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小河》

全国“河长湖长故事”征文大赛湖北获奖佳作

《我是一条小河》

全文字数： 728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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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条小河》

□ 周益民（咸宁市咸安区人大常委会）

三百万元补偿款少一分钱，你们休想动我家一片瓦！赵无法挥动着明晃晃的菜刀咆哮着直逼陈热情，他的弟弟赵无天也破口大骂舞着一根木棒从屋里赶出来助阵。

陈热情是宁安区凤凰街道办事处主任、淦河凤凰段乡级河长，他没有想到赵无法今天这样冲动，几句话没说好就暴跳如雷。拆迁指挥部的几名同志看见形势不对，迅速围到陈热情的身旁，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冲突眼看在所难免。

住手！在这关键的节骨眼上，李长河双手分开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大踏步赶了进来。他径直走到赵无法的面前，用右手攥住刀把，把刀放到自己头上说，你有狠，是吧？来，有本事，往我身上砍！

看着突然闯进来双目圆瞪、面无惧色的李长河，赵无法一下子被镇住了，他手中扬得高高的刀停在空中半天落不下来。他的老婆钱小秀冲上去拦腰抱住赵无法哭哭啼啼地说，无法，有话咱好好说，你千万莫做傻事，你要真出了事，咱们一家人今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赵无法把刀使劲扔在地上，掏出一支烟猛烈地抽了起来，烟呛得他直咳嗽。陈热情憋着通红的脸快步走到李长河身边，轻轻地叫了一声：李副市长。李长河摆了摆手说，不要叫我副市长，我现在是一名河长，你和大家先回去吧，下午把事情的经过形成一个书面材料交给我！说完，头也不回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他是副市长吗？怎么就不知道怕？？那一刀要是砍下去，可就惨了！望着李长河离去的背影，群众小声地议论起来。

我呸！赵无法冲地上吐了口痰，不屑一顾地说，他是副市长又能把我怎样？俗话说，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我一介平头百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长河坐在办公室里心潮起伏，思绪难平。上午发生的一幕让他触目惊心，要不是他及时出面制止、加上钱小秀拼命劝阻，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赵家三兄弟可是浅水湾一带惹不得的狠角色。

老大赵无法性情暴躁，为人鲁莽，在农贸市场卖肉；老二赵无天抹牌赌博、东游西荡，不务正业；老三赵大胆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一向“无知无畏”，敢把天捅个窟窿。和这样一家人打交道，你要讲道理，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要是针尖对麦芒——硬碰硬，必定两败俱伤。

所以，李长河当时平息事态后就立马抽身了，要是再继续纠缠下去，这件事就会没完没了。以前都说计划生育是天下第一难的事，现在的拆迁工作可比计划生育工作难多了，想起淦河整治任重道远，李长河叹了口气，眼前浮现出刚调到繁华市的情景。

三年前的春天，李长河由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副主任调到繁华市任市委常委、副市长。来繁华市的当晚，他到淦河边上散步。沿着河边的小路，他沐着微凉的春风，不紧不慢地走着，尽情地享受美丽的夜色，在一个拐弯处，他听到了一个与繁华市不大和谐的声音。

一对来繁华市旅游的情侣坐在河边的木凳上大发感慨，男人失望地说，真没想到传说中美丽繁荣的繁华市，城区的河道这么狭窄，就像一条小水沟！女子噘着嘴在一旁附和，还说是繁华市呢，一条又小又臭的河熏死人，以后就是八台大轿抬我，我也不来了！

那一刻，李长河的心里像扎进了一根钢针，一阵巨大的疼痛扩散到全身。他没有想到，即将为之奋斗的繁华市送给他的见面礼竟然是一条散发着臭味的河流。

到任不久，市委书记、市长先后找李长河谈话，他们语重心长地说，长河啊，市委、市政府为保护淦河下了很大力气，但在治理过程中还存在许多问题，你在大学学的是水利专业，又在省防指工作多年，我们希望你能挑起保护淦河的重担！李长河说，领导这么信任我，我一定不辱使命，把淦河治理工作做好！

为摸清淦河的基本情况，李长河主持召开了一次专题会议，听取相关部门汇报。市水务局长介绍说，淦河是繁华市人民的母亲河，发源于幕阜山南麓，由南向北流经市中心城区，最后由斧头湖汇入长江，干流全长76.6公里，流域面积854平方公里。淦河给繁华人民带来了恩泽和福祉，也带来了水涝灾难，从宋朝以来共发生54次大洪水，由于水土流失、污水无序排放等原因，淦河流域特别是城区河段水环境日益恶化，严重影响了繁华市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

近几年来，市委、市政府为创建河畅、水清、岸绿、景美、宜居、自然的水生态文明城市，打响了碧水保卫战，将淦河整治列入全市八大工程之一，投入数十亿元完成了城区段防洪工程建设，建成了多个公共绿地和湿地公园，还在两岸建造了浮雕、河亭等人文景观，昔日的“龙须沟”变成了今天的生态河。繁华市在文化旅游节期间打造的十里河灯景观创下了上海大世界基尼斯纪录，修建的激光音乐喷泉成为淦河上一颗璀璨的“夜明珠”。

李长河带领相关部门多次深入调研，听取干部和群众的意见，通过专家论证，采取了上拦、中疏、下排的措施，加固了上游的中小型水库，拆除了沿河一些废弃的电站，改造了年久失修的拦河闸。同时，开展了“清河”行动，治理黑臭水、清理瘀泥，实施两岸生态修复工程，淦河面貌焕然一新。去年三月，全国推行河湖库长制，李长河顺理成章被任命为淦河市级河长。

李长河刚任河长，市委、市政府就下达了一项任务：在11月繁华市举办第十届旅游文化节之前，拆除淦河位于浅水湾处的民房。市长还点名要求他亲自挂帅，尽快拿下这个拆迁项目。

凤凰街道办事处地处市委市政府，浅水湾是办事处李渡村的辖区，地势低，弯道大，住着赵无法3兄弟及另外7户人家。这些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房屋破坏了两岸的风景，4户养猪户排放的污水污染了淦河的水质，更严重的是接近90度的急弯影响了河水的流速，一遇骤降暴雨就淹水。如果把淦河比喻成一位美女，那么浅水湾处的民房就像是长在她脸上的一块疤痕，大煞风景。

浅水湾住户少，矛盾多，李长河调来繁华市之前，有领导曾经动过拆迁的心思，由于赵家兄弟十分顽固、其他住户又不配合，拆迁的事就此搁浅下来。如今市委、市政府把这项工作又重新提上议事日程，下决心啃下这块硬骨头，李长河坚决支持，但他知道，接下这个任务，就是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李长河的脑子正在天马行空时，秘书科同志把陈热情带了进来。陈热情小心翼翼地站到办公桌前，腰弯成了75度，他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李副市长，下午好！

李长河说，热情，你辛苦了，喝杯茶，慢慢讲吧！他站起身，给陈热情倒了一杯热茶，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陈热情接过茶，有些受宠若惊，以前汇报工作都是街道党委书记来，这是他第一次与李长河打交道，没想到他这么平易近人。陈热情把汇报材料恭恭敬敬地递给李长河。

材料上反映的都是赵家兄弟的不是，骂人、动手，都是赵家兄弟在先，干部有没有问题只字未提。李长河不动声色地问，我们的干部在工作中就没有问题么？

陈热情说，也不是没有一点，比如，李渡村支部书记罗光明说话就有些过火，要不是他一口一声说如果赵无法不配合就要实施强制拆迁，事情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李长河说，情况我都清楚了，这样，你明天组织街道、村组干部到浅水湾开个群众会，让罗光明当着群众的面作个检讨，后面的工作，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陈热情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他看到李长河斩钉截铁的样子，不敢再作声，他点着头说，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办！

第二天下午，陈热情到浅水湾召开群众大会，赵无法推说肉没卖完叫钱小秀替他参加，赵无天到街上和一帮狐朋狗友打麻将去了，根本不理会这事，赵大胆抱着黄鹤楼看翻船的心理在会议开了一半时才慢吞吞地走进来，其它几户每家都来了一位代表。

陈热情主持会议，罗光明作了深刻的检讨，他说自己作为一名干部，在工作中作风粗暴，伤害了群众，造成了不良影响，请大家原谅，并表示今后坚决杜绝再发生类似的事。

一些明白就里的群众感到很吃惊，昨天明明是赵家兄弟不对，要道歉也该他们，怎么变成罗光明作检讨了?也有人说政府软弱无能，这点事都摆不平。赵大胆四处煽阴风点鬼火，说，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政府这是在收买人心，大家千万不要上当！

陈热情向李长河汇报了群众的反应，李长河呵呵一笑说，热情啊，共产党当年小米加步枪都打败了飞机大炮，怕过谁呀，赵无法是老百姓，觉悟低，做得再不对，还是我们的同志，但干部出错了就要及时反省，只有这样群众才会信任、理解和支持我们。

四月上旬，李长河对淦河城区河段开展了第一季度巡查。在一个星期三的上午，他带领区、镇、村各级河长和相关职能部门负责人从市政府门前的河段出发，一段一段逐段认真进行检查。

宁安区区长、淦河区级河长魏强一路详细介绍了沿河两岸的护坡、绿化、排污口工程、闸门等工程设施建设情况，李长河边看边听边提出建议。巡至区文体新局河段，李长河发现水质颜色不对，一问才知道地下排污口没有实行雨污分离，当即责成市、区住建局落实。

来到西河桥河段，李长河感慨万千。沿岸横七竖八的房屋早已不见踪影，映入眼帘的是葱郁的草木。这个项目由魏强负责，他仅用四个月就拆除了两岸60户房屋，完成了治岸绿化。李长河详细询问了拆迁户的补偿和安置情况，对宁安区政府的工作给予了充分肯定。

巡视结束后，李长河对陈热情说，你可以组织浅水湾的拆迁户到西河桥河段实地感受一下，或许能推进工作。

没过几天，陈热情还真把浅水湾的几户人家一车拉到了西河桥，除了赵无发没说动，其他人都去了。赵无天和赵大胆本来不打算去，但听说去的人每人可以发一张《嫦娥》风情剧的门票，就跟着去了，那是他们盼望已久的一场演出。

陈热情带领他们参观了绿化带、还建房，询问了拆迁户的感受，有两户人家思想当场就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

陈热情再次到李长河办公室，已不那么拘谨，李长河的随和让他消除了一切顾虑，他的腰挺直了，声音也大了，喝了一口茶，就直奔主题，绘声绘色地汇报工作进展情况。

陈热情说，上次组织的活动对浅水湾的拆迁户确实起到了很大的触动作用，除了赵家三兄弟嘴咬得死紧，其他几户对补偿的要求有了松动，有一户已经同意在近期签订拆迁协议。

陈热情兴奋地汇报着，阳光灿烂的脸突然一下子阴了下来，他满面愁容地说，虽然工作上取得重大突破，但赵家三兄弟却连水都泼不进，干部们现在束手无策。

李长河呵呵一笑说，热情啊，你工作热情高，有耐心，仅凭这些是不够的，建议你以后在工作方法上多动动脑筋。赵家三兄弟虽然霸道，但也有善良的一面，人都是有感情的，你要从感情上入手，在感情上做文章，从感情上寻找突破口。

李长河提供了一个信息，赵无法虽然性情暴躁，但他是村里出了名的孝子，对80岁的老母亲非常孝敬，赵无天和赵大胆有很多毛病，但平时都非常听赵无法的话。他点拨陈热情说，如果做通了赵无法的工作，两个弟弟的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

陈热情的心一下子亮堂起来，对李长河陡增了几分敬意。在李长河手下干工作，他表面上恭敬，实际心里并不十分服气。他想，李长河一个从省直机关空降下来的副市长，基层工作经验难道还比自己这个在乡镇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人强，通过面对面对接触，他发现李长河领导艺术能力很强，工作点子也非常多。  

陈热情不知道，李长河在省防指工作时，曾几次下挂到基层锻炼，当过乡镇党委副书记和副县长。

一位叫王军的男子买肉时和赵无法发生了激烈争吵。王军怀疑赵无法的秤有问题，克扣了斤两。赵无法哪受得了这种冤枉，他又气又恼，两人由口水仗发展到了肢体冲突，你推我搡，动起了拳脚。

赵无法五大三粗，王军也高大威猛，几个回合下来，赵无法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落了下风，气急之下，他顺手操起案板上的杀猪刀砍向王军，王军哎哟一声顿时血流如注。围观的群众赶紧拨打110报警，赵无法被赶来的警察带走。

派出所做了几轮调解，王军要赵无法赔偿医疗费3万元，赵无法说要命有一条，要钱一分也没有，死活不答应。钱小秀找到陈热情说，陈主任，你帮帮我家无法吧，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无法出来后，我一定劝他早日签了协议。陈热情说，派出所由城区公安分局管，我说也没用，我找李副市长出面，请他出面做做工作吧！

陈热情找到李长河，李长河一拍大腿说，机会来了，我们不妨就从这件事上突破！李长河亲自跑了一趟办出所。所长说，王军治伤没花多少钱，要赵无法赔偿那么多是因为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李长河再三嘱咐所长多做两人的工作，最后双方达成赔偿5000元的意见。

赵无法被放出来后，钱小秀向他道出了事情的经过。她说，无法啊，这次多亏了李副市长出面，才这么快解决了问题，你可一定要知好歹，尽早签了拆迁协议。

赵无法思来想去决定还李长河一个人情。他对陈热情说，我虽然鲁莽，但不是那种不讲情义的人，李副市长帮了我大忙，我把赔偿费降到两百万，应该对得起他吧？

陈热情说，你家房子评估价是95万元，这个数字还偏离了太多，你再考虑考虑。赵无法说，我已经作了很大让步，你们不要得寸进尺。陈热情笑着说，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李长河听说赵无法态度有了转变，心里很高兴。他对陈热情说，这是个好兆头，我们双管齐下，那边，你趁热打铁，继续跟进，这边，我找他谈谈，再做下工作。

李长河决定单独会一会赵无法，探探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赵无法开始推三阻四说没有时间。李长河故意激将他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连一餐饭也不请我吃，你这人也太没意思了吧！这一招还真灵，赵无法说，既然领导看得起，选日不如撞日，那就定今天晚上！

李长河给赵无法拎了两瓶好酒，他开玩笑说，幸亏你当初那一刀没砍下来，否则今天就喝不成了！赵无法脸红了起来，说，梁山好汉不打不相识，我是个粗人，希望你不要见气。

菜很丰盛，看得出钱小秀很花了一番功夫。赵无法和李长河推杯换盏，一边喝一边聊，话语渐渐投机。三杯酒下肚，赵无法的话多了起来，他伤感地说，我老婆没工作、母亲长年患病，还有一个女儿在读大学，家里五口人就靠我一个人挣钱养家糊口，我还要经常接济两个不争气的弟弟，容易吗，我？

赵无法不停地掏心掏肺，突然，他号啕大哭起来，说，李副市长，你不知道，光我老母亲治病一年就要五六万元！我这次向政府要的补偿费口是开大了些，但现在的房价高，我买一幢同面积的房子就是不装修也要大几十万元。

赵无法滔滔不绝，一把鼻涕一把泪，李长河不禁对这个汉子同情起来。他说，本来今天是来和你唠唠家常的，既然你提起拆迁的事，我们就谈谈吧，这件事绕是绕不过去的，迟早要面对，你给我交个底，到底想要补偿多少你才同意。

赵无法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咬了咬牙说，按原来的想法，政府不赔个两百万，我是不会罢休的，又不是我要拆屋，冲着李副市长的面，今天我表个态，再降50万，就150万吧！

李长河说，感谢你的支持，今晚我们都喝多了，补偿款的事让陈热情具体和你谈吧，希望大家都能再退一步，早日签了这个协议。钱小秀把赵无法扶进卧室后，李长河去看望了赵无法的老母亲。

赵无法的母亲白发苍苍，脸色苍白，她躺在床上，看见有人进门，几次想撑起身来，可能由于乏力，动了几下又躺了下去。李长河拿出五百元钱，塞进老人骨瘦如柴的手里。

钱小秀千恩万谢，不停地数落赵无法两个弟弟对老母亲不管不顾以及其它种种不是，她告诉李长河，赵无法的家庭责任感很强，就是性格暴躁了些，如果有对不住的地方，请他一定要原谅。

李长河出门时，心里沉沉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7户人家终于签订了拆迁协议，就剩下了赵家3兄弟了。陈热情与赵家三兄弟又谈了好几轮，谈到150万元就卡壳了。离文化旅游节举办的日期越来越近，怎么办？

陈热情召集专班的同志开了一个诸葛亮会，征求大家的意见，李长河也参加了。多数人认为既然工作做不通，只有实施强制拆除，只有李长河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那一步。

李长河说，同志们，你们想一想，拆迁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还母亲河一个好生态，给广大群众造福吗？强制拆除，多少会给群众的心里带来伤害，这不就违背了初衷吗？

李长河一想起赵无法痛哭的情形和他的老母亲，就过不去强拆这道坎，他认为有一线希望就要争取。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继续做赵家思想工作和启动强拆程序两套方案同步实施。

强拆通知书下达后没几天，李长河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时，陈热情火急火燎地赶来，他告诉李长河，赵无天吃夜宵时被一伙人打断了几根肋骨，被送进了医院，警察赶到时，凶手已逃之夭夭，赵无法这几天变得比平时更加暴躁，工作没法继续。

李长河给市公安局打了一个电话，说被打的人是一名拆迁户，对一个重点项目的推进起着很要作用，希望市公安局督促城区公安分局加紧破案，严查凶手。

繁华市进入了梅雨季节，降雨时断时续，到了6月28日，下起了大到暴雨。下午4时，市气象台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信号，预计市区未来3小时降雨量大部分地区将达100毫米以上。

李长河召开淦河各级河长紧急会议，要求加强对各自负责河段的巡查，做好抢险和人员转移的措施，散会后，李长河带领相关部门的同志又冒雨到几个重点河段察看了一遍。一回办公室，他就给陈热情打电话，说浅水湾地势低洼，要他务必组织赵家提前转移。  

天刚擦黑，一个个响雷像炸弹一样在头顶炸开，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铜钱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倾泻而下，一时间，地上射起无数箭头，房屋上落下千万条瀑布，约摸个把小时，淦河里的水就如脱缰的野马，横冲直闯，从上向下狂奔而来，水势持续上涨，慢慢溢过河道，灌进城区，浸没街道。

李长河在淦河上奔来奔去，指挥人员抢修完几处险情，一看表才发现已是晚上九点多。他再次拨打陈热情的电话想问问赵家的情况，但没有打通，他顾不上吃饭，带了两个人匆匆向浅水湾赶去。

浅水湾黑漆漆的，已成了一片汪洋，赵家一楼已淹了一半，钱小秀站在离房子不远的一块高地上捶胸顿足，呼天喊地。看到李长河，她跑过来抹着泪急促地说，我婆婆还在房里，你们快救救她吧！

李长河忙跳下水向房子游过去，透过敞开的窗户，他看到老人站在床上，水已漫到了她的腰部。李长河爬进房里抱起老人把她往窗外推，外边的两个人接过老人把她背上了岸，李长河从窗户爬出来时，被一根木棒击中头部，鲜血直流。

陈热情带着一帮人赶了过来。李长河沉着脸问，不是叫你们提前转移赵家吗，怎么现在才来？钱小秀抢过话说，这事不怪陈主任，他们早就来了，是我让他们去其它地方抢险的，我以为自己可以带着三家人转移，没想到水来得这么快！

李长河又问，你们赵家三兄弟呢？钱小秀说，无法带无天到省城做手术去了，大胆这几天去外地玩还没回来。李长河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雨水松了口气说，你们赵家没事，我就放心了。

市电视台和繁华日报想采访李长河舍身救人的事迹，李长河躲在办公室不肯出来。他深有感触地说，淦河是繁华人民的母亲河，我就是汇入淦河的一条支流，是淦河身体的一部分，当淦河受到污染、遭遇苦难，我的生命也立刻有了感应，有了痛感，我这样做就是想用真情感化群众，唤醒他们的护河意识。

赵无法从省城回来，听了钱小秀的讲述，赶到拆迁指挥部，二话没说就签订了拆迁协议。浅水湾民房拆除后，实施了弯道取直工程，建起了人文景观，成了繁华市第十届旅游文化节一道靓丽的风景。

李长河被省委提拔重用，调任另一个地级市任市委副书记。临行前，他专门去了一趟赵无法家的新居。赵无法满面春风，正坐在门口陪晒太阳的母亲聊天。

看到李长河，赵无法高兴地说，房屋拆迁后，陈热情非常关照他们三兄弟，不但为钱小秀找了一份超市的工作，还把赵大胆安排到办事处干门卫，赵大胆如今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这几天，陈热情正在四处奔走，为即将出院的赵无天联系工作。

看着赵家三兄弟过上了新的生活，李长河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告诉赵无法，殴打赵无天的凶手是一群开地下赌场的人，已经被公安抓获，他们答应赔偿赵无天全部的医疗费用。赵无法拉住李长河的手，眼泪掉了下来。他说，李副市长，我与您非亲非故，您却一次次地帮助我，我拿什么报答您呢？

望着穿城而过缓缓流动的淦河，李长河拍拍他的肩膀深情地说，我出生时五行缺水，父母给我取名李长河，在大学学的专业与河紧密相关，现在的工作又与河密切相连，与河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深深体会到整治河流的艰难，你如果要报答，就多多支持河湖库长们的工作，好好保护我们的母亲河，让它碧水长流！

在李长河的心中，中国共产党就像一条引领全国各族人民走向幸福安康的大河，它流经960万平方公里，滋润着十几亿人民。作为河长，李长河有一个美好的愿望，他盼望每一条小河都能清澈、顺畅地汇入这条大河中，这条大河永远干净清洁、源远流长……

作者简介

周益民，咸宁市青年作家，一直从事诗歌、散文、小说创作，2014年曾入选湖北省作协青年作家定点深入生活项目；作品在《飞天》、《湖北网络文学选》以及国内报刊杂志上刊登；中篇小说《红杏的忧伤》曾获咸宁市“香城泉都”文艺奖金奖；组诗《油茶花开黄草山》（组诗）获中国•涪陵首届“茶山情”诗歌征文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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