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黛霆以下是宋黛霆的自述: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终于来到音乐面前。作为一个音乐人,我的出身可能不是很“正统”,没有艺考过,也不是音乐系学生,甚至一开始我在加利福尼亚大学主修的还是经济学。至于后来我是怎么把路走回“正道”的,我想还是因为我本身的“根”就长在音乐里了吧。其实在人生的前大半截日子里,我一直都是所谓“别人家的孩子”,理想的追求目标也是成为主流价值评价体系里的“成功人士”。虽然那也是我,不过不是全部的我。可能,“享受竞争”是我性格里的一部分,它塑造我成为那个样子。音乐不一样。我从小就很喜欢音乐,学了很多种乐器,12岁的时候就创作了自己的第一首歌,高中的时候,甚至还自己组了一个非正式乐队“小巫婆”。音乐的种子可能就是在这个时候埋下的。当我来到离家千里的加利福尼亚大学——这片父母无法约束我的海外远洋,这颗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了。在加州大学,我先是丢掉了经济学这个对我来说“毫无想象力”的传统专业,去学我自己相对感兴趣的语言学和德语,又参加了学校的音乐俱乐部。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但是我还记得当时第一次走进那个俱乐部课室的场景:我拎着一把吉他,尽管我当时还不太会弹。可以说我是只“拎”了我的嗓子就进去了。那个地方,说实话,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会议室,中间有个圆桌,旁边散落着一些桌椅。但是里面的人让我觉得很特别,大家都抱着自己的家伙什在自由地聊着、弹着、唱着,没有太多的规则束缚。很自然地,我就在里面认识了一些好朋友:他们一个会弹吉他,一个会打鼓,一个会弹键盘,于是我们就一拍即合做了个乐队。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跨国界根本阻止不了音乐人之间灵魂的相通。不过,“成为传统成功人士”这条弦一直在我脑子里紧绷着。尽管我越来越喜欢“玩音乐”,但是到了大三,当我面临“在音乐之路上冒险”和“追求传统道路上的功成名就”的选择,最终,我还是决定用一个夏天去跟音乐告别。不过倒是没有想到,我最后居然是在告别的路上一个急转弯,头也不回地奔向了音乐。那个时候,为了回避家里让我回国考GRE这件事情,我选择去德国最大的公立银行之一的Sparkasse银行实习,五周之后我就很明确,我是不会再过这种循规蹈矩、朝九晚五的生活了。我当时跟家里人说我要实习三个月,多出来的时间我就开始在欧洲到处做街头演出。没有什么精心策划或者高端设备,我就是抱着个吉他,有时间就去人多的地方唱,遇上有好音响的团队,我就直接上去问能不能借用他们的设备唱几首。有一次我在巴黎蒙马特教堂坡前唱了几首,现场的观众还挺多的,大家回应非常热烈,我把视频发到平台上还火了一把。不过街头演出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亮丽。当时我失去家里的经济支持,在做街头演出的时候就只能到处做沙发客。但很神奇的是,我就是在这样一条“泥泞”的路上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爱音乐。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跟流浪音乐人Dario的那段经历。很难说清是他具体哪个行为让我特别触动,但是我确实在和他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感受到了音乐更深的魅力,也更加坚定我自己要走上音乐的道路。第一次见面,我们在网上约好了去一个中心教堂。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大概六七点钟,路上刮着风,有些凉。我穿过老城区,还没看见他,就已经听到他弹吉他的声音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首曲子——意大利很经典的《Un Dia de Novembre》。后来,我跟他生活了几天,体验了没有热水、没法洗澡的日子,但是也发现,玩音乐最糟糕的处境也不过如此,而凭我自己的实际情况,也不至于因为音乐流浪街头,那就已经足够了。如果说,物质跟快乐是一种必然的交换,那我愿意牺牲一部分物质,去换这个快乐。实习结束,回美国之后,我就马上辅修了音乐学位,最后带着语言学(计算机方向)、德语文学双学位和音乐产业辅修学位离开了加利福尼亚大学。
2022夏天宋黛霆在新泽西的一个火车站纽约的生活成本“无法无天”,我做的第一个改变就是从寸土寸金的纽约曼哈顿搬到了新泽西。在这里,一推开窗就是哈德逊河上南来北往的船只,傍晚时分,能够远远望见霓虹闪烁的曼哈顿还有天际线。我终于逃离了那种逼仄的局促感,到了让我身心开阔的空间。环境的改变从外而内地感染我,我开始学着“躺平”。以前我从来不逛街、买菜,我觉得这些都是浪费时间。后来我发现,我从来没有专心致志地在蔬果摊上挑过一个好闻的西红柿,从来没有在线下选购我想买的衣服,我好像没有真正生活过。如果生活都不会,怎么做音乐?我问我自己:你有没有想过,那些琐碎的生活细节,也会给你一些音乐的灵感。所以,我要好好生活。以前我的歌都是咬文嚼字的文艺范。28岁时,我突然爱上了很重的电子音乐,喜欢跟着节奏挥汗如雨地蹦迪,像陈慧琳的那首《不如跳舞》中唱的那样,“聊天倒不如跳舞”。表达太无力了,用跳舞宣泄情绪最有效。我开始学做电子音乐,接触制作Kpop,我的新专辑《妈妈我30了》中,第一首《妈妈对》就尝试结合rap和house(说唱嘻哈和浩室音乐),后三首比如《lay me down》则是electropop风格(流行电音)。这几首歌的风格更贴合我30岁的生活阶段,28岁是我生活、音乐的转折点,和家人的关系变化也影响着这种转变。以前,我是以女儿的视角看待妈妈,很纠结她是不是在无条件地爱我。但是现在以一个女性的角度来看,她23岁就生了我,不由分说地把我放在她世界的第一位,而她因此无法享受独立女性应该享受的资源。既然牺牲了,她一定会期待回报。当我的选择与她背道而驰时,她肯定不满,但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因此这个矛盾无解。现在我已经释然了,就像《妈妈对》的歌词“无条件的爱根本就不存在”。她是我妈妈,我还是很爱她,但这份爱不会让我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我只能先写好自己的人生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