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澄观察：关于美媒推演“中美太空大战”后果答记者问
远望智库高级研究员 黄志澄
环球时报记者 李司坤
说明：7月17日晚，我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李司坤采访时，即兴式的回答了记者提出的几个问题，其部分回答已在18日《环球时报》第8版的文章中发表。之后，我又仔细阅读了7月16日发表在美国《Business Inside》上的文章《What a battle between the US Space Force and China would look like》，并对原来的回答稍作一些修改和补充，现将我的回答全文发表在这里，供大家参考。
1、《商业内幕》发表一篇文章，开篇就说，中美之间未来的战争主要会集中在太空战这个领域，而太空战又集中在将对方战争用的卫星进行摧毁。首先想请教一下您，怎么看待美国媒体现在又开始渲染中美之间在未来发生太空战的这样一种场景？您觉得中美之间未来真的会存在发生太空战这样一种可能性吗？
答：美国的媒体有很多，有军方的，也有这种你说的民间的商业方面的，随着最近中美的贸易战打响，美国的媒体就普遍充斥着一些宣扬中国威胁论的调子。我认为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平仍然是主流。所以中美之间是不是一定会发生一场未来的战争呢？我觉得是不确定的，还是有可能避免的。但是，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不看到，发生太空大战的可能性正在增大。特别高超声速武器的发展，众所周知，对付这种武器的办法必然是去攻击对方的以卫星为主的信息支持系统。
第二个问题，未来中美之间如果爆发冲突，是不是首先在太空打响？我觉得现在的战争包括了多个空间，从陆地、海洋、空中到太空，甚至还包括网络空间。我认为未来的战争首先在网络空间打响的可能性更大，在网络中通过发动网络安全攻击来干扰对方的信息系统。
当然网络空间与太空的卫星有着紧密的联系，因此，太空战也会立即跟随发生。为什么太空会是一个很关键的战场？因为目前的战争高度依赖天地一体化的信息系统，而在这个系统中，无论是导航、侦察、监视、通信、预警还是气象等功能，卫星都起到了重要的关键作用。
目前的卫星系统都是比较脆弱的，它的防御装置很少，防御手段也不多，因此卫星很容易受到攻击。它本身不具有飞机那样的机动性。它是在固定的轨道上运行的，可做的轨道机动也是极其有限的，很容易成为攻击目标而被锁定。此外，目前的卫星都不是隐身的，它自身也没有武器装备可以保护自己，所以是比较容易受到攻击的。
但是从美国来说，它也正在逐步的解决这些问题：比如说美国正在研发分布式的小卫星，你打掉一个他还有很多个；此外，美国还在考虑发展卫星的隐身功能，实现卫星的逐步隐蔽。从特朗普上台以后发布的国防战略、太空战略以及准备成立天军来看，在美军的眼里，太空肯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战场。
2、从技术角度来说，文章中提到美国平时用于和平目的的卫星变成反卫星武器，以及所谓的中国机器手抓住卫星往海里扔之类的，有可能实现吗？
答：各个航天大国家都希望发展诸如卫星修理、轨道加注这类功能的航天器，但都处于试验阶段。虽然这些航天器与军用卫星在技术上有些相似之处，但将它们用作反卫星武器，一方面目前在打击能力上还有相当差距，另一方面还要具有正确识别目标的能力。因此，文章中对中国“傲龙一号”卫星能够反卫星的说法是没有根据的。
2016年6月，中国用“长征7号”火箭发射了“傲龙一号”卫星，这次发射同时还搭载其它几个有效载荷。中国明确说明了“傲龙一号”卫星是试验清除轨道上的太空碎片的，其轨道参数也已公开透明。根据这颗卫星的有限重量来判断，它的轨道机动能力十分有限，是无法当作反卫星武器的，其捕捉卫星的潜力也远不及美国当年的航天飞机，甚至比不上美军的X-37B，X-37B也设想过装有机械臂的方案。
3、您刚才提到了特朗普宣布成立天军，我之前也看到您发表过的一篇叫做《高边疆之眸》的文章，美国在太空轨道建立监视卫星，在地面上也建立了太空篱笆这么一套系统，您觉得美国军方现在对于包括中国在内的国家太空资产的威胁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答：从公开的情况来看，美国目前首先要对太空目标进行大量监视，他们把这叫做“太空态势感知”，并把它作为发展太空军事战略的首要任务。在国际上一直有舆论呼吁各国不要在太空部署武器，此前联合国也有过这方面的条约，所以目前美国不会公开在太空部署武器。这包括它现在的X-37B，这是一架小型航天飞机，目前它只是一个试验性的或者做一些侦察功能的实验应用，未来如果美军进一步发展放大尺寸的版本，当然也有成为太空武器的可能，美军现在只是在做技术储备。
目前在反卫星武器方面，美国首先会采用干扰手段。其次，还会利用它的反导导弹来打卫星，它已经做过几次试验，至于是否有其他的手段，如反卫星的激光武器，当然美国在研究，但目前据公开的资料，还无法证实它们已经装备部队了。
4、刚才谈到特朗普宣布要成立太空军，您觉得美国天军未来可能会有哪些作为，或者说会有哪些具体的动作？美国宣布成立天军，对于中国来说，尤其是我们的卫星或者其他的太空资产，比如说空间站，会不会是一个危险呢？
答：在这方面，俄罗斯也有相应的措施。目前来讲，美国天军的主要任务还是在信息保障方面，包括搜集情报以及维持它的太空信息系统，当然美国肯定要为未来太空战做准备而研究太空武器。我们应该努力避免把太空作为一个战场，这会造成很大的危险，妨碍人类共同的伟大的太空探索事业。现有的国际空间站和中国在建的空间站主要目的是用于科学实验，是人类进一步向月球、火星进发的一个试验基地，不可能成为双方发动战争的理由。因此在目前的条件下，太空的军事化，还不可能影响我们的应用卫星、空间站等太空资产。但是一旦发生太空战，由此产生的轨道碎片，必然会影响空间站和载人飞船的安全，也会大大增加系统的成本，例如空间站就要增设救生艇。
人类在太空探索的实践中，虽然美国正在限制中美的航天合作，但是美国NASA和中国国家航天局之间还是有一定的信息沟通的。我对整个人类航天事业发展的前景还是比较乐观的，和平探索太空仍是主流，特别是商业航天的广泛应用，将十分有益于形成一个人类命运共同体。
5、黄老师，最后请教您一个问题，刚刚跟您聊了这么久，感觉太空战离我们现实还是比较远，而且真正打起来的可能性也比较低，但从居安思危的角度考虑，我们国家发射到轨道上的卫星越来越多，今后还要建立空间站之类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没有必要或者说应该采取哪些手段去防范这些潜在的风险？因为毕竟战争不是以我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美国方面既然媒体有这样的声音，感觉是否也存在一定的可能性，出于一种保持均衡的思路去想的话，我们有没有说可以采取哪些手段去预防这种可能的或者是潜在的太空中遭受到攻击的风险？
答：我是同意这篇文章的结论的，那就是一旦发生太空战，就将使人类倒退几十年，这是一个热爱和平、热爱生活的人绝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为此，我们应对美国太空武器化的想法保持高度警惕，并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太空战要做好相应的准备，特别是要加强我们的太空态势感知能力和预警能力，要采用各种先进技术克服卫星的脆弱性，并避免对卫星的过度依赖。另一方面，我们应该力争在日内瓦裁军谈判会议上达成进一步的协议，要求各国都应该严格遵守在外太空领域的国际公约，避免发生太空战，将太空沦为未来的战场。太空战的幽灵对人类社会的进步，将会带来很大的障碍。因为太空战一旦打响，很可能会演化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甚至于会引发危及全人类的核战争。因此，我们应该尽量通过谈判，避免太空的武器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