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带一路”,你要懂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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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关于一带一路,你只要弄清楚以下几个问题,并且在对这几个问题上的看法与我保持一致,那么就完全足够了。
1.要懂政治
2002年11月19日,朱镕基总理在香港特别与港中资企业的几位头头见了面,主要点评了之前一段时间中国电信针对香港长途电话话费加价的问题。朱总理说:“我首先认为,你这是不懂政治,不看大局,你早不加晚不加,就赶在开十六大你就加”,批评了中国电信的头头不识时务。朱总理不爱打太极,向来能直接说的时候绝不拐弯,当时正值北京要开十六大,而香港的许多议题都比较敏感,是最不能出幺蛾子的节骨眼上,结果关键时刻中国电信作为一个大陆企业在香港如此欠思考地行动。朱总理能拿出来批评,说明还没有把中国电信当外人,批评完下次改过还是好同志。同时,他说出了一个中国当代所有人在走向人生巅峰之前都必须修满学分的课题:你要懂政治。
国家在干什么,国家希望你干什么,不希望你干什么,同学们,你要明白。当然,如果你非要意气用事,证明自己个人主义人定胜天,那你是个艺术家;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不是光靠艺术家就实现的,它依靠的主力终究是一批闷声发大财的人,懂政治的人。什么叫不懂政治呢,就是国家要开发大西北,你非要去开发江浙沪包邮;国家要扫黄打非,你非要在天桥底下卖光盘;国家要一带一路,你不把义乌的洗脚盆卖到柬埔寨巴基斯坦阿姆斯特丹,非要从日本韩国洛杉矶一路往家里买马桶盖。你这样弄,连朱总理都得直摇头。
我们往往听某成功企业家在功成名就、富贵于他如浮云的时刻总结自己的人生说:我这辈子成功的最大秘诀在于坚持只做一个纯粹的商人,不参与政治。而又young又simple如你却把它听成了“我这辈子成功的秘诀在于不鸟政治”,同学们,“不参与政治”只是姿态,“不懂政治”才是要了命的呀,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些“不参与政治”的人士一个个猴精猴精,最懂政治。你不鸟政治,政治就不鸟你。
2. 一局前所未有的大棋
在我们将要比较牛B之前,我们过了一两百年相当憋屈的日子,奋斗目标一度十分简单粗暴,用李鸿章的话来说,叫作“但求外敦和好、内要自强”,用民国的话来说,叫作“御侮求存”,党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把它翻译成大白话,叫作“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看到了吧,那么多年,一代又一代的前人们,活着就是为了看到有一天我们能平等地被这个世界接受,并在自己的国土上立足;不需要获得崇拜,不敢觊觎他人的果实,更不敢奢望扩张影响力,我能够腼腆地成为平等的一员就已是莫大的幸福,是曾国藩、李鸿章不敢妄想的幸福,也是孙中山、陈独秀一生看不到影子的幸福。所以,到本世纪初,前赴后继的人们都在自顾不暇地求生存、求立足,丝毫没有心思将目光从中国移往他处,直到最近几年,我们第一次有了闲暇,开始谋求更广阔的发展空间。这就好比两人面对一盘象棋对弈,我方花了好一番工夫在自家腾挪转移,终究第一次送出一个子过了河。而这送过了河的,就是一带一路。上次过河,还是郑和下西洋的时候。
这一次,为何如此特别呢?因为你可以扫黄打非,你可以南水北调,你也可以开发大西北,但那是在自己的国土上,是“立足”;而这一次,是在别人的国土上做计划,是“发展”。发展得好了,可以和别人一起共赢,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走呀走呀走呀走呀转眼儿子就长大;一旦发展得不好,还得回来又立足。
(‘一带一路’,图来源:Economist)
如上图,橘色的是“一带”,蓝色的是“一路”。黑色实线是铁路,从伦敦拉一火车皮纸尿片到义乌,火车在路上跑三个星期。我们看到的只是几条线,而事实上在发生的却是沿途无数个点上每一个点都意味着基础建设、投资、贸易、技术与劳动力的互通有无,你的邻居包工头王叔叔昨天还失业在家只能算是剩余生产力,原本心灰意冷已打算抽烟喝酒打麻将了却余生,傍上一带一路明天出了国去线上某个点说不定就成了先进生产力王总。
看着地图,你一定要问,为什么一带一路都要向西发展?
为什么必须向西,不能向东?
首先,如果向东,则无可去处。东面依次有朝鲜、韩国、日本,且不说朝鲜有金胖子对一切造福人类的活动皆不感兴趣,韩国日本原本同气连枝并不见得从心底希望中国能够“立足于世界民族之林”,再往更远处是太平洋以及美国,放眼东望,真是举步维艰。所以,东面对中国来说,是没有前途的。
今天的中国,我们最富有的资源是什么呢?不是茶叶、不是瓷器、更不是丝绸,而是生产力。短短三十年间,我们把中国全方位建设了一遍,三十年后国内没地方建设了,但三十年前上岗的第一批师傅到今天还没退休,要求继续工作,他后面的徒子徒孙却也上岗了,于是老中青三代人正在兴头上,技术高超、精力充沛,表示还没工作够,根本停不下来。这个时候去跟他们说,您还是歇着吧,国家已经建设好了,不需要您了,那怎么好意思呢?这个时候唯一的解决方案是把他们送到别人的国家去,帮别人建设国家,轻车熟路。你比如说高铁,中国今天有22000公里新高铁线路,22000公里的意思就是说比全世界所有其他国家加起来还多。高铁技术,日本德国法国也有,但他们就像隐居深山的老师傅一样,已经二十年没练过手,家里的电焊机都生锈了要重新买,你敢请他们下山来帮你建高铁,安家费给多少?而中国的南车北车是新师傅,过去十年都在建高铁,不光锅碗瓢盆是现成的,还能从实战经验上秒杀对手,这难道不是上帝专门给中国留的一份工作吗?今日中国人员之富足、生产力之强盛,历史之所未见,他们不怕被累着,反而怕突然停下会闲出病来。总之,我们的态度是:求求你了,你就让我来帮你建设一下你的国家吧,啥?没有钱?没钱先赊账!赊账没钱还?没钱还就BOT,总之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拐弯抹角创造条件也要上,不帮你建设好国家誓不罢休。
所以,在这样一个历史时刻,我们迫切需要找到一些形形色色的国家,去帮他们建设美好的未来。而往西面,就能完美地满足这个需要,西面的国家中肥的瘦的、富的贫的、吃猪肉的不让吃猪肉的,应有尽有,哪怕你真有十八般武艺,终能找到你施展的舞台。一路向西,大致可以分为这么几段:东南亚、中亚、中东、东欧、西欧,从帝国主义到土豪劣绅再到贫下中农,总有一款国家适合你。
另外,向西也是为了中国国内西部地区的稳定与繁荣。中国,是世界上最能理解“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道理的国家。这个世界上,一切战斗的意愿、不安的意志,最终都能而且仅能被财富消磨掉。最明显的例子,叙利亚已经折腾了几十年,人们颠沛流离,每天都有人愿意为了理想奋不顾身;而同处阿拉伯地区同种族同宗教的阿联酋人养尊处优,表示最烦那些老爱动刀动枪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有那工夫还不如在家多娶几房姨太太,多抽两袋shisha养养神。阿联酋人民与叙利亚人民唯一的区别在于石油,以及卖石油的钱。中国的东部能迅速繁荣,是因为海洋可以让人接触外面的世界,而中国的西部,出门是一群“斯坦”国,斯坦国们虽然也十分可爱,但终究多年闭塞不通,没有许多生财之道,于是一带一路对中国西部的意义是拨开云雾见天日,旨在由外及内解决西部落后的问题。落后则容易生乱,自然,不落后则不容易生乱。
(举步维艰的中国西部边陲)
3. 面临的困难是什么
当前,我们面临的困难主要有两点:一是如此不计成本,不小心容易做成国际主义慈善事业;二是坚持修炼多年的“韬光养晦”策略将逐渐消退,稍有不慎就会让人产生经济新殖民主义的误会。首先,让我们痛快地声明一下,中华民族不是一个喜欢做慈善的民族,或者说,暂时还不太顾得上做慈善的民族。好了,丑话说在前面,就不用扭扭捏捏不好意思下手了,我们是奔着利益而去的,不是一时一地的利益,而是为国家谋求未来数十年发展空间的利益。所以,它不应该被做成一项慈善事业,最近几年在沿路许多国家,特别是欠发达国家,有时会出现看起来得不偿失的投入行为,但我们要相信,这终究只是整个战略巨大洪流里的一点插曲而已,与下面要谈的真正困难相比,就很渺小了。
真正的困难,是沿线国家终有一天将如何看我们。平心而论,一带一路是一项对我与对人都有利的事业,它的核心思想不是损人利己,所以它永远不可能成为任何形式的殖民主义。但我们这么想,却不能保证沿线的伙伴们以及非沿线的围观群众也这么想。让我们面对一个现实:当今世界有差不多200个国家,其中有100个国家是不希望看到中国走向人生巅峰的,剩下100个国家是那种平时不声不响,学习不出色,长相不漂亮,长期被安排坐在后排的三不女同学,没人care她们怎么想,所以结论是,世界主流舆论是打心底不希望看到中国繁荣富强。原因很简单:中国与他们太不一样,他们也无法接受有人能以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方式成功。Audre Lorde说:It is not our differences that divide us. It is our inability to recognize,accept, and celebrate those differences.(分裂我们的并不是我们彼此间的不同,而是我们无法认识、接受、并欢呼拥抱这些不同。)我们可以成功,但要被人认识、接受、欢呼,可能还需要许多许多年,然而当前的问题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如何让沿线的人们至少不厌恶我们。我觉得有三点要做到:在国外不要剥削亏待自己的同胞;在富裕的国家不要歧视自己;在贫穷的国家不要歧视别人。看似简单,但细想下来,要很小心才能做到,不信你试试。
我到底还是相信,我们是有这个水平的。前几天我在长安街上的国家大剧院听意大利作曲家维瓦尔迪的曲子,演奏的也是意大利来的一个古典乐团。听这种老掉了牙的东西,对全世界的观众与音乐家都是一个挑战,纵使你的曲子中有千军万马、层峦叠嶂,也不能唱不能跳,只能坐着演奏;你是如此地想让听众知道其中之丘壑,但总有人万万解不了你的风情。于是就有两个老大难问题:有人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这还是皮毛之疾,最要了命的心腹大患是鼓错掌。那就十分尴尬的,一发生,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好比你花了一辈子心血,终于有一天选上了总统,在宣誓就职仪式上,当着几千个人的面,说到一半突然用力过猛,裤腰带崩断,裤子掉到皮鞋上,袜子还露出一截。这个时候,入戏已深的观众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吧,您的裤子掉了这是明摆着的事实,白花花毛茸茸的大腿还露着呢;忍不住笑出声吧,这么严肃的场合,成何体统,终是坏了气氛,尴尬之极。听演奏时鼓错掌也就是这个效果。音乐家的乐谱,翻开一页,最长也就够他奏十分钟,然后他要停下来翻一页,但听众多了,人多手乱,冷不丁就有人会错意,开始鼓掌,这时候,偌大一个大厅里,大家眼睁睁看着这个人鼓掌,你说该有多不好意思。然而,那一晚,音乐厅里约莫有2000名观众,演奏了两小时,全程没有一次出现有人鼓错掌。每一次音乐停止,台上的音乐家们不慌不忙地翻过去一页,台下众人静若处子,这就好比你在海边眼看远方一个巨浪拍来,你几乎可以预见悲剧就要发生,但刚到眼前却戛然而止,一切都那么平静而优雅地在等待着。该鼓掌之处掌声雷动,不该鼓掌的时候,2000人里无一人谬误。我在别的国家也听过古典音乐演奏,都有让人胆寒的时刻出现,唯独这一次,只能说这届中国观众水平比较高。意大利的音乐家们也是性情中人,一而再、再而三,竟然五次返场,将压箱底的活儿呈现出来给他们最偏爱的听众。真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已者愿意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