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讨论/
🕐 2021年3月28日
📚 主题:某公司猝死之殇的背后
✍🏻 整理:刘艺琳
2021年开年,某公司员工被连续曝出自杀、过劳死, “996”、内卷和系统里被困住的人,再次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本次跨界共学实验室第二期的热点事件讨论就聚焦于该系列事件,并试图看到背后折射出的企业文化、劳资关系的变迁,以下是新闻主理人西林的分享以及大家的讨论。看到这类报道出现时,你想要知道什么信息?或者说想要追问什么?我从医学生的角度,首先是想要去了解他的病史,基本上是过去一年左右的生存状况,从怎么睡觉、怎么饮食、工作占比多少等各个方面了解ta的身体和心理状况。然后希望看到这一个个体事件能回归到大环境中进行解释,到底是什么环境导致这样的事件发生。《南方周末》的报道中,详细披露了润肺在知乎、微博、豆瓣社交平台上留下的足迹,这让我感觉不太舒服,有侵犯个人隐私之嫌,并且太过私人化的东西对呈现和还原整个事件其实并无很大益处。-工作时间被无限拉长,工作无限碎片化,亲密关系被割裂。-离开要付出代价,有人是以减少薪资为代价,有人则以死亡为代价。我还会想知道ta所在小部门的领导、更高的管理层、设计算法的程序员或主管这几类人分别怎么看?在突发事件中很难采访到这些人,因为他们都是公司的一员,为了保全自己不会冒险发声。“PDD”的文化即崇尚本分,作为它的CEO,他对这种企业文化有何影响?他的个人品质是否导致了企业文化的转向?带着对这些问题的困惑,西林首先谈到了时代背景下企业文化的转向。在互联网诞生的摇篮期,孕育出了崇尚自由、尊重、创造力的工程师文化。早期的网络工程师们,始终抱着科技改变世界的信念,这种文化流传至今,对社会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随着智能手机时代的到来,在如今的互联网企业中,工程师文化表现出从宏观到微观的转向:过去为人类创造美好生活的宏观梦想愈发具象为个体的梦想——成为卓越的人,而“卓越”又往往被量化,例如职称的高低、薪资的多少等等。这些被迫量化的个人成就,让我们很容易联想到“内卷”和不允许退出的竞争。在该公司2018年的年报中,有一封致股东的信,里面赫然写着新电商的三个特点:普惠、人为先、更加开放。人为先,即以人为中心。信里说,新电商不是把活生生的人变成流量,或是做流量生意,而是把人和人的连接来汇聚同质需求,把长周期的零散需求变成短周期的批量需求。但是,人为先里的“人”仅仅意指顾客吗?为什么企业里的员工就应该是缺乏连接、效率至上的?互联网企业所追求的“效率至上”和经济背景也有关系。由于开源协议的提出,互联网企业的发展出现两条路径的分化:一是进行基础建设,二是开发应用技术。中国的互联网企业更多选择走第二条路,这也就注定了其必然与资本合流。用户有限而公司无限,于是各个互联网企业只能在一条很小的赛道里不断加速、优化、提高效率才能赢过竞争对手。当时各个网络平台的讨论中,“你受不了就退出,我来”的评论层出不穷,感觉公众被资本规训而体现出一种自动依附资本家的倾向。是的。在我了解到的一些故事中,有的人虽然退出了拼多多或者其他互联网公司,但是他们又去考公务员了。如今,我们的选择和想象是不是太贫乏了?这和时代背景有关吗?其实“退出”牵涉到两个关键问题,第一是退出“PDD”们,第二是退出“996”,就算达成了第一个目标,也很难逃离“996”工作制,无法脱身于劳资关系。但我曾经采访过一名自学《劳动法》的码农,他认为《劳动法》其实写的很清楚,但是很大程度上由于中国劳动者的法律意识不强,且不具备应有的法律知识(例如不知道实习期内被辞退是违法的),才会造成自身利益受损。这类事件的发生真的是劳动者知识过于缺乏导致的吗?一部分是这个原因,但也有其他的因素共同作用。虽然劳动法的立法基础是保护劳动者,但很多受雇者不会走到调解这一步,很多问题会在公司解决,HR可能以背景调查为威胁,推动争端的和平解决,从而避免使用劳动法。另一方面,一般人难以拿出加班的证明,而且当你周围的同事都在工作,加班成为一种氛围时,你只会担心不加班会丢掉饭碗,而不会想到《劳动法》。劳动者内部对“996”的看法也不同,学者指出,从年龄、性别等维度进行实证研究会更清楚其中的差异。我曾经与计算机系的同学聊过,一种人是因为家境不好,赚钱成为生活的第一要义,就算最后受不了也可以离职;另一种人则是为了养家糊口从其他公司来到大厂。 关于“996”、内卷、系统对人的异化这方面的报道已经很多了,这样的报道过多反而可能会带来更多的焦虑,媒体还应该持续地做这些选题吗?我觉得在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应有的解决时,媒体就应该发声。互联网大厂在一定程度上被认为是一种时代风向标,因此它们在劳资关系的良性发展方面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另外,在如何应对内卷的问题上,荞麦的一封私信给了我很大启发。批判内卷不是排斥努力,而是自私。如果我们能够寻找到一个这样的共同体:个人的努力不是为了排他性的竞争,大家是为了共同的目标前进,那么我们或许就能够从内卷中抽身。 用这种OA系统来衡量人的劳动产出,就像是传统的流水线会规定固定的劳动时间,这种方式使人孤立化,忽略了现代社会的网络性。一个人在一个组织产生的价值,不仅仅取决于其手头所做的事情,还取决于其与周边节点连接所产生的价值。我曾上过的一门社会网络学里老师提到,未来或许可以把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也纳入量化的范围,比如测量人际连接的强度,我想这或许会比单一评价工作量更好。在现代性的基础上,我们讨论了劳资关系、企业文化等等制度性问题,落到个人层面,问题变得简单又难以回答:什么是你心目中的好工作?
我还算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心目中的好工作就是跟价值观相近的人一起做喜欢的事。在我博一选导师的时候,第一次选的导师组里充满了竞争性,而且学生都把老师捧着,不敢提反对意见,上下级分明,我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所以选择了离开。后来的导师对学生十分亲切,我们之间是以平级的姿态进行对话的,师门之间也会互相帮忙做科研,大家的目标就是一起把科研做好。因此,这段经历让我感到我心目中的好工作,第一是要有一位能平等对话的好领导,第二是工作氛围好,有志同道合的好同事。我也算是理想主义者,我认为好工作就是能够实现自己的价值。现在在媒体实习的我也算是半个“打工人”,会希望以后的工作和生活边界清晰,不希望工作过分侵占生活。之前看《普通婚姻》中有一段提到“想要去看夕阳”,我深有感触。分割工作和生活很难做到,每周都能从中获得正反馈的工作。如果不是本科毕业就要找工作的话,我认为本科更多的是通识教育,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去学习,研究生甚至博士阶段才跟工作方向相关。吴军老师曾经有一封信写本科教育、研究生教育、博士教育的教育模式不同,要根据不同的教育模式选择专业。其实现在很少有工作能满足这种想象。尤其是记者,因为我们需要配合采访对象的时间,不能完全生活在自己的生活节奏里,所以其实是难以找到工作和生活的节点的。这一期,我们从某公司员工猝死的一系列事件出发,谈到了互联网企业中的劳资关系、企业文化,以及大家对好工作的想象。宏观层面的制度改变道阻且长,但我们或许能从个体出发对不合理的系统进行有意识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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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营总监|谢 婵
统筹编辑|陈星萌
值班编辑|胡世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