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者的母亲 | 故事FM
明天，也就是 5 月 17 日，是一年一度的「国际不再恐同日（International Day against Homophobia, Transphobia, and Biphobia）」。28 年前的这一天，世界卫生组织将“同性恋”从国际疾病与相关健康问题统计分类中删除了。
我们今天要讲述的是一个在普通的中国家庭里发生的「不再恐同」故事。故事的讲述者是一位 48 岁的母亲，她让我们称呼她为「紫红妈妈」。
她的女儿是一位跨性别者。从小，她就想成为一个男孩儿。
故事FM ❜ 第 069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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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者/ 紫红妈妈 /主播/ @寇爱哲
/制作人/ @ellentooo
/声音设计/ @杨帆_阿猴
/BGM List/
01. Story FM Main Theme ( Love Theme ) (未发布）- YangFan (父母角度）
02. The Mirror (未发布) - YangFan（三岁的时候）/ (青春期的叛逆）/ ( 过年的时候）/（女大十八变）/ ( 妈妈你帮我打吧 ）
03. The Smoke (未发布) - YangFan （成为更优秀的人）（ 希望你能有一个完整的生活）
/更多收听平台/
苹果播客 / 网易云音乐 / 蜻蜓 FM / 懒人听书
—下面是本期故事的文字版—
请配合上方音频食用
1.「妈妈，我觉得我和别的女孩儿不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女儿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萌发了这个意识。
比方说，三岁半以后，她就闹着不穿裙子了，小辫子也不爱梳，我只好带她去剪了一个男孩子一样短的头发。
我还记得有一次，她说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长出了男孩子的小鸡鸡。那时候，我只当这是童言无忌。
到了青春期发育之后，不管是我让她穿裹胸也好，来了例假让她学着用护垫也好，她嘴上不说什么，但我明显感觉到，她看起来越来越萎靡不振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那时候之所以表现的不开心，是因为作为一个跨性别者，她在心理上天然地认同自己是一个男孩儿。女性特征发育得越是明显，她在心理上的不协调就越是让她痛苦不堪。
只可惜，那时她不说，我也不懂。
△ 插画 | Skip Stenling
2.我以为这一切都只是青春期的逆反
初中升高中那两年，是我们之间冲突最严重的时候。
在这种升学的关键时候，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迟到、旷课，还整宿整宿地打游戏。
心理学上有一句话是说，所有匪夷所思的行为背后，其实都是一个求救信号。但在那时，我女儿在痛苦之下发出的求救信号仅仅被我当成了青春期的逆反。我以为等她熬过了青春期，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有一次，她爸爸为了不让她上网打游戏，把电脑的电源线给藏了起来。没想到，等我们晚上回家却发现，她自己去电脑城买了根电源线，还是在打游戏。
我一气之下砸坏了电脑的显示屏，她就像疯了一样，要跟我拼命。那一刻我简直绝望了，我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她中考失利后，我费尽周折，才把她送进了一所普通高中，但她的状况依然未见好转。无奈之下，我把她送出了国，让她去加拿大读高中，指望着她出国后换个环境，能学会独立，学会懂事。
△ 插画 | Craigandkarl
3.「你这个样子，妈也不活了」
高中第一年，她请假回国过了春节。大年初五那天，她专门把我和我老公叫到了客厅，正式向我们出柜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男孩子。难道你们没发现吗？我觉得你们应该有所察觉吧。」
我说，你这个样子，妈也不活了。
我觉得这大概是所有母亲本能的第一反应。毕竟，我就这一个孩子，我也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我害怕她会被社会歧视，害怕她的健康和寿命受影响，害怕她可能永远也无法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害怕我们父母将来去世后，她孤苦无依。
总之，那一刻，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4.「你想要一个活着的儿子，还是死了的闺女」
假期结束后，她回加拿大接着上学，还瞒着我们接受了激素治疗。到了暑假，我再见到她时，明显地发现她的声音变粗了，身上的汗毛也变重了。
我忍不住问她是不是自己偷偷吃了什么药，她起初还想搪塞我，后来瞒不住了，只好承认自己在注射雄激素。
我一时无法接受，决定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希冀这医生能有什么办法，帮她“纠正”过来。
可没想到，这次与医生的会面，改变的不是她，而是我。
把我女儿支开后，那位五十多岁的专业医生很明确地告诉我，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纠正过来的。他还向我透露，我的女儿在青春期时，有过自杀的念头。而如果她身心不协调的痛苦依然得不到缓解，将来，她也很有可能会走上不归路。「你想要一个活着的儿子，还是死了的闺女？」
△ 插画源自网络
5.我想更懂你
医生还提醒我，激素治疗只是开始，再往后，还有更多的实际问题需要我这个做母亲的去操心，比如手术该怎么做，证明要怎么开，身份证要怎么改。更重要是的，我需要亲自去了解，「跨性别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关注了一个女儿推荐的公众号，叫「跨性别生活舍」。我专门去这个公众号的后台留言，加了编辑的微信，还加了一个跨性别者家长群。我想认识更多的跨性别者，从他们身上了解我女儿面对的是怎样的困境。
那位公众号编辑是一个男跨女的跨性别者，8 年前在泰国做的手术。他和我聊了很多自己的经历和想法，还告诉我，自己的家人一开始也不理解，但最终，为了消除孩子的痛苦，资助他完成了手术。
他向我强调，经过那场手术，身心和谐了之后，他过得很好。
我心里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了。
6.我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去年暑假，我发现我的女儿变得不一样了。没错，用了一年激素后，她看起来更像男孩子了；但更重要的是，她看起来更积极、更快乐了。
这一年来，她经常向我提起，她在学校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也参加了很多有意思的活动。她去做了义工，拿了个举重冠军，还准备申请几所特别好的大学。
我还是有点担心她，怕她给自己太多压力。毕竟，送她出国时，我不求她能读名校，我只盼着她安安稳稳地上完大学，拿个学位而已。
可她却说，妈妈，你花了那么多精力培养我，我一定要帮你挣回来。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今年，她真的做到了——她拿到了一所世界排名前五十的大学的 Offer。
△ 插画源自网络
我不得不承认，她如此令人惊喜的成长都是在接受了激素疗法之后完成的。过去，在我眼里，那些被她偷偷注射进身体的激素与毒药无疑；而如今我才明白，那是救命的解药。
我为我的孩子骄傲。她是一个勇敢的人。她不止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改变了我。她让我变成了一个更包容的人，让我明白，在一个文明的社会，性少数群体也有生存的权利，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不管未来怎样，只要她幸福就好。
*本期头图 | Craigandka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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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梁珂 运营 | 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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