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如何看待一个伟人的功绩和私德？丨马丁·路德·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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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申屠
一个躲在山中写文字的人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孤独、荒芜的岛上，一个叫作约翰的人看见从天而降一座新城，这座新城最大的荣耀在于它的完整性：长宽高三边齐全，而且三边都一样。
《启示录》中所提及的这个「完整性」，马丁·路德·金在后来的一次演讲中将其阐释为三个维度的爱：爱自己、爱上帝、爱众生。王家卫在《一代宗师》里也说过类似的话：习武的三个境界是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马丁·路德·金也是「一代宗师」，民权运动的领袖，他留给后世人的印象高大、伟岸，多是「爱众生」的那一面：促进了民权进步，为黑人带来了福音，也为整个人类群体带来了更多公平和正义。但如果更完整地去看待马丁·路德·金的这一生，更多元也更有争议。
金出生在一个牧师世家，爷爷和父亲都是牧师，他和父亲同名，都是取自 16 世纪欧洲宗教领袖马丁·路德。在 25 岁那年，金正式受聘成为一名牧师，投入民权运动，在那个种族隔离泛滥的年代，积极争取种族平等。
虽然这是他一生都在坚持的事业，但他的理念非始终如一。
一开始金不相信「非暴力」的方式——虽然耶稣基督教导门徒：如果有人打你的右脸，就把左脸给他。金更相信黑人们需要自卫，所以他在家里配备枪支，随时应付种族主义者的偷袭。
早期的金更加激进
后来金认识了自己的导师、资深民权活动家贝雅·拉斯丁，受后者和平主义理念的影响，金渐渐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圣雄甘地，知道了「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他还亲自去了一趟印度，对非暴力的内涵也有了更深刻的感受：「在来到印度之前，我从未如此相信对于受压迫的人们来说，非暴力抵抗是争取公平和尊严的最有力的武器。」 后来他也拿起了这件武器。
1955 年，蒙哥马利的一位黑人女裁缝罗莎·帕克斯因为拒绝在公车上给白人让座而被捕，这件事成为一个导火索，点燃了人们对于种族隔离由来已久的不满。群情激愤，而金和另外两位民权运动的斗士也趁势发起了著名的蒙哥马利罢乘运动：黑人们集体拒绝乘坐公交车，他们宁愿选择走路，以此来对抗种族不公。
由于黑人的罢乘而空荡荡的公车
金向来擅长演讲，在这次罢乘运动中他也发挥了这一优势，引经据典，言辞极富感染力，他说美国的种族隔离已经严重到「除了抵抗我们别无选择」，我们要恢复正义，我们没有做错，「如果我们错了，那么万能的上帝也错了」。
要抵抗，同时他又强调要用「非暴力」的方式：非暴力并不是一味地屈从于邪恶势力，而是用爱对抗邪恶。以暴制暴只会让暴力和仇恨更加猖獗，而爱却可以感化对手，让他们感到羞愧，重新做人。
金在这场罢乘运动中的出色领导力为他赢得了声誉和人们的信任，尤其是最后它大获全胜：在罢乘了整整 385 天之后，蒙哥马利终于取消了公车座位种族隔离，从此不再区分「白人座位」和「黑人座位」，黑人也不会被迫给白人让座。
金的演讲向来很有感染力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金不断受到各种威胁，他的家被炸毁，自己也锒铛入狱。一些温和派的白人给狱中的他写信，他们既同情他，又觉得他踩过界了：你的非暴力行动让事态更紧张，不利于现行法律和秩序的稳定。
而金给他们的回信则是：我们没有制造紧张，我们只不过是让存在已久的紧张浮出水面，让人们看清它，解决它。疖疮不破，便无法治好。
罢乘运动不仅是美国民权运动的一个转折点，也是金职业生涯的一个重要节点，他从此成为了黑人民权运动的领军人物；随后，他又当选了南方基督教领袖大会的主席。
民权运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种族平等的实现也非一朝一夕。罢乘运动之后，金又陆续在全美组织了许多非暴力行动，这一系列行动的最高潮，自然就是 1963 年的「向华盛顿进军」——就是在这场游行中，金发表了那个美国历史上最优秀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
向华盛顿进军
「向华盛顿进军」吸引了 25 万美国民众聚集在华盛顿市中心国家广场上——在《阿甘正传》这部记录了美国历史上重大时刻的电影中，这一幕也曾经出现。面对着 25 万人，金说出了他的梦想：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孩子将生活在一个不以皮肤的颜色、而是以品格的优劣作为判断标准的国家。
这场演讲之后，金的声势也达到了顶点，但这树大招风却让他引起了 FBI 的警惕。
「向华盛顿进军」的其中一个组织者是拉斯丁，而他是一个共产主义者，考虑到当时全美正笼罩在空前的反共产主义氛围之下，具有如此高威望的金却跟一个共产主义者来往过密，这件事让 FBI 不得不心生警惕，于是他们对马丁进行了监视、窃听。
没有找到金跟共产主义有联系，倒是发现了意外的事：金私生活糜烂。他白天在民权运动上演讲，晚上则回酒店招妓；而且瞒着妻子，发生了多次婚外情。
和柯瑞塔·斯科特结婚之后的金，却频频出轨
FBI 借这些窃听录音带要挟金，在金拒绝之后，他们又把这些证据寄给媒体和金的妻子。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些人集体选择了沉默。
民权运动这艘船正行驶在关键地带，毁了船长金，也就毁了这艘船。所以即使是向来喜欢揭公众人物隐私的媒体，面对当时的大势，居然也保持了惊人的一致：公众人物的私德和他的政治行为无关。金的私生活再乱，也不能抹杀他对于美国民权进步所作的巨大贡献。
1968 年，年仅 39 岁的金在一家汽车旅馆的阳台上被枪杀，消息一出，全美各地都发生了种族骚乱——美国媒体的担忧不无道理：一个领军人物触礁，是一个历史事件，会影响历史进程。
在孟菲斯洛林汽车旅馆的阳台上，金被一颗子弹射穿
在金被暗杀的两个月之前，像是有先兆一般，他曾提起希望自己死后被如何怀念。他希望在他死后，人们提起他，是在说他「试着去爱他人」；说他是一个乐队指挥，指挥公平、和平、正义之曲，除此之外，「其他所有肤浅的东西都不值一提」。
每年 1 月的第三个星期一，被美国人定为「马丁·路德·金日」，这一天也是美国联邦的法定假日。在美国历史上，为纪念个人而设的法定假日只有 3 个，其他两个，分别是纪念发现美洲大陆的「哥伦布日」，和纪念开国元勋华盛顿的「总统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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