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义——抗战烽火见闻录
2015年5月26日下午，我们一行人来到了北郭乡蔡庄村。几经打听，在蔡庄村的西南角，我们终于找到了离休教师杨学义老人的家，88岁的杨学义老人非常热情地把我们让到了屋内客厅。简单寒暄后，杨学义老人直奔主题，向我们讲述起抗日战争时期的那些所见所闻。
抗日战争爆发时期，我才十来岁（1927年1月出生）。记得咱们县里来日本兵最早的一次,是1938年的农历正月初三。那次是日本人进木栾店，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是我那时候上学学的歌，就编有这件事，其中就有这么两句：“一月初三十点钟，木栾店里闹哄哄……”可惜其它的词我都记不起来了。
1938年的腊月二十九（阳历已是1939年了），日本人闯进了我们蔡庄村。有十几个日本兵来到了我家的东院，他们用枪押着家里的人往外赶。刚好这时候，我和妹妹慌忙中不小心掉进了院内红薯窖。大人连忙跟日本人求情说，红薯窖里还掉有人，才把我们两个从红薯窖里拽出来。从院里出来后，看见有一个日本军官，穿着大皮靴，在大路上站着，旁边树上拴着大洋马，有十几个日本兵在他旁边坐着。他们不停地讲着话，叽里呱啦的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后来，他们给小孩子发糖，糖是软皮糖，可是家里大人怕有毒，不叫我们小孩吃。那时候，家里还有可多准备过年蒸的馍，拿来让日本人吃，可日本兵看看也不吃，把馍都给扔了。这一次，日本人在我们村没有干什么坏事。只是他们走后，地上扔的馍满胡同都是。可是，这次以后，日本兵只要进村，就见鸡逮鸡、见猪杀猪，奸淫掳掠的，啥坏事都干。
1939年的时候，日本人在北郭乡索余会村扎有据点。当时，我的表姐夫（我姑家的大闺女女婿）会做饭，专门管给据点里的日本鬼子当厨师，他叫啥我记不清楚了。听表姐夫说，日本人刚到的时候，也很随意，有时候出去也不拿枪。每天上午，都会有两个日本兵在蔡庄村到南古岗村之间来回溜达，转悠到下午就回去了。这个情况，让县里国民党张敬忠抗日队伍的人发现了，他们就商量着如何活捉这俩鬼子。一天，张敬忠手下的人预先在南古岗村公所埋伏好，再派人送信给在蔡庄村公所溜达的鬼子，说在南古岗村公所给他们准备了香烟。俩鬼子听说后，争着往南古岗村公所去了。俩鬼子一到，就给张敬忠手下的人捆住了。当天趁夜黑之际，就将俩鬼子送到了黄河南岸国民党军队防区了。那时候，正规打仗都难干掉日本人，这次一下捉两个活的，让抗日队伍感到意外惊喜，且鼓舞了士气。第二天，日本人发现少了两个兵，就将索余会村的保长（我表姐夫的哥哥）给杀害了，我表姐夫也赶紧逃跑了。
1940年，国民党38军有一个营部队驻扎在蔡庄村。深秋的一天，大虹桥小高山村里集会，日本人准备趁群众赶集来偷袭。这一消息被一群众获悉，随报告38军部队。部队立即出发去截击鬼子，没想到在会上就撞见了，双方随即接上了火。咱们的队伍就赶快往蔡庄撤，因为部队就驻扎在蔡庄，对周边的地形非常熟悉，便于歼灭鬼子。在蔡庄村北坟地的沙古堆上和文庙的高圪垱上，38军部队架起了几十挺机枪，集中向鬼子开火扫射。鬼子只有躲在路沟里还击，可是路沟太浅，将鬼子打了个无处藏身、屁滚尿流，只好狼狈不堪地撤出战斗。这一仗，日本人损失惨重，死了三、四十个人。后半夜里，日本兵将伤亡的鬼子尸体拖走，留下了一路的血迹。在这次战斗中，营队上有个姓徐的通讯员牺牲了，部队简单开了个追悼会，将其安葬在了益庄。
第二天，刮着大风，38军部队在早上撤走了。看着队伍撤退，村民们非常失望，怕鬼子进村报复，心都凉透了，都纷纷向外村躲逃。我和家里人躲到了余会村。果然，到了半晌午，日本兵来了。一进村，鬼子就疯狂地开始报复，发现人就杀、见猪鸡就抢、见房子就烧，真是坏事做绝。我们在余会村，远远地看见蔡庄村内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这一次，村内有七、八十座，二百多间房子被烧毁了；鸡呀猪呀等家禽家畜被打死后都抢光了；村里人3死1伤，李福成被火烧死了、冯老土被刀劈死了、赵王保被枪打死了，还有李秉义被烧伤了。
1940年阴历十一月的一天，天上飘着小雪花，南虹桥村的基督教教民集会，日本军冲进教堂内，抓了几十口人，并将18人投进了附近的一口井里填埋了。18人全死了，其中有一个是蔡庄村的，名叫翟青顺。还有一次，在大虹桥乡的刘村，日本鬼子将5人填埋在了一口井里，死了3个、逃出来2个。死者中有一个是俺门口邻居家的叫王祥，才18岁；活着的两个中有一个是俺村的叫赵喜德，在井里被日本人用刺刀戳伤了，现在去世已经七、八年了。还有古城惨案中，一座屋里有53个基督教教民被烧死了，只有一个逃出来了，是北郭南古岗村的马维信（俺俩是同学），当时头发都被烧焦了，后来跟傻了一样，这人还在。
1943年，我逃荒到三阳乡的小庄一带，想在驻小庄的国民党杂牌队里谋个差事，人家嫌我年龄小，不要，我就粘着没走。那年冬天，驻木栾店日本兵往西北方向抢东西，有12个人被张敬忠的杂牌队打了个伏击，死了11个，剩下一个跑回了木栾店。后来，驻新乡、修武、焦作的日本兵都来报复。当时我远远瞧见，驻焦作的日本兵有二、三十人，打着日本旗，从马村那里过去往段口方向去了。那一次，日本兵把段口村的房子都烧光了。当天晚上，我就赶紧过河回家了。那时候的大虹桥驻有皇协军，叫水上警备队，把守沁河渡口。余会据点日军也是把守黄河渡口，黄河南岸就是枣树沟，那时候老百姓从焦作贩点私盐，到河南边去，挣口饭吃，日本人把住以后，也干不成了。那时候的黄河堤是主要的交通干道，上面建有可多炮楼。
因为沁南都是水，加上蝗灾，我跑来家后，1944年，我又逃荒到东边的获嘉县亢村，曾被驻忠义的日本人抓工，去炮楼边挑壕沟。1945年的春天，我们见到一个站岗的小日本兵，看着很小，拿着小枪，我们就问他，他说：“我才十六岁，是个学生，国家派我来了”。由此可见，那时候日本已经苟延喘息、穷途末路了。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八年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结束，我们中国人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1946年，国民党部队从黄河南向新乡开进。我挑着甜瓜在路边卖给部队，那时候他们都是步行，生意倒是可好，甜瓜卖的可快。1947年冬天，阴历十月份我回来，然后去卖豆腐做小生意。1949年春天，村里举办义校扫盲班。六月份我被召集到县城南大操场附近的孙介眉家参加学习班（就是后来的老制药厂，训练班之后为县武装部驻地），集训了半个月，然后就去小虹教学，53年去东草亭，然后去辉县师范班培训了一年。54年7月回来，然后去任徐店教学，56年春天，到小徐岗学校任校长，59年到杨悟贾，61年到阳城，63年到东马曲学校任校长，68年底下放干部回村，69年恢复工作，在本村里一直教学。1978年参加创建木城高中，呆了2、3年，后来又回到大虹桥教学，90年办的离休手续。小时候家里有4、5亩地，49年冬天土改又分了7、8亩地。有个弟弟杨学武，也从教育上退休了。解放前有个妹妹和弟弟都给别人了，妹妹不在了，弟弟早就找不见了。我有6个孩子，2个闺女，4个男孩，大孩铁山、三孩三营在家务农，二孩合营在长沙工作，他的闺女是博士研究生，在中科院工作，最小的四营在大虹桥司法所工作，铁山家孩子在郑州做生意，一年也收入百十万元。1956年7月9日加入共产党。现在离休，工资加护理费，也有三千三、四百元，生活过的很满意。
聆听杨学义老人的讲述，我们发现老人对每一次亲历、亲见都刻骨铭心，对每一个细节、名字都牢记铭刻，可见那经历在老人的内心烙上了多深的印痕。老人的细数，讲出了苦难历程、讲出了民族仇恨、讲出了卫国史实，教育我们时时刻刻铭记抗日战争历史、牢记抗战英雄先烈，鼓舞鞭策我们珍惜当前、放眼未来，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努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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