收拢渔网进行捕捞。

围网捕捞图示

图源：MSC

晋江深沪中心渔港的灯光围网渔船

早在几天前，整个渔港就开始忙碌起来。渔民步伐匆匆，货车和吊车络绎不绝，为的就是能在8月1日开渔前完成装网、加冰、加水、加油等所有前期准备工作。

渔网修补区的渔民在紧张地修补围网

将围网装备上船

为渔船加冰（一艘渔船需要十吨左右的冰）

需要备好一个月所需柴米油盐和蔬菜等补给

一早，整个补给船码头已经聚满了人，有拎着行李的渔民和成堆的补给品等待上渔船。一位渔民笑称“讨海人”得看老天赏不赏饭吃，现在各家渔船捕捞能力都很强，鱼获形势不如往前，这一趟出去运气好的话几个小时就可以遇到鱼群，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得两三天了。

通过补给船向渔船运送补给和船员

正午，在烈日的光辉中和礼炮齐鸣下深沪渔港百舸竞发奔向大海。迎着海风，渔民的汗水干涸在脸庞，前方是“讨海人”的希望，也是我国渔业资源管理制度改革之路的彼岸。

深沪渔港百舸竞发奔向大海

从生态角度来看，伏季休渔制度对我国海洋渔业资源生长繁殖起到保护作用。我国海洋伏季休渔期正处于绝大多数经济鱼类产卵的时期，休渔可以有效保护这些物种的产卵亲体和仔稚鱼生长发育。而一些包括巴浪鱼、小黄鱼在内的产卵行为已经结束、正处在幼鱼索饵生长期的物种来说，则主要体现在鱼类个体生长的保护上。从经济角度来看，伏季休渔后捕捞鱼获数量和个体重量都得到提高，鱼获产量和质量水平提升，为当地渔业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休渔结束后带来的短期暴利驱使着渔民加大对现代渔船、渔具等生产要素的投入，捕捞能力更进一步提升，可能进一步导致了酷鱼滥捕行为。如果捕捞强度始终维持在过高水平，休渔制度所带来的生态效益将大大减弱，起到的作用只是治标而不能治本。

解释可转让配额捕捞的漫画

图源：FAO

为了有效控制捕捞强度，美国、俄罗斯等国家均已实施配额捕捞制度，依据区域海洋渔业资源最大可捕量来主动保护当地渔业资源。我国自2000年新《渔业法》出台之后就开始针对配额捕捞制度进行大量研究，众多学者开始探索符合我国国情的渔业资源管理制度。2017年，农业部发布《关于开展海洋渔业资源限额捕捞试点工作的函》，浙江和山东开始在试点海域实施限额捕捞管理。

浙北渔场梭子蟹限额捕捞试点管理工作中，主要实施定点交易、渔捞日记、船位通报、观察员、监管、奖惩六项制度。渔业主管部门指定渔港或配套渔运船来实现鱼获定点交易，同时严格监督海域入渔渔船，对出现违规行为的渔船扣减配额与补助金，鼓励当地合作社和渔船之间形成相互监督。

国外渔民在船上清点记录渔获物

图源：ClientEarth

图源：Shutterstock/Roman.Volkow

据笔者跟有关机构了解，该项试点工作在稳步推进的同时也存在一些挑战。首先，为了实现追溯渔获情况，需要渔民填报很多信息（台账），这无疑增加了渔民的时间成本和学习成本。其次，管理方案要求管理部门有足够的监察、监督执法力量，而目前配备的观察员难以覆盖所有的运输船和交易码头。再者，对于很多海域和目标物种而言，我们尚缺乏充分的渔业资源调查研究，难以制定科学的总可捕量。

 地中海的渔民也面临配额管理的压力

图源：Kait Bolongaro/POLITICO

如何有效控制渔业捕捞强度，我国的渔业管理制度还有很长的改革之路要走。我国拥有1931.82万的渔业人口和94.62万艘渔船，如此庞大的基数下，一旦限额捕捞管理制度全面实施，将会引发关乎渔民生计的各种社会问题，这对任何一位高明的决策者来说都是一个艰巨的难题。但如果能将渔业人口红利发挥起来，调动渔民自主管理的积极性，通过发展渔民协会来促进渔民互相监督管理，代替政府发挥部分管理职能，协调海上渔事和涉外渔事纠纷，或许是除依靠渔业主管部门的行政管理手段以外，最行之有效的路径。

国外不少学者都曾探讨渔民的社会与经济关系在合作与非合作模式下的不同结果和对自然环境的影响。一些经济学研究揭示，当渔民处于非合作模式时，大部分渔民都处于负债的情况，而处于合作模式时，大部分渔民都能摆脱负债，更加自主选择交易，交易关系也越稳定。墨西哥渔业管理部门以是否加入渔业合作社作为政府给渔民提供支持的前提条件，以此鼓励渔民提升基层自我管理能力，也同时加强了政策落地的渠道和执行力。

所罗门群岛的渔民集会商议渔业管理规则  

图源: WorldFish

据了解，我国牧民、山民都陆续实现了社区自治和共同管理公共资源（例如，森林、牧场等）的成功案例。面对新时期的“海洋生态文明建设”，渔民更需要类似的尝试，需要社区协作的社会实验。笔者认为，作为关注渔业、渔村和渔民的人，我们应花更多时间接触一线，识别社区领袖，帮助社区意识到渔民组织的必要性，给予渔民组织长时间的陪伴和指导；更要促进渔民组织和政府之间的对话，让政府看到基层组织在资源管理上的潜力。

印尼渔民喜获丰收  图源： ADB Photo Library

若干年后，

也许伏季休渔不再是“一刀切”，

各地沿海渔民在有组织、有科学支撑的情况下，

根据各自海域和物种特点，

因地制宜的选择休渔时间、渔具渔法，

相互监督协作。

开海的日子依然令人兴奋，

但丰收的喜悦不再是昙花一现，

渔民从讨海变成护海、养海！

作者简介

刘文礼

我叫文礼，2019年2月加入智渔，主要负责闽粤渔业项目和渔村调查研究工作。作为一个从闽南渔村出来的孩子，闽南人的固执和对家乡的热爱就像基因一样刻在骨子里，所以很幸运，加入智渔以后能从事家乡渔业发展和渔村社会变革的研究，将自己在调查研究中的所见所得分享给大家，十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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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 | 刘文礼

排  版 | 杨禾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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