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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毅夫万字长文:重庆和四川绝对可以建成中国经济“第四极”

林毅夫 行政区 2022-04-02

近日,著名经济学家、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林毅夫院长领衔撰写的《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的新结构经济学分析建议报告》在《成都日报》发布。


《报告》明确提出,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如按照“因势利导”和“倒弹琵琶”的两条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发展思路,按照“圈”来规划融合发展变“隔空唱戏”为“二龙戏珠”,政府与市场、中央与地方、内部与外部协同发力,一定能够实现中央赋予的历史使命,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成我国的第四个发展极绝对是一个可以实现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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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极”有多强?

(出处:樊杰, 王亚飞, 梁博. 中国区域发展格局演变过程与调控[J]. 地理学报, 2019, 74(12): 2437-2454.)


《报告》提出,成渝地区成为中国继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之后的“第四极”,就可以构成一个链接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和成渝地区的菱形,菱形四个顶点所在的四极地区的经济体量稳定在占全国45%左右,菱形内部的经济占比总体稳定在占全国32%左右,二者加起来差不多就占全国77%,其实就是中国经济的重心区域



《报告》认为,中国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主要指的是东部沿海(尤其是东南沿海)地区与中西部地区之间的不平衡不充分,并不是指胡焕庸线两侧的不平衡不充分。如何在胡焕庸线以东的区域内(95%)寻找经济平衡轴,寻找“第四极”的战略思路和成长空间,同时带动胡焕庸线以西的区域发展(5%),才是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和国家战略的要义所在。

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具有很强的世界意义和战略影响。《报告》分析指出,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与京津冀协同发展是支撑对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极为重要的——哈昆线的两大支点。中国追赶欧美发达国家的空间就来自成渝所引领的中西部地区。因此,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不仅仅要按“圈”融合内部地区,也需要按“圈”规划加强与外部的融合。要携手京津冀、中原经济区以及东北地区加快与东北亚和东南亚的密切合作,真正建成贯通东北亚和东南亚的东亚大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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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极”如何干?



新结构经济学主张在经济发展当中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这“两只手”要同时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发展有两种方式:

一是“因势利导”,根据地区的要素禀赋结构发挥“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作用把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发展成在国内外市场上具有竞争优势的产业。具体来看,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培育形成世界级产业集群可以采纳新结构经济学提出的五类产业中追赶型产业、领先型产业、转进型产业、弯道超车型产业的特性来将比较优势发展因势利导使其成为竞争优势。如成渝地区发展的微型电子计算机产业是其整个地区的追赶型产业。长虹这样的家电产业以及宜宾五粮液和泸州老窖这样的白酒是领先型产业。成都和重庆新进发展的数字经济则是其弯道超车型产业等等,不一而足。


二是“倒弹琵琶”,即利用中央投资的赶超型、战略型产业所形成的技术、人力资本、供应链向下一个产业台阶来结合当地的比较优势。成渝地区曾经是三线建设的核心地区,在中央的支持下建立了很多属于赶超型的、资本非常密集的产业。在中美两国关系发生深刻变化的今天,“倒弹琵琶”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过程中会面临不少机会。当然,中央的投入需要有地方的配合,地方必须在一些基础设施、子女教育、生活环境、医疗条件上配套,这些技术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产业才能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里落地生根。如果能落地生根,这些产业的技术、供应链就会有外部性,给成渝地区发展当地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提供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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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极”怎样“合”?



作为国家战略,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应该解决整个中国区域经济结构的主要矛盾,而不仅是为了解决成渝地区内部“一亩三分地”不平衡不充分的次要矛盾。和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相比,成渝的区域经济结构有其特点,不能简单地人云亦云地说成渝存在“双核独大、两翼不振”的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矛盾。这不是一种空间结构扭曲,未来也还要把成都重庆两核做大做强,加强毗邻地区合作融合发展,并且变“隔空唱戏”为“二龙戏珠”

这意味着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须是实圈,只有成渝合体产生的实圈才能产生有影响力的对外辐射,成为全国性的中心。建议《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规划纲要》按“圈”规划,相向发展形成全域开放的融合发展格局。这个“圈”可以分阶段逐步扩大,但必须充实圈内,也不能搞成“双城双圈”各自发展。

自2017年4月始,成都“东进”跨越龙泉山,推动城市空间格局从“两山夹一城”向“一山连两翼”转变,城市格局迎来“千年之变,今年5月6日,成都东部新区正式挂牌,迈出了历史性的步伐,为成渝合体奠定了坚实基础。接下来要加快合体步伐,建议在成渝中轴区建立由四川和重庆省级政府共商共建的“成渝一体化国家级经济示范区”。建设250公里的西部田园风光的科创融合、产教融合、产城融合、城乡融合的高品质生活宜居开放长廊,在第二个百年目标实现过程中超越美国著名的128公路。


《报告》原文:

如何“因势利导”和“倒弹琵琶”——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的新结构经济学分析建议报告(上)

林毅夫 付才辉上下滑动查看)


今年初,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六次会议,研究推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问题,使成渝地区成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重要经济中心、科技创新中心、改革开放新高地、高品质生活宜居地,助推高质量发展。李克强总理在不久前闭幕的两会政府工作报告中也强调,今年要编制好“十四五”规划,为开启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征程擘画蓝图,也强调了推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目前,有关部门正在编制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相关规划纲要。新结构经济学强调知成一体,一方面要研究理论、了解世界,另一方面要应用这个理论来改造世界,在此,我们从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视角来认识和落实中央关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决策部署。


新结构经济学怎么看?


新结构经济学是作为第三代发展经济学提出来的,其理论的切入点是不同发展程度国家或地区的产业结构、技术结构是有差异的,这个差异是内生的,同时像中国这样的转型中国家存在的一些相对不足也是内生的。新结构经济学是作为发展经济学和转型经济学而产生的,但当把结构的差异性与差异的内生性引进后,新结构经济学实际上是对现代经济学的一场结构革命,它涉及现代经济学的每个领域,包括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相关的经济地理。


从发展经济学来说,新结构经济学强调经济发展的本质是收入水平的不断提高,靠的是技术不断创新、产业不断升级来提升劳动生产力水平。在这个过程当中,需要有“有效的市场”和“有为的政府”。有效的市场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在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中要实现包容性、可持续、高质量的发展,必须符合一个地方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只有这样,要素生产成本才能在国内、国际市场处于最低水平。但按照比较优势来进行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是经济学家的概念,如何会变成企业家的自发选择?那就必须有一个能反映各种要素相对稀缺性的价格体系,这样的价格体系只有在要素市场和产品市场都是充分竞争的市场中才能存在,所以新结构经济学特别强调有效市场的重要性。


为什么需要有为的政府?因为市场的竞争是总成本的竞争,在总成本中除了要素生产成本之外还有交易成本,交易成本的高低决定于这个经济体是不是拥有适合于所要发展产业的硬的基础设施,像交通、电力等,以及软的基础设施,包括金融环境、营商环境等制度安排。这些软硬基础设施的完善,市场难于自发解决,必须由政府根据所要发展的产业来推动其完善。所以,新结构经济学主张在经济发展当中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这“两只手”要同时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如按照“因势利导”和“倒弹琵琶”的两条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发展思路,按“圈”规划融合发展,政府与市场、中央与地方、内部与外部协同发力,一定能够实现中央赋予的历史使命,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成我国的第四个发展极绝对是一个可以实现的理想。


“因势利导”怎么导?


就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而言,虽然目前尚未明确划定范围,但根据2016年国家发改委和住建部的《成渝城市群发展规划》里所涵盖的范围来讲,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包括重庆的27个区县以及四川的15个市,总面积达18万平方公里,人口有9094万人,是一个相当大的地区。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地处中国西部,从要素禀赋来看,有被称为“天府之国”的成都这样非常适合农业发展的平原,也有很多山区适合经济作物,还有各种矿产资源和非常丰富的旅游资源。所以,从自然资源禀赋的比较优势来讲,成渝地区有不少地方适合发展农业、经济作物、矿产资源产业和旅游业。


但要素禀赋除了土地、自然资源,还包含劳动力和资本。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劳动和资本要素拥有量如何?一般来讲,最好的指标是人均GDP水平。根据统计公报数据,2019年重庆人均GDP是75828元,比全国70892元高了6.9%,即是说重庆27个区县平均人均资本拥有量跟全国大约相等,只高了6.9个百分点。在成渝地区里也有更发达的地方,像成都和重庆核心市区。成都在2019年人均GDP已超过10万元,比全国平均水平高了40%,从成都来讲已经跨过了联合国高收入经济体12700美元的门槛,属于人均资本相对比较丰富的地区。四川省整体在2019年的人均GDP则为55774元,只有不到全国的80%。


也就是说,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内,还有不少劳动力资源比较丰富、资本比较短缺的地区,内部差异相当大,有高于全国或已接近高收入经济体的地区,也有比较落后的地区。在资本比较丰富的地区,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是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的,比较接近国际前沿的产业。人均GDP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的,具有比较优势的是劳动力比较密集的产业,可以承接经济圈内部和全国其他地区劳动力比较密集产业的转移。


大家所说的四川盆地,其实从经济分布来讲,更像一口“锅”,成渝中部差不多就是锅底。成渝中部除了资阳,还有资阳东南边的内江和东北边的遂宁,资阳的经济发展水平比内江和遂宁都低。2019年人均地区生产总值,资阳只有31013元,约为全省的55.6%,低于甘孜州、阿坝州;内江比资阳高一些,但也只有38743元,约为全省的69.5%;遂宁又比内江高一些,不过也只有42115元,约为全省的75.5%。这个落差较大,比全川平均水平低25到45个百分点。


与川西高原地广人稀不同,成渝中部地区人口相对密集。资阳、内江、遂宁这成渝中部三市的辖区面积各自都只有5000多平方公里,总计大约1.65万平方公里,大概占全省的3.4%。四川2019年年末常住人口有8375万人,约为全国的5.98%;资阳250.3万人、内江370万人、遂宁318.9万人,三市合计939.2万人,约为全省的11.21%。因此,人口多资本少并且发展水平较低的这一地区从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步起步是合适的选择。例如,乐至县和安岳县承接了成都的服装鞋业转移便是经济圈内部产业转移的成功案例,成渝的微型电子计算机产量已经超过广东省和江苏省便是经济圈外部产业转移的成功案例。整体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由于禀赋结构维度和层次都极为多样化,各圈段可以根据自身禀赋条件和比较优势培育形成世界级的产业集群。


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培育形成世界级产业集群的原则是因势利导,具体方法上可以采纳新结构经济学提出的五类产业划分,其中追赶型产业、领先型产业、转进型产业、弯道超车型产业这四类产业根据比较优势因势利导使其成为竞争优势。前面提到的成渝中部区县发展的服装鞋业就是其追赶型产业但却是成都的转进型产业,成渝地区发展的微型电子计算机产业则是其整个地区的追赶型产业。当然,比如长虹这样的家电产业以及宜宾五粮液和泸州老窖这样的白酒则是领先型产业。成都和重庆新进发展的数字经济则是其弯道超车型产业,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倒弹琵琶”怎么弹?


新结构经济学中的“禀赋”是指一个决策者在做决策时被给定的、不可变的、需要考虑的因素,除了土地、劳动力等自身禀赋外,还包括许多其他要素,比如说外来的社会资本、技术资本等。从这个角度来看,成渝地区曾经是三线建设的核心地区,在中央的支持下建立了很多属于赶超型的、资本非常密集的产业,这些中央支持的资本密集型产业实际上给当地导入了人力资本、技术能力等禀赋。


这些产业,在新结构经济学提出的五类产业中属于国防安全和战略型新兴产业,需要中央财政支持才能够生存。不管是四川省、成都市或是重庆市都很难用地方财政来支持全国需要赶超的产业,针对这类产业,地方可以采用“倒弹琵琶”方式利用这些资本密集的赶超型产业已经积累的技术能力、人力资本和产业链,向下一个资本密集度的台阶去发展符合当地比较优势又能充分利用这些技术能力、人力资本和产业链的产业。


改革开放以后,在四川和重庆都有非常典型的成功案例。例如,四川绵阳是一个三线建设的重点城市,这里有飞机发动机、军用雷达等资本和技术非常密集、非常先进的产业,绵阳的长虹电器利用这些产业所积累的技术能力和人力资本去生产成熟的、劳动力相对比较密集的彩色电视机,取得非常大的成功;重庆的军工产业也非常好,能够生产坦克之类,用这些产业的技术能力和产业链,重庆成了我国摩托车的生产基地,实际上如果能够生产坦克,用这样的技术、零部件、供应链来生产摩托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此外,成渝地区的军民融合产业发展也有很大的空间。这些发展思路我们称之为“倒弹琵琶”。


在国家与省级层面,还需要加强一些区县层面难以实施的战略举措才能更有利于促进“倒弹琵琶”。过去一些年,川渝毗邻地区已经开始了积极的协同发展,取得了不少成效。“抢抓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战略机遇”的口号已随处可见,甚至还成立了成渝轴线区(市)县协同发展联盟。在此基础上,我们建议尽快将链接成渝的直线中部地区建成成渝一体化国家级经济示范区。这样有利于加速推进在经济区和行政区适度分离、土地管理制度改革、新一轮全面创新改革试验等方面加快取得突破,将民生领域改革作为协同改革的优先内容,切实增强群众获得感。


这些在今年3月召开的推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四川重庆党政联席会议第一次会议上得到了很好部署。例如,前面建议成立的成渝一体化国家级经济示范区,可以开放给川渝各地合作共建飞地,也可以开放给“新三线建设”的国家项目合作共建飞地,还可以开放给国际投资项目合作共建飞地。另外,也可以在总结成都、重庆全国统筹城乡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建设经验的基础上,大胆探索出成渝一体化国家级经济示范区的改革模式,尤其是经济区域与行政区域分离的改革。


成渝地区要共同争取把事关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和川渝两地长远发展的重大项目、重大政策、重大改革纳入国家规划。利用新时代的新型举国体制在新的国际形势下启动“新三线建设”,投放国家重大项目,布局一批国家级实验室、国家军民融合战略项目、区域医疗中心、区域教育中心、区域创新中心、区域田园综合体等。这些国家和省级层面的战略举措,既是补短板也是谋长远。


例如,成渝一体化国家级经济示范区主要覆盖成渝中部上千万级人口的集中地区,这里以只占四川3%左右的面积集聚了四川11%左右的人口,但这里还没有几家三甲医院、没有几所科研院校,区县的短板尤其明显。就算整个成渝地区而言,相对于其发展阶段而言,依然还有很多科教的短板。重庆的人均GDP超过全国平均水平,成都的水平更高,甚至超过了世界高收入经济体的划分标准,成渝虽然是全国科教重镇,但离中央要求的全国科教创新中心的目标还有距离。我们不妨与广东省比较一下,广东省常住人口1.12亿,与川渝大致相当,广东省的专利高达33.26万件,川渝的专利只有9.9万件,其中四川6.4万件、重庆3.5万件。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要建成全国性的科教创新中心,还需要大量的科教项目和创新创业项目来填充经济圈。


总结起来,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发展有两种方式:一是“因势利导”,根据地区的要素禀赋结构发挥“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作用,把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发展成在国内外市场上具有竞争优势的产业;二是“倒弹琵琶”,即利用中央投资的赶超型、战略型产业所形成的技术、人力资本、供应链向下一个产业台阶来结合当地的比较优势。


尤其是在中美两国关系发生深刻变化的今天,“倒弹琵琶”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过程中会面临不少机会。比如,美国利用在军事和技术上的优势,倾全国之力去卡华为的脖子这样的事件,威胁到了我国的国防和经济安全。对此,中央很有可能会沿着过去三线建设打下的基础去布局一些关系到我国经济安全和国防安全的产业,这些产业的资本、技术极端密集,超过我国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但是,我国不能没有这样的产业。


由于过去三线建设所打下的基础,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会是承接这些产业的重要地区。中央的投入需要地方的配合,地方必须在一些基础设施、子女教育、生活环境、医疗条件上配套,这些高技术、高资本的产业才能够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里落地生根。如果能落地生根,这些产业的技术、供应链就会有外部性,给成渝“倒弹琵琶”发展当地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提供条件。



如何变“隔空唱戏”为“二龙戏珠”

——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的新结构经济学分析建议报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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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近平总书记在年初的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六次会议上强调: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要加强顶层设计和统筹协调,突出中心城市带动作用,强化要素市场化配置,牢固树立一体化发展理念,做到统一谋划、一体部署、相互协作、共同实施,唱好“双城记”。从新结构经济学的视角来看,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双城合作只要形成有效的市场,发挥好各个地区的比较优势,在有为政府的“因势利导”和“倒弹琵琶”下,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成我国的第四个发展极绝对是一个可以实现的理想。我们建议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不仅仅要按“圈”融合内部地区,也需要按“圈”规划加强与外部的融合。


中国区域经济“第四极”如何建设?


区域一体化发展涉及经济地理。首先,经济地理是发展经济学的一部分,强调每个地方的发展必须根据每个地方的比较优势,这个原则是不变的。但要把一个产业从比较优势变成竞争优势,则需要有足够大的产业集群支撑。除了交通基础设施、制度环境之外,供应链也要好。在发展阶段比较低以农产品和劳动密集型产业为比较优势时,产业集群经常会是“一乡一品”“一县一品”,浙江就有很多在一个乡里或一个县里形成具备非常有效供应链的产业集群。但是,前文提到成都和重庆的核心地区实际上已经进入到高收入经济体的阶段,发展的产业一般会是资本和技术很密集的类型。这种产业的特性是规模经济很大,很难在一个县、一个市里把所有的供应链都完备起来。对这样的产业就必须有跨地区的合作。每个不同的地区根据当地的比较优势,参与供应链当中的一部分,这个比较优势可以是人才的比较优势,也可以是资本的比较优势、技术力量的比较优势,形成一个跨地区的产业集群、跨地区的经济协作。


中央现在提出长三角一体化、粤港澳大湾区、京津冀协同发展以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等区域协调发展战略,这背后的一大原因是我国目前人均GDP已经达到1万美元,即将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国内比较发达的地区人均GDP已经达到2万美元正冲刺3万美元,在此情况下,产业集群不会局限在一个市、一个县、一个区里,需要跨地区合作,需要政府协同基础设施、营商环境完善。因此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等国家战略的提出,将给相关区域的基础设施建设、营商环境完善以及政策协调提供一个很好的平台。


中央在新时代赋予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全国性中心的定位,实际上期望成渝地区成为中国继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之后的“第四极”。这样就可以构成一个链接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和成渝地区的菱形,菱形四个顶点所在的四极地区的经济体量稳定在占全国45%左右,菱形内部的经济占比总体稳定在占全国32%左右,二者加起来差不多就占全国77%,其实就是中国经济的重心区域。


中央也提出要尊重客观规律,积极因势利导,才能加速形成中国区域经济的“第四极”。只有准确理解中国区域经济不平衡不充分的主要矛盾及矛盾的主要方面,才能理解建设“第四极”的价值与思路。家喻户晓的胡焕庸线被各界普遍认为是中国区域发展绝对不平衡的分界线,2011年的《成渝经济区区域规划》把成渝定位为西部经济中心,其背后的依据也在于此。然而,中国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主要指的是东部沿海(尤其是东南沿海)地区与中西部地区之间的不平衡不充分,并不是指胡焕庸线两侧的不平衡不充分。如何在胡焕庸线以东的区域内(95%)寻找经济平衡轴,寻找“第四极”的战略思路和成长空间,同时带动胡焕庸线以西的区域发展(5%),才是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和国家战略的要义所在,而不仅是为了解决成渝地区内部“一亩三分地”不平衡不充分的次要矛盾。


转变认识思路,找到中国区域经济发展的主要不平衡矛盾及其矛盾的主要方面之后,就容易找到实现区域协调发展的主轴线或屋脊线。通过反复推敲,我们将其锁定在哈昆线(哈尔滨到昆明的直线)上,即只需要将胡焕庸线的东北端点(黑河)和西南端点(腾冲)在相关省内东移到省会城市即可。这条区域协调发展的主轴线并不是要去扭转胡焕庸线,恰恰相反,这是充分尊重以地理生态本性为自然规律基础的胡焕庸线。可以看到,其实成渝地区主要也是位于胡焕庸线以东,所以成都必须向东。


按2019年的数据测算,哈昆线沿线16座区域中心城市的GDP如达到东南沿海16座区域中心城市的体量,就可再造一个东北的经济体量。据2019年相关GDP数据,哈昆线沿线16座区域中心城市GDP合计17.9万亿元,东南沿海16座区域中心城市GDP合计23.2万亿元,二者GDP体量相差超过5万亿元,相当于整个东北三省的GDP体量。我们可以清楚看到,成渝合体,就能够成为哈昆线上与北京呼应的支点。与此同时,成渝合体也是长江经济带上与上海呼应的支点。中央将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定位为“具有全国影响力的重要经济中心”,实现路径必须是成渝合体。总之,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示的:成都向东、重庆向西、成渝相向。


2016年出台的《成渝城市群规划》提出构建“一轴两带、双核三区”的空间格局,发挥重庆和成都双核带动功能,重点建设成渝发展主轴、沿长江和成德绵乐城市带,促进川南、南遂广、达万城镇密集区加快发展,提高空间利用效率,构建“一轴两带、双核三区”空间发展格局。该规划对打造成渝发展主轴说得很精彩:依托成渝北线、中线和南线综合运输通道,积极推进重庆两江新区和四川天府新区建设,加快推动核心城市功能沿轴带疏解,辐射带动资阳、遂宁、内江、永川、大足、荣昌、潼南、铜梁、璧山等沿线城市加快发展,打造支撑成渝城市群发展的“脊梁”。加快城际轨道交通、高速公路和沿线交通枢纽建设,构筑发达的基础设施复合廊道。加强沿线城市产业分工协作,引导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集群发展等。


然而,正如前文所论,成渝之间的中部地区还是发展的洼地,目前并没有完全实现规划目标。成渝发展主轴“脊梁”为何断裂为隔离成渝合体的“大峡谷”?问题出在哪里?《成渝城市群规划》第一章已经指出了成渝背向发展与次级城市发育不足的根本问题。然而,其“一轴两带双核三区”的规划布局却自相矛盾,反而加剧了成渝背向发展。“双核”沿“两带”各自发展撞壁,如过去成都的发展布局侧重绵阳-德阳-眉山-乐山这一带,而这一带北撞墙秦岭、南撞墙横断山。“三区”分散用力成洼地,“一轴”形同虚设成峡谷。


成渝地区的不少城市都在想方设法提出建设“成渝第三城”,这类提法有待商榷,从2019年的GDP数据来看,绵阳2856.20亿元、德阳2335.90亿元、眉山1380.20亿元、乐山1863.31亿元、宜宾2601.89亿元、泸州2081.26亿元、南充2322.22亿元、达州2041.50亿元,这些地级市要成为成渝第三城还有大段距离要走。这其实反映了成渝的区域经济结构有其特点。例如,京津冀协同发展的主要特点是拥挤的北京与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长三角一体化的主要特点是上海作为龙头与遍地密集开花的均衡发展,粤港澳大湾区的主要特点是以深圳-香港-广州为中心推进大湾区融合发展。不少人照搬照抄长三角和珠三角的城市群格局作为评价标准来认识成渝地区的经济结构特征。不能简单地人云亦云地说成渝存在“双核独大、两翼不振”的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矛盾。成渝的经济结构本来就如此,有其独特性,并不是一种空间结构扭曲,未来反而还要把成都重庆两核做大,加强毗邻地区合作融合发展,要做大两核就不能分散用力,不能延续之前《成渝城市群规划》提出建设分散的几条带状或几条三角形线,或者建设成渝次级区域中心等思路。


成渝地区做强两核,不分散用力,这不意味着各相关地市区县就不要发展,恰恰相反,只有成渝做大做强并合体,才能辐射全国,并更好地带动川渝所有地区“水涨船高”,实现更好更快发展。成渝地区经济结构的主要矛盾并不是大家说的“双核独大、两翼不振”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矛盾,而是成渝背向发展,就此习近平总书记已经点破了。


因此,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不同于过去的“成渝城市群”,不能按照之前城市群的思路来规划建设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否则就还是原地踏步而已。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是国家战略,主要矛盾应该是解决整个中国区域经济结构的主要矛盾,不仅仅是解决成渝地区内部的次要矛盾。当然,成渝地区的次要矛盾也会在解决主要矛盾过程中更容易得到解决,但是如果颠倒了,会适得其反。因此,《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规划纲要》的规划思路将决定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是“隔空唱戏”还是“二龙戏珠”。


“二龙戏珠”的效果如何产生?


我们建议,《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规划纲要》要产生“二龙戏珠”而不是“隔空唱戏”的效果。这也意味着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须是实圈,不是之前《成渝城市群规划》按“带”布局造成的空心圈。只有成渝合体产生的实圈才能产生有影响力的对外辐射,成为全国性的中心。


建议《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规划纲要》要按“圈”规划,相向发展形成全域开放的融合发展格局。这个“圈”可以分阶段逐步扩大,但必须充实圈内,也不能搞成“双城双圈”各自发展。成渝实圈的规划可为由成渝大三线(北半圈+中轴区+南半圈)和小三线(中轴区的北线、中线和南线)构成。将“成都-绵阳德阳-遂宁南充-达州万州”横向连成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北半圈;将“成都-眉山乐山-宜宾泸州-重庆-万州”横向连成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南半圈;成渝中轴区由成渝小三线围成(大致对应目前的成渝轴线12区县联盟):成都-遂宁-合川-重庆(北线)、成都-资阳-内江-永川-重庆(南线)、成都-简阳-安岳-大足-重庆(中线),覆盖区域人口约1500万。成渝中轴区需要优先推进建设,才能快速填充为实圈,加速成渝合体,而不是像之前那样按“带”规划背向发展造成的空圈。


自2017年4月始,成都“东进”跨越龙泉山,推动城市空间格局从“两山夹一城”向“一山连两翼”转变,城市格局迎来“千年之变,今年5月6日,成都东部新区正式挂牌,迈出了历史性的步伐,为成渝合体奠定了坚实基础。接下来要加快合体步伐,我们建议在成渝中轴区建立由四川和重庆省级政府共商共建的“成渝一体化国家级经济示范区”。建设250公里的西部田园风光的科创融合、产教融合、产城融合、城乡融合的高品质生活宜居开放长廊,在第二个百年目标实现过程中超越美国著名的128公路。


“成渝一体化国家级经济示范区”是链接成都和重庆的关键走廊,力争第二个百年目标实现过程中构建起“1500(成都主城区)+1500(成渝一体化国家级经济示范区)+1500(重庆主城区)”共计4500万人口(约川渝一半人口)的世界超级田园走廊城市。当然,成渝一体化国家级经济示范区不一定要因循传统的高楼林立的城市发展思路,可另辟蹊径,真正实现《成渝城市群规划》描绘的美丽中国的先行区的目标——“推进生态文明建设,优化国土开发空间,构建生态安全格局,打造长江上游生态屏障。依托江河湖泊丰富多样的生态要素,发挥历史文化遗存和风景资源丰富、山水聚落独特的优势,建设显山露水、透绿见蓝的区域开敞空间,建设有历史记忆、文化脉络、地域风貌、民族特点的美丽城市,形成城在绿中、道在林中、房在园中、人在景中的山水城市群。”


成为“第四极”后对中国对世界有何影响?


总体而言,从新结构经济学的视角来看,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双城合作只要形成有效的市场,发挥好各个地区的比较优势,在有为政府的“因势利导”和“倒弹琵琶”下,把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成我国的第四个发展极绝对是一个可以实现的理想。


据川报全媒体集群MORE大数据工作室的数据分析表明,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相关度高的报道数据共有81747条,所以在总体上,其他地区大众及成渝百姓对中央关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定位已有共识。3月17日,推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四川重庆党政联席会议举行第一次会议,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六次会议上的重要讲话精神,部署共同落实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重点工作。会议通报了《深化四川重庆合作推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工作方案》《推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工作机制》《深化四川重庆合作推动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2020年重点任务》等。我们认为这些都是非常好的举措。成渝地区的各区市县与部门也在密集研究如何抢抓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战略机遇,并在“十四五规划”中落地。这说明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发展已有群众基础,领导有方,未来可期!


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具有很强的世界意义和战略影响。目前中美形势不容乐观,要加快推进世界经济逐步东移和中国经济逐步内移的历史趋势。二战后世界经济的中心从欧洲转移到北美,1960年北美的GDP占世界的42.6%,加上欧盟,欧美的GDP总和占到世界的近70%。二战后的东亚曾被认为是最没有发展希望的地区,然而随着日本战后迅速的复兴以及亚洲“四小龙”的快速崛起,逐步改善了东亚的经济地位,东亚GDP的世界占比从1960年的11.18%持续上升到1994年的26%,接近当时北美的比重;亚洲金融危机之后,东亚经济严重受挫,其GDP占世界的比重在2007年时下跌到只有21%;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欧美经济严重受挫,北美的GDP占世界的比重则下降到25.92%,欧盟的比重则下降到21.85%,而东亚经济由于中国崛起的强劲带动,其GDP占世界的比重迅速上升到2018年的30.2%,已经超过北美和欧盟单个地区的比重。然而,欧美以不到世界十分之一的人口创造的GDP总和至今依然占到世界的一半,东亚的比重还差近20个百分点,还有巨大的追赶空间。


东亚的追赶空间主要来自中国,中国的追赶空间则来自成渝所引领的中西部地区。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与京津冀协同发展是支撑前面提到的对中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极为重要的——哈昆线的两大支点。哈昆线为从黑龙江的省会哈尔滨市开始,向西南方向延伸直到云南的省会昆明市,构成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直线。哈昆线沿线14个省份分别为:东三省(黑龙江、吉林、辽宁)、京津冀(北京、天津、河北)、大中原(黄河中游与长江中游)、四省(山西、河南、陕西、湖北)、大西南(重庆、四川、贵州、云南),共占国土面积的30%。注重规划发展哈昆线,同时还可促进形成哈昆经济走廊——以哈昆线为主轴,向西抵达胡焕庸线,向东直抵北大线(北海-大连),直接贯通东北-京津冀-黄河中游-长江中游-西南城市群的经济走廊,可以囊括及辐射20个省份(包括哈昆线沿线14个省份和走廊上的内蒙古、山东、甘肃、宁夏、湖南、广西)。


哈昆线沿线的14个省,70年来均占全国人口的50%、全国GDP的40%-50%左右;哈昆经济走廊可以辐射的20个省,70年来均占全国人口的70%、全国GDP的60%左右。因此,建设哈昆经济走廊使其经济与人口相平衡,就可提升这20个省全国GDP占比10个百分点左右。按照2018年的标准测算将提升11.35万亿元的GDP,在其他地区完全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就可以在该时期内单独实现12.41%的全国GDP增长率,如果未来十年内实现的话,这意味着全国GDP增长率每年可以新增1.24个百分点。由此可知,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作为中国第四极对国内与国际格局的战略价值非常巨大。


因此,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不仅仅要按“圈”融合内部地区,也需要按“圈”规划加强与外部的融合。这个圈上除了成都和重庆,北半圈还要以万州、南半圈还要以宜宾为四个节点,对外布局主要的“外部三纵”:第一纵是建立京-成渝经济走廊RCEP示范区,并延伸为哈昆经济走廊(北向东北亚-南向东南亚出境);第二纵是建立大家熟悉的渝蓉始发的中欧班列和西部陆海新通道(北向欧洲)兰西-成渝-贵广(南向出境);第三纵是西安(北向宁夏内蒙古出境)-南充-宜宾-昆明(贵阳)(南向出境)。我们侧重谈一下,《成渝城市群规划》中忽略了的,但又特别重要的建设京-成渝圈经济走廊携手京津冀这一建议。京-成渝经济圈经济走廊也可以分为三线:中线,即北京-雄安-郑州-重庆;西线,即北京-呼包-兰西-成都;东线,即天津-郑州-武汉-贵阳。


最后,我们提五条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与京津冀协同的举措:加快建成和运行京渝(蓉、贵、昆)高铁;建立北京天津与成都重庆的对口合作机制;加快推进京-成渝经济走廊城市群之间的协同;加快建设京-成渝经济走廊的科创与金融通道;高水平开放建设RCEP协议的中国京-成渝(哈昆)示范区。去年底中日韩领导人会议在成都召开,这是全面提升成渝对外合作水平的一个非常好的基础。下一步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要携手京津冀、中原经济区以及东北地区加快与东北亚和东南亚的密切合作,真正建成贯通东北亚和东南亚的东亚大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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