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专栏】泪奔！我的“英雄”母亲（深度好文）｜黄胜菊

我的“英雄”母亲

文 / 黄胜菊

 “巾帼不让须眉。”每次当看到这些，我想到的不是穆桂英花木兰，也不是任长霞等咤吒风云，美名远扬的巾帼楷模。心口同声呼出的是一位比共和国年长十来岁的平凡而又伟大的女性。她，没有披甲上阵的飒爽英姿和磅礴气势；更没有美名远扬的那份亮丽的光环和荣耀。甚至都没有人理解和懂得。然而，几十年如一日，她却默默承担着男人所承担之重；经受着别人所没有经受之苦，用柔弱的身躯无私奉献着一切……

这位女性，就是我的母亲！

小时候，我和妹妹常喜欢一左一右像两只小喜鹊依偎在母亲身边叽叽喳喳地撒娇，如醉如痴地听她说过去的事情。十二岁时我被迫的成了无声群体中的一员，再也不能真切的欣赏到母亲好听的女中音，还有那些令我们心疼万分历尽的苦难。如今，当我和妹妹这两桶“泼”出去的水珠，一次次相约滚回家，妹妹给父亲和母亲表演完她多彩的舞姿后，我们依然还是喜欢依偎在她身边。所不同的是只有妹妹在听。妹妹给我写：“姐，老妈说她的人生就像一场梦，梦醒了人也老了”。

我看着母亲，鼻子酸酸的。可怜的苦了一辈子的母亲啊，看看你饱经风霜的面颊和满头的白发；看看你再也挺不起佝偻着的腰肢；还有那满是裂缝和老茧的双手，你一辈子的沧桑人生怎能用“一场梦”而一笔勾销呢？！母亲啊，我的老母亲，我要把你的过去你的苦；你的隐忍坚强、博大的胸怀；还有那善良的心田如海的母爱说与世界听！

母亲不识字，因她是女孩，又是家中老大，打她出生起就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从小就被剥夺了求知权、求艺权。她小小的人生字典里没有爱，没有欢乐和自由……

在三十年代初，那个战火纷飞饥寒交迫的年代，还有家庭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母亲的出生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庆幸的。我唯一替母亲感到高兴的是那个时候裹足派终于被打倒了，母亲她们再也不用经受身心惨无人道的摧残；再也不用像前几代女性那样，踩着三寸不到的金莲，迈着胆战心惊的碎步摇摇晃晃了。勇士们的抗争给母亲她们争回了一双漂亮的美足，一双健康的大脚板。也是这双大脚板迈过狭长的危桥；穿行过荆棘丛生的森林和田梗之间家里家外。扛起了生活的千钧之重；扛起了做为一个母亲如钢的担当。给予她的家，她的孩子们弥足珍贵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我们的祖籍在湖南的澧县。母亲是湖北松滋人。

母亲长大后嫁给了我的父亲。父亲也勤劳善良，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血性男儿，两情本相悦，婚姻幸福又美满。谁曾想到一场变故夺走了母亲本该拥有的幸福，不公平的命运再一次残酷的降临到母亲这个饱受岐视的弱女子身上———

在我大姐出生后才一岁的五八年，我们老家湖南那边闹饥荒，树皮剥光了野菜挖完了，除了有水喝什么都没有，很多人都扛不过饿死了。整天只能喝清水的我大姐饿得张着小嘴哭声凄惨几欲无声。我母亲看着她饿得奄奄待毙的大女儿，心如刀割般的痛，于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挑着我的大姐逃回了娘家！怎么说是逃呢？因为我父亲的养母发现了，她怕母亲跑了，带着人大声呼喊着要把母亲追回去。母亲凭着为女儿强烈求生的意志，挑着大姐使出吃奶的力气死命奔跑，最终摆脱了那帮追她们的人，得以回到娘家。后来母亲给我们讲起那个在求生与待毙之间仅一步之遥的抗争惊险情景，至今仍然还心有余悸。

那个时候我母亲才刚刚二十岁，从小被漠视“练就”的一副青春苦身板能干重活苦活求个暂时的生存，但是，其中的艰难种种不是语言就能表迖母亲的难和冷的！做为一个女孩儿，母亲刻骨铭心又不愿重提伤心往事，每次和我们讲到这就绕开了话题，可怜的母亲哪里像我们几姐妹那么好命，无论我们多么落魄，父母的大门和温暖的怀抱永远向我们敞开着。现在我们都是当奶奶的人了，在父母心里，我们依然还是父母的小公主，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因为母亲住在了娘家的缘故，父亲也只能跟过来。过来后很心疼在湖南挨饿的养母，随之和母亲把他的养母也接了过来。再后来，湖北也闹饥荒了，我们的养婆婆不想再拖累父亲和母亲，就奔回了湖南她自己的家里。父母还没来得及再去接她，她却去世了。

因为我的父亲是养母把他从小带到大直至成家，感情深厚胜过亲母。所以，因养婆婆去世时父亲没有在她身边，感恩养母恩情的父亲自责了一辈子，把养母的去世也归咎到母亲的身上，也怪了她一辈子。这些年父亲的情感深处，养母成了他最脆弱的神经，外在的事情如果有一点点触碰到这痛处，他就会向母亲大发雷霆，许许多多令人伤心的话语一股脑儿砸向她。母亲理解他内心的苦，从不与他争吵分辩，更不用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招式和父亲对抗。她不语，也不向谁叙说她的委屈，一次次把既将奔涌而出的泪珠硬生生的咽回肚里。也不管自己都好几天没有吃饭，红肿着眼睛依然给父亲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给父亲做各种好吃的端到他的面前。忍着气吞着声，把那个苦涩的年代酿成的悲剧犯下的错，用自己屡屡受伤的心一次次的扛了起来。从一头青丝到满头白发，一扛就是几十年！

父亲母亲本是恩爱夫妻，这些年父亲为了养母，让母亲承受了他这么多年不公平的待遇，我知道父亲心里也不好受，这样的苦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体会得到。他也不想伤害自己的亲人，可是为了感恩，他情难自禁。可怜了我的母亲，就因为绝处求生的一个力搏，竟然用自己一生的幸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何其的不幸！

因为我们的养婆婆己去世，父母也没有必要再回湖南了。毕竟我母亲是松滋的一分子，她想在松滋落地生根，寄住了一段时间后。要强的他们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但是她们又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地来建房子。我的父亲斯斯文文不善与人论理，母亲就一个人多方奔走几经周折总算争取了两间房的地。当时地基都打好了，队里从中作梗就是不让建。恃强凌弱狗眼看人低的有些人也嫌我们，天天对着母亲狠狠的辱骂，母亲毫不视弱俱理力争，才得以建成了两间赖以栖身的茅草房。在那个队里不让我们建房的时候，有一位好心的书记给了我们一些帮助，母亲每每说起那时为争取自己的权益，而一己敌众的艰难抗争处境所得到的帮助时，虽然都过去五十几年了，依然还是心怀感恩。

母亲一共生育一男四女五个孩子，除了我大姐出生在湖南外，其于我们四姊妹都是在母亲的家乡松滋出生的。在我和妹妹尚末出生，二姐都还很小的时候，也就是六十年代初，父亲大病一场刚刚死里逃生，又逢国家招工，被人排挤去了那个当时没人愿去的最苦又远的地方当了工人，常年累月在外，直至退体。抚养我们和所有的生活重担全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

在那个挣工分的时代，因为我们是外地人，家里又没有硬劳力势单力孤，那里的人就欺负我们不给我们活路。母亲更是受尽了有些乡亲的各种刁难和欺凌。特别是有个管事的家伙尤其可恶，每到队里分粮食时，他就找各种理由克扣母亲用肩挑背扛流血流汗换来的劳动所得。出工时分配母亲去干最脏最重的活，还百般挑剔刁难。

记得有一次我大姐出工回来哭得好伤心，跟母亲说那个人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她还打了她。母亲当时就操起一把菜刀去找他拼命去了。

在那段我们一家长时间处于饥寒交迫、夹缝中求生存屡遭凌辱的日子里，母亲没有得到那份她渴望盼望心心念念想得到的那份帮助和温暖。那个时候舅舅们都还小说话也不顶用，尽管心疼姐姐一家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母亲独自承担着这份孤独和凄凉，悲壮的挺起她不屈的脊梁，叫板着世间最无耻的流氓！

有时候，夜深人静时，看上去一副击不垮打不败充满凛然气势的刚烈母亲，想想人们墙倒众人推的冷酷无情和生存之艰做人之难，要强的她也忍不住躲在被子里大放悲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不如死！

我们在湖北定居后，有了属于我们的地。母亲特别会持家，她精打细算节衣缩食拼命挣工分，和父亲一个在内一个在外勤扒苦作奋斗了几年，我们就建起了结结实实的几间土墙大瓦房，直至我们出闺之前，父母给我们建了四次新房子，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好。

集体制时代结束后开始联产责任制。那个时候两姐都成了家，家里仅有的两男劳力一个在场里，一个在校里，我和妹妹又还小。母亲就一个人起早贪黑的拼命干活，栽秧割谷打场，一应的农活儿一年年周而复始。她还要一个人扛着笨重的木质踏水车去灌溉，到齐腰或齐胳肢窝那么深的水里去安装，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踩动水车引水润苗。一圈圈的碧水在母亲一个人的奋力中唱着欢歌汩汩流淌，禾苗尽情吸吮着母亲赐予它们的甘露，满载着母亲的期待茁壮成长。

在那个什么都靠体力来完成的时代， 粮食收获后母亲还要挑到几十里外的河边交公粮，农闲时不仅要出工去挑堤挖鱼塘；还要在家里喂猪搞副业打帘子去卖，帮父亲挣钱供我们读书……等等。一年上头镰刀锄头扁担就没离开过母亲满是老茧的手和柔弱的肩膀。四个人的任务，百来斤的担子，挑在肩上奔走在十几里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一趟又一趟；从滩之底到堤之顶，挑着泥土吃力的攀爬在陡峭的堤坡上，一上一下往往复复的来返，一方又一方，硬梆梆的扁担把母亲的肩膀压得血肉模糊，衣服与血肉连在一起撕也撕不掉，剪也剪不开。满是血泡和老茧的粗糙双手见证了母亲无比艰辛的岁月；也见证了母亲如钢的坚强！

那个时候，不说外面大千世界，就我们周边几个村里的女人，都是有老公和好几个儿子的硬劳力在家里干活，，像母亲如此顽强风雨一肩担的女性，也就母亲一人。父亲身不由己，只能偶尔在单位放假匆匆忙忙回来帮母亲一点忙，顾不上歇歇又匆匆忙忙的赶去上班。

母亲心灵手巧，在那艰苦的岁月，她给她的孩子们做的黄花野菜饭都是那么的香甜美味，至今都还令我们回味无穷。

她乐善好施心地善良。那些年，她用她的拼搏和善良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和爱戴。那个时候，我的舅舅们也都成了家，懂得姐姐所受的苦很是心疼，对母亲一直到现在都很好很亲，在不忙的时候会经常来看看她，弥补了母亲渴望的缺失的亲情，我们为母亲感到特别的高兴。

因父母的勤劳奋进会过日子，我们家的境况比别人稍微好了一点，家里有了存粮。每遇到青黄不接别人家断顿了的时候来找我们借粮食，母亲总是慷慨解仓。谁家有个难事母亲都会尽己之力帮上一把。尽管母亲从小到大没有享受到被双亲拥至怀中捧在心尖尖上；没有尝过被爱的甜蜜被保护的幸福感和安全感，渴望不到她的渴望。然而，母亲却为她的父母极尽了孝道，在她母亲去世后的四十年里，和她的弟弟们一起忙里抽闲照顾她的父亲。当她九十多岁的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七十岁的母亲悲痛万分声声呼唤。

母亲不仅感父母的恩，更感祖国的恩情。今年八十一岁的她每次领到国家给她发的养老金都感恩不尽。一直以来她总是对我们说没有祖国就没有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教导我们不要做给祖国丢脸和对不起祖国的事情。教导她的子孙们工作的好好工作，读书的好好学习，用她的话说就是做一个有情有义有用的懂得感恩的人，话语里没有华丽的词藻，平凡中尽显中华女儿涵广的修养。

母亲从小到大受尽了各种苦难，她不希望她的孩子们受一点点苦，重蹈她的覆辙，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我们几姊妹身上，用如海的母爱把我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在那个物资贫瘠的年代，她和父亲辛苦操劳省吃俭用供我们读书。在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家干农活时，她的孩子却相继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母亲心里喜滋滋的，一边更加拼命的干活，一边去给离家很远很远的孩子送米送菜，风雨无阻。这一送就是好几年。那个时候没通车，走路依然靠步行。也没有什么路边便利店，母亲往往昰早上天没亮就往学校赶，晚上摸着黑回家，忍着饥挨着饿无怨无悔的付出，从没听她喊过累叫过苦！我因为自幼失聪被迫辍学，直至今天这个落魄的样子，成了父母心中永远的痛和遗憾，她们没有办法帮我解除苦难，唯有爱我更爱我！其实我从没觉得苦，有慈父母百般呵护疼爱，我很幸福很快乐！

小时候我们几姊妹身体都不好，母亲为我们操碎了心！特别是我的小姐姐差点让母亲丢了命————

在小姐姐很小的时候害了一场重病，当时诊断为白血病，属于绝症（后来湖南的医生确认之前是误诊，但是病情确实很重很重）。母亲看着我姐姐，眼睛都快哭瞎了！与生俱来不服输的个性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于是带着姐姐到处求医，在我们湖北这边看了很多医生花了很多钱也没治好。曾经鲜活的姐姐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母亲心像刀割一样，托人到处打听，最后我表姑妈在我们老家湖南盐井打听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母亲就把姐姐送到那里去医治，并托付给姑妈照顾。那个时侯要挣工分，管事的又狠不给母亲准假。母亲担心姐姐就晚上收工后赶去看她，白天又赶回来上工。从湖北松滋到湖南盐井，母亲不知跑了多少个来回她现在都说数不过来。当她又一次收工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去看姐姐，在过一个河水快漫到桥面的独木桥中间时，脚下一滑差点掉进河里淹死了，多亏她反应快抓住窄窄的桥才幸免于难！母亲说她吓坏了，不敢再站着走，剩下的一段桥母亲是爬过去的！当母亲深更半夜浑身湿漉漉的敲开姑妈的门站在她面前时，把我姑妈心疼得直掉眼泪。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为了孩子，母亲们都愿意去为孩子拼命，只是我的母亲命不好，她把她的渴望化为如海般宽广辽阔的母爱，倾其所有奉献给了她的孩子们！

弹指一挥间， 时间过去了四十几年。每次小姐姐跟我们说起母亲为她冒的这些险受的这些苦就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谁敢去想象，一个弱弱的女子在风雨交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独自一人穿坟场涉危桥，翻山越岭从湖南到湖北，又从湖北到湖南一次次奔走在为儿搏命的路上？！谁会相信这一切只有在电影小说里虚构的惊险情节在现实中存在？！可是，这些令人不敢想象的残酷现实却确确实实发生在我母亲身上！

坚韧孕育出骨气，骨气萌生出希望，苦难造就了我们的英雄母亲！她是那个时代杰出女性的缩影；她昰沙漠里盛开的玫瑰挺立的青松；是石板缝中的种子凌寒独自开的骄梅；是我们永远学习的榜样！她用坚强隐忍、勇敢无畏和勤劳善良朴实无华的优秀品质诠释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和不屈的精神！书写了她的传奇人生；谱就了她平凡人生不平凡的华丽篇章！今生有母如此，我们引以为骄！

记得有位叫丁铭春的说过一句格言：“当我们被命运之拳击倒在最底层之后，再高高跃起就是成功”。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逆流，历尽苦难在极寒极苦的处境里抗争奋战了一生的母亲，她，终于成功了。对那些曾经欺负我们如今早己不在戓却很落魄的人而言，母亲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她带领她的孩子们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如今的我们这个家族己今非昔比，母亲的子孙后代枝繁叶茂，孩子们传承着母亲精神，努力拼搏，成了茫茫人海中鹤立鸡群的佼佼者，昂首阔步奋斗在各自的岗位上。

苦尽甘来，瞧着自己辛勤培育的山花们烂漫在祖国广阔的田野上，母亲在花丛中骄傲的微笑！！

（作者单位：松滋市杨林市镇大河北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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