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端的杭州30分钟：谈阿里、谈离职传言、也谈大润发的未来

面对“赢得了一切，输给了时代”这句话，黄明端调侃他没有输给“时代”。

文 | 万德乾

零售老板内参独家专稿 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核心导读：

1.黄明端为什么依然认为现在的飞牛网是成功的？

2.黄明端怎么看阿里入股，马云又怎么看大润发？

3.黄明端主动托人联系阿里，需要阿里带来什么？

正文高手过招，气场相投！

4月12日，杭州滨江，2018联商网大会上，大润发董事长黄明端和联商网顾问厉玲（前杭州大厦、银泰百货、万象城总经理），来了一次“零售一哥”和“百货一姐”的重磅对话。

厉玲比黄明端年龄小3岁，但已不再零售一线打拼；黄明端在阿里入股大润发，而传闻他要离职之际，依然强势扎根零售业，试图带着大润发，联手阿里一起继续做出一个中国大卖场的新样板工程。

为此，他再次用他那独有的台式幽默，调侃了外界评价他“赢得了一切，输给了时代”这句流行语。

而在这场一哥和一姐的高质量对话中，黄明端发挥了他非常擅长“见招拆招”的对话本领，对厉玲抛过来直接而不失尊重、犀利又不乏理解的问题，一一给了最大诚意的回答。

是的！诚意，是黄明端在大润发内部还是外面，持有的一贯态度。也是他主动面见阿里集团CEO张勇（花名逍遥子）时，开门见三就打开心里话，让阿里和大润发快速达成合作协议的基础。

自从2017年11月20日，阿里在香港宣布入股高鑫零售（主要是大润发）以来，到今天距离半年整不过几天。这也是黄明端在这半年里，首次在公开场合，敞开自己，讲述他和阿里的结缘过程，以及他对大润发未来的思考和探索决心。

何况，他面对的还是以对事实不回避，对问题不客气，对传统零售不放弃的厉玲。

厉玲是零售圈内出了名反对“新零售”的知名人士。“传统零售业一天都没有停止改变”，是她在过去两年反复对外强调的态度。她不认为一群来自互联网行业的零售“外行”，能让零售这么一个古老的行业，让这个行业在中国积淀几十年的努力，就被一群有钱的互联网公司，以技术的名义给全盘否定了。

是的，厉玲对以阿里和腾讯为首的互联网介入力量，意识里的抗拒，是不满这些公司对零售业的否定。虽然，阿里和腾讯，在过去近20年的历史，公开说过最尖锐的用词，也只是颠覆。

厉玲是出于对零售和百货业一片赤诚的热爱，而担心在这轮零售业的改革过程，让传统零售业失去了多年来积淀的宝贵经验和资产。无论是这个行业的人、经验还是业务标准。

这也让她和黄明端的对话过程，显得格外用心有力。

因为在她面前的黄明端，直到今天，都是传统零售业当之无愧的代表人物。带着依然还是中国大卖场冠军的大润发，在大卖场数字化升级改造和新零售时代大浪扑来的当下，坚持再造大润发下一个20年辉煌。

一定程度上，黄明端就是厉玲心目中一直没有停止变革的传统零售业最佳代表。虽然这个代表，现在成了最积极拥抱新零售的又一种代表。

这场对话的背景，注定不凡。（有关黄明端和厉玲对话的全文，参看“点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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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端否认：“赢得了一切，输给了时代” 

正文这场历时半小时的对话，现场掌声不断。

黄明端开场不久，就迫不及待的正式回应了“赢得了一切，输给了时代”这句话带给他的影响。看得出来，他真的非常在意这句话对他的误解，和与他已经想好继续再战新零售的基调，是有多么的不相符合。

因为他既不同意他赢得了一切（即打败了其他大卖场企业，至少是盒马和永辉），更不同意他输给了时代。为此，他甚至用了他台式的，或者说是“黄明端式”的幽默调侃这句话：“我没有输给时代！”

很多人其实没太听懂黄明端的这个梗。其原因是这个梗的背景信息，时间有点长，过程有些私人。对于黄明端来说，“时代”这两个字，那是他早期的痛心，中期的骄傲，现在的玩笑。

黄明端所调侃的没有输给时代，是指大润发没有输给时代超市。因为时代超市的创立人骆建中，曾经是他的下属兼同事。

2001年，陈水扁就任台湾地区领导人之后，大润发母公司润泰集团遭遇银根紧缩，巨大的资金链压力，让润泰集团总裁尹衍梁不得不将台湾大润发出售给觊觎入台的法国欧尚。

这也让当时台湾大润发的创立人黄明端，选择来到上海，接替骆建中担任大陆大润发的执行长。骆建中作为他的副手，两人共治大润发。

然而，很多事情的意见不调和，导致骆建中选择离开了大润发，前往江苏自创时代超市。不仅如此，骆建中离开前，带走了一大批当时大润发的资深高管。也一度让黄明端和大润发有些踹不过气来。

有些能力突出的高管，直到今天，黄明端回忆起来，都还是带着惋惜式的口吻。

当然，事后的结果所有人都看到，时代超市于2009年变卖给了韩国乐天。而同一时间，黄明端带领的大润发，正式登顶中国大卖场冠军宝座。

这就是黄明端在杭州和厉玲的对话中，用这个一般人不知其背景的梗，来解构他对“得了一切，输给了时代”的不予认同。

他甚至很迫不及待的主动谈及飞牛网，来进一步解释，他眼中的时代，一样没有输。

因为他对飞牛网的定义，是成功的。

他认为，今天飞牛网因为转型B2B模式（e路发＋飞牛便利业务），财务上已经盈亏平衡，2019年还有望盈利。从时间周期来看，2014年1月才正式上线运营的飞牛网，有望用5年时间就取得盈利，速度比包括京东在内的任何一家电商网站都要快。

更重要的是，黄明端看重大润发亲自“下海”试水互联网，操盘飞牛网之后，才让大润发摸到互联网的门道，了解独立电商的不易，积累了团队的互联网经验。并由此基础上，加速坚定了大润发主动积极拥抱阿里巴巴。

是的。纵然是飞牛网这个项目，黄明端依然在财务不亏、促成阿里姻缘的两个结果上，强硬的定义其”成功“的结论。

为人慷慨大方的黄明端（现场说“我真的不是一个非常爱钱的人）”，确实非常在意公司的钱，尤其是在意账面上看得见的当下损益。这是一个资深传统商人的鲜明特征，也是他在互联网时代，习惯性思考事物价值的基本出发点。

他对账本记得非常清楚，也公开的非常坦率：“第一年（2013年）做了1亿多，亏了1亿多。第二年（2014年）做了4亿多，亏了4亿多。第三年（2015年）亏了5亿多。第四年（2016年）做了4亿多，亏了就不到3亿。”

“而高鑫零售董事会对这种连续的亏损，非常不满意”。黄明端的这句话，就是传统零售企业做电商的局限之一。薄利多销，挣钱不易的零售业，跟“烧钱”的游戏规则，一万年也走不到一起。

飞牛网也确实让他一度心力交瘁到极点。有关飞牛网发起、创立及发展过程的详细介绍，请参看《零售老板内参》APP（微信ID：lslb168）此前的长篇纪实报道：《大润发本纪》（上篇）大润发本纪（上）：阿里入股的“陆战之王”和黄明端的20年（下篇）大润发本纪（下）：新与旧之间，黄明端为何与新零售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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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端自言：“马云看重大润发”

说到钱，不得不说黄明端在和厉玲对话中，被成功“套出”的高鑫零售新的权力关系图谱。

相比阿里以95亿美元全资收购饿了么的溢价，阿里以224亿港币入股高鑫零售拿下36%左右股权的价格，堪称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在很多心目中，阿里对大润发的数字化升级改造，所带给新零售整体推进的价值影响力，要大于基于饿了么对新餐饮和近场景零售改造的重要性。

而224亿港币，阿里换来大润发（非高鑫零售）六个董事席位中的四席，欧尚只占两席。“阿里已经控制主导着大润发”。在厉玲的追问下，黄明端也没藏着掖着。

但大润发董事长还是他，并且以后也是他。也因为这样，他对外界误解他从大润发离职，颇为不满。

具体的事实，是黄明端和逍遥子交接了控股公司高鑫零售的执行董事职位，保留大润发董事长一职。这种选择，是黄明端的主动提议。因为他要一心一意的专注在大润发上面了。

《零售老板内参》APP（微信ID：lslb168）在2017年11月20日阿里宣布入股大润发当天的报道中，曾经直截了当的谈到：“过去五年黄明端犯的最大错误，不是没有做成飞牛网。而是因为把时间都投入到飞牛网，而错过了改造大润发的五年宝贵时间”。（查看原文：大润发卖身阿里成盒马盘中餐，从“谣言”到现实，为何等了九个月？）

现在，或许黄明端自己也意识到这点的“错过”，选择一心一意的专注在大润发。现在63岁的他，年龄比马云大9岁，比逍遥子大16岁。但是按照他的脾气和个性，仿佛已经把自己又年轻了至少10岁，打算带领大润发再创下一个20年的新零售式辉煌。

黄明端的底气，来自他看到了马云看到了大润发具备发挥新零售的价值，逍遥子看到了阿里的资源优势抛给具备专业零售能力和卖场管理经验的大润发，大润发是接得住的。这话读起来有点绕，但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所以他才会对厉玲说，马云希望大润发做出一个新零售样板，大润发是阿里目前拥有的最大且是全国性连锁的实体企业。

阿里带给大润发的优势资源，两者的说法还不太一样。在黄明端认为的互联网技术和流量，在逍遥子那里是数字化升级改造，是重构消费者关系，是大数据驱动、决策零售业的一切。

但在具体阐述阿里如何升级改造大润发门店及整个作业体系方面，黄明端还是一如既往的将答案抛给了并不在场的逍遥子。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一方面意味着阿里和大润发之间，正在“静悄悄”的做着惊人的门店数字化升级改造，盒马的ERP系统，将在今年9月份前，全部替换于大润发全国390多家门店。改造程度过于深入，让黄明端也不方便对外多说什么。能够透露的，也就是黄明端在现场所说的：“大润发门店所有POS改成阿里的云POS”。

另一方面，这个改造过程，充满着纯粹的互联网式方法论，必须用非常专业的互联网产品语言，才能清晰准确的表达。而这，是阿里巴巴P8级中高层非常擅长的，也是一辈子和实体业打交道的黄明端，非常不擅长的。

引申奥地利语言哲学天才维特根斯坦的观点阐述，一个组织和人的语言边界，就是其能力的边界。黄明端对阿里的仰仗和期待，可见一斑。

然而，黄明端可不是别人，他是黄明端，他会保有大润发的某些独立价值。

所以，在和厉玲的对话中，他依然强调，现在大润发还有独立的两个独立的电商业务板块：大润发优鲜、飞牛e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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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端建言：“要有理想，要有坚持”

逍遥子告诉黄明端，大润发不能因为加入了阿里巴巴，门店就拒绝顾客使用微信支付。而自言完全服从股东（阿里）指令的黄明端，明确表示大润发不会拒绝微信支付，今后也不会。

从2017年11月20日到今天，阿里入股大润发，已经过去接近半年整。

这半年时间，按照黄明端对厉玲的分享，阿里几乎可以用“无私”，来形容带给大润发的方方面面。

坦率的说，需要念稿子才能演讲的黄明端，反而非常擅长对话。那种别人抛出具体问题，他马上接住并快速反应回转对方的能力，也是罕见的。

黄明端历数了阿里为什么要和大润发的合作，以入股的形式，确保合作的深入性和稳定性。也介绍了阿里如何在数据化改造大润发、引入淘宝流量给大润发，以及帮助大润发清晰建立每个顾客数据的数字化作业上的投入。

更重要的是，黄明端首次公布了一个颇为意外也惊人的信息：是他，主动托人联系逍遥子的。

也就是说，阿里入股大润发这事，实际上是大润发想引入阿里。

因为黄明端说过，现在做零售业，你不可能回避掉和阿里的竞争，和阿里竞争也可能两败俱伤。与其终究和阿里打一场不保险的战斗，不如两家走在一起，去重新在新的时代，赢得新的一切。

63岁的黄明端，已经为润泰服务了34年，也在零售业打拼了22年。他和厉玲的这次对话，堪称他17年前来到上海至今，在公开场合最为敞开的一次对话聊天。

敞开聊天，原来根本就不是他的个性。他曾明明确的说过：“我为什么要把我做大润发的心得，告诉大家，让我的竞争对手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和阿里走在一起之后，他浸染互联网开放、协作的价值观，促使他愿意在这个大数据驱动一切（不仅是人、货、场）的商业社会，他也秉持开放的态度，和大家一起分享他的所思所想，和所经历的一切。

就连他在和厉玲对话的最后，对零售行业，对这个行业年龄上属于他晚辈的年轻人，也非常敞开的表达了他的三条建言：

第一，我常常跟我们店总讲做零售做生意的12个字：’了解顾客需求，并让顾客满意’。永远要记得。因为现在顾客需求是不断在变的，你一定要随着顾客的需求而变化。但最重要的事，你用什么方法让顾客满意，这是我做零售做生意告诉他这个事情。

第二，对年轻人来说，可以很有想法，也可以天马行空，但做事必须脚踏实地。我们做过飞牛网，感觉曾经可能有些太天马行空了，后来用传统零售的管理方法把它拉回来了。

第三，我一直常跟我们干部（高管团队）讲，我们经营一个企业要成功，两个事情一定要记得。第一个是要有理想，第二是要有坚持。

“成功道路并不拥挤，因为坚持的人并不多”。这句话，黄明端送给所有年轻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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