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疫情结束了,我再辞一次职!”一名抗疫战场“临时工”的故事
男朋友是消防兵,以前总说他是‘最美逆行者’。我跟他说,这次你的‘最美逆行者’被我抢来了。
在这场史无前例的新冠肺炎
1月25日,正月初一。晚上7点左右,查明珠正在庐山市的老家和家人吃晚饭,新建区疾控中心主任陶永军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是不是能“回单位”上班。
查明珠有点蒙。彼时,全国疫情迅猛发展,一桌“旁观者”刚刚还在讨论不断蔓延的疫情,这个“上前线”的电话,一下把大家变成了“当事人”。
更蒙的是她父亲:“吔,我不是让你辞职了嘛?怎么还要‘回去’上班?”
2015年毕业后,查明珠就一直在新建区疾控中心检验科工作。今年1月,她通过了事业单位考试,谋得新职。春节前,查明珠忙完了扶贫工作,又紧锣密鼓地筹备单位年会,同时还在忙函授本科的学习。在参演年会节目时,脸部由于化妆品过敏出现水肿,她连着跑了10多天医院……按照父亲的建议,查明珠1月23日提交了辞职信,计划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只待完成入职手续,年后就到新单位上班。
新建区地形“南北不呼应,中间又开放”,管控范围大,人口流动性大,监狱、机场等重点场所多。在此次疫情防控中,新建疾控中心还承担着经开区、赣江新区的流行病学调查工作。陶永军想组建尽可能多的流调队,而每支流调队必须有1名检验员。
查明珠“本能地”想“回去”。单位检验科总共4人,如果少1个检验员,科里其他同事的劳动强度就大了很多。所以在电话里,查明珠答应陶永军,会尽快赶回去。
父亲是最快吃完饭的,放下碗,在走廊、客厅、厨房里走来走去,不停念叨“到处封路,你怎么回去?脸上过敏还没完全好,再沾药水怎么办?”
查明珠拿出手机,把年前单位演练的照片给大家看,说工作时会穿防护服、会戴呼吸面罩、会背呼吸机,不会有危险……
一家人在默默地接受她的“洗脑”。这时大伯说了一句,明珠好像还是党员吧,那是要去哦。父亲听闻也突然反应过来“哦对,你是党员,确实要去”,并叮嘱她跟小徐联系一下。
小徐叫徐洋,新建消防救援大队工业一路消防站副站长,查明珠男朋友。两人相恋多年,计划正月初三订婚。
打了几次电话,查明珠才跟徐洋联系上。原来,徐洋老家邻居柴房着火,他刚救火去了。查明珠叫他初三不要上门了,她要回南昌上班。徐洋说,他也接到单位的提前返岗通知,订婚的事得往后推。
庐山市没有到南昌的车,坐车要去共青城市。考虑到四处封路带来的不便和女孩子晚上孤身一人出门的风险,查明珠决定次日一早回南昌。
母亲不善言辞,一晚上都没说什么。听说查明珠次日一早就走,母亲连夜给她炸了干鱼,还准备好了香肠、腊肉,让她带回南昌。晚上,母亲照例给她包了“出门平安红包”。查明珠看了,比往年多200元。
第二天吃过早饭,父亲开车把查明珠送到共青城市。父亲说今年特别开心,因为她考到事业编,不再是临时工;可现在要上抗疫一线,他又很不安。父亲叮嘱了一路: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很多同事见查明珠回到单位,十分惊讶:查查你都考到新单位了,辞职报告也打了,又在外地,还大过年的,完全可以躺在家里作贡献啊,怎么还赶回来了?
查明珠说,我能不回来吗?我觉得单位这个时候是需要我的。人的一辈子未必能经历这样一场战役,这是我作为疾控人应该要面对的战役。这是我的成长,也是我的收获,更是我对新建疾控的回报。等疫情结束了,我再辞一次职。
但请战和实战,毕竟不一样。
2月8日,查明珠第一次参加流行病学调查,前往留置点采集密切接触者的鼻咽拭子。坐在车子最后一排,查明珠有点紧张,习惯性地自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在家人微信群。
大伯很快回复:注意自身防护。
查明珠马上意识到这个“动态”会加剧家人的担心和不安。姐姐已出嫁,她回南昌后,父母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父亲为避免待在家里没事就担心她,已经住到工地做事去了,以前他是不这么早出去做事、更不住工地的。最初几天她怕接父母电话,怕跟他们视频。10多天过去了,她以为他们已经放下了,其实没有……查明珠越想越难受,一个人在后座默默流泪。
隔离病区是刀兵相见的一线战场,流行病学调查要跟隔离观察的密接者、疫区返乡人员接触,同样有遭遇“流弹”的风险。流行病学调查的最危险环节,是采集鼻咽拭子。被采样者如果由于应激反应打喷嚏、呕吐,可能携带病毒的飞沫将直接喷溅在采样者的面部。
查明珠负责的,就是这项最危险的采样工作。
这也是家人最担心的。
2月19日,查明珠右膝跪地,半蹲着对一个小孩进行咽拭子采集。由于喉咙较浅,孩子突然呕吐起来,分泌物飞溅到她的护目镜及防护衣上。
对采样人来说,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防护面罩、防护衣之间有缝隙,而被采样人又携带了新冠肺炎病毒,被感染的风险就很大。查明珠很紧张,但看到孩子面露惭愧之色,她不得不反过来安慰他。
3月6日,查明珠在隔离点穿好防护服、戴好呼吸面罩后,刚走到采样点,发现呼吸机没电了。呼吸面罩是全封闭的,面罩内的空气通过呼吸机与外界交换。呼吸机停电的危险,可想而知。
出门所带流调设备没有备份,如果回去换,要耽误不少时间。查明珠跟同事商量,这次采样任务是2个人,动作快一点,应该能坚持。然而查明珠完成样本采集时,已有明显窒息感。当同事以最快速度为她进行消毒、她取下面罩大口吸气时,感觉“活过来了”。
父亲和男朋友看到查明珠发的朋友圈,都打电话过来说不该这么粗心大意,说哪怕不采,哪怕耽误更多时间回去换装备,也不应该硬撑,并叮嘱她以后出发前一定要检查装备。
查明珠跟父母聊天,都尽量谈轻松一点的话题。但不论什么事,都挑不起父母的兴致。
她说这段时间的工作单位会发奖金,父亲回“要挣那个钱做什么,我就要你早点回家”。她说有媒体要宣传她,父亲回“要那个荣誉做什么,我就想你赶紧回家休息”。当她和男朋友徐洋“最美相守 并肩战‘疫’”的故事登上“新建发布”时,线上线下满是溢美之词,母亲点赞“小崽真棒”。查明珠调皮地问母亲,“你真的觉得我优秀,并且发自内心地高兴吗?”母亲回,你优秀我当然高兴,只是别人的孩子都在家里享福,我的孩子在外面扛风险,这样的优秀我宁愿不要……
一方面是对自己工作的无条件支持,一方面是对自己安全的无休止担忧……看着父母陷在这样无解的纠结中,查明珠很心疼。
那这次如果以“待在家里作贡献”的方式,实现“忠孝两全”呢?
查明珠说:如果这次不来,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甚至我都会瞧不起自己。我大专、函授本科学的都是检验学专业。用我家里人的话说,学了这个专业,吃了这碗饭,就一定要干的。很多同事在请战书里,说自己有参战非典的经历,那是一份职业荣誉。我的这段经历,以后也可以骄傲地写在履历里,我也可以骄傲地跟我的孩子说。
|记者:吴思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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