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一种新的科幻作品类型诞生,那就是太空歌剧。
这类作品最先发展繁荣于欧美国家,拥有庞大的世界观和丰富的设定,深受雨果奖投票者们的喜爱。再经过译介与本土化发展后,太空歌剧也在日本大放异彩,诞生了诸如《银河英雄传说》之类的经典作品。
田中芳树《银河英雄传说》
推动日本太空歌剧发展的,正是日本科幻奠基人之一、著名科幻作家兼翻译家的野田昌宏。国内读者或许对他并不熟悉,但在日本,野田昌宏被誉为“培育出接受太空歌剧土壤的最大功臣”。自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来,他持续译介海外太空歌剧小说,之后也创作出了《银河乞食军团》系列。到了二十世纪末,欧美的太空歌剧逐渐偏重于战争主题,而日本则更单纯地表现为宇宙冒险小说。“星界”系列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森冈浩之将轻小说元素融入科幻设定中,用轻松的笔调化解硬核科幻的艰苦,在各类场景中阐明丰厚的设定。也不怪乎野田昌宏会盛赞道:“重量级新人的杰出作品,将构建太空歌剧的新时代。”同时,森冈浩之又以少年杰特为主角,通过浪漫的“少年少女相遇”来推进宇宙冒险故事,在行文之中埋下各种值得细推的幽默。这就吸引了包括我在内的无数读者。在故事的最初,喻体稍显克制只是常规的动物,比如学舌的鹦鹉。但随着两人的熟悉和亲近,在逐渐放松下来的氛围下,喻体则变成了猫猫狗狗。《星界的纹章Ⅰ 帝国公主》
拥有特殊地位和身份的拉斐尔,在初次登场时或许会让人以为她足够成熟,但当她遇到“突然成为贵族”的同龄人杰特时,却流露出了符合年龄特点的可爱一面。“结果呢,你刚睁眼就一把揪住我的前襟, 大呼小叫质问我有什么企图,简直就像母猫撞见了拐骗小猫的现场……”与拉斐尔的优雅成熟不同,杰特的率性本真是自始至终的。也难怪前任男爵会用“母猫和偷猫贼”来戏谈两人相遇时急躁对峙的场面,一下就冲淡了无比刺激的气氛。除了杰特和拉斐尔自身被比作猫,拉斐尔也曾将费布达修男爵的家臣比作猫。“别让我一再重复,杰特是贵族。”拉斐尔道,“而且,你似乎对国民的地位抱有偏见。我从未见过任何国民比这里的家臣更加卑微,简直就像受训表演杂技的猫,让人痛心。”“受训表演杂技的猫”与“自由肆意的猫”间形成对比,更显家臣失去自己行动意志、盲从男爵的可悲。“看起来你们完全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常识,就像参加游泳大赛的骆驼一样格格不入……”同样运用比喻修辞的情况下,在引入夸张后,喜剧效果翻倍。“沙漠之舟”骆驼要是参加游泳比赛,会是多么滑稽的景象?这一句设置出了一个夸张的“非常识”场景,更加显得生动。特莱夫挥起拳头,“现在我的疑问就像冲入大气层的宇宙尘埃般灰飞烟灭,连余烬都不剩……”若将疑问比作灰烬,本身并不巧妙,但加上灰尘冲入大气层的场景后,这样一个疑问烟消云散、思路彻底通透的表达方式便有了最好的效果。这便是森冈浩之将本身无直接关联的本体和喻体,通过夸张情景相关联,达到最佳幽默效果的特殊技巧。“杰特,你的迟钝程度可以匹敌冷冻蔬菜!”拉斐尔怒骂道。
“不,当我没问。”没把他的洞察力和蓝藻植物画等号就已经够好了。
更多时候,幽默效果还是要立足在两位主角的身上。比如杰特迟钝到无法理解拉斐尔的话外之意,照着自己的想法随意去理解她的要求,最终引起了公主的羞愤怒骂。他那惯常直来直去的态度,确实让人觉得他的洞察力接近单纯古老的原核生物蓝藻。这样的夸张显得角色更加“蠢萌”,比猫猫狗狗更有独特趣味。《星界的纹章Ⅱ 微型战争》
无论是比喻还是夸张,多是落在一句话一个点,最多形成一个场景。这种时不时出现的点缀,既丰富了小说中幽默的趣味,又保持着文风的前后贯通。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剧情上的连续喜剧场景同为重要。可以看出作者在设计情节时,尤为重视其中的喜剧色彩,不时给人出乎意料的惊喜。例如《星界的纹章Ⅲ》中两位主角在古佐纽幻想乐园的逃亡戏,就如同动作喜剧片般充满画面感。“坏孩子!”商品被弄得一团糟,雕鸮可不打算忍气吞声,“坏孩子,非常坏!”古佐纽幻想乐园在设计之初是动物园,但因种种原因,最终成了布满卡通形象的机器动物主题乐园。机器动物的智能有限,他们不足以理解此时园中发生事件。于是便出现了动物们照常看店,并对逃亡中的两人按照性格自由反应的景象。忍气吞声的乌龟不去管翻越陈列架的两人,肉食动物雕鸮则以言语反抗两人的行为。更加令人愉悦的是,在这样紧张的逃亡过程中,杰特听到雕鸮的抱怨后,竟然回以无用的抱歉。通常在想到逃亡时,我们可能会想到窄巷、迷宫,甚至是神秘的研究基地,这些带有未知可能的场地给逃亡的成败带来了更多的不确定性。若反过来是一马平川,岂不是简单粗暴的《速度与激情》?但森冈浩之截然不同。他完全虚构出一片主题乐园,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出现什么样的奇妙机器动物。他又让主角二人组在机器动物和店铺间前进,在儿童游乐的地方上演一出反差极大的逃亡戏。整个逃亡过程中,杰特不断给机器动物们道歉,乍一看略显滑稽,但却透露着他对和平的向往以及坚守的纯真。这段幻想乐园大逃亡虽不是终点,却是独具森冈幽默特色的一段高潮,随后的情节趣味还留待大家自行发现。《星界的纹章》三部曲讲好了一个轻快幽默的逃亡故事,杰特和拉斐尔的故事仍在作者笔下继续,期待更加精彩的后续。经过基因改造而适应宇宙生存的人类后代,成为全面超越普通人类的星际种族“亚维”。亚维人以绝对优势征服了多颗移民星球,杰特的故乡马汀行星正是其中之一。原本是普通人类,却一跃成为亚维贵族的杰特,陷入了对于自我身份的拷问。而他与亚维少女拉斐尔的相遇,将会彻底改变二人的人生,甚至影响到整个星际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