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与小公务员的悲哀｜大学毕业10年

上个月，大学毕业10年同学聚会。现在，同学里小半在省会做法医，小半在县区一线做法医，也有几个在乡镇街道派出所的。两天的毕业聚会，不少时候都纷纷在吐槽一线小公务员的苦逼与悲哀，一线法医更甚。毕业聚会散了以后，部分同学写了一段各自的看法，经班长整理如下：

T和W说：

法医作为一个技术群体，待遇等同于行政岗，晋升或不如，加上法医这个职业本身的认识问题以及工作环境，很多人是不愿意干的，凡是有机会逃走的都逃走了。法医可以说几乎是公务员里技术含量最高、最没有人愿意干的岗位，应该没有之一。

当然，有机会逃走的也是少数，同学里几个考研做了医生，几个宁愿自己做小生意，几个通过遴选考了行政岗的公务员。

中西部某县4个法医，1个有关系调到行政岗，1个宁愿被借调到行政岗，剩下2个白加黑五加二的长时间备勤，疲惫不堪。沿海发达省份某县的法医走光了，多年都没有法医。

L说：

几个月前表弟转发来一条旧闻（之前看过简讯，但是没这次采访这么多细节）：38岁的洪升，是安徽黄山歙县王村镇副镇长。因为公务员身份开滴滴被举报到纪委。当天滴滴赚了4块钱。

他说：“月薪3000，现在公务员也没什么灰色收入，甚至连以前的一些福利补贴也都取消了。今年去省会看一次痛风花了2000多，后来都不敢去了，前前后后的治病外债1.5万元。上有70岁老母，下有10岁小儿。我都差不多一个星期才吃一回肉。”

表弟说：你还不如跟我混，弟弟带你发财，去工地装门窗，肯定比你收入高，还自由快活。

H说：

10年前的2008年，省会公务员1个月工资能在省会买1平方。忍一忍，熬一熬，还有希望。10年后的2018年，4个月的省会公务员工资才能买1平方。不吃不喝20年才能买60平方。首都北京公务员10个月工资才能买1平方，不吃不喝50年才能买60平方。

现在，2018年的新入职公务员，已绝无可能再自己买房。10年前差不多是小康，10年后要是敢自己买房就只能吃糠。

现在，公务员的工资增长速度，已经远远慢于社会平均收入增长速度，未来，相对收入还会进一步降低。当时，很多人考公务员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医疗和养老保障。

然而，现在普通小公务员的医疗保障已经进入社会统筹，开始和社会医保并轨。看得到的未来，当普通小公务员退休的时候，退休工资也和现在普通企业退休工资一样多。工作的时候没有在企业挣得多，退休工资和企业一样少。

Y说：

体制就像沼泽，刚开始陷进去的时候，五年内还可能出来。五年后就只能慢慢向下沉。体制内外的工作环境差异太大。体制内的人没有一技之长，只有政治意识是优势，熟悉官话、套话、空话、领导讲话。

三四十岁再辞职进入社会，也只能和二十多岁一样从头开始，竞争力还不如。而当年一起毕业的同学，已经在社会上积累足够的工作资源，脱离一线，开始进入企业中高管理层。

企业之间可以自由流动，从一个企业跳到另外一个企业，企业也会主动挖优秀人才；事业单位之间也有一定的自由流动性，大学之间可以跳槽，医院之间可以跳槽，只要干得好，就会有另一个大学、企业过来挖你。

而公务员行业内部完全没有自由流动性，有的岗位干的越好，错的越多，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有的岗位多干少干一个样，干和不干一个样。

W说：

虽说想发财不要当官，当官不要想发财，但生活总要有个基本保障？况且小公务员哪有当官的希望？老话说；朝中无人莫做官。体制内人事晋升，第一靠关系，第二靠资历。没有一个明确的考核标准，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激励方向。看得到的基层晋升几乎都都怀疑靠关系，裙带关系严重。

不说当上所谓官/领导的概率太小，即使当上领导又如何？现在没几个领导有贪腐的胆子，黑色收入、灰色收入完全没有。正厅级的市长年薪也才十几万，一个路边摊卖小吃的如果生意好点都比这个收入高，每天也是累成狗。还没有个人时间，也没陪家人的时间。

H说：

现在公务员里面大概，三分之一正常忙，三分之一非常忙，三分之一极其忙。忙开会，忙接待，忙调研，忙扶贫，忙检查，忙材料。

无论工作是不是形式化，无论有没有意义，无论领导还是科员，都被事情推着走，不得不忙。五加二，白加黑。甚至党委常委会都开到凌晨一两点。一个同学在党委办公厅，经常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X说：

如果只是忙也罢了，体制内的“变态”超乎想象。

契科夫小说《小公务员之死》里，一个小公务员不小心喷嚏可能溅到远远的一个领导，他吓呆了，惊恐地赶紧上去，一而再而三的道歉，领导表示没事后，仍心有余悸。第二天第三天再次上门道歉，领导不耐烦吼了他一句。他想：领导果然真的生气了。然后就……吓死了。

契科夫的小说虽有夸张，但写出了体制内的精气神。去年一个领导说：有些人，你一看就知道是哪个部门的人，说话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看起来缩着腰，一股子暮气，这是被体制/领导训久了。

C说：

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有个单位给入职新人配办公电脑，就有“老人”提意见，凭什么新人刚来能用高性能新电脑？后来没办法，要给新人买4年前同样配置的电脑。但早已停产买不到，电脑城找了好久，才在仓库找到一批卖不掉存货，买回来给新人用。

类似上面极端变态的事情多不胜数。处处要体现出等级高低，三六九等，人性不知不觉地就被扭曲了，而自己还意识不到。

M和E说：

没有钱途，没有前途，没有时间，没有技能，没有希望，没有期待，是为多数小公务员的悲哀。破解这种悲哀，只有跳出来。要么身体跳出体制，辞职；要么精神跳出体制，看开。如身在体制内，而心态还看不开，就容易被蝇营狗苟扭曲人性。

庄子说：内圣外王。内心是生活与工作的支点，在内心创造一片自己的空间，有点精神追求，有点爱好，有点寄托，对外方可收放自如。孟子说：不得志，修身见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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