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最糟糕的一次投资（中）
昨天说到，沃伦巴菲特和伯克希尔公司洗玻璃总达成口头协议，以每股11.5美元的价格将全部持股卖给洗总。然而三周后，巴菲特收到洗总的正式合约，价格写的是11.125美元。巴菲特“冲冠一怒三毛七分五”，打算收购伯克希尔.哈撒韦，赶走洗玻璃父子。
不过呢，理智如巴神，也不见的真是就为那三毛七分五。前面说了，小巴看了杰克给的公司40多年的财务数据，再加上又和啃.菜丝深入沟通过，恐怕内心还是觉得这公司可以搞一搞。
1964年的伯克希尔.哈撒韦财报是个什么样子呢？老唐将其简化为下表（单位万美元，有四舍五入）
每股净营运资本约12.75美元，每股净资产约19.45美元。按照12月2日书房推送的《经典烟头案例拆解》里巴菲特的惯用估值手法（还记得那张给风车公司估值的表格吗？），按照现金及债务100%，应收85%，预付25%，存货、工厂和设备一律60%的估值比例算，公司估值约1290万美元，每股约11.35美元。
巧吗？洗玻璃和小巴的讨价还价中枢可能就是这么算出来的。小巴觉着每股值11.35元，自己卖个11.5元，多一毛五，挺美。可是洗总后来不认账，将出价降低到11.125美元，比小巴心中的合理估值少两毛二分五。
这不仅是钱的问题，还是信用的问题，甚至是对智商的鄙视，你下浮的比咱上浮的还多，非要表示比咱聪明是不是？
高富帅沃伦.巴菲特刚刚吃过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甜头：风车公司通过更换能够精明处置资产的CEO，资金回收比估值时情况更好，让1963年底的巴菲特大赚了一笔。
都是行业衰落，都是还能产生一定的现金流，都是可以通过处理设备和存货回笼现金……此时，参观车间时啃.菜丝谈到的那些改善措施，一定已经浮现于小巴的脑海中。
吃下这家公司，让洗玻璃父子滚蛋，换啃.菜丝上场，通过变卖存货设备厂房等，变出现金，回收现金的同时，会产生账面亏损（行业下行，相关资产必然低价才能抛出），减少公司盈利时的应纳税所得数额，使自己能够掌控的资金比实际报表利润更多。
同时，主营业务也可以让啃.菜丝做一些改善。1964年，行业环境发生变化，美国政府通过一项立法，立法内容简单说就是管制棉花价格到1970年7月31日。该法案降低了公司采购成本，伯克希尔.哈撒韦1964年终于扭亏为盈，当年获得净利润12.6万美元
——即便如此，巴菲特也相当于买进的是一只市盈率100多倍的st股。今后再听到说巴菲特从来不买高市盈率股票的人云亦云，你可以嗤之以鼻了。
由于公司连续多年亏损，账面上积累了一大笔可以抵扣未来税收的亏损（在一定年限里，年度盈利可以先减去历史亏损后再计算应缴所得税）。
这样，即便公司在换啃.菜丝上台后，采用陪同参观时吹嘘的那些改进措施，导致公司盈利继续增加，税收负担也会大大减轻——要注意哦，美帝那时的所得税高的吓人，超过40%（昨天，特朗普总统刚刚签署了减税法案，美帝企业所得税将从目前的35%降低为20%）。
这里，必须要提一个关键点，即便是前期的亏损期，公司的产品销售，也是有毛利的。只是因为机器设备厂房等固定资产的折旧比较高，算下来报表净利润为负。
这点和今天国投电力控股的大部分火电厂类似，如果成本里不计算发电机组和厂房等固定资产折旧，仅仅卖电收入减去买煤人工管理等直接成本，还是有现金净收入的。
比如1964年，营业收入4998万美元（比起顶峰时期已经腰斩有余），营业成本4738万，毛利润260万美元，毛利率5.2%。最终只有12.6万美元的净利润，是因为成本里算了约145万美元的折旧摊销和资产减值计提。
这些折旧摊销和减值，已经由公司在以前购置设备时，一次性支出了。如果巴菲特此刻收购了伯克希尔，且不准备继续投资更新设备的话，实际上1964年产生的可供动用现金就可以大约视为145+12.6万美元。
可能有些朋友不是很理解这个报表利润和现金流之间的关系，老唐举个简单例子：就好比你花了36.5万买辆车跑滴滴，假设日常成本就只有汽油一项，忽略保险保养人工停车等其他费用。再假设你记账的会计政策是10年报废，残值为0，那么你的利润表上每天就会记录100元的折旧费支出。
如果今天出车，扣除油钱后有80元剩余，那么你的报表利润就是-20元，但产生了80元的现金收入。如果不出车，现金收入为0，报表利润为-100元。
这里还有个跟本文无关，但跟火电公司有关的小秘诀：如果将会计政策修改为按里程报废，比如36.5万公里报废，残值为0。那么，今天不出车，没有耗油，就没有亏损，报表净利润就从-100元，变成0元了。
今天出车了，产生80元现金收入不变，但报表利润却可能因里程不同而不同，跑了40公里挣的这80，则报表利润为40元。如果跑了100公里挣的这80，则报表利润为-20元。
目前火电公司的发电机组就有上述两种会计政策，一种按年限折旧，一种按发电量折旧。采用不同的会计政策，就可以导致不同的利润表数字。所以，仅仅看净利润是不足以支撑投资决策的，要看利润是怎么来的——这是临时插的闲话，继续回到高富帅小巴。
买下伯克希尔.哈撒韦，即惩罚了不讲江湖规矩的交易对手，又能通过和风车公司一模一样的手法，改善主营业务经营水平，提升盈利，同时变卖存货和固定资产，回笼现金。通过历史累积亏损，减少应缴税收，将创造的现金流投入到其他股票中去——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巴菲特能不心动吗？
说干就干，巴菲特不仅在市场上继续买入伯克希尔.哈撒韦股票，同时也分别找了对洗玻璃总不满的马.菜丝董事长和洗总的弟弟，要收购他们的股权。
菜丝董事长自己的持股不想出售，但家族当中部分持股者，把股票卖给了巴菲特。而洗总弟弟则清仓式减持，悉数售出。巴菲特取得了伯克希尔的控股权，平均买入成本14.86美元/股。
1965年5月10日，巴菲特正式接管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洗玻璃总和他的儿子杰克扫地出门。高富帅扬眉吐气，报了被戏耍的仇恨。就这么一个偶然的事件，诞生了今天股价超过30万美元的不朽传奇。
对了，巴菲特入主这天，伯克希尔.哈撒韦股价为18美元。52年后，变成今天的30万美元（52年里，伯克希尔只在1967年分了一次红，每股分红0.1美元，可以忽略），当年如果持有1000股，呆坐至今价值3亿美元，年化收益率约20.6%。
真有很多呆坐的，大部分都是沃伦.巴菲特的街坊邻居同学朋友和亲戚。所以奥马哈城市虽小，亿万富翁一大把，一堆老头老太太晚年的主要事业就是到处捐钱做慈善。记得有个老头面对记者的时候说：“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人是上帝、沃伦和我妻子，不过我不太确定前两位的重要性排序。”
在董事长家族和洗总弟弟的配合下，不满35周岁的巴菲特，直接间接投入了约1030万美元，控制了公司近70%股权，成为了伯克希尔公司的实际掌控人，曾经陪巴菲特参观工厂的啃.菜丝被任命为公司CEO。
其实，啃.菜丝在1965年初已经灰心丧气，开始找竞争对手工厂去应聘了。那时还在秘密收集筹码的巴菲特，通过中间人约啃.菜丝在一个小公园里见了面。巴菲特给自己和菜丝各买了一个奶油冰激凌，然后单刀直入的问：“我想让你出任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CEO，你意下如何？”
虽然啃.菜丝比巴菲特年长14岁，但据说天下武功、唯富不破。不到10分钟，会面结束，48岁的啃.菜丝被34岁的高富帅气场打晕，懵懵懂懂地就接下了这份offer，开始一边默默打工，一边规划自己上位后，如何做大做强伯克希尔.哈撒韦……
1965年，伯克希尔.哈撒韦的经营情况持续有改观，当年实现营业收入4930万，微降68万；但减去营业成本后，有682万毛利润，相比1964年260万毛利润而言，大增162%；公司净利润则同比增长超过1700%，达到228万美元，革命形势一片大好。
1965年的大好形势怎么来的？为什么革命形势一片大好的一笔投资，却被当事人归为人生最糟糕的一次决策呢？咱们继续看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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