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平 | 旧项链与大革命——一则搞死法国的政治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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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历史上常有“红颜祸水”之说，指绝色美女能令天下大乱，江山不保，如妲己、褒姒、飞燕、玉环……史不绝书。在西方也有几位著名的“祸水”，譬如传说中的希腊美女海伦，又如埃及女王克娄巴特拉。这两位是古代美女，风采靡追，如果要在近代找出一个与之媲美的人物，那么非法国君主专制时代的末代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Marie Antoinette）莫属，据说正是她的一串项链引发了法国大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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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3年6月8日，在被送上断头台的二十年前，时为王储妃的玛丽·安托瓦内特首次在巴黎公开亮相，开始了她和法国公众之间爱恨交织的纠结历史。
玛丽·安托瓦内特（下文简称为玛丽）是神圣罗马帝国摄政太后玛丽亚·特雷莎的小女儿，十五岁时嫁给法国王储、路易十五之孙路易-奥古斯特。婚后三年，她一直住在凡尔赛宫，还没有到过巴黎。此次亮相，整个巴黎为之沸腾，据说有二十万人上街一睹王妃的风采。这不仅因为她是未来的法国王后，也因为这位奥地利公主据说有倾国倾城之貌。
当天旌旗如林，观者如堵，明艳动人的玛丽和路易-奥古斯特在图伊勒里宫的阳台上露面，下面的数万群众挥舞着手绢和帽子，向未来的国王和王后欢呼致意。这一天也给玛丽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她在给母亲的信里写道：“令我感动的是贫苦人民的爱戴和热情。尽管他们饱受赋税之苦，见到我们仍然欣喜若狂……”
玛丽大概没有意识到，在“人民的热爱”之下，隐藏的是对腐朽宫廷的不满，以及对另一个宫廷贵妇的憎恶。
其时正当法王路易十五统治末年，他生性好色，虽然名义上是一夫一妻制，但其宫廷与东方国家的后宫无异。他宠爱的贵妇弄权舞弊，卖官鬻爵，惹得民怨沸腾。当年的蓬帕杜侯爵夫人专宠二十年，曾留下豪言壮语：“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蓬帕杜夫人一死，出身贫贱的杜巴里伯爵夫人成了路易十五的新宠，她特别喜爱华服和珠宝，奢侈无度。为了讨好路易十五，又弄来许多少女供他玩乐，将本来淫靡的宫廷搞得更加乌烟瘴气，法国上下对她十分憎恶，当时有诗写道：“法兰西啊，你的命运 就是被女人所左右。一个处女拯救了你，一个婊子葬送了你。”
“处女”指的是圣女贞德，“婊子”自然便是杜巴里夫人。
在大众看来，蓬巴杜夫人和杜巴里夫人之流便是法国日益衰落的罪魁祸首。而出身高贵，美丽纯洁的王储妃，和杜巴里夫人正形成鲜明的反差。
玛丽嫁入凡尔赛宫后，也和杜巴里夫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虽然同在凡尔赛宫中居住，但玛丽鄙视其人，在飨宴时坚持不和她说一句话。品级低下的杜巴里夫人拿王储妃无可奈何，只好到路易十五面前哭哭啼啼，最后路易十五亲自干预，玛丽才不得不低头，勉强同杜巴里夫人寒暄了一句——仅仅是一句而已。
不久后，玛丽又扳回一局。一次，她在珠宝商那里看到了杜巴里夫人订做的一枚漂亮钻戒，便要来戴上，在路易十五面前举起玉手，问他好不好看。路易十五赞了她一番，玛丽才告诉他，这戒指本来是杜巴里夫人的：“不过这戒指倒是很衬我，再说杜巴里夫人美貌绝伦，这么普通的戒指哪配得上她？”路易十五哈哈大笑，杜巴里夫人也只能忍气割爱。
这些“宫斗”群众也有耳闻，对“正义”的小王妃颇有好感，认定淳朴善良的王储和王储妃日后比会让法兰西的气象一新。
但是，双方对于对方的理解都错位了，而悲剧从此时起已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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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4年，路易十五晏驾，年方二十的路易-奥古斯特承嗣大统，是为路易十六，年方十九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升级为法国王后，成为凡尔赛宫的女主人。路易十六继位后，第二天便发布谕令，将杜巴里夫人赶出凡尔赛宫，但当时的玛丽并不知道，杜巴里夫人的人虽然走了，诡异的阴影却仍然笼罩着她。
自路易十四时代起，法国宫廷由各类美貌宠姬把持已近百年，早已形成争奇斗妍的风气。玛丽虽然也出身皇族，但奥地利宫廷哪有法国的华美时尚？她的确讨厌杜巴里夫人其人，却仍然被后者的奢华气派吸引。玛丽不甘心当一个平凡朴素的“好”王后，如今她已代杜巴里夫人成为后宫之主，自然也要在美丽和华贵上胜过这下贱女人。
何况路易十六自己在男女问题上也有一个对不起妻子的严重问题……不，不是出轨，恰恰相反，问题是——“不举”。
从结婚的第一天起，路易-奥古斯特对玛丽就秋毫无犯，甚至逃避和她同房。路易十五闻讯请来太医诊治，发现症结在于包皮过长，要做手术，王储又畏首畏尾。从王储到国王的许多年间，路易十六的问题始终没有起色，玛丽也一直是处子之身。此事成为法国朝野的一大笑料，为了排遣愁闷，王后愈发寄情购物和社交，国王既愧疚自卑，也不敢管束。
玛丽当上王后之后，每个季节要做十二套正式礼服，十二套晚礼服和十二套便服，每年还要添置一百多件各色衣服。几乎每天都有一件新衣，这些普通妇女可能一辈子也买不起一件的高档服装，王后仅仅穿一次就可以扔掉。另外，她每周还要订购十八副新手套和四双新鞋，以及每天三码新丝带——用来系睡衣。
她对于珠宝的热衷也不下于杜巴里夫人，虽然当王妃的时候已经继承了宫中价值200万锂（livre，法国古货币单位，一锂大致相当于今天的数十元人民币）的珠宝，但她仍然不断从珠宝商那里高价买来无数珍奇的发链、项链、戒指和手镯，譬如一次购买珍奇的耳坠就花了46万锂。
除了崇尚奢侈，玛丽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喜欢抛头露面，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在危机四伏的十八世纪末，再没有比这更招仇恨之举了。
最初，大众确实为王后的“平易近人”而惊喜，每次王后一出现欢呼鼓掌不断，但很快一切就变味了。毕竟王后的穿戴，是常人一辈子也买不起的。何况各级贵妇纷纷效仿王后的装束，有钱的名媛们也在跟随。男人开始怨声载道。评论家很快发现了潜在的危险。有一个想象力过于丰富的记者写道：“王后在完全不知不觉中对法国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通过模仿她的强烈愿望，妇女们的服装已经变得如此昂贵，以至于丈夫无力支付，于是找情人就时兴起来……”
玛丽还迷上了参加各种通宵派对特别是假面舞会，脸上戴个面具就认为自己摆脱了王后的身份，可以和各路人物聊天甚至调情，殊不知在一旁早已有人认出王后来，即便不敢当面揭穿，也会在背后议论。其他人的想象不免疯狂转动起来：王后陛下怎么天天来这种舞会？国王不是那方面“不行”吗？王后正当青春年华，怎么受得了？所以她肯定会找情人啦，也许还不止一个……
这些说法越传越离谱，最后在对上流社会生活一知半解的老百姓那里，就变成了王后日夜举办乱交派对。这些谣言虽然荒诞，但又十分香艳猎奇，让人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一边又忍不住津津乐道，所以传播也格外广泛。玛丽很快成为地下色情文学和绘画的女主角，描绘她在深宫“淫乱”的文字和图像人人争相传阅。据学者研究，相关的小册子就有126部之多！
名声每况愈下，但也有一些好消息，1777年，路易十六终于痛下决心做了手术，痼疾终于痊愈。1778年，玛丽生下了一个女儿，此后接二连三地生儿育女，王室不愁无后——不过，这些儿女也被敌人们说成是王后和某某情人的私生子……这也说明王后的恶名已是无法挽回了。
到1780年代中叶，蜚短流长已经有将近十年，玛丽的声望也跌到谷底，而这时候发生了一桩极离奇诡异的小概率事件，却让所有的愤怒都爆发出来，将王后彻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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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仿佛是早已离开宫廷的杜巴里夫人的复仇，其根源来自于一串本属于她的钻石项链。
这条项链有一个古怪而不祥的昵称——“奴隶的项圈”，由647颗钻石组成，总重量达到2800克拉——超过半公斤，璀璨得像是发光的胸甲。虽然王后拥有无数华美项链，但是没有一条能与之相比。当年路易十五打算和杜巴里夫人秘密结婚，订做了这条项链作为信物，而未及完工，路易十五已经一命呜呼。
钻石项链，复制品
倒台的杜巴里夫人自然不可能买得起天价项链，濒临破产的珠宝商便想要把项链卖给新王后，但哪怕是出手阔绰的玛丽也被它的价格吓到了：近乎200万锂！她放弃了——其实她还不如买下，难得一次节俭，却招来了大祸。
事情的另一头要从宫廷红衣主教路易·罗昂亲王身上说起。这位大人出身名门显贵，当年曾任驻奥地利大使，其间得罪过王后的母亲、奥地利摄政女主玛丽亚·特蕾莎，所以王后也十分讨厌他。罗昂后来想当首相，深知这需要打通王后的关节。他有一个叫让娜的情妇，自称和王后是好朋友。罗昂便请她从中斡旋，许了她不少好处。
罗昂不清楚，这个让娜出身寒微，靠一点点贵族血统加招摇撞骗，才能勉强进宫，远没资格和王后当闺蜜。但让娜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双商没得说，把罗昂玩弄于股掌之间。她利用心理暗示原理告诉罗昂：王后答应和大人修好了！下次宫廷觐见时会向您“微微点头示意”，请您千万注意！
王后又不是雕像，脑袋不可能一动不动，稍有颤动，就被留神观察的罗昂当成示好的象征，主教大人不由心花怒放，赏了让娜一大笔钱。
让娜深知王后不可能对罗昂有更明显的友好表示，为了让罗昂不怀疑，只能往地下情的路子上编。说王后表面疏远大人，其实是因为爱慕大人云云。她搞到了王室的信纸，以王后的口吻给罗昂写了几封暧昧的书信，罗昂乐不可支，以为玛丽爱上了他，于是又提出见面。让娜可没法把他带进宫去，便说王后想和大人私下幽会，夜里约在一个公园的角落。她找来一个和玛丽身材有几分相似的女工，把脸遮住（幽会嘛，当然要遮住脸），假扮是王后亲临。当罗昂和“王后”见面时，才说了一两句话，便有“侍女”过来提醒，说有人在附近，让“王后”快走。“王后”匆匆离去，罗昂虽然没机会发生亲密接触，但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王后的情人，得意得做梦都要笑醒。
让娜知道骗局迟早会穿帮，正发愁下一步怎么办，上面说的珠宝商博埃梅病急乱投医，找到了这位王后“闺蜜”，希望她劝王后买下项链。让娜便决心孤注一掷，搞一笔大买卖，她装作从中传话，说这项链过于昂贵，王后愿意出钱，但是要掩人耳目，以免朝野非议，最后让罗昂做担保签下合同，以160万锂的高价买下了项链。
1785年2月1日，罗昂拿到了“奴隶的项圈”，并交给了一个黑衣人，他以为那是玛丽的使者。实际上却是让娜的手下。她得到项链后，不久就让丈夫带到伦敦，为了不被察觉，干脆把项链拆碎了分开售卖钻石，史上最传奇的钻石项链从此不复存在，但也可说是化为一条无形的绞索，套在了玛丽的脖子上。
红衣主教罗昂
按照合同，王后应该在在8月1日付清首笔的40万锂，但让娜自然不可能找王后出钱，眼看时限将到，她只好跟博埃梅和盘托出：其实这事和王后没关系，不过可以找罗昂那个傻瓜要钱，那家伙怕事情败露，也不敢不付。
表面看，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错，罗昂多半只能吃了哑巴亏。问题是：珠宝商们根本不信。
说到底，这是因为之前的谎言实在太符合人们对王后的认识：王后喜欢钻石珠宝，一掷千金，人尽皆知，这么漂亮的一串项链她怎么舍得不买？派人暗中买理所当然。要说这件事和她无关，呵呵……
更说不清楚的是，不久前，博埃梅给王后来过信，隐约提到买项链的事。王后虽然扫了几眼，却没当回事，什么项链啊珠宝啊，她本来经常购买，谁知道这里说的是哪条？在珠宝商看来，自然是王后已经默认项链到手了。博埃梅终于在8月9日进宫，当面说出此事。玛丽一开始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后来听出端倪，气得浑身发抖。在略加查证后，8月15日，路易十六在御前会议上当众逮捕正梦想当首相的罗昂大主教，将他扔进了巴士底狱。让娜等人也随即被捕。
这场闹剧却并没有落幕，相反，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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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本身就如上面所说，不是太复杂。问题出在对罗昂的处置上。
罗昂只是轻信了让娜的谎言，做了担保，最后自己也丢人现眼，算是受害人。然而从王后的角度看，罗昂和自己本有过节，说不定便是他有意捣鬼，败坏自己的名声。怎能不严加惩治？她怒火中烧，不愿意大事化小，内部解决，一定要巴黎最高法院审理此案，判罗昂的罪。
这是一个糟糕的决定。巴黎最高法院可不是门面上说的那样为国王陛下审理案件的地方。相反，这历来是一个贵族利益为主导的、挑战王权的中心，最高法院具有所谓“抗命权”，理论上可以不服从国王的不合理命令。在他们看来，罗昂虽有过，但是贵族世家之后，怎能像小偷一样被抓起来受羞辱？另外，教会方面也十分气愤，罗昂虽然奢靡腐化，终归是罗马教皇钦点的红衣主教，此例一开，以后其他教会的人国王不是想抓就抓？反王后的势力趁机集中起来，要借罗昂的案子给王后一个下马威。
案子的焦点在于，是否应该对罗昂冒犯王后的活动加以定罪？虽然按照礼法来说罗昂罪大恶极，但法官们的看法却完全不同。在经过了九个月的审理后，1786年5月31日，法庭以26比23的投票无罪释放罗昂，并给出了惊世骇俗的理由：“鉴于法兰西王后陛下的轻浮和言行失检的名声，以及其宠信的一系列男女的可疑传言，我们认为，红衣主教德·罗昂这样推理是完全合理的。”
罗昂无罪释放，王后反受到谴责。
宣判后，法庭内外一片欢呼，人们拍手称快。乌压压的群众甚至跟着被押送的罗昂前往巴士底狱，又接他出来——简直就是后来攻占巴士底狱的预演。这并非因为人们多么敬爱罗昂，而是因为可以借此羞辱王后。
在某种意义上，大革命此时已经开始。
玛丽闻讯后，罕见地情绪崩溃，冲进房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她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却被当成了罪犯？！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虽然不久后，路易十六还是流放了罗昂，但这对她并没有什么安慰。在很长时间内，她都没有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
但这个判决更重大的社会意义，此时玛丽还不清楚，那些和她做对的贵族和教士也懵懂无知。
无论是否讨厌王后，上流阶层至少大致知道项链事件的实情。但对于根本无缘接触到社会顶层内幕的民众来说，这桩爆炸新闻集权力、金钱和性等各大刺激元素于一体，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披露的一鳞半爪内幕，并没有让他们相信官方解释，只是更刺激了他们的想象力。他们不懂得也不会理会宫廷和上层社会的利益版图，对他们来说，贵族和王室一定是铁板一块，相互包庇的。虽然法庭宣布了王后根本没买项链，也没和罗昂偷情，但这种话骗得了谁？
雪上加霜的是，女骗子让娜，被反王后的政治势力搭救，不久后居然从监狱里逃走了。让娜跑到伦敦，大作翻案文章，宣称自己和王后是女同关系，王后和罗昂早有一腿，甚至说王后有三十多个男女情人……这些谎话虽然前后矛盾，时间地点都对不上，但是公众哪管那么多，对他们来说，这就是王后腐败堕落的铁证。后来到了大革命时，让娜险些以革命先驱的身份衣锦还乡，只是因为在1791年意外死亡，才没有正式翻案。
雪上更加霜的是，项链事件后过后几个月，1786年夏，财政大臣卡洛纳提交了一份财政报告，指出政府年度赤字超过了1亿锂，这个消息流传出去，令公众大为震惊。这么多的钱究竟到哪里去了？
根据后世财政史学者研究，资金主要在对外外交和战争中消耗了，譬如支援美国独立战争，法国就花了二十多亿锂，另外，包税人制等落后的财政制度也令大量税款被中饱私囊……但问题老百姓搞不懂这些门道，对他们来说事情很简单：国家的钱没有了，当然就是被坏人挥霍了，首当其冲的不就是一掷千金买项链的淫荡王后吗？
1788年，农业歉收，饥荒爆发，老百姓忍饥受饿——都到这份上了，还能不革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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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9年的大革命有可能避免吗？从权力关系的角度看，王室和民众并没有无法解决的矛盾，大革命前夕，路易十六决定召开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开过的全国三级会议，是为了通过向贵族征税的法案来解决财政问题，这其实有利于民众。国王赋予了三级会议巨大的权力，如果路易十六能够团结第三等级——资产阶级和底层民众——不但可以强制贵族纳税，也可望完成体制转型，成为人民热爱的一代英主。
但在广大第三等级的心目中，国王和贵族都是一丘之貉。王室对贵族的征税，并没有让民众买账。项链审判暴露出上层社会令人咋舌的腐化堕落，而王室已经不可能再得到民众的信任。再说，1786年的最高法院可以公开羞辱王后，为什么1789年的三级会议不能公开藐视国王？第一步已经走出，后面就容易多了。
玛丽是有罪的吗？是，又不是。她没能做得更好更智慧，让古老的王朝丧失了最后挽回的机会，但作为时代和阶级的产儿，她也并无格外邪恶之处。历史命运将她放到了这样一个决定性的地位，她却对自己脚下的火山一无所知。她的招摇炫耀愚蠢无知，但因为其美丽动人，更充满了令人难以忘却的邪恶魅力，玛丽也就变成了一代祸水。
1789年5月4日，三级会议开幕，玛丽陪同路易十六一起出席开幕式。王后身穿紫缎礼服和镶有钻石和亮箔片的裙子。或许是因为项链事件的阴影，她没有佩戴项链，仅仅佩戴了钻石的发带和白色的鸵鸟毛装饰。当然仍美丽大方，衣着华贵。
但她和国王及其他贵族浑身珠光宝气的装饰，与第三等级代表朴素的黑色西服形成鲜明的反差。围观群众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人们保持着克制，但是谁也没有按照礼仪呼喊“王后万岁”，却故意高呼“奥尔良公爵万岁”（奥尔良公爵是大贵族中唯一衣着朴素的亲民派）。据在场者记载，当时玛丽脸色惨白，几欲晕倒，但最终仍然坚强地走下去，走向游行的终点，走向她或许已经感到的革命风暴。
走向她自己的、也是一个时代的断头台。
值班主编 | 曲飞 值班编辑 | 小窗 主播 | 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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