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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官方设定资料之七(门派人物——唐秀石(下))
昨天的推送里大家是否看得有些困惑,来看今天唐秀石故事的最后部分,而这一惊天之局解开后,大家是否更喜欢唐门些了呢?
而唐门设定内容发布完毕后,新一期同人之星也即将开启,这次的主题是太白以及唐门,相关规则还请留意刀娘的推送。
门派人物
唐门翠湖
唐秀石
(4)
已是月上中天。
戴着面纱的女子却不去睡,端坐在庭中。月华流泻在她衣裙之上,如盛放的昙花般美丽。
樊若水踏入院中。
“姬轩主?”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姬小蝶道,“先生唤我小蝶便可。”
“……小蝶姑娘。”樊若水口中礼貌,眼眸却是盯住姬小蝶的纱帽不放。
“先生想看小蝶的面貌?”姬小蝶轻轻站起身来。她的身姿十分优雅,站起来时双手轻轻撇开衣裙,高贵得简直像一个公主。
或者,她本就是一位公主?
她静静摘下纱帽。
一张摄人心魄的面孔,便在月华之中,无悲无喜,看住樊若水的眼睛。
樊若水看了片刻,忽然垂下眼神。
“小蝶姑娘长得很像一个人。”
“你认得她,是不是?”姬小蝶的声音失去了冷静,“你是南唐人士,你一定,一定认识她!”
她的语声颤抖。
她的胸膛起伏。
她很在意她长得像一个人——
“南唐永嘉公主,李从敏。”樊若水淡淡说出她的名字。
姬小蝶的眼中露出疯狂却又沉静的神色。
“我曾拿刀划开了自己的脸,他却用药将我治好。他为我上药的时候无比温柔,我却知道——他那么温柔地看着的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
“东陵吹雨,他究竟是谁?”樊若水问。
“我告诉你,你可以替我杀了他么?”姬小蝶问。
樊若水道,“这视乎于,你能告诉我多少。”
姬小蝶道,“我知道他叫沈汾,是南唐人。我还知道,他有一处地方,从来都不许人去。就算是我,贸然接近的后果,也换来了一顿鞭子。”
“……你那么美,不该挨鞭子,任何人的鞭子。”
姬小蝶忽然扯下自己的纱衣。
“我那么美,你只要杀了他,我就是你的。”
樊若水沉默许久,问,“那地方在哪儿?”
樊若水离开之后,石无忌从暗影中走出来。
姬小蝶转向他,身体带着些颤抖,眼神中却在微笑。
“我演得好不好?”
“你在演一个正在演戏的人。很传神。但……我先前真的怕,怕他当场就要了你。”
姬小蝶笑起来,“三少爷,我们在这局中,连死都不怕,还怕别的?”
石无忌道,“别说这样的话,能不死,就不死。还有人等着我们回去——”
“并没有人。并没有了,三少爷。公主归天了,老门主随她去了。南唐国也不在了。念荷活着,不过是念着公主的好,要偿还公主的恩德。念荷死后,自会去找公主,还去服侍她梳妆。”
“念荷姊姊……”石无忌轻轻压住她的肩膀,帮她平静下来。
樊若水靠近一片雾气。
雾气里很显然地有着陷阱和机关——已被人拆除了。
小周站在那里,高兴地转身,“大人,属下发现——”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樊若水瞬息闭气,极速后退。他甚至于不敢靠近小周的尸体——瞬息之前,他还在回头讲话,瞬息之后,他就已经是尸体。其间唯一发生的事情,只是……
起了一阵风。
一阵风将雾气吹了过来。
小周吸入了一点那雾气。
立毙当场。
樊若水远远看了一眼。
小周的尸身上有些奇怪,头发泛白,身体也似萎缩了起来。
他不敢再看,迅疾地掠了出去。
他回到姬小蝶的院子。
姬小蝶却已经不在那里。一个空的院子,似乎从没有人住过。
是一个陷阱么?引他去送死?
不,没那么简单。樊若水想起姬小蝶的面孔。这张脸,没见过的人绝不可能伪装。沈汾,南唐人,沈汾,南唐人,沈汾,南唐人……沈汾,是谁?
小卢还在做着梦,就被樊若水一把从被子里抓了起来。
“给秦独锋发讯息,让他查一个名字。”
“秦,秦大人?属,属下怎会有办法跟秦大人这样的高官直接通信……”
“废话少说。”樊若水凶狠地捏住小卢的腕脉,“没时间装神弄鬼,快。让他查一个名字,沈汾。”
“大人……”
樊若水一把把小卢摔在了地上。
这一手功夫比那日屋檐上的空手入白刃强横了数倍之多。
小卢战战兢兢地跪起来,顾不上擦脸磕在地上所流的血,发着抖垂首应诺。
樊若水在部下面前露了峥嵘,心中一阵烦乱。
正闯出去时,却撞到了石无忌。
“怎么了,这是?”
“是,是……”小卢呻吟着道,“是我做噩梦摔着了。大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专门过来看我。哎哟,哎哟哟,石公子能不能给我找点药酒?”
樊若水松了口气。
石无忌笑道,“好,我这就去找。对了,樊大人,半刻钟后,东陵主人邀您一起用早膳。”
樊若水刚一点头。
就听石无忌补了一句,“对了,姬轩主也在哦。”
一起用早膳?姬小蝶也在?
樊若水想起昨夜的那具胴体。
所以,那之后,她是去陪东陵主人了么?
樊若水心中升起一丝愤怒。
他将愤怒压回去,如常点了点头。
石无忌回首离去时就已知道:樊若水彻底上钩了。
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局。
——石无忌不是什么石无忌,也不是什么香雪海的弟子。
他是唐门三少爷,唐秀石。
半刻钟后,樊若水被侍女引领着往低处走。
一直走到江边,抬头往,只看得到风雨廊,众多建筑都被山岚遮了起来。
而用早膳的地方,竟是江畔的一艘画舫。
樊若水上了船之后,就有穿着蓑衣的船家将船缓缓开了起来,开得极慢。
而那日在飞花轩见过的几个纱衣女子就过来相迎,请他入座。
坐了一阵,只见远远一艘木筏,无人操竿,兀自披风而来,想是有人在以极其深厚的内力操控。木筏上一对璧人并肩而立,女的纱帽半掀,正是昨夜见过的姬小蝶。
樊若水终于信了,石无忌道他只学了东陵主人四成风度之事。
因眼前的东陵主人,气度风范之间,确实与石无忌相似。但其雍容尔雅、卓尔不群之处,却数倍胜之。远远能看出内功修为极深,但他每接近些许,就让樊若水觉得,先前所探测出的内功修为不过是他真正实力中的十之一二罢了。而他的全部实力,却如这江水,上不知几何接于天,下不知几许深于地。
画舫上的女子们全体盈盈下拜。
极好听的莺声燕语,齐声道,“恭迎主人。”
樊若水没有跟着她们折腰。他挺着腰板,直立在椅前。
桌上碧粳米粥和八碟小菜四碟果子的香气飘来。
掩不住东陵主人上船时身上的清幽梅花香气。
姬小蝶柔荑轻舒,为东陵主人掀开船上纱帘——她的姿色,昨夜可同明月争辉,但今日在这东陵主人的身边,却变得委屈、幽怨、无足轻重起来。犹如一只富贵人家养的小猫小狗,弃之可惜,却不足珍重。
“樊大人。”东陵吹雨温润平和地开口。
“东陵庄主。”樊若水全神贯注,方能与其并驾齐驱。
“请坐。”东陵吹雨道。
樊若水下意识地就按照他的说话坐了下来,心头一阵轻松。
他忽然想起当年见到赵匡胤时自己所说的一席话。
他说,“若是君主贤明,追随者就可不必思考,一腔热血,全数遵循圣主之令,当节省下无数精力才能,去做更有用的事情。”
而如今的东陵吹雨,只用五个字,樊大人和请坐,就做到了当时赵匡胤带给他的压迫之感。
沈汾,究竟是谁?
姬小蝶起身,为东陵吹雨与樊若水奉茶。
清香的茶,和那日在飞花轩中所喝的相同。
樊若水一眼也没有看姬小蝶。
东陵吹雨平静地和樊若水交谈,问一些官场和江湖上的事情,对答平凡,如江上的涟漪毫无痕迹。画舫幽幽前行,直到在下一处码头停了下来。
石无忌踏上船。
他向东陵吹雨行礼,“见过主人。”
东陵吹雨起身,“你陪樊大人。”
石无忌道,“是。”
东陵吹雨看了一眼姬小蝶,道,“走吧。”
姬小蝶的眼中有顺从。
也有隐藏很深的畏惧。
但……樊若水想,他还看到了什么?
是杀意。
不会错。
姬小蝶恨东陵吹雨。
但不是这样的恨。
那种杀意,不属于一个只因面貌相似而受宠的玩物,却像是属于一个杀手,一个天生的死士。
樊若水的心向下沉去。
唐门观景台内
(5)
小卢病了。
急病。
绞肠痧之痛,再硬的汉子也受不了,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嚎。
石无忌给请了人来看,服了药,说是能好,就是要休息个三五日,不可疾走或动武。
樊若水一行便自然而然地留了下来。
东陵山庄锦衣玉食,每一餐都十分可口,有辣的菜,也有不辣的菜。就算放了花椒调味也会撇去原身,叫人吃得十分惬意。
樊若水饱饱地吃过晚餐,小寐了一个多时辰,然后准准的在子夜前起身、出门。
他不怕死地再一次去到了那片烟雾缭绕之所在。
姬小蝶换了一身衣裳,长长的墨蓝色裙裾拖在雾气里,沾湿一片。
“你果真在这。”
“你怎么敢来?”
两人几乎同一时刻开口。
隔了片刻,姬小蝶先笑出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樊先生果然英雄。”
“小蝶姑娘的裙角上所染的雾水,是刻意要带回去么?”樊若水问。
姬小蝶点头,“带回去交人研究,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毒物。”
樊若水又问,“你不怕中毒?”
姬小蝶微微一笑,“我自是不怕。先生也不怕中毒?”
樊若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赌——小蝶姑娘会救我。”
话音一落,他便向前扑倒。
姬小蝶任凭他倒在自己裙子前。
静待了片刻,她起脚踢踢他,见真全无反应,才叹口气俯身下来,在樊若水口中塞了一枚丸药。
樊若水隔了小半个时辰才悠悠醒来。
他四处看看,自己已在那片雾气的核心,不知是不是姬小蝶把他扛了进来。
里面是一小片花园,各种奇怪的花草争奇斗艳般盛放。樊若水踏遍大江南北,这里面的花草,竟是一种也未曾见过。
最奇怪的是,在外面氤氲的白雾中的些许芳香味道,在核心内里,却是消散全无。
姬小蝶的脸孔靠近。
她翻开樊若水的眼皮看了看。“毒入腠理,短命五年。”
樊若水努力挣扎着爬起来。“若能得知真相,短命十年却又何妨?”
他瞪着姬小蝶。
姬小蝶看着他。
“以前也有过不少想要打探东陵山庄真相的人。”姬小蝶带着笑说,“他们现今,都已经死了。”
她的笑意中流露出一丝嘲讽。
“要是你也死了,能不能不要怪我?”
“我不会死的。”樊若水道,“有小蝶姑娘的唐门解毒丸为保障,哪有那么容易死?”
姬小蝶神色微变,“你怎么知道是唐门的解毒丸?”
“随便猜的。”樊若水淡淡道,“能花这么多功夫,模拟永嘉公主长相,潜伏在沈汾的身边。除了和东陵山庄仇深似海的唐门之外,更有何人?”
姬小蝶的眼神变了。
一刹那,被樊若水见过的那种杀手一般的凌厉人格,越过一切演技和包装,到了前台。
“你找死。”
她的眼神锁住樊若水身上三处要穴。她的手中不知握了什么东西,轻轻一吐,是否就能取樊若水性命?
“不,我在求生。”樊若水道,“小卢诈病,这一招并不高明。东陵主人必定已经知道我有意查探他的来历。若不与你合作,怕是樊某并无生路,小蝶——还是,唐姑娘?”
姬小蝶看了樊若水一会儿。
“唐素馨。”她说。
“蝶恋素馨,好名字。”
“我是唐门追魂房弟子,十年前改换容貌,潜入东陵山庄卧底。这些年我有过两次机会动手,但都未能全功,还连累了几个弟兄。”
“南唐驸马沈汾,相传是娶了永嘉公主为妻,之后入山修道,得为神仙。”樊若水冷静道出他所获情报,“但,你我都知道,永嘉公主嫁给了唐门的唐郢。这一个公主,何来两位驸马?”
“永嘉公主原本是被许给沈汾的。后来她爱上了唐郢,便随他回了巴蜀。此事乃是沈汾一生中之奇耻大辱。”
“是以,十八年前,他故意引诱唐郢决战,致他殒命。更对唐门提出不许用毒的条件,目的自然是防备唐门研制出此地花雾的解药。”
“此地的花雾叫做‘暮青丝’。”
“暮青丝?朝如青丝,暮成雪?”
“不错。这是一种能使人快速衰老死去的毒素。用量多,则立毙;用量少,则慢慢衰竭而死。你之前吸入,好在是未经提炼的花雾,你的内功又十分精纯,配合我的解毒丸能逃脱一劫。但若是提炼之后的,真正的暮青丝之毒,天下之大,应是无人可解。”
唐素馨顿了一顿,“至少我唐门研究十年,未得解药。”
“那你为何不怕那毒?”
唐素馨略为昂首。“我一生下来就百毒不侵。你所服下的所谓解毒丸,也是由我的血配置的,它的名字,就叫做——素馨。”
“我竟吃了你么?”樊若水大胆地看住她。
“樊先生不必如此。”唐素馨道,“贱妾不足惜,既在仇人身边做小伏低,又如何不能伺候先生于枕席?但我唐门一日不报此仇,素馨便一日没有谈情说爱的心趣。”
“素馨姑娘竟以真情相诱么?”
“我句句实情。那么,先生的来意,是否也和这一园的花草相关呢?”
樊若水思量了片刻。
“有人用类似的毒药杀了一个人。”
“那个人,对先生来说,一定极为重要?”
“不错。我想知道,永嘉公主后来如何了?”
“唐郢战败之后,就将她还给了东陵主人。不久她趁东陵不在,自缢了。”
“不久,乃是多久?”樊若水紧张地追问。
“那时候我才多大?我怎么知道。”唐素馨失笑,“你要知道这些细节,得要去问老一点的人,比如谢梅风。”
“谢梅风?”
“他是沈汾最好的朋友。”
“也是石无忌说,明日要来给小卢看病的人。”
樊若水的眼睛雪亮。
亮得几乎有种接近目标的狩猎者所特有的光芒。
唐素馨看着他。
她脸上的表情已不是姬小蝶,却也不是念荷。她是此刻她所是之人,一个唐门女杀手,无波无澜,嗔喜随心。
——在东陵山庄的第三日,樊若水再度见到了谢梅风。
他已不是在客栈中高谈阔论的穷酸书生。
而是一个花匠。
拎着一个满是泥巴的桶,揣着一些种子,和石无忌走在一起。
石无忌就像个贵族公子一般优雅地抬手。而谢梅风就似个老花农般憨厚地点头。
“家师在培植绿梅,这几日正到了要紧关头。”石无忌过来打招呼,“给令仆医治之事,怕是要再等片刻。”
他自花田里一路走过来,雪白的靴子上竟没沾一丝泥。
樊若水捻着山羊须。
“令师一生只爱梅?”
“他年轻时喜欢牡丹,四十岁后才转而栽梅。”
“那他的牡丹种得好,还是梅花栽得好?”
“那自然是梅。”石无忌道,“家师年轻时是个颇为失败的花匠,直到遇见东陵主人,才开了窍。”
“如此……”樊若水自左手袖子里取了一封信,“可否替我转交令师?”
石无忌看了看樊若水。
樊若水的右手袖子里明明还有一封信,他也不遮掩,也不拿出来。
“有趣。若我说家师的牡丹种得好,樊先生是否会给他另一封信?”
“或许。”
石无忌坦坦荡荡走过去递信。
谢梅风接了,随随便便就放在了花锄边上。
“那么,祝令师有个好收成。”
樊若水回去了。
病榻边小高和小卢仔细查了四周,确定隔墙无耳,才敢开口询问。
“大人,你就这样……随随便便,把十万两银票送了出去?”
“再多,我也给不起。”
“为何大人认定他会要钱,而不是要官?”
——另一个信封里是江南道的委任状。
“牡丹喜人,要多见贵人才能开得好。他种不好,想来不爱与人交际,这样的人给他官做,他比上刑还难受。”
“那这样说来,难道种梅花,只要有钱就可以了?”
“自然。”樊若水不耐烦地道,“秦大人有新的信来么?”
小卢缩着身子摇了摇头。“大人,小周莫名消失已有一日一夜,怎么……也无人提起?”
“若不仔细行事,早晚我们也会莫名消失,无人提起。”樊若水叹口气,“东陵山庄的水,可谓深不见底。”
“大人探查的究竟是……”小卢睁大眼睛,“若我们就要死了,就不能让属下死个明白么?”
“我追查的是刺杀太祖皇帝的凶手。”樊若水淡淡道,然后负手而去。
小卢吓得,肠子差点要真的绞痛起来。
小高只好安慰他,“太祖皇帝宾天许久,我想……这东陵主人或许已经……已经改恶向善了,会放我们一条生路的。”
“妈呀。”小卢道,“能死在刺杀了太祖皇帝的人的手上,我这是……走了哪辈子的大运?”
小高一阵气闷,懒得理他。
唐门追星楼峡谷
(6)
唐素馨、樊若水、谢梅风三个人站在水边的画舫前。
唐素馨还是姬小蝶的纱衣打扮,外面罩了一件薄薄的缎袍。樊若水换了此地主人提供的衣裳。谢梅风也是一身礼服,冠冕堂皇。
大船靠向他们,船夫拱手道,“主人微恙,不能陪各位用膳。”
“就我们三个么?”唐素馨问。
船夫点头,“今日晚膳是冷锅涮江鱼,最合天热享受。”
三人坐在锅子前,默默吃饭,默默喝酒。
樊若水不小心洒了些酒水在桌上。他拿衣角去擦,却擦出了一个隐隐绰绰的“杀”字。
那边唐素馨起身夹菜,袍袖一拂,那个杀字已被她改成了“渔”字。
谢梅风起身,到船头去倒梅子汤喝。
樊若水有些醉意,他忽然大声招呼,“船家,我要解手,可否靠向码头?”
船家乐呵呵地道,“不可以。”
然后他动手一撑长篙。
整艘船忽然踉跄,桌上酒盏呼噜噜滚落,而船头不知何时飘来了一阵浓雾。
冷锅里的鱼跳出来,挣扎着跳向江中,却在半途忽然爆开,万点繁星,均射向那个船夫。
船夫呢?
船夫不在船上。
他不知道去了何方。
“装神弄鬼。”唐素馨道,“沈汾,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她哗然掀开外衣。
无数暗器飞射出去,到整艘船的各个角落。
远处传来船家的声音,仔细听来,却又与那日的东陵吹雨相同。
他从群山之间狞笑道,“今次我定扒了你的皮。”
唐素馨不吭声地朝着那声音传来之处飞掠过去。
樊若水伸手操到竹篙,反手抽击水面。水珠如暗器一般向着那船夫的所在激射——
唐素馨是暗器高手,樊若水是近战行家,此时二人却换了一换。
两人以二敌一,却仍不是敌手。
唐素馨厉声笑,“沈汾,樊大人已助我在山庄内布下了十五份炸药。今日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要毁去你的基业。对了,其中五份都在青丝园,你再没有机会用暮青丝去害人。”
“短短三日,能布下十五份炸药?”东陵主人哈哈大笑,“你欺某是三岁孩儿?”
“以为我们是这几日才在庄内联手?你以为一切都在你的监视之中?”唐素馨道,“樊大人在牛案头处就将炸药交给了谢梅风。你以为这几日谢梅风在庄内埋的是什么?”
“谢梅风绝不会负我。”东陵主人道,他穿着船家衣裳,落回船头,反手断了樊若水手中竹篙,然后扬起一阵毒雾铺面而来。
“没用的。”樊若水道,“我们都服了素馨,你的毒药伤不了我们。”
“是么,那你们一定不知,我已培育出一种素馨亦不能解的毒药?”东陵主人道,“很简单,用她的血,加上暮青丝——”
“快退。”唐素馨怒喝。
船外忽然刮起狂风。
岸上的梅花瓣被风吹入了船。
六月天,怎么会有梅花瓣?
有香雪海的人在,就有梅花瓣。
谢梅风不知何时已站在岸上,面无表情地伸出一根钩子,将船钩到了岸边。
“你们也一定不知,我给了谢梅风二十万两。”东陵主人道,“你们早已商量好以十万两为酬劳,要他埋下炸药。但却要知道,一个人若是肯为十万两就背叛他多年的好友,却也愿意为二十万背叛他的枕边之人。”
“你……你早知道我和谢梅风……”唐素馨本已掠出船舱,却见樊若水脚步踉跄,忍不住伸手去拉了樊若水一把。
然后船外便涌起一道气墙,阻挡住二人退路。
“我们……布局了整整一年。”唐素馨咬牙,“你究竟是何时看出的端倪?”
“从樊若水入川开始。”东陵主人道,“我自己做过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宋室把一个这样的人派来四川,所为何来?所以我派了人去——小卢!”
面色白白,笑起来眼色弯弯的小卢应了一声主人,就从岸上跳上了船。
谢梅风没有出手,只是拉着船。
东陵主人也没有出手,只是以气凝墙,挡在船舷外边。
小卢进来船舱之内,随手操桌上一盘花生磕了几粒。
“大人,你叫我装绞肠痧,我装得像不?”小卢笑嘻嘻地问。
“你……你……不是秦独锋的舌头么?”樊若水退了半步。
“原来的小卢的确是秦独锋的舌头无错,可惜我不是原来的小卢。反正秦大人那里只认信鸽不认人,而我又刚好能和他操控同样的信鸽。对了,大人,你记得小卢的名字么?”
“卢……卢……”
“你自以为什么都在掌控之中,所以连下属的名字都不记得。”小卢叹了口气,“大人,来世可要记得,我是卢槐,不是我那双胞胎哥哥卢松。”
唐素馨静静看住他,眼中射出狠毒的光。
“你看什么?”小卢道,“主人说过,此事之后,他会把你的武功废了,然后赏给我。”
“哦,是么。”唐素馨反手。
她的手中有一枚铁蒺藜,尖尖的角划向她的脖颈,眼看就要割开她的动脉。
小卢下意识地跃前,想要抓住唐素馨的手,阻止她自杀。
谁料唐素馨的手中却空无一物。
铁蒺藜呢?铁蒺藜去了哪里?
铁蒺藜从小卢的背后,准确无误地射入了他的玉枕穴。
小卢连叫都叫不出来,立仆。
唐素馨这才仰头笑了笑,露出痛快的神情。
樊若水看着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她那种快意恩仇的样子。
一介女流,在前有狼后有虎的窄小船中手刃叛徒——与如此佳人同赴黄泉,也算不虚此行。
樊若水抬头,却发现东陵主人的眼中露出相似的欣赏。
他心中一动。
沈汾是不是早知道姬小蝶不是姬小蝶,而是唐素馨?
他是故意把唐素馨留在身边么?
这么多年过去,他执着的已不是永嘉公主,而是日夜在他身边,却执着于取他性命的,唐素馨?
唐素馨若知道此节,会否动摇她的心志?
樊若水来不及想下去。
因为他的退路来了。
江面上轰然一声炸响。
“唐姑娘,握紧我的手。”
天翻地覆。
是谢梅风埋下的炸药,却不是十五份炸药其中一份。
而是樊若水亲手压入干粮之中,亲自伪装带入东陵山庄的,以备不时之需的,救命的一份。
“小高,断后!”
“是,大人。”
憨厚贪吃的小高似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以极高明的轻功踏在水面之上,手挥刀芒,借着炸药掀开的巨浪,破开了东陵主人的气墙。
樊若水带着唐素馨闯出去之后,他就堵在那里,拦住了东陵吹雨的追击。
“谢梅风——”东陵主人扬声。
在岸上的谢梅风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是要为你杀人。”
“我给你三十万两!”
东陵主人话音未落,谢梅风便化作一道闪电,掠上了江。
而这边小高也只挡了东陵主人七八招。七八招后,东陵吹雨一掌击出,小高狂喷出一口黑血,便落入了江中。
“不要回头。”樊若水抓着唐素馨道。
“我轻功比你强。”唐素馨淡淡道,“被他们追到,你必死无疑。”
“你呢?继续活着?受折磨,等机会?”
“我不知道。”
“眼前还有一个机会。”
“什么?”
“沈汾,他不可能是早知道。小卢应该一直犹豫着是否要顶替他哥哥的身份弃暗投明。真正反水,当是这一两日的事情。”
“又如何呢?”
“炸药仍是埋下去了。我们都检查过。”
不错,两人曾在子夜时分,两次在暮青丝园中检查确认。
樊若水是工程上的大行家,偌大一座长江都可飞渡,不可能看不出来炸药是否失效。
“如此……若是将他引入暮青丝园,再引燃炸药的话……”唐素馨沉吟,“五份炸药,任凭他武功再好,也是插翅难飞!”
“但,我怀疑,在风雨廊的总引线,谢梅风怕是拆掉了。”樊若水苦笑。
“你去风雨廊看看,我去暮青丝园。大不了亲手点燃,与他同归于尽罢了。”
“不必。我们兵分两路,若他不追往风雨廊,则必定风雨廊中已无引线。”樊若水在紧急之中不失缜密,“你去风雨廊,我去暮青丝园。”
“笑话。你去风雨廊。”
“他要我的命。”
“他放不下我。”
两人飞掠中对看一眼。
两手相握得愈紧。
“好吧。一起去暮青丝园。”唐素馨道,“他要你的命,要我的人,却也要暮青丝。我们……死在一起。”
“若是能设法将他困住,我们烧了暮青丝园然后迅速抽身,或许可以在炸药引爆之前逃出生天。”樊若水道,“试试。”
“试什么试?”谢梅风追到了。
一片漫天梅瓣扑头盖脸而来。
“你们哪儿都去不了,就死在这里,不是挺好?”
“谢梅风,你为了二十万两,就背信弃义——”唐素馨反手打出一片暗器,暗器在梅花瓣前爆开,竟爆成一幅轻纱,将所有梅瓣都兜了起来。
“不,三十万两。”谢梅风邪邪笑道,“这世上又没有什么值得追随,值得信仰之事。还有什么能比钱实在?”
“若我们给你四十万两呢?”唐素馨道。
“不可能。上次的五万两定金,成色有大有小,有新有旧,可见如此财力已是你们唐门的极限。”
“唐门根深业大——”
“唐门早过时了。”谢梅风和唐素馨一面讲话,一面对了三轮暗器。
此时樊若水已经在三轮暗器间隙中贴近了谢梅风。
唐素馨的下一轮暗器已到。
其中两枚飞镖竟落在了樊若水身上——他硬受两枚飞镖,贴到了他要的位置。
樊若水并掌为刀,切在谢梅风之咽喉。
然后他一反手,挡住汹涌而来的气浪。
“你先去暮青丝园。”
东陵吹雨已到。
“要去一起去。”
唐素馨踩在一棵低矮的树上。
她甩手爆开两枚暗器,两条长纱婉若游龙,一条缠上了高处枝头,一条缠上了樊若水的腰。
唐素馨借着长纱之力,向高处跃去。
——唐门已然过时了么?
以这暗器,以这身法来看,并没有。
唐素馨带着樊若水,竟飘出了三丈远。
暮青丝园本就在山坳,距江岸不远之处。两人一番飞掠,眼看已然要到——
狂风大作。
风中夹着梅花香气。
“来啊。”唐素馨尖声利笑着,飞身跃入浓雾。
东陵吹雨和谢梅风一前一后,跟了进去。
翠湖雷雨
(7)
江水清清。
江对岸有一处避雨的亭子,一个人坐在里面,托腮看着对面。
另一个人从低处的石阶走上来。
“你果然没死。”
“是啊。我一直在想,其他人都在,却怎么不见你。”亭子里的小周站起来,在腰间一抹,一柄雪亮软剑挺直。
他一直和小卢小高同用钢刀,原来真正趁手的兵器却是软剑。
“主人嘱咐我一件事,就是盯紧你一人,旁的都不要管。”石无忌看了看那软剑,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梅花枝。
“你主人大概也知道这一局凶险,所以给你清闲些的差事。”小周叹口气,“话说,你真的没想过吗?你和东陵吹雨长得那么像,难道你真的只是他委托好友随便收的一个弟子?”
“有差别么?我是香雪海的弟子也好,我是东陵吹雨的私生子也罢。”石无忌也是淡定地笑笑,“他们没有其他后辈,百年之后,这些都是我的。”
“是吗。”小周诡谲地抬头,“现今,留给你继承的东西却已经快要没有了。”
应着他的话语声,连天的爆炸声漫天而起。
“是暮青丝园——”
“不止。”小周努嘴。“风雨廊的总引线我修好了,一处引爆,自然会烧到别处。就是要稍微慢一些。”
一处一处。
江风雾气之中,火光隔世。
石无忌目瞪口呆,“你……何时……”
“在你担心你的亲生父亲,去江边潜伏窥伺的时候。”小周道,“他布置得很对,你应该盯紧我,一步也不离开,谁叫你不听话。”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石无忌已失去了他悠闲笃定的作派。他的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相反,小周却露出了久经沙场版的从容,“我叫周靖,从前曾是个将军。”
“你……”
“我在暮青丝园假死的时候,你就该猜到了,我也是百毒不侵的体质。官家知道你们巴蜀这里多瘴疠,特意派我过来。”小周搭着凉棚看了看江水,“你的轻功好么?”
“我……”
“我要过去收场。不管还有谁活着,都要送他们走。沈汾如是,樊若水亦一样。”
“为,为什么?”
“因为像樊若水这样属于过去的人,本不应该有未来。说老实话,这个案子不能不查,却也不能大动干戈地查。官家费尽心机,才找到这么个上佳人选呢,嘻嘻。”
“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你也是要送走的。但我赌你不会跑,你会想看看你那亲生老爹,到底死了没死,对吗?”
小周轻轻一点石阶,就掠到了江面中间。
他力尽的时候,已到了之前他们吃冷锅鱼的那艘船。在船上一换力,他就这样轻松渡了过去。
石无忌的轻功亦极出色,却比他逊了一筹,上岸时满脸的水,贵公子的气度不在。
他露出忧心如焚的神色。
——忧心如焚,是藏不住的。
别的都可以演,但这个演不了。所以给樊若水的资料里,一定要画蛇添足加一笔,说他是东陵吹雨的私生子。
其实他们俩长得并不像,只是气质相似,唐秀石想。
他们是兄弟,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大哥,你可从那爆炸里逃出来?
“周靖一定会查尸体。”
暮青丝园里,樊若水已死。他死在唐素馨的身前,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冲击。所以唐素馨活了下来。
东陵吹雨——唐凌峰也活着。
谢梅风挡着他。
谢梅风的真正名字叫唐雪海。
犹如唐素馨的真正名字叫念荷一样。
念荷没有姓。她是永嘉公主捡到的孤女,做了她的丫鬟,服侍她梳妆。
她模仿永嘉,可以惟妙惟肖。这个局中她饰演的角色,是饰演了姬小蝶的唐素馨。
唐雪海才是唐门杀手。他早在一年前就和刚入蜀的樊若水牵上了线,一路安排大量唐门子弟假扮的百姓路人等等,给他讲本不存在的香雪海和东陵山庄的故事,也一路将他引领到这处本不存在,唐凌峰花了七个月搭出来的假山庄。至于山庄,只有近处的房屋是修建好的,远处山雾中的楼阁都是临时搬来,没有地基,正好在爆炸中毁尸灭迹。
唐凌峰出演的是化名东陵吹雨的沈汾。此人是真的南唐驸马,却沉迷修仙之术;当年一听永嘉公主有了心上人,就愉快地将妻子让给了别人,归隐深山不知去处。
而唐凌峰为此人虚构的后半生,乃是一个擅暗器,懂得南唐宫廷武功飞花录,同时饲养暮青丝,精擅用毒,却又专注用情的世外高人。其实他本也没说清楚什么,但樊若水也好,他身边的三个眼线也罢,都自然而然地认准了,沈汾便是为了永嘉公主而入京刺杀赵匡胤之人。凶器就是一片花瓣,上浸暮青丝之毒。
暮青丝的真身叫做白鬼伞,是唐门奇毒冥河水的替身。
但这园中的毒性故意经过多次洗练而做得极浅,不让人知晓真正冥河水的属性。真正的冥河水,只要一丝半点,这世上任何百毒不侵的人都抵御不住。
还有先前江上首先赴死的小卢,是唐门一位最擅易容的死士,名叫唐倩。
唐凌峰的三弟,幼年被永嘉公主收养的唐秀石,则扮演了最后一个收官的角色,石无忌。
唐青枫问唐秀石,“三爷爷,这么复杂的局,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唐秀石把小小的唐青枫抱在腿上,“你爷爷想出来的。他的脑袋极其聪明,他能想出来的事情,我们想破了头也是想不到的。”
“那,我爷爷呢?他回来了么?”
“他不会回来了。他不回来,你奶奶,你爹爹和娘亲,还有你和你姐姐,就能安全。”
“那么,念荷姑姑他们呢,也不会回来了吗?”
“都不会回来了。只有我回来了。我的命硬。”唐秀石自嘲地笑了笑。
江边,小周翻查了四具尸体。
樊若水和谢梅风是被炸死的。
唐素馨和东陵吹雨相互攻击而死。
满院暮青丝已无踪迹。
东陵山庄炸毁。
很好。
他转身,看着石无忌。
“现今归你继承的东西,全都没有了。难过吗?”小周问。
他伸手,软剑穿过石无忌的胸膛。
——这时候的唐秀石,扮演了一个太过惊讶和悲痛,乃至于失去抵御能力的人。
看着兄长的尸身,他展开双臂,缓缓倒向江水之中。
“如果周靖出手用剑杀你,你就有可能活下来。毕竟你有一个俗气的优点,就是心脏没有长在左边。”唐凌峰在第一百零几次推演的时候对唐秀石说。
“若我活下来,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的么?”唐秀石问。
“告诉孩子们,好好读书,凡事多动脑子。”唐凌峰答得云淡风轻。
说完这话的三日后,唐凌峰,卒。
王郅君悲恸之下,扶持长子唐岳继承家主之位,改名唐太岳。
唐啸天出手争夺失败,被关入碎星楼。
明月心返唐门,与母兄对决,唐太岳以冥河水伤之。
唐秀石的养子唐笛死于是役。
唐门之战后,唐秀石又收养了几个唐姓孤儿,算在死去的唐笛膝下,为他继承香火。
唐青枫常常来找她们玩。玩一阵子,就被昌娘派人来带走。
有时候唐秀石会想到唐凌峰那句遗言。
——你们啊,为什么不能多动动脑子?
那个巨大的、湮灭的、横尸遍野的、毫无怨言的、本不存在却拔地而起的东陵山庄,本是为了保护你们,开开心心、太太平平的活下去的呀。
长江两岸,粼粼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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