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管天文地理,下管鸡毛蒜皮”,很多社区干部这样描述自己的工作。社区是服务辖区居民的自治组织,可在“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的纷繁事务中,真正有多少事情是服务社区居民的?
“份外事”分外忙 “份内事”顾不上
社区干部的职责是什么?门口的三块牌子说得很清楚。
据了解,我市社区管理目前仍实行“三块牌子,一套人马”的运行模式。“三块牌子”是指社区党组织、社区居委会和社区工作站。社区党组织主要职责包括宣传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开展社区党建。社区居委会是居民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务的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主要职责包括贯彻执行政策法规,教育引导居民遵纪守法,开展公共服务和文明创建以及便民、利民社区服务活动等。社区工作站是街道办事处派驻社区的工作机构,承担政府及街道办事处在社区的各项工作和公共服务,主要工作职责包括开展劳动、社保和社会事务管理,协助开展计生、健康、文教、公益、便民服务等。
(上下滑动查看原文↓↓↓)“一套人马”是指按相关标准每个社区配备5-9名社区干部。一般情况下,一个社区有1000-3000户居民。也就是说,这5-9名社区干部组成的“一套人马”,要承担服务1000-3000户居民的“三块牌子”的全部工作职责。
社区是按照“三块牌子”的职责来运行、服务居民的吗?不是。丰和新城社区党支部书记吴捍东说,社区居委会是群众自治组织,如今由于社区概念的引入,社区居委会较原来的居委会,行政化的内涵更重了,许多职能部门的工作都“延伸”到了社区。
有一个女社区主任告诉记者,她蹚过齐膝深的积水找下水道井盖、爬过云梯补高墙上的破洞、也修过社区门前破损的马路……而这些,都是从12345热线转过来的。社区干部能不办吗?不能,不办就扣分扣钱处理人。这位女主任自嘲:“我们社区干部都有通天的本领,365行就没有我们不会的,也没有我们做不了的。不分男女,上天入地,都不在话下。”
另一位社区干部也在采访中直言不讳地说:“上级各种文件多,多头管理,导致信息重复报送,职能部门为刷存在感,造成基层不堪重负,有的工作流于形式。还有的职能部门发挥作用不够,把本来由行业部门管的工作也推给没有执法权的社区。以属地管理为借口,增加社区工作者的工作量。”
社区干部“权力无限小,责任无限大”。吴捍东认为,社区居委会由于其目前尴尬的地位,在为居民办事和服务居民方面也遇到了许多难题。比如,不是很严重的扰民行为,打麻将、跳广场舞等产生的噪音,居民投诉到社区居委会,只能运用劝解、批评教育等手段,并没有执法权。
一位社区干部表示:“我们社区共有居民两千多户,社区干部只有7个人。城市管理、文明创建、综治、文化、劳保、食品安全、经济发展……什么都要管。工作太杂,压力很大。”在日常社区工作中,总有很多重复性工作要做,有很多重复的表格要填,而社区干部人手少,没有更多时间去做为居民服务的工作。比如疫情防控工作刚开始时,社区安排3个人专门统计各种数据,制作各种类似的表格,报送给上级各个部门。“这边要做数据,那边卡口要轮流值守,人手非常紧张。上级各部门之间相互沟通后,现在需要报送的数据表格减少了一些,只要一两个人做就够了。我们还是希望上级部门能加强沟通,有些表格,能并则并,不要各管一摊事。我们也希望能多腾出点时间实实在在为居民服务。”
工作有减有增 期待转型服务
基层干部负担太重服务乏力,中央有关部门高度重视。去年3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解决形式主义突出问题为基层减负的通知》明确提出,将2019年作为“基层减负年”,并为基层减负提出了硬要求。紧接着,江西省委印发《关于力戒形式主义 为基层减负的三十条措施》,南昌市委多次召开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专项工作机制会,细化通知要求,确保措施落地。如今,一年时间过去了,南昌各社区减负情况落实如何?
(上下滑动查看原文↓↓↓)东湖区百花洲街道刘将军庙社区工作分工明确,书记胡华丽主要负责和社区干部、志愿者、社区居民打交道,切实做好服务居民的各项工作。副书记卢媛媛主要负责各项文件、数据、材料的上传下达和落实执行,以及其他行政工作。“她每天都这样的,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忙这忙那,一坐就是一整天,根本没有时间走动。疫情防控工作开展以来,她没休息过一天,天天都这样,加班到七八点是常态。家里读一年级的孩子也没空去管。”看着卢媛媛,胡华丽眼中满是心疼。
对于基层减负工作,卢媛媛感受最深。她从办公桌下面抽屉里取出一大堆牌子说:“这是社区以前挂的各种牌子,最多的时候有50多块,基层减负工作开始后,大部分牌子都拆掉了,社区门口的墙上更干净了,现在剩下不到十块牌子。我感觉社区的挂牌更精准了,实实在在做了哪些工作就挂哪些牌子。”
除了牌子少了,卢媛媛明显感受到,各种会议也减少了很多。“前几年,我们社区所有干部每个星期都要去街办开一次会。不管你有事没事,大家都要去,但会议布置的工作,根本不需要每个人都到场。”自从减负后,街办的会议开得更有针对性和计划性,不需要每个人都到场,社区干部根据各自对口工作参加会议,让开会变得更加精准。
此外,一些职能部门下达的和社区居民生活关系不大的行政工作也有所减少。卢媛媛举例说,以前社区要做防雷调查,此类专业不对口的工作,社区干部根本无法开展,减负以后,此类工作不再由社区承担,而由职能部门安排专业人员去做。
以前社区工作存在多头管理,上级职能部门多,每个部门都要社区安排专人对接、开会、收发文件,社区人手不多,每个人都要对接好几个部门。经开区蛟桥镇盛华社区书记王国蓉对此深有感触:“今天这个部门叫开会,明天那个部门叫开会,手机里各种工作群此起彼伏响个不停,大家都在群里发文件,让人应接不暇。”自从减负以来,很多部门合并了,文件也合并了。比如,以前信访、消防、综治、安全生产等都是独立部门,现在合并到一起,文件由一个部门发,工作也在一个会议上布置完,只要安排一位社区干部对接。“文件减少了,会议也减少了。减少了会议和文件处理的时间,就有更多时间去做实实在在为居民服务的工作。”
牌子减少了,会议减少了,文件减少了,一些与居民生活无关的工作减少了。但与此同时,服务居民的惠民、利民、便民工作在不断增加。卢媛媛举例说,公租房是近几年实施的惠民政策,社区为做好公租房政策宣传、登记工作,各网格员积极发动楼栋长、志愿者参与进来,做了大量工作,赢得了居民好评。“社区工作中的‘死东西’减少了,惠民、利民的政策执行和特色服务之类的‘活东西’在不断增加,总负担没减轻。但我们更喜欢这份工作了,服务居民的工作我们愿意多做一些,只是希望上面能根据每个社区的具体情况适当增加人手。总体来说,社区工作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加人提薪减考核 减负真正落实处
近年来,我市基层减负虽然取得了一些实效,但减负工作依然任重道远。在实际操作中,仍然有很多工作让社区干部无可奈何。体制机制没变,社区行政化问题依然存在。为基层减负,从中央到地方出台了很多很好的政策。但在实际操作中,体制机制没有改变,社区是最基层的组织,工作一级一级布置下来,最后落脚在社区;考核也是一级一级考核下来,最后考核的还是社区。“哪项工作不是为居民服务?哪项工作可以不做?上面一句话布置下来,社区总得有人去做。所以体制机制不改变,减负很难实际减得了。”东湖区大院街道党工委书记喻菡说,“牌子清掉了,工作减不掉,有些工作只有基层才能做。说要少给基层下文件,但现在套红头的文件减少了,不套红头的‘文件’还是不少。说要减少开会,有的部门还是一样开,只是改叫调研或座谈。”
(上下滑动查看原文↓↓↓) 很多减负工作没有落到实处,一些上级职能部门出工不出力的现象普遍。丰和新城社区党支部书记吴捍东说,大量不属于社区的工作任务落到社区,如协税护税、食品安全等行业管理部门的工作,不少地方都交给社区做,造成外行人做外行事。由于社区干部对此类工作不专业,导致辖区企业意见大。尤其是涉及商业秘密的事务,让社区来采集,不仅对企业构成骚扰,也增加了企业负担。“此外,如消防安全、食品卫生、城市管理、道路破损、物业监管、业委会监管等,很多本应由相关职能部门做的事情,也都压在社区头上。”
社区干部待遇差,人才流失严重。在现实生活中,社区干部“任务重,报酬低”是常态。南昌社区干部月薪普遍处于中低水平,一旦碰到特殊情况,就会有社区干部辞职,人才流失现象较为严重。“他们不是不愿干,实在有自己的难处。比如我们有个社区干部一年到头没有休息,她母亲生病了,想请个人照顾,却没有经济能力,无奈之下只好辞职。培养一个社区干部很不容易,她一辞职,工作就脱节了。又要重新招人,重新熟悉社区情况,让本就繁重的社区工作雪上加霜。”喻菡说,“很多工作只能‘下沉’到社区,社区最了解基层群众的情况,不到社区有的工作就做不好。所以,社区工作减无可减。既然工作量减不下来,可以通过增加人手、提高待遇等方式留住人才,培养更多人才,从而实现真正的‘减负’。”
“我们最大的难题是怎么把服务做得更细。我们常因为人手不足、人才缺乏、经费不足、设备陈旧、技术落后等原因,导致服务做得不够细。比如助老志愿服务工作可以有针对性地为有需要的老人提供特色服务,这需要做大量的细化工作。”刘将军庙社区副书记卢媛媛说,“按我们现在的工作量,至少需要12名工作人员。信息、宣传、汇报等工作,都需要专业人才。有人才,工作上手快,社区办公信息化等方面会有很大提高。社区要留住人才,必须提高待遇。想让社区干部摆脱居委会大妈的形象,一定要有专业化的人才。”
督查考核多,乱问责严重。疫情防控期间,有位社区干部长期没休息坚守在卡点上,碰巧督查员来的时候,她有事走动了一下。督查员当场问责,要求她反省、检讨,并立刻制定整改措施。一位社区干部说:“就为这点事,不问她加了多少班,吃了多少苦,动不动就问责,让社区干部心寒。”
“应付各类督查考核太累了。比如这次疫情防控工作,我们7个社区干部是战斗员,督导员起码是我们的十倍。喊口号的比做事的多,督查走形式、要数据、乱指挥的比较多。”红谷滩新区一位社区干部说,“我真希望督查考核少一点,让社区干部有更多精力投入到实实在在的为居民服务中去,为居民服务的工作成果不是看督查考核情况如何,而应体现在居民的满意度上。”